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燕国篇33
于是这日刚下了朝，百官都知道了此事。
崔修元扛着个麻袋自己去了刑部请罪。
燕昌侯一听，便跟着岳仲林去刑部，靖王李暄也提出随行，李弘承便命李遗代为前去，以示公正。
等一行人到了刑部，便看到崔修元像个大爷似的盘坐在审问堂中间的地上，倚着一个大麻袋，还抖着腿。
“咳！”岳仲林重重的咳了一声，崔修元这才抬头注意到一群人，连忙爬了起来，笑道。
“呦，这么多人来审我啊？”
岳仲林年过半百，也不理他，径直走上了堂，给靖王和燕昌侯设了位子，便一拍惊堂木。
“啪——”
四周涌出一队禁军，个个手拿铁棍，看着便知若打在身上不死也是个残。这是刑部特有的权利。
“崔鹄，你当街杀害燕昌侯之子李朝宗，可否认罪？”
崔修元闻言站在原地，收了收笑，正色道。
“是，草民认罪。”他道“但是当日动手的杀害李朝宗的并非草民！”
“你狡辩！”燕昌侯一听立刻跳了起来，却见崔修元连忙说。
“草民受人指使，当日只是望风，并非动手！”
岳仲林听他这么说，出言制止了跳脚的燕昌侯，“还请燕昌侯稍安勿躁。”
“你说幕后是何人指使于你的？”
崔修元余光看到燕昌侯对面的李暄，稳稳的端起茶盏喝了口茶，八风不动的模样，咧嘴笑了笑。
“草民是被丞相大人指使的。”
“胡说！”燕昌侯立刻反驳他，崔修元开始“咦”了一声。
“草民句句属实，难道燕昌侯还真的相信，草民无官无职会去为友人之妻杀害一个侯爷之子？”
“岳大人！”燕昌侯指着他看向岳仲林道，“这厮分明是信口雌黄，只想拉下一个主谋为他垫背！”
岳仲林压了压手，示意燕昌侯不要激动。
“左右他跑不了，燕昌侯先听他把话说完。”
“就是啊。”崔修元看着燕昌侯愤愤的甩袖坐下，正色道。
“草民所说不假，就是丞相宋自衡宋大人，指使草民在靖王府旁的巷中为截杀李朝宗之人望风，许诺给草民安排个一官半职的，没想到事后却变成了草民是凶手，后来助草民逃出刑部大牢的，也是丞相大人！”
“胡说八道！”燕昌侯一点也不信。他对燕君忠心耿耿，在朝中一直关系交好的便是宋自衡，怎么也不会相信崔修元这番说辞。
崔修元一笑，“草民有证人啊！”
说着，他伸手解开了一直在身边的大麻袋，露出了里面的人。
此人半分也动不了，下巴被卸，口水横流，神志却清醒，一双眼眸狠厉的瞪着崔修元，眼底有着一道明显的刀疤。
“侯爷对此人，应该不陌生吧？”崔修元笑问道。
燕昌侯在看到此人的时候便怔了怔，这人他当然见过，时常跟在宋自衡身边的侍卫，因为眼底的刀疤特征显著，很多时候他都尽量避免和人对视。燕昌侯知道，还是因为曾经宋自衡特意给他介绍过此人的功夫了得。
“就是此人一直与草民接头传信，后来助草民逃出大牢，说只要草民听话便没事。”崔修元道，“谁知草民照做了，他还是想对草民下手，甚至把草民救出刑部，骗到城郊再行杀害！”
崔修元踢了踢这人，看向岳仲林，道“不信的话大人可以去查一查此人最近的行踪，以及城南郊外三里处门口竖着枣树的院子，便可知草民的话是真是假。”
“这……”燕昌侯已经还是有些动摇，本来壮年失子的痛便让他憔悴许多，神经紧绷了数日，此时发觉自己被卷入朝中暗涡，一夜白了的头，更是动摇了起来。
“不论真假，本官都会查明。”岳仲林不为此所动，拍了一下惊堂木，道。
“带下去。”话音落，便有侍卫将那麻袋拎起来带走，但是碰到崔修元的时候，只见一直在喝茶不语的李暄起身，看了眼岳仲林，言。
“他由本王带回靖王府。”
“靖王殿下……”岳仲林刚想说什么，李暄继续道。“若他跑了，本王同罪。”
岳仲林一顿，迟疑了一下。
李暄只站在那里，僵持了片刻，岳仲林便给了他这个面子，顺势道“那若有何问题，下官便只能派人去叨扰靖王殿下了。”
“可以。”李暄起身道，走之前顿了顿脚步，点了点岳仲林身后。
“岳大人，刑部大牢，您可要好好查一查。”
“下官明白。”
岳仲林为官多年，在刑部尚书的位子上也稳稳的做了许久，早年见过少年崔修元，对他的为人心知肚明，也知道李暄执意保下他，主要还是有别的人手伸的长了。
“恭送殿下。”
李暄点头，带着崔修元离开。
一直一言不发的李遗也离开回宫了，将这里的事如实告知李弘承。
燕昌侯坐了许久，在岳仲林询问的时候，才恍然起身，步履蹒跚的走出了门，神色似乎有些恍惚。
待人都走完，岳仲林沉了沉眼眸，吩咐让人关了刑部大门，下了衙便赶去了丞相府。
日暮西垂，北雁南飞。
宋自衡自那日自己的下属不见回来之后，这心底便惴惴不安，在听到今日刑部发生的事情时，差点绷不住跟着一块去，但还是最后关头忍了下来，理智的回了府。
“大人，如今可怎么办？”门生一脸担忧，“若刑部真的查到咱这儿，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刑部那边的人已经将崔修元在堂上的话一字不差的传了回来，靖王坐镇，崔修元颠倒黑白明是认罪实则翻盘，真假参半，将事情摆在明面上把自己摘的干净。
关键是靖王抓到了真正的凶手，刑部的手段宋自衡自然清楚，很快就能查明真相。
就算宋自衡也能把自己摘出去，燕昌侯拿他没办法，那君上必定不会再信他。
“用不着慌。”宋自衡镇定道。幸亏他留了一手，或者说，是李弘承帮他留了一手。
“去，告诉暗中的人。”宋自衡挥了挥手，门生附耳过来，听他低声轻言。
“斩草除根，没用的人不必再留。”
“是。”门生意识到宋自衡是要将那人暗杀在刑部之中，让这事止于此处，烧不到自家头上。
与此同时，门童跑来禀报，“刑部尚书岳大人登门来访。”
宋自衡连忙整了整衣襟，看了眼一旁的门生。
门生了然，躬身退去。
岳仲林走了进来。
“宋大人。”
“岳大人。”
宋自衡笑了笑，岳仲林却是直奔主题。
“下官也不与大人寒暄绕弯，来此只问大人一句，你那侍卫是如何行事的？”
“这……”宋自衡微微沉吟片刻，苦笑了一声，“不满岳大人，那人当日叛逃丞相府，已经许多日子没有回来了，他也无亲眷在府，老夫着实……”
“下官明白了。”话到此，岳仲林便知道宋自衡的意思，当下行了一礼。“那么下官回去便会好好审问一番，此案若是需要大人配合的地方，当会命人前来叨扰。”
宋自衡一句话把自己摘了出去，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回礼道“自然全力配合。”
“啊对了，”宋自衡故意引起一个话题，“岳大人可想好了吗？盘查陆沉所说的事……”
靖王身边的苏柒，当日虽然李弘承认定她的身份是细作，却始终没有证据，靖王李暄的态度不明，但显然是要保下苏柒。
好容易在陆沉这里找到了突破口，找证据不难，定案也不难。但是岳仲林一向在朝中中立，若是真的查了此事，便是要偏颇了李弘承方了。
“大人可是忠于君上的？”宋自衡问。
岳仲林看了他一眼，虽然人已过半百之年，双目却还是清明的很，掷地有声道。
“下官忠于燕国。”
宋自衡笑了笑，便知此事已经稳妥了，“那老夫便静候佳音了。”
岳仲林点了点头，意味深长的道了句。
“同僚多年，奉劝一句。以后宋大人的手，还是莫要伸到不该伸的地方才好，免得哪一日像今日此景一般，得罪了上头，被抓了把柄。”
话落，也不管宋自衡什么回应什么表情，抬手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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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修元扛着个麻袋自己去了刑部请罪。
燕昌侯一听，便跟着岳仲林去刑部，靖王李暄也提出随行，李弘承便命李遗代为前去，以示公正。
等一行人到了刑部，便看到崔修元像个大爷似的盘坐在审问堂中间的地上，倚着一个大麻袋，还抖着腿。
“咳！”岳仲林重重的咳了一声，崔修元这才抬头注意到一群人，连忙爬了起来，笑道。
“呦，这么多人来审我啊？”
岳仲林年过半百，也不理他，径直走上了堂，给靖王和燕昌侯设了位子，便一拍惊堂木。
“啪——”
四周涌出一队禁军，个个手拿铁棍，看着便知若打在身上不死也是个残。这是刑部特有的权利。
“崔鹄，你当街杀害燕昌侯之子李朝宗，可否认罪？”
崔修元闻言站在原地，收了收笑，正色道。
“是，草民认罪。”他道“但是当日动手的杀害李朝宗的并非草民！”
“你狡辩！”燕昌侯一听立刻跳了起来，却见崔修元连忙说。
“草民受人指使，当日只是望风，并非动手！”
岳仲林听他这么说，出言制止了跳脚的燕昌侯，“还请燕昌侯稍安勿躁。”
“你说幕后是何人指使于你的？”
崔修元余光看到燕昌侯对面的李暄，稳稳的端起茶盏喝了口茶，八风不动的模样，咧嘴笑了笑。
“草民是被丞相大人指使的。”
“胡说！”燕昌侯立刻反驳他，崔修元开始“咦”了一声。
“草民句句属实，难道燕昌侯还真的相信，草民无官无职会去为友人之妻杀害一个侯爷之子？”
“岳大人！”燕昌侯指着他看向岳仲林道，“这厮分明是信口雌黄，只想拉下一个主谋为他垫背！”
岳仲林压了压手，示意燕昌侯不要激动。
“左右他跑不了，燕昌侯先听他把话说完。”
“就是啊。”崔修元看着燕昌侯愤愤的甩袖坐下，正色道。
“草民所说不假，就是丞相宋自衡宋大人，指使草民在靖王府旁的巷中为截杀李朝宗之人望风，许诺给草民安排个一官半职的，没想到事后却变成了草民是凶手，后来助草民逃出刑部大牢的，也是丞相大人！”
“胡说八道！”燕昌侯一点也不信。他对燕君忠心耿耿，在朝中一直关系交好的便是宋自衡，怎么也不会相信崔修元这番说辞。
崔修元一笑，“草民有证人啊！”
说着，他伸手解开了一直在身边的大麻袋，露出了里面的人。
此人半分也动不了，下巴被卸，口水横流，神志却清醒，一双眼眸狠厉的瞪着崔修元，眼底有着一道明显的刀疤。
“侯爷对此人，应该不陌生吧？”崔修元笑问道。
燕昌侯在看到此人的时候便怔了怔，这人他当然见过，时常跟在宋自衡身边的侍卫，因为眼底的刀疤特征显著，很多时候他都尽量避免和人对视。燕昌侯知道，还是因为曾经宋自衡特意给他介绍过此人的功夫了得。
“就是此人一直与草民接头传信，后来助草民逃出大牢，说只要草民听话便没事。”崔修元道，“谁知草民照做了，他还是想对草民下手，甚至把草民救出刑部，骗到城郊再行杀害！”
崔修元踢了踢这人，看向岳仲林，道“不信的话大人可以去查一查此人最近的行踪，以及城南郊外三里处门口竖着枣树的院子，便可知草民的话是真是假。”
“这……”燕昌侯已经还是有些动摇，本来壮年失子的痛便让他憔悴许多，神经紧绷了数日，此时发觉自己被卷入朝中暗涡，一夜白了的头，更是动摇了起来。
“不论真假，本官都会查明。”岳仲林不为此所动，拍了一下惊堂木，道。
“带下去。”话音落，便有侍卫将那麻袋拎起来带走，但是碰到崔修元的时候，只见一直在喝茶不语的李暄起身，看了眼岳仲林，言。
“他由本王带回靖王府。”
“靖王殿下……”岳仲林刚想说什么，李暄继续道。“若他跑了，本王同罪。”
岳仲林一顿，迟疑了一下。
李暄只站在那里，僵持了片刻，岳仲林便给了他这个面子，顺势道“那若有何问题，下官便只能派人去叨扰靖王殿下了。”
“可以。”李暄起身道，走之前顿了顿脚步，点了点岳仲林身后。
“岳大人，刑部大牢，您可要好好查一查。”
“下官明白。”
岳仲林为官多年，在刑部尚书的位子上也稳稳的做了许久，早年见过少年崔修元，对他的为人心知肚明，也知道李暄执意保下他，主要还是有别的人手伸的长了。
“恭送殿下。”
李暄点头，带着崔修元离开。
一直一言不发的李遗也离开回宫了，将这里的事如实告知李弘承。
燕昌侯坐了许久，在岳仲林询问的时候，才恍然起身，步履蹒跚的走出了门，神色似乎有些恍惚。
待人都走完，岳仲林沉了沉眼眸，吩咐让人关了刑部大门，下了衙便赶去了丞相府。
日暮西垂，北雁南飞。
宋自衡自那日自己的下属不见回来之后，这心底便惴惴不安，在听到今日刑部发生的事情时，差点绷不住跟着一块去，但还是最后关头忍了下来，理智的回了府。
“大人，如今可怎么办？”门生一脸担忧，“若刑部真的查到咱这儿，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刑部那边的人已经将崔修元在堂上的话一字不差的传了回来，靖王坐镇，崔修元颠倒黑白明是认罪实则翻盘，真假参半，将事情摆在明面上把自己摘的干净。
关键是靖王抓到了真正的凶手，刑部的手段宋自衡自然清楚，很快就能查明真相。
就算宋自衡也能把自己摘出去，燕昌侯拿他没办法，那君上必定不会再信他。
“用不着慌。”宋自衡镇定道。幸亏他留了一手，或者说，是李弘承帮他留了一手。
“去，告诉暗中的人。”宋自衡挥了挥手，门生附耳过来，听他低声轻言。
“斩草除根，没用的人不必再留。”
“是。”门生意识到宋自衡是要将那人暗杀在刑部之中，让这事止于此处，烧不到自家头上。
与此同时，门童跑来禀报，“刑部尚书岳大人登门来访。”
宋自衡连忙整了整衣襟，看了眼一旁的门生。
门生了然，躬身退去。
岳仲林走了进来。
“宋大人。”
“岳大人。”
宋自衡笑了笑，岳仲林却是直奔主题。
“下官也不与大人寒暄绕弯，来此只问大人一句，你那侍卫是如何行事的？”
“这……”宋自衡微微沉吟片刻，苦笑了一声，“不满岳大人，那人当日叛逃丞相府，已经许多日子没有回来了，他也无亲眷在府，老夫着实……”
“下官明白了。”话到此，岳仲林便知道宋自衡的意思，当下行了一礼。“那么下官回去便会好好审问一番，此案若是需要大人配合的地方，当会命人前来叨扰。”
宋自衡一句话把自己摘了出去，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回礼道“自然全力配合。”
“啊对了，”宋自衡故意引起一个话题，“岳大人可想好了吗？盘查陆沉所说的事……”
靖王身边的苏柒，当日虽然李弘承认定她的身份是细作，却始终没有证据，靖王李暄的态度不明，但显然是要保下苏柒。
好容易在陆沉这里找到了突破口，找证据不难，定案也不难。但是岳仲林一向在朝中中立，若是真的查了此事，便是要偏颇了李弘承方了。
“大人可是忠于君上的？”宋自衡问。
岳仲林看了他一眼，虽然人已过半百之年，双目却还是清明的很，掷地有声道。
“下官忠于燕国。”
宋自衡笑了笑，便知此事已经稳妥了，“那老夫便静候佳音了。”
岳仲林点了点头，意味深长的道了句。
“同僚多年，奉劝一句。以后宋大人的手，还是莫要伸到不该伸的地方才好，免得哪一日像今日此景一般，得罪了上头，被抓了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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