第六十章 傀儡
郑国位于楚国的西北方。
李衍正坐在一个普通的酒楼里喝酒，远处数里之外，是郑国国都泉阳城内小有名气的酒楼——香山酒居。
香山酒居面积不算太大，但是足有二十丈高，全是由上好的木料建成，一共有十六层之多。底层最中心是一个宽约五米的吊梯，由数十个壮汉人力拉动，方便客人上楼。吊梯设计巧妙，就算数十个壮汉同时撒手，也只会缓缓下落。
李衍透过酒楼的窗户，望向香山酒居的最顶层。最顶层四面的窗户都被打开，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看起来平易近人的二十来岁青年，正和一堆同样打扮的江湖草莽推杯换盏。
这个穿着粗布衣服的青年，正是李衍此行的目标——郑国的二皇子，郑靖良。
根据李衍从岳亭川那里得到的情报来看，这个二皇子郑靖良是郑国皇后所生，而郑国的大皇子郑荣泽，则是庄贵妃所生。一个年长，一个位高，两个皇子这些年来一直在较劲，谁都想把对方做掉，日后继承皇位。
二皇子郑靖良，为人徒具野心，虽然生得天人之相，腹中其实没有半点韬略，平日里喜欢作江湖中人打扮，学习史书中的战国四公子招揽门客，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姿态。不管来人是否有真才实学，一律赐座赐饮。醉后总喜欢与人把臂长叙相见恨晚之情，不少江湖草包都借机成了他的幕僚。
而他这些年来，不管是在政治还是军事上均没有任何建树。他最爱听门客们的吹捧，诸如“殿下贤良如此，实乃苍生幸事”、“殿下有容乃大，日后四海定当归服”、“殿下求贤若渴，有志之士无不敬佩”、“殿下礼贤下士，如今胜友如云、高朋满座，必成一番千古功绩”此类。在一声声的吹捧声中，他倒也真把自己当成了郑国未来唯一的贤君明主
他最爱读的就是“信令君夺权援虢”的故事，平日里总是感叹生不逢时，没有生于乱世，一腔抱负无处施展。假以时日获得他的信任，想必编个理由唆使他弑父夺权，他都会感激涕零，在拜谢高人指点迷津后，开始大展“抱负”，甚至还会把自己的愚蠢行为脑补成“郑靖良发动泉阳城之变，从此开创靖良之治，流芳百世”。有野心，没头脑，这般蠢人，正好可以把他培养成一个操纵郑国的傀儡。
而李衍，早已远远地跟随郑靖良数个月了。既然要获得他的信任，那就一定要等待一个最为紧急的关头才出手相助。若是借喝酒结识他，能不能获取信任暂且两说，可能就此被收进府中，和那些只图饱饭的江湖草包一般，再也没有见他的机会了。而李衍刻意把控了距离，连玄晶棺也用黑布包了起来，尽量让自己的装束别太怪异。他有信心，这数个月内，郑靖良绝对没有发现自己在暗中跟随。
李衍正饮着酒，突然停了下来。他看见香山酒居顶层的窗户里边，四道看起来不怀好意的身影朝着觥筹交错间的郑靖良走去。李衍并没有马上行动，这样的场景在这几个月里他见过很多次了。平日里邀功的机会不多，加上这些江湖草莽里面倒也有几个真能打的，郑靖良并没有出现过什么意外。
能对这个废材二皇子下手的，除了不开眼的江湖莽汉之外，也只有那个高明不到哪去的大皇子了。郑国皇帝郑瀚洋并不蠢，没有分配任何元婴期及以上的高手给任何一个皇子驱使，当然也没有冲脉期冲开十条正经以上的潜力修者。一是怕皇子间互相仇杀，二是怕皇子与门客勾结篡位。四个人，就算全都是寻常的筑体期圆满高手，相信郑靖良身边的人也能支撑一会儿。而这一会儿的功夫，足够自己赶到救场了。
李衍放下酒杯，眯着眼，盯住顶楼之上的风吹草动。只见四道身影在郑靖良附近的桌子坐下，一青衣男子马上和郑靖良一方起了冲突。短暂争吵过后，便打了起来。
李衍微微一笑，身形忽动，眨眼间便出现在了香山酒居附近。等了好几个月，终于是等到了机会了。三个筑体期圆满，一个筑体期大成，李衍相信，凭借郑靖良身旁那些草包，绝对搞不定这个阵容。
……
香山酒居顶层，郑靖良为了表现自己与庶民同乐，并没有直接将其包下。
“殿下不在府上过锦衣玉食的生活，却跑来这里体察民生疾苦。我张某人行走江湖半辈子，从来没佩服过谁，但今天认识殿下，实在是三生有幸。殿下若是不嫌弃张某人出身贫寒，我张某人便斗胆敬殿下一杯！”一个面色虚浮的汉子，举起酒杯，故作狂放道。然而在香山酒居的最顶层，又体验得到什么民生疾苦呢？
这浮夸的演技并没有遭到任何人的嘲笑。他今日刚来，没什么经验，已经是在座的汉子中表演得最拘束的一个了。这种包含在“洒脱不羁”里面的恭维，是郑靖良最喜欢的。郑靖良连忙起身弯腰，双手捧杯道：“今日能结识张英雄，不光是我的荣幸，更是我们大郑的荣幸。张英雄，请！晚辈先干为敬！”
“好！”
“殿下一表人才，酒量也是海量啊！”
“海纳百川！海纳百川！”
“……”
正畅饮间，一个汉子把酒而歌，杯中的酒无意间洒向刚刚上楼的四人。
“哐啷！”
一个青衣粗布衫的汉子一拍桌子，手中长剑拔到一半，喝道：“你找死？”
洒酒的汉子酒醒了一半，愣在原地不知所措。郑靖良站起身子，一阵摇晃，在身边草包的搀扶之下，这才稳住身形。郑靖良拱手道：“好剑！英雄！冤家宜解不宜结，不若交个朋友如何？”
郑靖良说话间，身边这些深谙察言观色的草包早已斟满两杯酒，分别递到二人面前。
郑靖良作谦逊状，双手持杯，仰头一饮，旋即倒拿酒杯以示饮尽，笑道：“英雄，喝了这杯酒，五湖四海皆兄弟，不如咱们两桌变作一桌，也算是一桩美谈！”
谁知青衣汉子像挑事一般，直接打翻酒杯，骂道：“你这种腌臜玩意，也配和我喝酒？”
一个醉酒汉子怒道：“给你脸不要脸。好汉们，一起上！”
“好胆！来！”青衣汉子说完，立马拔出手中的长剑。
他们四人是大皇子郑荣泽在数年间，陆陆续续托了很多层关系找来的，绝对不可能从身份上溯源到郑荣泽。而他们的任务，是装作因为江湖琐事杀掉郑靖良，不能留下任何刻意杀人的疑点。
他们各自有亲人或者把柄在郑荣泽手里，郑荣泽给了他们四人四张皇室通行令和足量的报酬。凭借这个通行令，事成之后四人化整为零，分别逃向附近四个不同的传送阵，一次性跑到楚国边境，从此鱼入大海。一天内使用皇室通行令到边境去的人有数万之多，皇室很难追查到分散开来的四人。事若不成，他们便会服毒自尽。
可以说这四个底子干净无比的杀手，是郑荣泽花费了数年时间精心筹划的杀招，务求一击得逞。而这个计划，如果没有李衍的话，可以称得上是万无一失。
纠纷起因是江湖琐事，四人并不知道所杀的是郑靖良；四人用传送阵跑掉，方式途径都是未知；就算被抓，追查尸体身份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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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汉子迅速出剑，离得最近的端酒汉子直接被斩作两段，内脏流了一地，腥臭之气传来。另外三人也动了，他们绝对不能让郑靖良表明身份。一旦表明身份，他们还执意杀人的话，郑荣泽就要被怀疑了。
“看我二十年的铁布衫，我……”
“喝！老夫外号铜臂铁……”
“让我来接……”
平日里邀功的机会并不多，所有人都是眼巴巴地等着不开眼的小混混前来挑衅。此刻酒过三巡，酒劲上来了，加之众人邀功心切，一时间变得“悍不畏死”起来，前赴后继，忠心护主。
在死了数人之后，众人的酒终于是醒了，纷纷摔桌子摔凳子摔菜摔酒坛子，不敢再上前去。郑靖良本因众人“护主”的表现满脸堆笑，然而在对方迅速杀了数人后，直接瘫倒在地。
“上啊！”
“张英雄！上！”
“啊啊啊！快拦住他！”
郑靖良声音里的恐惧之意越来越浓，身上也中了数剑，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身边这些“英雄好汉”，早已失去了酒桌上的威风。
“啊！”
郑靖良尖叫着，青衣男子手中的利剑直刺向自己喉咙。
郑靖良本身也是筑体期，冲开十条脉也算天赋还行了。然而进入筑体期后，引动驳杂玄气冲刷经脉太过痛苦和无趣。纵是火葵汁或者其他灵丹妙药不断，也不能立马感受到变强，郑靖良也就慢慢懈怠了，如今才筑体期初期，根本拦不下这道意图取走自己性命的利剑。
“叮！”
就在郑靖良即将屎尿齐流之际，一把黑剑直直插在他的面前。利剑刺在黑剑之上，发出一声长鸣。
这一声长鸣声，吓得郑靖良一激灵。他再也忍不住，一股异味混杂在血腥味和酒臭味之中，令人作呕。他抬起头，望见了门口那道不知道背着什么东西的身影，拼命嘶喊道：
“英雄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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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衍正坐在一个普通的酒楼里喝酒，远处数里之外，是郑国国都泉阳城内小有名气的酒楼——香山酒居。
香山酒居面积不算太大，但是足有二十丈高，全是由上好的木料建成，一共有十六层之多。底层最中心是一个宽约五米的吊梯，由数十个壮汉人力拉动，方便客人上楼。吊梯设计巧妙，就算数十个壮汉同时撒手，也只会缓缓下落。
李衍透过酒楼的窗户，望向香山酒居的最顶层。最顶层四面的窗户都被打开，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看起来平易近人的二十来岁青年，正和一堆同样打扮的江湖草莽推杯换盏。
这个穿着粗布衣服的青年，正是李衍此行的目标——郑国的二皇子，郑靖良。
根据李衍从岳亭川那里得到的情报来看，这个二皇子郑靖良是郑国皇后所生，而郑国的大皇子郑荣泽，则是庄贵妃所生。一个年长，一个位高，两个皇子这些年来一直在较劲，谁都想把对方做掉，日后继承皇位。
二皇子郑靖良，为人徒具野心，虽然生得天人之相，腹中其实没有半点韬略，平日里喜欢作江湖中人打扮，学习史书中的战国四公子招揽门客，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姿态。不管来人是否有真才实学，一律赐座赐饮。醉后总喜欢与人把臂长叙相见恨晚之情，不少江湖草包都借机成了他的幕僚。
而他这些年来，不管是在政治还是军事上均没有任何建树。他最爱听门客们的吹捧，诸如“殿下贤良如此，实乃苍生幸事”、“殿下有容乃大，日后四海定当归服”、“殿下求贤若渴，有志之士无不敬佩”、“殿下礼贤下士，如今胜友如云、高朋满座，必成一番千古功绩”此类。在一声声的吹捧声中，他倒也真把自己当成了郑国未来唯一的贤君明主
他最爱读的就是“信令君夺权援虢”的故事，平日里总是感叹生不逢时，没有生于乱世，一腔抱负无处施展。假以时日获得他的信任，想必编个理由唆使他弑父夺权，他都会感激涕零，在拜谢高人指点迷津后，开始大展“抱负”，甚至还会把自己的愚蠢行为脑补成“郑靖良发动泉阳城之变，从此开创靖良之治，流芳百世”。有野心，没头脑，这般蠢人，正好可以把他培养成一个操纵郑国的傀儡。
而李衍，早已远远地跟随郑靖良数个月了。既然要获得他的信任，那就一定要等待一个最为紧急的关头才出手相助。若是借喝酒结识他，能不能获取信任暂且两说，可能就此被收进府中，和那些只图饱饭的江湖草包一般，再也没有见他的机会了。而李衍刻意把控了距离，连玄晶棺也用黑布包了起来，尽量让自己的装束别太怪异。他有信心，这数个月内，郑靖良绝对没有发现自己在暗中跟随。
李衍正饮着酒，突然停了下来。他看见香山酒居顶层的窗户里边，四道看起来不怀好意的身影朝着觥筹交错间的郑靖良走去。李衍并没有马上行动，这样的场景在这几个月里他见过很多次了。平日里邀功的机会不多，加上这些江湖草莽里面倒也有几个真能打的，郑靖良并没有出现过什么意外。
能对这个废材二皇子下手的，除了不开眼的江湖莽汉之外，也只有那个高明不到哪去的大皇子了。郑国皇帝郑瀚洋并不蠢，没有分配任何元婴期及以上的高手给任何一个皇子驱使，当然也没有冲脉期冲开十条正经以上的潜力修者。一是怕皇子间互相仇杀，二是怕皇子与门客勾结篡位。四个人，就算全都是寻常的筑体期圆满高手，相信郑靖良身边的人也能支撑一会儿。而这一会儿的功夫，足够自己赶到救场了。
李衍放下酒杯，眯着眼，盯住顶楼之上的风吹草动。只见四道身影在郑靖良附近的桌子坐下，一青衣男子马上和郑靖良一方起了冲突。短暂争吵过后，便打了起来。
李衍微微一笑，身形忽动，眨眼间便出现在了香山酒居附近。等了好几个月，终于是等到了机会了。三个筑体期圆满，一个筑体期大成，李衍相信，凭借郑靖良身旁那些草包，绝对搞不定这个阵容。
……
香山酒居顶层，郑靖良为了表现自己与庶民同乐，并没有直接将其包下。
“殿下不在府上过锦衣玉食的生活，却跑来这里体察民生疾苦。我张某人行走江湖半辈子，从来没佩服过谁，但今天认识殿下，实在是三生有幸。殿下若是不嫌弃张某人出身贫寒，我张某人便斗胆敬殿下一杯！”一个面色虚浮的汉子，举起酒杯，故作狂放道。然而在香山酒居的最顶层，又体验得到什么民生疾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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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殿下一表人才，酒量也是海量啊！”
“海纳百川！海纳百川！”
“……”
正畅饮间，一个汉子把酒而歌，杯中的酒无意间洒向刚刚上楼的四人。
“哐啷！”
一个青衣粗布衫的汉子一拍桌子，手中长剑拔到一半，喝道：“你找死？”
洒酒的汉子酒醒了一半，愣在原地不知所措。郑靖良站起身子，一阵摇晃，在身边草包的搀扶之下，这才稳住身形。郑靖良拱手道：“好剑！英雄！冤家宜解不宜结，不若交个朋友如何？”
郑靖良说话间，身边这些深谙察言观色的草包早已斟满两杯酒，分别递到二人面前。
郑靖良作谦逊状，双手持杯，仰头一饮，旋即倒拿酒杯以示饮尽，笑道：“英雄，喝了这杯酒，五湖四海皆兄弟，不如咱们两桌变作一桌，也算是一桩美谈！”
谁知青衣汉子像挑事一般，直接打翻酒杯，骂道：“你这种腌臜玩意，也配和我喝酒？”
一个醉酒汉子怒道：“给你脸不要脸。好汉们，一起上！”
“好胆！来！”青衣汉子说完，立马拔出手中的长剑。
他们四人是大皇子郑荣泽在数年间，陆陆续续托了很多层关系找来的，绝对不可能从身份上溯源到郑荣泽。而他们的任务，是装作因为江湖琐事杀掉郑靖良，不能留下任何刻意杀人的疑点。
他们各自有亲人或者把柄在郑荣泽手里，郑荣泽给了他们四人四张皇室通行令和足量的报酬。凭借这个通行令，事成之后四人化整为零，分别逃向附近四个不同的传送阵，一次性跑到楚国边境，从此鱼入大海。一天内使用皇室通行令到边境去的人有数万之多，皇室很难追查到分散开来的四人。事若不成，他们便会服毒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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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我二十年的铁布衫，我……”
“喝！老夫外号铜臂铁……”
“让我来接……”
平日里邀功的机会并不多，所有人都是眼巴巴地等着不开眼的小混混前来挑衅。此刻酒过三巡，酒劲上来了，加之众人邀功心切，一时间变得“悍不畏死”起来，前赴后继，忠心护主。
在死了数人之后，众人的酒终于是醒了，纷纷摔桌子摔凳子摔菜摔酒坛子，不敢再上前去。郑靖良本因众人“护主”的表现满脸堆笑，然而在对方迅速杀了数人后，直接瘫倒在地。
“上啊！”
“张英雄！上！”
“啊啊啊！快拦住他！”
郑靖良声音里的恐惧之意越来越浓，身上也中了数剑，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身边这些“英雄好汉”，早已失去了酒桌上的威风。
“啊！”
郑靖良尖叫着，青衣男子手中的利剑直刺向自己喉咙。
郑靖良本身也是筑体期，冲开十条脉也算天赋还行了。然而进入筑体期后，引动驳杂玄气冲刷经脉太过痛苦和无趣。纵是火葵汁或者其他灵丹妙药不断，也不能立马感受到变强，郑靖良也就慢慢懈怠了，如今才筑体期初期，根本拦不下这道意图取走自己性命的利剑。
“叮！”
就在郑靖良即将屎尿齐流之际，一把黑剑直直插在他的面前。利剑刺在黑剑之上，发出一声长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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