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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小说:霓云浣作者:刺儿头已变老字数:0更新时间 : 2022-08-09 12:05:09
  纷争不断的只是世间局面,但凡不被战火触及的地方,只要有人烟,就会有耕作,就会有繁衍生息。
  远离战祸的柳叶村既是这般。
  这一天,柳叶村破天荒迎来了一位新的客人,尽管浓密的胡须饱含沧桑,却依旧掩盖不住他那张阴柔俊美的容貌,此人正是十六年前躲过死局离开洛阳城的萧无痕。
  萧无痕看着面前的村庄,山清水秀,炊烟四起,村民耕作休憩,一派怡然自得的景象,不由地感慨道:“秩秩斯干,幽幽南山。如竹苞矣,如松茂矣。”
  这时,一位道骨仙风的长者走到了萧无痕面前,称赞道:“先生,此刻朗诵《诗经.小雅.斯干》是不是很是应景。”
  萧无痕立刻被长者的仙骨气质所折服,忙深深鞠了一躬道:“在下情之所至,一时感言。请问先生,这是哪里,您是这里的村民吗?”
  长者回答道:“此村名为柳叶村,我等皆为此村民众,阁下怎么称呼?”
  萧无痕回答道:“在下萧无痕,游历到此。”
  长者又问道:“卿从何来?又往何去?”
  萧无痕回答道:“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长者笑了笑,说道:“看得出阁下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诸葛玉玑将萧无痕邀到家中,备下饭食款待。
  饭罢,萧无痕再次恭敬地向诸葛玉玑行礼致谢:“不知先生怎么称呼?”
  长者回答道:“老夫诸葛玉玑。”
  萧无痕眼睛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说道:“先生的名字竟与当时洛阳城第一神算葛玉玑先生只差一字,真是有些凑巧。”
  诸葛玉玑笑呵呵地说道:“那正是在下。”
  萧无痕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立刻向诸葛玉玑行大礼,诸葛玉玑一把扶住萧无痕:“阁下不必多礼,老夫看阁下也绝非普通人。”
  萧无痕回答道:“说来话长,不敢欺瞒老先生,在下原本是贾后宫中的,当年祸变,朝纲罔替,贾后曾派在下前往汝南王府寻助。是是非非十余载,今日竟得见故时人。当时在下对贾后的所为已有失望之心,从那一刻起,萧某便发愿远离朝廷,始意云游四方。”
  诸葛玉玑脸色微微一动,见他虽然俊美,但声音朗硬,不似宫中太监般模样,加之贾后所为,即便民间也是有所风闻,心中也知了他的身份,却又不便挑破,便试探地问道:“阁下既是贾后宫中之人,必然熟悉宫中之事。可否愿帮老夫个忙?”
  萧无痕回答道:“先生请讲!”
  诸葛玉玑回答道:“老夫有两位挚友,他们的女儿在永宁二年的时候,被官府征选为秀女,阁下可否帮老夫打听一下她们的下落,因为思女心切,挚友相继离世,这也是挚友托付给老夫唯一的心愿。”
  萧无痕说道:“在下在太康元年的时候就已离开洛阳,宫中无甚熟人,但在下曾在宫中生活一段时日,宫中地形甚是熟悉,既然是先生心愿,在下定当完成先生所托”
  诸葛玉玑拜谢道:“那就谢谢萧先生了。”
  萧无痕问道:“不知先生要打听的挚友女儿怎么称呼?在下去了洛阳也好打听。”
  诸葛玉玑道:“一个叫慕容浣,一个叫柳霓裳。”
  萧无痕听到二人的名字,也是微微一怔,说道:“不瞒先生,在下云游四方的时候,就耳闻过宫中有这两个女孩的名字,其中的柳霓裳已成当今皇上的宠妃,慕容浣成了当今皇上姑母的养女,现在已是文明皇后创办的文君书院的弟子,悉闻其潜心钻研学问,很是得如今书院主人许夫人赏识。这些只是在下耳闻,至于真伪在下不敢确定。”
  诸葛玉玑闻言大喜道:“哎!只要她们还好好地活着就好,不管怎样,这路还是要她们自己走。”
  萧无痕叹道:“在下离开洛阳已一十六年有余,在这一十六年,洛阳血雨腥风,诸王兵戎相见,在那样的生存环境下生存,实属不易。”
  诸葛玉玑道:“不光是她们不易,全天下人都不易,你看这里,风景美不胜收,村民怡然自得,事实上李特李雄之辈与朝廷也数次交锋,半数村民已逃离故土,颠沛他乡,我们也是在夹缝中求得喘息生存罢了。”
  萧无痕说道:“是啊!这一十六年的时间,在下游弋了几乎整个天下,所到之处,都是官吏横征暴敛,百姓流离失所,诸王之战的那几年时间,中原大地,白骨累累,沃土荒芜。起初我离开洛阳城,是为了摆脱洛阳城即将爆发的危机,想着天下之大,总该有一片净土是我最后的归宿,可是一十六年过去了,天下早已不是先帝时期那个欣欣向荣,国富安康的天下。”
  诸葛玉玑若有所思道:“只怕天下面临的远不止这些,北地的胡人枕戈待旦,早已对中原之地有狼子野心,若不是东海王将半数晋军聚集洛阳,只怕是胡人的铁蹄早已踏破洛阳的城门。不过这也是实属无奈之举,一旦东海王脱离了权力中枢,二十万晋军群龙无首,那就是胡人肆意杀戮的羔羊,现在的一切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萧无痕敬佩道:“早闻先生是洛阳第一神人,看来果然如此,先生足不出户,就已知天下之事。”
  诸葛玉玑谦虚地说道:“其实知天下之事,不过是基于现有状况的基础上做出的合理推断罢了,没有那么高深莫测。老夫想,朝中一些有识之士也应该预料到这样的结局了。”
  萧无痕问道:“天下即将大乱,巴蜀虽有李雄暂时安抚,可毕竟国小民弱,依然无法抵挡更大的祸乱,先生今后有什么打算?”
  诸葛玉玑道:“老夫年迈,哪里也不去了,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老夫已有离开洛阳的经历,越是这样,就越发对故土有着一种难离的感情。”
  萧无痕却叹息道:“只怕在下却无先生的胸襟,依然要继续游弋天下,在大乱来临之际,最后一次好好欣赏我大晋的大好河山。”
  话到如此,二人相顾无言。诸葛玉玑叹了口气,将萧无痕安顿下来。
  并州城,匈奴汉国都城。
  刚刚登基称帝的刘渊正在与太子刘和商议国事,身边太监禀报:“皇上,太子殿下,石勒将军已经回来了。”
  刘渊大喜:“快请石勒将军。”
  石勒阔步前行,匆匆走到刘渊面前,跪拜道:“末将石勒见过皇帝陛下,太子殿下。”
  刘渊道:“平身吧!石勒将军,可有最新的情报?”
  石勒看了一眼刘渊,却发现刘渊脸色蜡黄,问道:“皇上,末将看您气色不佳,是不是龙体不适?”
  刘渊说道:“不碍事的,石将军,你尽管禀报。”
  石勒回答道:“末将是领四殿下之命,返回并州,我等前些日子因行刺晋室东海王长子未遂,东海王已下令开始对洛阳城所有胡人展开搜查,四殿下请求皇上调遣军队在边境给晋室施加压力,营造我们即将进攻晋室的氛围。”
  刘和闻言冷笑,在刘渊身边却说道:“父皇,儿臣早就说过,如此大任,四弟完全不能胜任。如今四弟闯下如此大祸,儿臣请父皇立即颁布圣旨,宣四弟赶紧回宫。”
  刘渊反问刘和:“那依你的意思,洛阳这块该由谁来负责?”
  刘和说道:“应由族弟刘矅负责。”
  刘渊不同意:“你族弟刘矅已经负责监视长安,再让他来插手洛阳事务,你觉得刘矅有这个精力?”
  石勒慌忙解释道:“回皇上,此事是末将提议,跟四殿下无关,末将只是认为晋室已将半数晋军调集洛阳城,对我们进攻洛阳来说无疑是最大的障碍,四殿下也是急于给皇上的登基送上一份大礼,所以末将才建议四殿下刺杀东海王的长子,以此从内部扰乱晋室,给我们进攻洛阳营造进攻的最佳时机。”
  刘渊说道:“四王子的想法很对,洛阳驻扎二十万晋军,之所以是我们进攻的最大障碍,是因为这二十万大军全部由东海王全权指挥,如果东海王出现意外,这二十万大军就会群龙无首。这想法很好,只是方法不对,如今东海王权势熏天,对他动手,此时时机还不成熟。既然这样,朕即刻调遣大军在边境活动。石勒,你即刻返回洛阳,告诉四王子,只要能从内部扰乱晋室,他怎么做,朕都会全力支持。”
  石勒允诺谢恩,旋即退下。
  刘和看着石勒远去的身影,对刘渊说道:“父皇,您这有点太溺爱四弟了,四弟这么胡来,只会让我汉国带来无妄之灾。”
  刘渊呵斥道:“你身为太子,不是心胸开阔,而是处处针对你四弟,怎么?难道是看到你四弟为我汉国立下汗马功劳,你心生嫉妒?”
  刘和一脸惶恐跪拜道:“不是的,父皇。儿臣也是为我汉国的安危考虑。父皇,您刚刚登基,不光晋室是我们最大的敌人,慕容廆、苻洪也并对我们有不臣之心,儿臣只是希望父皇谨慎考虑当下局势。”
  刘渊看着刘和,眼神里充满着无奈,说道:“孩儿啊!你一点儿也不懂父皇的心思。”
  此刻,一位在纱幔背后偷听的执事太监示意了一个小太监,轻声说道:“立刻向琅琊王禀报。”
  正值七月七日乞巧节,这一天的洛阳城少有的微风和煦,阳光明媚。
  为了安抚前些日子发生的日蚀所造成的恐慌,皇帝司马衷特颁布圣旨,与洛阳城民同乐一天。
  听说皇上皇后要出巡游街,洛阳城的百姓一大早就挤满了大街,熙熙攘攘,都想着一睹皇上皇后的容颜。
  伴随着一声声有节奏的铜锣声响,人们循声望去,只见象征着皇家身份的华盖最先映入眼帘,紧接着一支行军整齐,身披金甲的禁军士兵,迈着整齐的步伐行走在仪仗卤薄的前列,紧接着就是高举五颜六色的纛幡队经过,后面庞大的车队分为三道行驶,前面有司马车驾、辟恶车驾、记道车驾、靖室车驾、象车鼓吹、式道侯开道;两边有大批步兵、骑队、校尉、廷尉、太尉、将军以及戟楯、刀楯、弓矢、鼓吹护驾;中间有九游车、云罕车、皮轩车、闟戟车、鸾旗车、建华车行进;后面有尚书、御史、中郞、将军殿后。旌旗招展,华盖翩翩,鼓乐喧天,气势恢宏。
  刘聪和身边的侍卫在人群中远远观望,侍卫轻声问刘聪:“四殿下,现在可以动手吗?”
  刘聪摇头:“不急,等见到皇帝的驾銮再动手。”
  随着人群的欢呼雀跃声起,皇帝司马衷的驾銮终于出现在所有人面前,清风轻拂,驾銮垂挂的纱幔将皇帝皇后的身姿面容若隐若现地展示在世人面前。
  刘聪看到皇帝司马衷,华丽的龙袍掩盖不了他臃肿的身材,灰白的发髻,苍老的容颜,看似喜庆笑容也毫无生气,恹恹的,无一不透露着这个皇帝已是行将就木之人。
  刘聪正要暗示身边侍卫准备动手,突然间风势微大,抖动的纱幔将皇帝司马衷身边的皇后羊献容的容颜展现在世人面前,也映入了刘聪的眼帘。
  刘聪一瞬间失魂,只见羊献容微笑着望向众人,云鬓微斜,肤若凝脂吹弹可破,朱唇微启,满目柔光,虽无少女般的青涩明媚,却透露着一股雍容的气质和成熟的韵味,刘聪深深地被羊献容的容颜吸引,早忘记了要做什么。
  侍卫看到被皇后吸引而呆若木鸡的刘聪,小声提醒道:“四殿下,动不动手?”
  刘聪迟疑了片刻,说道:“我原以为皇上是一个如日中天的中年人,却不曾想是一个奄奄垂绝的老者,反正也是个快死之人,今日行动取消。”
  侍卫不解:“四殿下,今日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为何要取消?”
  刘聪一脸严肃地看着侍卫:“撤!”
  众人一脸迷茫,匆匆撤离。
  此刻,青阳王府。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理休养,浣萝的伤势在渐渐恢复。
  听说今日皇上皇后出巡游街,浣萝很想出去看看,当她将这一想法告诉身边侍奉的丫鬟时,丫鬟吓得说道:“王妃娘娘,您的身子还没痊愈,这要让青阳王殿下知道了,定会责备奴婢的。”
  浣萝一脸委屈:“你是不知道,每天躺在床上有多难受,今日皇上皇后出巡游街与民同乐,我很想去看看。”
  丫鬟说道:“那也不行,王妃娘娘,一切以身体为重。”
  浣萝冲丫鬟做了个不满状,这时她突然想起了已入宫中的霓裳,已有半年未曾相见,于是她问丫鬟:“水仙,你可否知道当今淑媛娘娘的状况?”
  水仙回答道:“回王妃娘娘,奴婢也只是知道淑媛娘娘在宫中安心养胎,别的一概不知。”
  浣萝说道:“你这样,给我取来笔墨纸砚,我要给淑媛娘娘写封信。”
  水仙见她不嚷着出去了,忙高兴地去备下。
  浣萝绾袖,思筹片刻,随即蘸墨提笔,洋洋洒洒地写道:
  霓裳芳鉴:
  近日无恙耶?
  吾在府疗伤,思与君往昔,今日亲笔启,欲问汝有时?半年不见君,思君情意浓,与君共语否?
  光熙元年七月七日乞巧节,浣萝。
  浣萝将书信火漆封印,交给水仙,叮嘱道:“水仙,你务必将此书信转交给宫中淑媛娘娘。”
  水仙应允告退。
  此时此刻,光禄勋执事太监将几本书卷带到了霓裳的行宫。
  霓裳很是不解,光禄勋一般只是负责后宫起居饮食,怎么今日会送些书卷过来?霓裳懒洋洋地坐了起来,问道:“今日怎么会送些书卷过来?”
  执事太监回答道:“启禀娘娘,这是东海王殿下将珍藏多年的音律书卷赠予娘娘解闷。东海王殿下听闻娘娘喜欢音律,所以让奴才转告娘娘,怀孕期间,不要懈怠音律钻研,待分娩之后,继续可以得到皇上的恩宠。”
  霓裳闻言心中窃喜,没想到权势如日中天的东海王殿下对自己也给予支持态度,一时间得意起来:“告诉东海王殿下,他的心意本宫领了。”
  执事太监有些诧异地看了霓裳一眼,欲言又止,只好告退。
  霓裳拿起书卷一看,心想,东海王赠予的果然是上好书卷,虽然纸张有些陈旧,但保存完好,字迹清晰。想到日后能继续得到皇上的恩宠,霓裳心中甚是喜悦,拿起书卷就阅读起来。
  霓裳寝宫门外,光禄勋执事太监来到一个幽静的角落里,四下环望了一眼,随即挥手招呼过来一个小太监,扒在他耳朵嘀咕一番。
  小太监心领神会,匆匆离开。
  霓裳兴致勃勃地阅读着那些书卷,本就喜爱乐理的她,竟不知不觉忘了时间。
  突然见,霓裳感觉到自己的眼前开始模糊起来,她揉揉眼睛又挣扎了一番,但很快眼前又模糊不清起来,她想喊人,可话到嘴边就是喊不出来,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一个递送茶水的宫女看到昏厥的霓裳,吓得花容失色,大声喊道:“不好了,娘娘昏厥了。”
  瞬间,霓裳寝宫犹如炸开锅一般,消息很快传到东海王司马越的耳朵里。
  司马越听到霓裳昏厥的消息之后,内心窃喜,此刻他正与皇帝一同出巡游街,但还是故作镇定地对身边的侍从说道:“你即刻赶往宫中,立刻安排太医给淑媛娘娘医治。”
  皇帝司马衷问道:“东海王,怎么回事?”
  司马越假笑道:“没事,可能近日天气炎热,宫中来报,淑媛娘娘可能是中暑昏厥了,臣已通知侍卫立刻安排太医前去医治。”
  羊献容心中有一丝丝不安的感觉,对司马越说道:“淑媛娘娘正处在怀孕期间,宫中这些宫人是怎么办事的?不如本宫立刻返回宫中。”
  司马越劝阻道:“皇后娘娘,今日皇上下诏,要与洛阳百姓同乐一天,如今万民高呼,敬仰膜拜,皇后娘娘还是以百姓为重,不要辜负了百姓的一番期望。”
  羊献容不语,她茫然而又无奈地回头看了身后一眼,除了尾随的卤薄队伍和一望无际的百姓之外,她什么也看不到,除了响彻云霄的鼓乐喧天和百姓的欢呼雀跃,她什么也听不到。
  司马衷睁开微眯的眼睛看着身边心神不宁的羊献容,问道:“怎么了?”
  羊献容叹了口气,说道:“方才臣妾胸口有些不适,感觉要窒息的样子。”
  司马衷问道:“该不会是有什么事情吧?”
  羊献容摇了摇头,说道:“没事。”
  司马衷说道:“皇后,你看今日这么多百姓为我们庆祝,你我应该高兴才是。”
  羊献容苦笑了一声,说道:“皇上,您不仅仅是百姓的天,也是臣妾的天,就让臣妾依偎在您身边吧。”
  司马衷点了点头,伸手揽住了羊献容的肩膀,羊献容也很乖巧地将头依偎在司马衷的肩膀上,仿佛二人如恩爱夫妻一般。
  此刻,霓裳寝宫一片慌乱,当太医赶来治疗之时,宫女们发现霓裳裙摆间已洇出斑斑血迹,太医们看到此景之时,一脸慌张,对所有宫人吩咐道:“众人退下,淑媛娘娘可能要早产,快去找一个懂接生的老妈子过来,以防不测。”
  待接生婆赶来之时,太医摈退众人,从袖中掏出几百钱悄悄塞入接生婆的手中,低声说道:“东海王殿下有令,绝不能让淑媛娘娘生下这个孩子。”
  接生婆有些慌张,说道:“这可是皇上的血脉,万一被皇上知道了,奴才命不久矣。”
  太医说道:“无妨,东海王送给淑媛娘娘的书卷就有黄柏一药,没曾想淑媛娘娘的体质这么差,药效这么快就发作了,刚才老夫针灸之时,已用针刺顺产穴位,再过一刻钟左右,淑媛娘娘就会破出羊水,你只需要将孩子引下即可。”说到这里,太医从医箱里拿出一具鲜血淋漓被剥了皮的狗崽子尸体,塞到接生婆手里,接着说道:“一会儿孩子引产出来之后,你将孩子带走,记住了,一口咬死就说这个淑媛娘娘早产,生下这么一个怪物,明白吗?”
  接生婆看着手中仍在滴血的狗崽子尸体,颤颤巍巍地说了一个是。
  傍晚时分,皇帝司马衷和皇后羊献容的卤薄回到了宫中,刚踏入宫门,一个太监神色慌张地跑到皇帝司马衷身边,既不行礼也不跪拜,而是窃窃私语耳语了一番。
  太监说完之后,司马衷脸色瞬间苍白,感觉天旋地转,羊献容一把扶住了司马衷,问道:“皇上,怎么了?”
  司马衷的嘴唇蠕动着,似乎想说些什么,突然脸色大变,“噗”的一声,吐出了一口浓血。
  众宗室大臣们也慌作一团,七手八脚搀扶着司马衷回到了含章宫,很快,霓裳流产生下怪胎的消息传遍了洛阳城。
  听到这个消息,最惊讶的莫过于晋阳公主和羊玄漠。
  羊玄漠一脸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霓裳怎么会生出怪胎?”
  羊玄漠的女儿羊蓉儿说道:“父亲,的确是真的,现在洛阳城大街小巷传遍了。”
  晋阳公主坐在一边默默不语,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羊玄漠看着晋阳公主,道:“公主殿下,你即刻赶往宫中去看望皇上,估计皇上也为此事悲愤欲绝,一来安抚皇上的情绪,二来也可将霓裳接回府上歇息。”
  晋阳公主长叹一口气,说了一句:“造孽啊!”就扬长而去。
  晋阳公主刚走出门口,就遇到了宫里的太监,太监向晋阳公主行礼道:“见过晋阳公主,皇后娘娘有懿旨,请晋阳公主速速进宫。”
  晋阳公主来到了临烟阁,见到一脸哀嘁的羊献容,忙走上前安抚。羊献容见到晋阳公主,哭泣地走到晋阳公主面前,伏倒在地:“晋阳姑母,都怪本宫大意了,让霓裳妹妹惨遭不测。”
  晋阳公主也是一脸惊讶,她扶起倒在地的羊献容:“方才我家老爷也说起这事,我只是有一事不明,霓裳怀孕期间,皇后娘娘和我精心照料霓裳的饮食起居,怎么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羊献容说道:“这就是本宫叫晋阳姑母进宫面见本宫的缘由。”边说边擦拭着眼角的泪花。
  羊献容问道:“晋阳姑母,事发突然,霓裳突然流产而且生下怪胎,定是人为陷害导致,您好好想想霓裳进宫之前有没有得罪的人?”
  晋阳公主摇了摇头:“进宫之前,她不过是一个毫不起眼的丫头而已,她能得罪谁?”
  羊献容说道:“如果是这样,那这就说明这件事情的缘由定是从进宫之后埋下的隐患。”
  晋阳公主有些不解羊献容的意思,问道:“皇后娘娘,您想说什么?我不明白。”
  羊献容说道:“只怕今日起,姑母和霓裳的处境会更加凶险,本宫怀疑是东海王所为,但只是没有证据,只能猜测而已。”
  晋阳公主听到这里,心里有些惴惴不安。如果真是东海王所为,那只有一种解释能行得通,他要铲除皇帝的血脉,待皇帝司马衷殡天之时,东海王登基为帝。
  羊献容捕捉到了晋阳公主变化的表情,说道:“姑母,你也预料到了吧!如果真是这样,那就不是单纯地继承大统的问题,而是他们这些疏亲与我们近亲之间的战争,到那时我们都不能置身之外。”
  晋阳公主听到这话,瞬间慌了神,问道:“这可怎么办?”
  羊献容见时机成熟,忙拉拢晋阳公主,轻轻地说道:“想来姑母也知道,皇上正月十五的时候宠幸了一位乐工,名叫晴红,现在已被皇上册封为淑仪,淑仪娘娘与霓裳几乎是一前一后怀孕,既然霓裳已无任何利用价值,姑母何不将宝押在这个晴红身上?”
  晋阳公主细细一想,羊献容的话不无道理,霓裳本就是自己收留宫中的养女,与自己无任何血缘关系,前些时日更是自恃有孕在身而恃宠而骄,对自己傲慢以待,俩人也生出了一些嫌隙,如今出了这档子事,也无甚用处了。眼下再认一个晴红为养女,又有何不可。
  晋阳公主莞尔一笑,忙向羊献容行礼:“娘娘一句话如醍醐灌顶,多谢皇后娘娘提醒。”
  羊献容也笑道:“最主要的是这晴红乖巧懂事,知道隐忍,直到现在宫中很少人知晓她受孕的消息。这个晴红可是姑母与本宫手上最后的一张王牌了,你我理当携手共保她母子平安,可千万不要再出任何差错。”
  晋阳公主附和道:“霓裳有今日苦果,全是她平日嚣张跋扈所致,也是活该!”
  羊献容看着晋阳公主得意的嘴脸,心生厌恶,懒懒地说道:“本宫过些日子将晴红秘密安排在姑母府上居住,这可是皇上最后的血脉,姑母可一定要保护好。”说着,站起身道:“好了,皇上也正因为这件事情而肝火攻心,本宫要去探望皇上了,晋阳姑母,您且回去吧!”
  “是。”晋阳公主行礼退下。
  看着晋阳公主远去的背影,羊献容吩咐身边的执事太监:“通知陈颜大人,这些日子不要将清河王殿下带到洛阳来,如今局势凶险,让陈颜大人万分小心。”
  东海王府,深夜。
  一个幽暗的身影鬼鬼祟祟地来到东海王府门口,轻轻敲了几声门,大门嘎吱一声打开一条小缝,身影很快就钻了进去。
  在仆人的带领下,那人来到了司马越的书房,禀报道:“王爷,平阳王求见。”
  屋内传出了司马越的声音:“进来吧!”
  司马晃见到司马越,立刻跪拜在地说道:“恭喜东海王殿下,淑媛娘娘顺利早产,并诞下一个怪物。”
  司马晃原以为司马越会激动万分,却不曾想司马越只是冷哼一声,说道:“这又什么可恭喜的。”
  司马晃谄媚地说道:“恭喜东海王殿下成为我大晋实至名归的皇帝啊!”
  司马越呵斥道:“混账!你这是让本王谋权篡位?”
  司马晃彻底蒙了,一时之间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问道:“东海王殿下,怎么了?”
  司马越捏了捏眉心,一脸疲惫地说道:“边境传来的塘报,匈奴刘渊已经派出大军越过边境,劫掠了我司州六县大量人口和财物,杀我晋军将士和百姓共三万人,这些匈奴人真是越来越放肆了,居然敢踏入司州的地界。”
  司马晃大惊:“怎么可能?殿下不是将我大晋半数军队调集在洛阳及司州地界驻防,二十万大军那,这些匈奴人也真够猖獗的。”
  司马越说道:“说是二十万大军,但其实大半数晋军不过是虚张声势,本王只是担心,如果让刘渊看出这二十万大军的倪端,那就是洛阳城的末日来临。”
  司马晃闻言也是心中一惊,问道:“殿下的意思是刘渊这次的进攻是在试探我二十万大军的实力?”
  司马越不可否认地点了点头。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如今朝中能主持大局的也只有琅琊王了。你赶快通知琅琊王,让他速速赶回洛阳。”
  司马晃否定道:“殿下,琅琊王此刻正坐镇长安,刘渊的族侄刘矅正死死地盯着长安,此时让琅琊王主持洛阳城的大局,刘矅定会攻陷秦州雍州,只怕我们会损失得更多。”
  司马越心里明白,司马晃的这番话明显是嫉妒琅琊王司马睿的才干,但司马晃说得又是事实,正因为琅琊王司马睿坐镇长安,虽然刘矅已占据秦州雍州部分县国,秦雍两州和西域各地与中原割离,但仍然没有改旗易帜,依然拥护大晋的统治,完全凭借着琅琊王司马睿的才干。如果将琅琊王司马睿调离长安,秦雍二州和西域各地就立刻割地自居,脱离大晋的统治。
  想到这里,司马越就头疼欲裂。
  司马晃这时候趁机进言道:“殿下,不光是外患,内忧也是棘手得很,我听说皇上有意要赦免成都王,还要让成都王进京主持朝中的一切事务。”
  司马越一脸骇然:“你说什么?这是真的吗?”
  司马晃说道:“是的,异象那日,皇上单独召见皇后娘娘,其中有一件事情就提到了成都王。”
  司马越的眼神骇得吓人,问道:“成都王现在在哪里?”
  司马晃回答道:“已被范阳王关押在邺城。”
  司马越恶狠狠地说道:“通知范阳王,立刻把成都王给本王弄死。”
  司马晃说道:“殿下,范阳王只是将成都王关押起来而已,而且好生招待,看样子范阳王早已有意留他,并不想置成都王于死地。不过我有一计,范阳王身边长史刘舆是个见钱眼开之辈,我可以买通他,以皇帝的旨意为由让他将成都王赐死。”
  司马越长长地吁了口气,一脸的疲惫不堪,说道:“就依你的意思去办。”
  司马越挥了挥手,示意司马晃退下。
  他站起来看了看浩瀚无垠的夜空,思绪万千,心乱如麻,他不禁心中问他自己,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怅然若失。
  伴随着自己的权力越来越巩固,昔日的政敌都犹如过眼云烟一个个散去,可随之而来的是让他更加头疼的胡人侵犯,今日的胡人已不再是先帝时期唯唯诺诺肆意买卖的奴仆,而是一个个张着血盆大口要撕咬人的猛兽,随时会吞没今日所看到的一切景象。司马越顿觉所有的一切都恍如昙花一现,扑朔迷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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