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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是私心也

小说:鱼不服作者:天堂放逐者字数:0更新时间 : 2019-04-30 03:42:37
宁长渊飞快地转身出门,    然后站在屋檐下站了一阵,再抬手重新敲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

        墨鲤理着袖子问:“宁道长有什么事?”

        他神态从容,完全没有被人撞破的窘迫。

        宁长渊打心里佩服墨鲤,如果换成他自己这时候大概已经跳窗了,    毕竟跑路才是混江湖的第一秘诀。

        “这是一些干粮,    听秋红说,    你们明日就要离开了。”

        宁长渊提着几包药草、几个面饼,    还有指头大小的数根肉干。

        “道长太客气了,    这些日子已经送来了不少东西,够使了,面饼还是留给野集上的人吧。”墨鲤没有拦在门口,他伸手请宁长渊进去,    站在门口说话实在太失礼了。

        “不,    天晚了,    我就不进去了。”宁长渊连忙推辞。

        他对大夫的品德很是放心,可另外一位就说不好了。

        孟戚这个人简直是怪物,    在武林中人的感知里,他的气息仿佛不存在一样,    跟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历。

        宁长渊心生忧虑,想要劝一劝,    又因为交浅言深,    说了反招人厌烦。

        他迟疑着进了门,    刻意不看床的方向。

        “世道不太平,    大夫行走江湖时,当多加小心。”

        宁长渊再从怀里取出一物,抖开来一看,是绘在油纸上的地图。

        这张图十分精细,山川河流尽收眼底,上面还用蝇头小字清晰地标注了府州郡县。

        “道长?”墨鲤微微一惊。

        地图谁都会画,可是大多数都很简陋,像这样精细的地图已经不是金钱可以衡量了,这时候的山川图志皆是官府所有,寻常人不能翻阅。

        只有行军打仗,才会用到这么精细的图。

        宁长渊笑道:“大夫不必吃惊,这图上画的,都江湖上人人知道的事情,没有什么屯兵要地。”

        墨鲤再仔细一看,果然除了州县之外,黑点标注的都是某某门派,某某总舵。

        “江湖上势力虽多,但是成气候的实在没几个。”宁长渊点了点地图,示意道,“雍州只有横拳门、藏风观、红衣帮……据说红衣帮的帮主练了一身邪功,他们不怎么出头惹事,只在北边这一代走镖。横拳门的陈老爷子说得上是义薄云天,可是他的徒子徒孙有些个实在不争气,败坏了老爷子的名声。比较麻烦的是藏风观,观主赵藏风又号青乌老祖,是江湖上的绝顶高手,成名多年,使一柄铁拂尘,招数阴毒,败在他手下的人不计其数。这青乌老祖又是方士,会看风水,能解灾厄,在权贵阶层也很有威望,经常有人自太京赶到藏风观求这位观主指点迷津,故而青乌老祖暗中能动用的势力很大,别的江湖帮派都不敢跟藏风观为敌,这是个麻烦,最好避开。”

        墨鲤还在沉吟,孟戚已经开口道:“怕是避不开,司家少主是这个青乌老祖收下的弟子。”

        宁长渊大惊,他完全没有听说过这件事。

        孟戚原本就没脱衣,他靠在床上,姿势很是随意地说:“我还听说,西南那边正热火朝天造着反的天授王手下有个高手,也是青乌老祖的弟子,所以想要刺杀天授王的人纷纷折戟。”

        “竟有此事?这是何处得来的消息?”宁长渊惊问。

        “从齐朝某个官员口中。”

        孟戚似笑非笑地说,“左一个造反,右同一个谋逆,这青乌老祖想干什么?他还好端端地坐在他的藏风观里给人看风水?锦衣卫暗属的人虽然都是饭桶,但是这样危险的人物,他们必定是要千方百计解决掉的!否则那位坐在龙椅上的九五之尊,晚上能睡得觉?”

        宁长渊苦笑道:“在下只是一个行走江湖的剑客,朝廷的事,我实在不明白。”

        孟戚摆了摆手,似乎也不指望宁长渊能想到什么。

        “……二位可是在秋陵县遇到了藏风观的人?”

        “可能是,不过没有能活着回去报信的。”孟戚轻描淡写地说。

        墨鲤却十分在意这个青乌老祖“方士”的身份,能在权贵之中有名望,应该做过不少得意之事。

        “那些权贵都找他指点什么迷津?看风水?”

        “……呃,祖坟的位置,家族的运势?”宁长渊不确定地说,“我不信这些,所以也说不清,或许还有咒杀这等邪术。”

        孟戚摇头道:“咒杀不可能,怕死的人多,要是有个方士可以千里之外动用法术杀人。他今天能收钱为你杀人,明天自然也可能收别人的钱杀你,那些权贵怎么能安心?”

        孟戚一边说,一边留意着墨鲤的神色。

        好像一说到风水运势,大夫就在皱眉。

        “这些事,遇到了再说罢。”墨鲤移开了话题,他问,“之前听宁道长说到师门,不知道长师承何人?”

        宁长渊先是惊讶,很快想到这两人一开始连自己的名字都没听过,便释然了,还带着几分尴尬道:“我曾是天山派弟子,几年前已经被逐出师门,大夫不要误会,这是我自己的意思,也是我擅自在江湖上放出的传言。我行走江湖多年,惹下不少麻烦,不愿带累师门。”

        墨鲤垂拱手向他行了一礼,宁长渊连忙还礼。

        “大夫这是?”

        “昨日我见了一个病患,他年轻力壮,只是摔伤了腿,听说他是你在两个月前救回来的。这一家人想为你立长生牌位,你告诉他,因为你从前被一位姓秦的老先生所救,秦老先生不需你的报恩,所以你转而去救别人,并且希望他以后也能帮一把别人。”

        “这——”宁长渊不自在地说,“见大夫的第一日,我便说了这事,希望这样的人变多,希望有朝一日这世道能变,都是我的私心。”

        墨鲤深深地看着他,一字字说:“不,亲眼所见,与耳中所闻毕竟不同。”

        “我也并非对每一个人说这样的话,不过比起别的百姓,他还年轻,家中有好几个劳力,日子稍微轻松一些,有余力助人。若是尹婶这般,说这样的话,不过徒增她的烦恼,自己过得都很艰难,连路都看不清,又怎么去帮人呢?

        “天下间,有能力者少,而苦难者众。

        “心念纯善者,无力救己。”

        宁长渊叹了口气,便笑道,“有时我会想,也许这就是世间的劫难,天道如此,人的所作所为,只是江海之中微不足道的水花。”

        孟戚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看着宁长渊告辞而去的背影,孟戚有种说不出的惆怅。

        “孟兄?”

        孟戚回过神,应了一声,现墨鲤的表情有些奇怪。

        “孟兄,我对宁道长别无他意。”墨大夫解释。

        “……”

        孟戚僵住了,自己刚才表现得那么明显了吗?之前大夫还看不出来,现在知道了自己的心思,自己在大夫面前就没有秘密了?

        “宁道长不喜男子。”墨鲤补充。

        “你是怎么知道的?”孟戚干巴巴地问,心中五味陈杂,大夫主动跟自己说这些,是不是对自己不一样呢?

        墨大夫思索着说:“他第一次进门的时候,看到你我时,神情过于震惊了,他还几次想要劝我,大概是因为我的老师吧,他看起来似乎不太赞成。”

        孟戚沉着脸,不悦道:“你我的事,第一尚无定论,第二与他何关?”

        “正是与他无关,所以他最后没有开口。”墨鲤点头道,“宁道长岂不是个有趣的人?”

        “这就有趣了?”孟戚脸色更黑。

        他见过有趣的人多了,宁长渊根本挨不上边。

        充其量算是一个很有理想的年轻人吧。

        想到年轻人这个词,孟戚又开始惆怅,他老了,还总想着要杀人,哪里比得上宁长渊?宁长渊出身名门正派,又是秦逯亲手救回来的,说不定他的师父跟秦逯还有几分交情,自己有什么长处呢?

        只有一条,跟大夫是同族。

        同族之说,又太过玄奥。

        墨鲤也在想同族。

        之前他提到同族的事,孟戚竟然认为他是找借口搪塞、以谎言欺骗。

        孟戚连自己究竟是谁都不知道,这怎么能想得明白呢?如何能辨得清那份心悦是因为孤独渴求同族,还是真正动了念头?

        “孟兄,你是喜女子居多,还是喜男子?”

        孟戚闻言疑惑,按理说大夫不会问这样的问题,大夫是男子,这样类推下来,自己应当是喜欢男子啊,不然还能因为大夫忽然改变自己吗?

        孟戚从墨鲤的神情里,现墨鲤真的是这么想的。

        “……”

        这种自信是怎么回事?

        孟戚一边无语,一边突然醒悟,其实这种自信很像自己!

        ——我就是国师孟戚,我要是疯,天下必定要生灵涂炭!

        孟戚坚定地这么认为着,甚至觉得齐朝可能都要覆灭,当然太京的百姓也要死伤无数,所以他必须要治病,不能疯。

        “……我记忆不全,好像之前没有过类似经历。万一,我是说万一,我要是更喜欢女子该怎么办?”孟戚试探着问。

        墨鲤想了想说:“那我试试看能不能变成女子,要想清楚的话,这些都该试一试才知道。”

        孟戚:“……”

        不是,你说什么?

        这是能变的吗?

        孟戚震惊地看着墨大夫,差点想要伸手去摸大夫的胸口,不,胸不能代表什么,要摸下腹,好在他忍住了。

        “我们……我们这一族,是可以随心意变男变女的吗?”孟戚语气虚软无力,表情像是在梦游。

        “我不知道,或许可以?”墨鲤头也不回地说。

        他翻开宁长渊送来的药草,刚才的东西他只收下了药草跟地图。

        “宁神丸的药材齐了,之前没有跟你说太多,是怕你的病情受到刺激。”墨鲤把药草挑了挑,放在竹篮里就要去炉子边熬药。

        “不,我似乎已经产生了幻觉,大夫你应该给我号个脉。”孟戚虚弱地说。

        炉子一直存有火苗,加上内力的帮助,熬药的度极快。

        孟戚恍惚了不知多久,忽然看到一碗黑色的药汁端过来。

        “这不是……”

        “没有做成药丸,不过药效差不多。”

        孟戚心情复杂地喝完了药,然后他觉得胀痛的脑袋轻松了不少,屋子里已经点了灯,墨大夫坐在床边,面容是明显的男子模样,颈上也有喉结。

        “呼……大夫,我刚才很不好,我产生了幻象,听到你说什么变成女子。”

        “不是幻象,是我没能变成功。”墨鲤及时接过了碗。

        孟戚手指僵硬,差点把碗摔了。

        “可能跟第一次化形有关,以后就不能再变。”

        “化形?”孟戚艰难地吐字,所以真的是妖?

        墨鲤用手盖住孟戚的眼睛,声音低沉又柔和,像是微风,又像潺潺流动的清泉:“我说得再多,不及你自己现真相,你定下神,想一想自己真实的模样。”

        孟戚觉得自己这时候脑中应该是混乱一片,结果偏偏清醒得不行,他想到了四郎山的那棵树,那棵会变大变小据说是山灵的树;想到大夫问他有没有想过,妖是不会老的;想到大夫问他有没有做过一些奇怪的梦,梦过在山中或者水里自由自在的模样;想到自己隐居山中养的灵药,还有……

        墨鲤的手一震,然后孟戚不见了,床上多了一堆衣服。

        他把衣服轻轻拨开,然后就对上了那只熟悉的胖鼠。

        圆滚滚的身体木住了,柔顺的白毛似乎会光,黑豆一样的眼珠里透着震惊。

        墨大夫伸手把胖鼠捞了起来,深思,这算不算报了金龙逗弄他的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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