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墓地

小说:成为幽灵后的我天天看自己被绿陈一姜兴作者:戈壁王叔叔字数:0更新时间 : 2020-01-03 23:58:48
等到陈一将这件事完整回忆完,又想起了些零七八碎的回忆。他无聊得很,也不知道干什么,而偌大一个墓地,竟然只有他一个幽灵,连个说话的对象都没有。

        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是自己太蠢了,私人墓园,哪里来的其他幽灵。

        陈一试图离开,却发现自己只能待在这墓碑周围,怎么也走不远。就像有个看不见的屏障,硬生生将他与墓地外的世界分割开。

        这也太无聊了。他甚至开始怀念起讲话絮絮叨叨罗里吧嗦的余悠悠来。

        眼见着月上梢头,更深露重,陈一百无聊赖,只能看着自己的裤脚被风吹得晃晃荡荡。

        原来鬼也是有腿的。他想。

        陈一忽然听到了脚步声,满心雀跃地抬起头来,就看见了姜兴走过来,他脸色很疲倦,裹紧了自己的一身风衣,在幽幽夜里仿佛要与身后无边夜色融为一体。

        青年下巴上都长出了青色的胡茬,眼睛下面还吊着两个偌大的黑眼圈。

        陈一很少看见姜兴这么颓废的模样。

        他记得姜兴是个活得很精致的人,平常连皮鞋都是光亮如新,没有一点灰尘,变态到毛衣上都不允许起一个毛球,更别提这样灰头土脸,风尘仆仆了。

        青年其实模样也生得很好,他并非是戴青林降那样近乎是漂亮的好看,而是一种英俊,眉骨高耸,眼窝深邃,身量极高,比例又好,一双大长腿打眼得紧。

        只是姜兴的性取向一直成谜,陈一与他一起长大,也见证了不少姜兴的狂蜂浪蝶,男女都有,只是他仿佛是性冷淡一般,一点也没有这方面的兴趣。

        不要说恋爱对象,连个疑似喜欢的人都没有。

        姜兴在夜里低垂着头,指尖轻轻划过墓碑上的陈一两个烫金大字:“我来得晚了,你不会生气吧?”

        陈一说:“不生气,不生气。”

        青年从口袋中掏出了一根烟,只是他没有抽,而是将烟扯开了,捻起一点烟草放在嘴里嚼了嚼。

        他一直以来都有很重的烟瘾,并伴随着焦虑与失眠。这些旁人不知道,但陈一却是知道的。姜兴一有心事就会抽烟,陈一看不惯他那副吞云吐雾的样子,说了几句,对方便再也没有在他面前抽过烟。

        他一看到姜兴这副惨白脸色,就知道对方一定为了他的事情四处奔波。

        姜兴又陪着墓碑坐了一会儿,他神情疲倦,沉重的阴影打在青年的面容上,勾画出雕塑般笔直高挺的鼻梁。

        直到临行前,青年才脱下手套,他指尖到手腕处都蔓延着不规则的红痕,如同寄生在肌肤上的丑陋霉菌,结出大片大片的瘢痕。

        他自己也知道这些痕迹并不好看,所以除了在十分亲近的人面前,平常从不将手套取下来。

        在雾纱一样的皎洁月光下,姜兴一字一句说道:“一一,我一定会找出凶手。”

        陈一听到“一一”这两个字,眉毛跳了跳。

        都二十好几的大老爷们了,叫什么一一,腻歪死人了。

        姜兴说完就拿起手套走了,陈一又开始有点不舍起来。

        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幽灵是不需要睡觉的。陈一清楚地知道这一点,他望着天空,无聊得发慌,耳畔都是蟋蟀的叫声。

        陈一听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些忍无可忍了,这什么鬼地方?蟋蟀也就算了,怎么还有此起彼伏的蛙叫呢?

        简直跟掉进池塘里了一样。

        正当他发呆的时候,却看见有人鬼鬼祟祟地摸了过来。

        余悠悠回去后,很快就后悔了,觉得自己这事确实不太地道,翻来覆去地想了很久,还是跑了回来,决定将陈一直接带走。

        他看着余悠悠将自己鼓鼓胀胀的背包放下来,从里头掏出香烛,手电筒,符纸,最后竟不知怎么从包里摸出了一只完完整整的黑色公鸡。

        陈一:“……”

        少年熟稔地提起公鸡翅膀,下手又快又狠,只拿刀往那脖子上一抹,那公鸡吱也没来得及吱一声,就被割了喉,血滴滴答答地落了下来。

        脖子发凉的陈一经不住后退了几步。

        少年点起了香烛,又从包里拿了个布偶娃娃出来,那娃娃实在缝的很不好看,歪眼斜嘴,还穿了件花花绿绿的袄子。少年取出两张纸符,一张贴在娃娃身上,一张小心翼翼放进了自己的胸口。然后又点起了两根香烛。

        那烟雾似长了眼睛一般向陈一身上缠来,陈一闻到一股铺面而立的纸钱味,然后就开始有些头晕目眩起来,只眼前一黑,竟失去了意识。

        “陈一,陈一。”

        青年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喊他,便迷迷蒙蒙张开眼,看见的便是余悠悠那张被放大了好几倍的脸,眼睫毛都要戳到他脸上了。

        他发觉自己这个视角十分奇怪,又有些眼熟,就低头去看,果不其然,看见自己身上套了件俗不可耐的大花袄子。

        陈一:“……”

        余悠悠似乎从这张不能表情的脸上看出了陈一的心情,干笑了两声:“那个……我的手艺就这样了,你将就用吧。”

        虽然只不过是个玩偶娃娃,还长得那么丑,但毕竟也算是有个实体了,总比先前好多了,至少可以随意移动。陈一这样安慰自己。

        余悠悠咳了咳,然后竭力证明自己:“这个娃娃废了我好长时间做的,而且还用了很多珍贵的材料。”

        陈一并不能开口说话,余悠悠像是看出来他的心思,便对他说道:“我往你身上贴了张传心符,你想要说什么,只要在心里说就是了。”

        你从哪里哪里学的这些东西?

        余悠悠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顺手将陈一塞进了自己胸口的口袋里,头上每根翘起的发丝都写着得意洋洋:“我小时候不是遇见了个算命大师吗?前段时间他刚好路过,就来了我家一趟。他一直夸我很有这方面的天赋,说我要是我愿意当他的徒弟,那他们这派就不怕后继无人了。”

        “然后我爷爷就要我跟着他去深山老林里学东西去了。”

        陈一抓着余悠悠的口袋边,闻言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

        没想到你小子还有点能耐。

        “小爷我能耐大着呢,师傅都夸我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一教就会!”

        你们不要上课?

        “放暑假呢,上什么课。”

        作业写完了吗?

        “嘿,陈一,你再说这话我可就翻脸了。”

        余悠悠将陈一带回了自己家,陈一本想问一下自己的尸检报告,但是想了想,左右这尸检报告不可能落到余悠悠手里,便放弃了。

        “你爸只说你是出了车祸翻到了悬崖下头,但没说你究竟是怎么死的,我可不信这只是一场意外。”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陈一原本不打算去登山,奈何那些人一再邀请,他又想着这毕竟是自己先前答应好的,不能反悔,便与那些狐朋狗友一起去了。

        他们每人都开了自己的车,陈一想着雨天路滑,再说林降也惯来不爱参合他们的这些聚会,便只是与他打了个招呼,就自己一人上了车。

        雨势很大,噼里啪啦砸在青年的车上,群山都掩在雨珠落在树叶,然后又怦然溅起的一层淡淡水雾中。

        这天气实在不好,陈一也不敢大意,便将车速放缓了些,熟料转弯时身后的大货车突然超道,陈一情急之下就往右侧避让。

        眼见着方向盘没来得及打,陈一就踩下了刹车。

        刹车毫无反应。他心里咯噔一下。

        电闪雷鸣间陈一便撞破了悬崖边上的防护栏,向云雾中坠去。

        陈一还是不太能够回想当时的场景,只要一回忆起来便想起那剧痛,以及冰凉水雾溅在身上的冰凉,寒气仿佛附骨之疽,要一点点渗入骨髓里。

        他看着鲜血一点点被稀释成不那么艳烈的颜色,蜿蜒汇成小溪,又向远处流去。

        在轰然巨响之后中的死寂里,陈一一人在山谷里慢慢死去。

        无人知晓,无人能听。

        没人能体验他死前的心情。

        他死后便很快成了幽灵,只是还跟在墓园里一样,并不能离他的本体很远。

        也有乌鸦来吃他的尸体,它们叼走了青年的眼珠,在他身上啄食,撕下一块块鲜红的肉。即便是已经死了,陈一看着那个样子,还是会忍不住有些头皮发麻。

        但另一方面,他又有些庆幸自己已经死了。

        没死会怎么样?

        大概也不会怎么样,从悬崖掉下来,死的区别,只是死得痛快点,和死得不那么痛快。

        即便是侥幸从车里爬出来,最后也只是看着自己的伤口发脓生虫,然后满怀着从希冀到绝望的心情死于缺水或者高热。

        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怎么也不会有生还的可能性吧。

        那还不如早些死。陈一这样想。

        他已算得上是很幸运的了,听那些来救援的人说,时常有人从这盘山公路上掉下去,多的是尸骨无存的,连骨头都捡不到的人。愿意花大价钱请救援队来地毯式搜索整整一个月的才是少数。

        余悠悠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陈一勉强打起精神,将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余悠悠闻言便皱起眉来:“刹车失灵?为什么我一点没听说这件事情?”

        大概他们都以为我是避让不及才翻车掉下来悬崖了吧。陈一说道,他也并不指望陈家会有人对此事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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