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辽国篇30
靖王和靖王妃在御河落水受伤的事，没出两日整个君仪上下都知道了，燕君李弘承严惩了御史台副监孙庆。
苏柒才知道那个宋公子正是围猎时的那位御史台副使家的小姐是嫡亲兄妹，更是和丞相宋自衡有着抹不掉的关系。
连累的宋自衡隔日就写了自省书，检讨自己治家不齐之罪。
而更惨的是被罚俸半年的御史大夫，什么也没做，却落得个治下不严的罪名，当朝被罚俸，下了朝见丞相更是甩袖就走。
春夏多雨，阴天刮起了凉风。
这几日李明阳寄养在许渊这里，听说日日想起来阿娘就会到处找。苏柒这才走进不归院的大门，就见院里一个满身是泥的团子丢下手里的小铲子，直奔她来。
“阿娘阿娘！”
“明阳……别动！”苏柒刚呵斥他停下，却见这小团子根本不听，两只手已经抓上了苏柒的裙摆，印上了两个鲜明的泥手印。
“……”
“你这个小坏蛋！阿娘的衣服让你弄脏了。”苏柒佯做生气道。
但是李明阳说什么也不松手，仰着小脸满是惊喜的看她，眸中开心极了。
“躲猫猫！找到阿娘了！”
苏柒蹲下身来，猛地抓住他的两只脏兮兮的小爪子，笑道。
“阿娘也抓到了一只脏脏的明阳了。”
李明阳咯咯的笑了起来。
这时许渊也走出了屋门，看到她唤了一声。
“阿宁。”
苏柒起身对他笑——“这几日辛苦哥哥了。”
“同我客气什么。”许渊道，抬头看了看天色，“好像快要下雨了，先进来吧，让人给他洗洗，我说什么他都不听。”
“好。”苏柒拉着明阳走进屋里，还不忘训他——“明阳又不听舅舅的话了？嗯？”
李明阳故意假装听不懂她的话，一步三回头的地跟着辽国的侍从进了屋里面去洗手换衣服。
“阿娘在这里等明阳，快去吧。”苏柒安慰他。
许渊和她站在屋外的檐下，惊鸟铃被含着雨气的风吹得阵阵作响。
“靖王的伤如何了？”许渊开口问道。
苏柒点了点头——“已经无碍了，静养些时日就好。”
“阿宁，我们还有十日便要离开燕国。”许渊侧目看向她，语气有些不确定。
“你准备好了吗？”
闻言苏柒一愣，“这么快吗？”
但想来也是，婚期提前了，使团的任务也早已完成，他们逗留不了太久。
她怔然了许久，许渊微微皱起了眉。
“你还是……放不下他？”
苏柒抬眸，注视着许渊，咬唇点头“我……我还不能走。”
“为什么？因为靖王？”许渊一下子提高了音量，却引的胸口一阵剧烈的起伏咳嗽。
“许渊！”苏柒连忙上前扶住了他，帮他顺着背脊，“你怎么样了？”
他咳了好一阵，才勉强止住了，伸手拉下苏柒的手。苏柒却不放心的看着他，咬定主意问道。
“你就不能告诉我吗？你到底……怎么回事？”
许渊顿了顿，随她扶着坐在了廊下，看着院中杏花被风吹的东摇西摆。
“这里风大，我们还是进屋吧？”苏柒道。
“屋里太闷了。”许渊摇了摇头，看着她笑道，“就坐在这里吧。”
“你不是想听吗，我告诉你。”
许渊缓缓道，这个故事说来不长。年少时他也是个温文尔雅的小公子，和苏柒幼年分别之后，没多久的一个春天，他们一家前往边境陲城的外祖父家侍疾。
而就在那个春天，辽军因为无粮无草，派了一小支骑兵潜入了那座城，抢劫粮食人马，引起了陲城动乱。他的所有家人都死在了那场动乱之中，所有。
只剩下了年幼的他，被当做老单于的口粮，劫去了辽国。他毕生的聪慧和坚毅，都用在了那十年里，他一步步爬进了图尔吉吉，一步步爬上了祭祀之位，斗倒了老单于，周旋在辽人堆里，一手扶起年幼的小单于继位，掌控着偌大的一个辽国。
十年时间，几乎耗尽了他的生命。
这个故事，说来不长，十年之间的事许渊只是一句带过，苏柒不知道那种无法言说的没有生的希望却还要拼了命的去斗去争的感受。但她终于知道了，为何再见时，许渊会露出那样的眼神。
宛如死水，了无生机。
末了，他说：“我活着，就是为了亲手杀了老单于。因为他曾经夺走了我的一切。”
“老单于已经死了，你为何还要留在辽国？”苏柒不禁问道。
许渊笑了笑，笑的苍凉无趣——“你以为普天之下都是王室吗？”
“是百姓啊。”他道。
天际的乌云轰隆作响，许渊却看得聚精会神。
“其实说到底，辽国百姓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但我拿起了，毕生就只能为了他们能吃口饭，和那些阴鬼地狱里的人斗，和所有人斗。”
他苟延残喘，他不得善终，起因是一个人，归根究底却是为了悠悠众口，他拿起了却放不下。能放下的时候，一切又都来不及了。
雨滴终于在一阵风过后落下，潺潺绵绵的细雨，滋润着春后的大地。
“阿宁，”许渊这才收回了目光，看向了她。“你知道帝王家为何无情吗？”
“因为他们都流着同样的血，都想做同一件事。”
“李暄他……”苏柒动了动唇，却被他打断——“你真的了解靖王吗？”
“你知道他想要什么吗？”许渊目光灼灼的看着苏柒，话到嘴边呼之欲出，却蓦然转了眸。
苏柒眨了眨眼眸刚想说什么，便听到李明阳迈着小步子哒哒哒的跑了过来，拉住了苏柒的手。
“阿娘舅舅不要吵架。”
苏柒顿了一下，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点头——“明阳，阿娘和舅舅没有吵架，我们是在说话。”
李明阳懵懂的抬头看她，许渊收敛好自己的情绪，起身轻声道——“天不好，等雨停了再走吧。”
“好。”苏柒应下，却见许渊低头看着那个小家伙，顿了顿问。
“他呢？你打算怎么办？”
苏柒揉了揉李明阳软软的脸颊，道“想好了，放心吧。”
雨落大地，细细的发出声响，敲打在人耳畔。
李暄只穿了中衣卧在床榻上，闻声看向了窗外，将手中的书卷翻了一页，吩咐道。
“让人去驿馆，接王妃回府。”
“是。”门外的忠叔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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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柒才知道那个宋公子正是围猎时的那位御史台副使家的小姐是嫡亲兄妹，更是和丞相宋自衡有着抹不掉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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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更惨的是被罚俸半年的御史大夫，什么也没做，却落得个治下不严的罪名，当朝被罚俸，下了朝见丞相更是甩袖就走。
春夏多雨，阴天刮起了凉风。
这几日李明阳寄养在许渊这里，听说日日想起来阿娘就会到处找。苏柒这才走进不归院的大门，就见院里一个满身是泥的团子丢下手里的小铲子，直奔她来。
“阿娘阿娘！”
“明阳……别动！”苏柒刚呵斥他停下，却见这小团子根本不听，两只手已经抓上了苏柒的裙摆，印上了两个鲜明的泥手印。
“……”
“你这个小坏蛋！阿娘的衣服让你弄脏了。”苏柒佯做生气道。
但是李明阳说什么也不松手，仰着小脸满是惊喜的看她，眸中开心极了。
“躲猫猫！找到阿娘了！”
苏柒蹲下身来，猛地抓住他的两只脏兮兮的小爪子，笑道。
“阿娘也抓到了一只脏脏的明阳了。”
李明阳咯咯的笑了起来。
这时许渊也走出了屋门，看到她唤了一声。
“阿宁。”
苏柒起身对他笑——“这几日辛苦哥哥了。”
“同我客气什么。”许渊道，抬头看了看天色，“好像快要下雨了，先进来吧，让人给他洗洗，我说什么他都不听。”
“好。”苏柒拉着明阳走进屋里，还不忘训他——“明阳又不听舅舅的话了？嗯？”
李明阳故意假装听不懂她的话，一步三回头的地跟着辽国的侍从进了屋里面去洗手换衣服。
“阿娘在这里等明阳，快去吧。”苏柒安慰他。
许渊和她站在屋外的檐下，惊鸟铃被含着雨气的风吹得阵阵作响。
“靖王的伤如何了？”许渊开口问道。
苏柒点了点头——“已经无碍了，静养些时日就好。”
“阿宁，我们还有十日便要离开燕国。”许渊侧目看向她，语气有些不确定。
“你准备好了吗？”
闻言苏柒一愣，“这么快吗？”
但想来也是，婚期提前了，使团的任务也早已完成，他们逗留不了太久。
她怔然了许久，许渊微微皱起了眉。
“你还是……放不下他？”
苏柒抬眸，注视着许渊，咬唇点头“我……我还不能走。”
“为什么？因为靖王？”许渊一下子提高了音量，却引的胸口一阵剧烈的起伏咳嗽。
“许渊！”苏柒连忙上前扶住了他，帮他顺着背脊，“你怎么样了？”
他咳了好一阵，才勉强止住了，伸手拉下苏柒的手。苏柒却不放心的看着他，咬定主意问道。
“你就不能告诉我吗？你到底……怎么回事？”
许渊顿了顿，随她扶着坐在了廊下，看着院中杏花被风吹的东摇西摆。
“这里风大，我们还是进屋吧？”苏柒道。
“屋里太闷了。”许渊摇了摇头，看着她笑道，“就坐在这里吧。”
“你不是想听吗，我告诉你。”
许渊缓缓道，这个故事说来不长。年少时他也是个温文尔雅的小公子，和苏柒幼年分别之后，没多久的一个春天，他们一家前往边境陲城的外祖父家侍疾。
而就在那个春天，辽军因为无粮无草，派了一小支骑兵潜入了那座城，抢劫粮食人马，引起了陲城动乱。他的所有家人都死在了那场动乱之中，所有。
只剩下了年幼的他，被当做老单于的口粮，劫去了辽国。他毕生的聪慧和坚毅，都用在了那十年里，他一步步爬进了图尔吉吉，一步步爬上了祭祀之位，斗倒了老单于，周旋在辽人堆里，一手扶起年幼的小单于继位，掌控着偌大的一个辽国。
十年时间，几乎耗尽了他的生命。
这个故事，说来不长，十年之间的事许渊只是一句带过，苏柒不知道那种无法言说的没有生的希望却还要拼了命的去斗去争的感受。但她终于知道了，为何再见时，许渊会露出那样的眼神。
宛如死水，了无生机。
末了，他说：“我活着，就是为了亲手杀了老单于。因为他曾经夺走了我的一切。”
“老单于已经死了，你为何还要留在辽国？”苏柒不禁问道。
许渊笑了笑，笑的苍凉无趣——“你以为普天之下都是王室吗？”
“是百姓啊。”他道。
天际的乌云轰隆作响，许渊却看得聚精会神。
“其实说到底，辽国百姓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但我拿起了，毕生就只能为了他们能吃口饭，和那些阴鬼地狱里的人斗，和所有人斗。”
他苟延残喘，他不得善终，起因是一个人，归根究底却是为了悠悠众口，他拿起了却放不下。能放下的时候，一切又都来不及了。
雨滴终于在一阵风过后落下，潺潺绵绵的细雨，滋润着春后的大地。
“阿宁，”许渊这才收回了目光，看向了她。“你知道帝王家为何无情吗？”
“因为他们都流着同样的血，都想做同一件事。”
“李暄他……”苏柒动了动唇，却被他打断——“你真的了解靖王吗？”
“你知道他想要什么吗？”许渊目光灼灼的看着苏柒，话到嘴边呼之欲出，却蓦然转了眸。
苏柒眨了眨眼眸刚想说什么，便听到李明阳迈着小步子哒哒哒的跑了过来，拉住了苏柒的手。
“阿娘舅舅不要吵架。”
苏柒顿了一下，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点头——“明阳，阿娘和舅舅没有吵架，我们是在说话。”
李明阳懵懂的抬头看她，许渊收敛好自己的情绪，起身轻声道——“天不好，等雨停了再走吧。”
“好。”苏柒应下，却见许渊低头看着那个小家伙，顿了顿问。
“他呢？你打算怎么办？”
苏柒揉了揉李明阳软软的脸颊，道“想好了，放心吧。”
雨落大地，细细的发出声响，敲打在人耳畔。
李暄只穿了中衣卧在床榻上，闻声看向了窗外，将手中的书卷翻了一页，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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