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
周清悄悄地对我苦笑了一下，我几次想说话，可最后还是忍住了。
小黑娘这样对周清，简直是在侮辱她。在家里这样也就算了，去人那么多的地方，还要栓起来牵着，这不就是拿她当个畜生吗？
如果是从小长在这里的女孩，也许不会觉得有什么，可是周清在大城市里长大，从小接触到的教育和这里截然相反，这样对她，简直是羞辱。
可我什么都不能说，劝说小黑娘把周清带出来，已经是我能够做的极限了，我怕再说话，会被她们怀疑。
只能先委屈周清了。
吹来的风又干又冷，吹的人脸疼，公交车一直没有来，我们四个人等的直跺脚，渐渐的又来了一些人，都是一个村子里的，赶着大早去赶那个集。
等了很久，公交车才终于来了，大家蜂拥而上，都挤着进去抢座位，我和周清反而被挤在了后面，可是小黑娘拽着的绳子没有松开，周清的手腕被勒出来了血痕。
我们两个最后上的车，老妇人和小黑娘给我们俩一人占了一个座位，等我们坐下之后，老妇人才训斥我们，“这有什么好让的，车来了就得赶紧往上挤，你不挤他们他们就挤你，到最后上来连个座位都没有！”
我和周清相视一眼，都连连点头，说自己知道了。
车子晃晃悠悠的往前开，我和周清不约而同的看着窗外，眼睛都不敢眨，生怕错过一点信息，老妇人和小黑娘显然以为我们是因为太久没出来憋坏了，也很大度的给我们指着外面介绍。
“这个村子叫东白，我们村叫西白，跟咱们村子一东一西，是邻村，在往前有条河，咱们地里的庄稼都是这河水浇灌的，后头是一大片荒地——”
我这才发现，这条路走的正是我被带来的时候走的那条路，路两边全是荒草地。
我看向老妇人，试探性的问，“这片荒地看起来好大啊。”
老妇人说，“这块地以前是坟场，后来坟场迁走了，这里就荒了，想当年，这里也热闹得很呢！”
我听的后背直发凉，“坟场？”
老妇人点点头，“对，当初孝堂他爹就埋在这里了。”
我裹紧了衣服，不敢再说话了，一想到我竟然在坟场里睡了三天，我就心里发寒。
幸好现在才知道，如果那时候知道，我怕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走的。
这片荒地走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走了出去，过去荒地又是一个接一个的村庄，中间根本没有看到派出所的影子。
我本来都要放弃了，没想到，公交车拐了个弯，没多久，就看到了乡镇的影子，新安镇派出所的招牌很是显眼，我下意识看了一眼周清，她显然也很高兴，眼睛里都发出光来。
“前边拐进去就到集上了，”老妇人说着，就要扶着小黑娘起来，准备下车。
我和周清对视一眼，连忙上前扶着她们俩，如期在她们的脸上看到了满意的笑容。
下车之后过了一个路口，就是集市了，集市很大很热闹，卖各种东西的小商贩鳞次栉比，从吃的到日用品应有尽有，我跟周清跟在老妇人和小黑娘后面，虽然人很多，可是她们俩把我们看的格外紧，显然是还没有放下戒心，我跟周清只能紧紧跟着她们走。
从集市的这头逛到集市的那头，两个老太太都买了许多东西，小黑娘带了个大麻袋，基本上都装满了，她将麻袋扛在肩膀上，大大的麻袋压在她瘦小的身体上，她却还能健步如飞。
周清看着她的身影跟我感叹了一句，“也许这就是真正的撑起家庭的半边天吧。”
我的心思没在这上面，自从来了集市我就悄悄地打量四周，同时寻找逃跑的最佳机会，可惜一直到逛完集市，我也没有找到机会。
倒是在快离开的时候，小黑娘突然在一个卖各种小首饰的摊子前面停下了，拿起摊子上的一个头花问老板，“这个多少钱？”
“八毛。”老板头也没抬的说。
小黑娘跟老妇人商量着给我和周清一人买一个。
我和周清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惊讶。
我没有想到，她们会主动给我们买东西。
毕竟对她们而言，我们只是买来的一个传宗接代的工具而已，在我们身上花钱，根本没有任何好处。
老妇人把头花交到我手里的时候，我低头看了好半晌，头花是那种很浓郁的粉红色，很俗很丑，也很土。
整个摊子上的东西都是这样，那些项链都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一块钱一条，还闪闪发亮，这样的东西，我从上了小学就不会再买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我拿着这个俗到掉渣的头花，心里却突然有了一丝涟漪。
在此之前，我一直恨她们，就算她们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付给人贩子，可如果她们不买，人贩子就不会卖，我一直觉得她们这些人，跟人贩子一样可恶。
更别说，来到这里之后，老妇人对我又打又骂，态度也不算好，我忍了这么久，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因为这样一个头花而动容。
无关乎价值高低，主要是，被卖到这里来了之后，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被当成一个人来看待了。
我看了周清一眼，她也拿着头花沉默，显然也有些不是滋味。
老妇人见我沉默了这么久，咳了几下，说，“我们这里的东西比不上你们大城市的，但是这头花，你戴着好看的。”
我笑起来，脑海中飞快的闪过许多念头，最终我搂住老妇人的脖子，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我庆幸我是冷静的，在这个时候，还能让自己做“人设”该做的事。
我笑的很开心，单纯的看着老妇人，说，“谢谢，我很喜欢。”
老妇人也笑了笑，还没说话，小黑娘就在旁边开口了，“这孩子怎么不知道叫人呢？该改口了！”
我心头猛然一沉，脸上的笑容差点僵住，一转头又看到老妇人期待的目光，我悄然攥紧了双手。
半晌，我轻快的笑着，开口叫道，“谢谢娘。”
老妇人顿时笑的合不拢嘴，拉着我的手说，“好孩子！”
小黑娘转头瞪了周清一眼，走到前头去了。
我跟在后面，低着头苦笑，一个头花就换了一个娘，早知道还不如不收呢！
希望我妈以后知道了不要介意才好啊。
回去的路上，大概是因为逛累了，大家都没有再说话，两个多小时之后，就到了村子里，我和周清一人拎着一个麻袋，跟着她们回到了家。
今天是冬至，这里的习俗是吃水饺，下午就要剁馅准备包了，小黑娘带着菜来找老妇人，“孝堂娘，咱们两家一起吃吧？”
老妇人自然是同意了，我跟周清被打发到一边择菜洗菜，她们两个和面弄饺子皮。
我和周清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洗菜的时候，我突然对她说，“明天上午我们就跑吧。”
周清的动作明显一顿，转头看着我，眼神惊慌，“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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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黑娘这样对周清，简直是在侮辱她。在家里这样也就算了，去人那么多的地方，还要栓起来牵着，这不就是拿她当个畜生吗？
如果是从小长在这里的女孩，也许不会觉得有什么，可是周清在大城市里长大，从小接触到的教育和这里截然相反，这样对她，简直是羞辱。
可我什么都不能说，劝说小黑娘把周清带出来，已经是我能够做的极限了，我怕再说话，会被她们怀疑。
只能先委屈周清了。
吹来的风又干又冷，吹的人脸疼，公交车一直没有来，我们四个人等的直跺脚，渐渐的又来了一些人，都是一个村子里的，赶着大早去赶那个集。
等了很久，公交车才终于来了，大家蜂拥而上，都挤着进去抢座位，我和周清反而被挤在了后面，可是小黑娘拽着的绳子没有松开，周清的手腕被勒出来了血痕。
我们两个最后上的车，老妇人和小黑娘给我们俩一人占了一个座位，等我们坐下之后，老妇人才训斥我们，“这有什么好让的，车来了就得赶紧往上挤，你不挤他们他们就挤你，到最后上来连个座位都没有！”
我和周清相视一眼，都连连点头，说自己知道了。
车子晃晃悠悠的往前开，我和周清不约而同的看着窗外，眼睛都不敢眨，生怕错过一点信息，老妇人和小黑娘显然以为我们是因为太久没出来憋坏了，也很大度的给我们指着外面介绍。
“这个村子叫东白，我们村叫西白，跟咱们村子一东一西，是邻村，在往前有条河，咱们地里的庄稼都是这河水浇灌的，后头是一大片荒地——”
我这才发现，这条路走的正是我被带来的时候走的那条路，路两边全是荒草地。
我看向老妇人，试探性的问，“这片荒地看起来好大啊。”
老妇人说，“这块地以前是坟场，后来坟场迁走了，这里就荒了，想当年，这里也热闹得很呢！”
我听的后背直发凉，“坟场？”
老妇人点点头，“对，当初孝堂他爹就埋在这里了。”
我裹紧了衣服，不敢再说话了，一想到我竟然在坟场里睡了三天，我就心里发寒。
幸好现在才知道，如果那时候知道，我怕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走的。
这片荒地走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走了出去，过去荒地又是一个接一个的村庄，中间根本没有看到派出所的影子。
我本来都要放弃了，没想到，公交车拐了个弯，没多久，就看到了乡镇的影子，新安镇派出所的招牌很是显眼，我下意识看了一眼周清，她显然也很高兴，眼睛里都发出光来。
“前边拐进去就到集上了，”老妇人说着，就要扶着小黑娘起来，准备下车。
我和周清对视一眼，连忙上前扶着她们俩，如期在她们的脸上看到了满意的笑容。
下车之后过了一个路口，就是集市了，集市很大很热闹，卖各种东西的小商贩鳞次栉比，从吃的到日用品应有尽有，我跟周清跟在老妇人和小黑娘后面，虽然人很多，可是她们俩把我们看的格外紧，显然是还没有放下戒心，我跟周清只能紧紧跟着她们走。
从集市的这头逛到集市的那头，两个老太太都买了许多东西，小黑娘带了个大麻袋，基本上都装满了，她将麻袋扛在肩膀上，大大的麻袋压在她瘦小的身体上，她却还能健步如飞。
周清看着她的身影跟我感叹了一句，“也许这就是真正的撑起家庭的半边天吧。”
我的心思没在这上面，自从来了集市我就悄悄地打量四周，同时寻找逃跑的最佳机会，可惜一直到逛完集市，我也没有找到机会。
倒是在快离开的时候，小黑娘突然在一个卖各种小首饰的摊子前面停下了，拿起摊子上的一个头花问老板，“这个多少钱？”
“八毛。”老板头也没抬的说。
小黑娘跟老妇人商量着给我和周清一人买一个。
我和周清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惊讶。
我没有想到，她们会主动给我们买东西。
毕竟对她们而言，我们只是买来的一个传宗接代的工具而已，在我们身上花钱，根本没有任何好处。
老妇人把头花交到我手里的时候，我低头看了好半晌，头花是那种很浓郁的粉红色，很俗很丑，也很土。
整个摊子上的东西都是这样，那些项链都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一块钱一条，还闪闪发亮，这样的东西，我从上了小学就不会再买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我拿着这个俗到掉渣的头花，心里却突然有了一丝涟漪。
在此之前，我一直恨她们，就算她们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付给人贩子，可如果她们不买，人贩子就不会卖，我一直觉得她们这些人，跟人贩子一样可恶。
更别说，来到这里之后，老妇人对我又打又骂，态度也不算好，我忍了这么久，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因为这样一个头花而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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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了周清一眼，她也拿着头花沉默，显然也有些不是滋味。
老妇人见我沉默了这么久，咳了几下，说，“我们这里的东西比不上你们大城市的，但是这头花，你戴着好看的。”
我笑起来，脑海中飞快的闪过许多念头，最终我搂住老妇人的脖子，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我庆幸我是冷静的，在这个时候，还能让自己做“人设”该做的事。
我笑的很开心，单纯的看着老妇人，说，“谢谢，我很喜欢。”
老妇人也笑了笑，还没说话，小黑娘就在旁边开口了，“这孩子怎么不知道叫人呢？该改口了！”
我心头猛然一沉，脸上的笑容差点僵住，一转头又看到老妇人期待的目光，我悄然攥紧了双手。
半晌，我轻快的笑着，开口叫道，“谢谢娘。”
老妇人顿时笑的合不拢嘴，拉着我的手说，“好孩子！”
小黑娘转头瞪了周清一眼，走到前头去了。
我跟在后面，低着头苦笑，一个头花就换了一个娘，早知道还不如不收呢！
希望我妈以后知道了不要介意才好啊。
回去的路上，大概是因为逛累了，大家都没有再说话，两个多小时之后，就到了村子里，我和周清一人拎着一个麻袋，跟着她们回到了家。
今天是冬至，这里的习俗是吃水饺，下午就要剁馅准备包了，小黑娘带着菜来找老妇人，“孝堂娘，咱们两家一起吃吧？”
老妇人自然是同意了，我跟周清被打发到一边择菜洗菜，她们两个和面弄饺子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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