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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第二十一章

小说:教众服其劳林渊徐长卿作者:江流字数:0更新时间 : 2019-09-23 22:39:44
正午的阳光晒得人晕头转向。

        机缘巧合下,教主与徐长卿还是登上小渔夫家的宝贝旧船。

        船上已有三名江湖人打扮的旅客,他们早早占满船篷下阴凉的位置。教主被凑来收钱攀谈的小渔夫缠上,徐长卿仍是妇人打扮,只好独自坐在烈日曝晒下的船头。

        渔船仿佛纺机上的梭子,顺着水流滑向北方,两岸景色被抛于身后。

        不知追兵又能被抛下多少?

        教主好不容易摆脱小渔夫,在微微摇晃的船上行走,回到徐长卿身边。

        江面的风吹乱徐长卿的头发,他视线落在远处虚空一点,见教主来了,赶紧将右手藏入袖中。徐长卿动作虽快,仍被教主望见手指上的指印。

        他在为压下焦虑与不安,啃咬自己的手指。

        小渔夫不甘寂寞般挤到船头,令教主无法询问徐长卿。他正处于好奇活泼的年纪,厌烦日复一日的船上生活,对传说中的江湖无比向往。他问教主:“两位吃过没?咱家船上也有吃的,忒实惠。”

        徐长卿从包袱中翻出硬邦邦的面饼:“多谢小兄弟,我们自备了吃食。”

        小渔夫不罢休,又说:“哎呀,你这饼太干,没东西配怎么咽得下,我这儿有小鱼干,我娘腌的,又香又辣,来点儿?”

        盛情难却下,教主只得掏出铜板。

        小渔夫在船头坐下,不愿意走,渔船就这么点地方,想躲开他也难,二人只能听他唠叨问话。小渔夫问道:“我原先在岸边瞧,还以为你们在等人呢,没想到末了还是上了咱家船,是要去哪儿呀。”

        徐长卿笑着胡诌道:“我娘家在雪山,相公陪我回去省亲呢。我原想等生下孩子再回娘家,这回是他硬拉我上来的。”

        小渔夫打量眼前二人,一人是中年农人,一人是普通农妇,心里嘀咕想怀孩子估计比较难,脸上也不自觉露了几分同情:“大哥做得对呀,大姐你就该听大哥的,回家要趁早。”万一你俩一辈子都生不出崽儿来呢。

        他又多话道:“雪山离这边老远了,你们就一两个包袱,行李不够吧。”

        这八卦起来还没完没了。

        徐长卿笑:“小兄弟,你可听说过灵泽上师?”

        小渔夫说:“听过的听过的,**嘛,好多人坐船就是上赶着去追他,说是哪个了不起的神仙转世的。”

        教主却不认识,只看着徐长卿有些苍白的脸色,听他娓娓道来。

        徐长卿柔声说:“曾有几位身份尊贵之人,因仰慕灵泽上师贤名,千里迢迢赶到草原,祈求**点化赐福。灵泽上师见他们诚心,便让他们当晚准备辎重,明日赶路前往福地,途中一切食宿周全由上师负责,不得带上仆人侍卫,三天后便能到福地收受福报。”

        小渔夫问:“福报是个劳什子东西啊?”

        徐长卿说:“你可以当作是运气,教人来生也富贵的运气,人上之人都希望来生尊贵依旧,世世幸福。”

        “这么玄乎?哎你接着说。”

        “虽然那几位是没吃过苦头的贵人,但他们想不过是三日路程,又不敢违抗好不容易求动的**,便独身赶到汇合点,发现没有马车,只备下几匹壮马,由上师的护法童子牵着。灵泽上师便装背着一个行囊,朝他们微笑。贵人们见上师也是轻装出行,只得硬着头皮上马,随上师起行。”

        小渔夫“嘿”了一声。

        “头两天还好,口渴饥饿都有童子照顾,及时递上吃食,若是累得紧,便就地下马歇息。晚上却只能扎营露宿荒野,睡惯玉床高枕的人哪受过这种苦头。但贵人们想着只需再熬一天,就能求得来生的富贵,便咬牙忍下。不承想,到了第三天黄昏时分,灵泽上师,说因前两天行程缓慢,恐怕今日不能赶到目的地。”

        小渔夫拍手叫好:“活该!叫他们整天刮穷人的铜板。”

        徐长卿接着说:“贵人们身娇肉贵,有一位知道后,马上就想放弃。然而经过三日路程,他们已走到草原与荒漠的交界,方圆十里杳无人烟,既无口粮食水,又无仆人接应,更不知回程该往何处走,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跟随灵泽上师。”

        “第四日稍稍好些,他们赶到一处绿洲,灵泽上师的信众在该处等候,补充的食水、替换衣物,与几头骆驼。贵人在歇息时给信众塞钱,询问目的地还有多远,信众只说:快到了,快到了。”

        “骆驼比马匹更适应沙漠旅行,却不似马匹灵活,只会跟随灵泽上师所骑的领头骆驼前行。第五天,仍未到目的地,所有贵人都感到心焦,却不敢打扰上师,只追着问童子还有多远,回答仍是:快到了,快到了。”

        “第八天,贵人们已经饱受折磨,他们不再追问目的地,只苦苦哀求灵泽上师派人向家中送信。贵人们家大业大,平日都有无数豺狼虎视眈眈,作为顶梁柱的他们失联多日,不知何时能归家主事,唯恐多年筹谋会化作一场空。灵泽上师仍拒绝他们的请求,只说想回头的人,可自行离去。贵人心知在荒无人烟的沙漠里一旦脱队便小命不保,只得低头跟随。”

        “第九天,贵人们联合起来想用武力制服灵泽上师,但他们平常练武都只是花架子,被上师的护法童子轻而易举地制服。有贵人跪在沙地上哭求灵泽上师,上师只劝他快些回骆驼上,趁早赶路。”

        “第十一天,贵人们已经麻木认命,虽屡屡在绿洲碰见上师信众补充行李,也生不出别的念头。他们心知即使贿赂、哭求、斥骂、甚至使用暴力,灵泽上师都不为所动,只会带他们前往未知的远方。”

        “第十二天,灵泽上师在一座舍利塔前停下,告诉贵人,福地已到。但贵人早已身心疲惫,再无求富贵求长久的念想。灵泽上师将他们的反应收入眼中,朗声点化诸人:这便是死亡。”

        教主与小渔夫不由一愣。

        “无论是九五之尊,还是街头乞丐,死亡都会一视同仁,它不会亲切地与你确保行程,也不会允许你中途逃走,更不会容许你寄信回家通知亲友、安排后事。死亡总是如此突如其来,不讲道理,却又无人能从中逃脱。贵人们向灵泽上师祈求智慧与福报,上师便带他们走一遭死亡之路,在舍利塔前参悟人生。来生的福报需今生修行,今生的福报只能依赖过好当下每一天。”

        “若将每天都当作最后一日来珍惜,人生自然不留遗憾。”

        徐长卿把话说完,取出水囊润润喉咙,看向听得晕头转向的小渔夫:

        “所以说,行李少,也是能出远门回娘家的。”

        教主失笑。

        小渔夫呆愣地点点头,找借口起身。他宁可回去干活,都不想听这些高深的大道理。

        教主对徐长卿说:“灵泽上师真是一位世外高人。”

        徐长卿说:“高人是真,世外却说不上。”他在袖中轻轻揉搓手指上的牙印,从踏上渔船的一瞬间起,他便不断思考顺利抵达雪山的方法。计划改变仓促,没有备下通关路引,老大留下的锦囊里的银票,不足以一一贿赂沿途守门将领,只得另辟蹊径。

        他低声说:“船靠岸后,我们得想办法去见灵泽上师。”

        教主颔首:“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吗?”

        徐长卿眼珠子一转,下流地往教主的衣襟处望去,待教主面露窘迫,才笑道:“太阳晒得我发晕,你替我遮一会?”

        教主找老渔夫借一把蒲扇,坐在徐长卿身旁,单手举起蒲扇为徐长卿遮阳。

        徐长卿故作惊讶道:“你还真肯啊。”

        “你身体不适,且所有事都是你独自操劳,我现在照顾你一二是应当的,”教主坦然道,“灵泽上师不也说过,死亡面前,众生平等。”

        徐长卿轻笑,倚靠教主闭目养神。

        死亡总是突如其来,他甚至可能活不够一个月。

        但人还活着时,还有三六九等。贵人或会慈悲善良,对猫猫狗狗偶有宠爱,却不会与爱宠忠仆互道爱意,那算掉价。徐长卿常在市井中行走,见惯地位卑微之人或想攀龙附凤,或动了真情,最终都像小玩意般被随意抛弃。利益总比情爱更能维系关系,青梅竹马且由右护法所出的蔡巧,不是等闲小暗卫可比的。

        若这是徐长卿旅程中的最后一个月,他还需要做到更多,以及得到更多。

        ****

        当徐长卿独自思量时,赤芍正在与左护法讨价还价。

        左护法抱臂坐在榻上:“我不会再穿女装了,要不是那破绣花鞋不合脚,我早就把冒牌货刺在树上。再说,根本没起到掩人耳目的作用。”一路上惹来不少登浪子骚扰,偏生不能一剑砍死,让左护法憋下好些邪火。

        赤芍谆谆诱导:“是我原先考虑不周,但离开此处后,地势较为平坦,我们可以租马车赶路,左护法大人坐在车厢中,不必头露面,在进出城镇时被守将检查一二即可,不会再有先前烦恼。”

        左护法抿唇不语。

        尽管赤芍不过是右护法蔡曲的大弟子,地位不比左护法凤真,但出门在外,若赤芍坚持,他都会听从赤芍的意见。如今教主行踪不明,蔡曲留守山下充当定海神针,凤真是出鞘利剑,而赤芍则作为参谋随行。

        赤芍是蔡曲上任后新设的头衔,若蔡曲身死,则由居赤芍位者接下重担。尽管是能一步登天的肥差,但死在这位子上的人,绝对不少。

        如今这位赤芍武功虽非一流,但擅用医药及暗器,且处事圆滑缜密。若当日赤芍没随蔡曲下山,而是守在教主身边,如今教内的境况,或许全然不同。

        见左护法态度松动,赤芍拉过左护法的右手,搭在脉上:“经脉有些凌乱,请容属下替大人稍作梳理。”

        虽然没被砍马刀斩下头颅,左护法仍在一招内被林培月的内力震伤经脉。他脱下上衣,露出周身大穴:“说来奇怪,我原以为冒牌货所用,应当是圣教内功,但接招后发现,他的内力功法与雪山陈家还挺像。”

        赤芍讶然:“有几成相似?”

        “七成,不,八成。”

        但雪山陈家向来自诩清高,只作朝廷鹰犬,又怎会牵涉进圣教内斗。

        赤芍正思量间,又听左护法说:“今日被我砍死的喽啰,看着眼熟,像是我以前用过的人。”

        赤芍捻起银针,刺入左护法臂上穴位:“那些人阳奉阴违,不值得大人为其伤神。”

        “说不上惋惜,我只是有些奇怪,”左护法美得锋利,当他发出质问时更具魄力,“据我所知,那几人也曾服下教内调配药丸,一旦断药便生不如死,理应没胆子背叛。”

        赤芍微笑,又刺一针。

        左护法不耐烦:“叛徒都知道的事,你总不能瞒我吧。”

        “大人息怒,只是属下对自己探得的消息,也是将信将疑,故而不敢为大人带来无谓的烦扰。若大人想知,属下自会全盘托出。”

        赤芍故作神秘般,低声说道:“听那些叛徒说,那假林培月,能为他们祛除教中圣药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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