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燕国篇19
是夜，燕宫内，宣仪殿。
灯火通明，宫人侍女跪了一地，李弘承端坐在位上，拿着戒板的侍卫立在一侧。
三指宽两指厚的板子，是用铜铁做的，与人齐高，打一下，便能使人皮开肉绽，断骨连筋。上面泛着深褐色的纹路，已经不知被多少血染过了。
而前面趴在地上的粉衣少女满脸泪痕，背脊血肉模糊，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跪在她身后的几个女子面无血色，血水蔓延了一地，却无人敢动敢言。
“孤最后问你一遍，”李弘承盯着她，缓缓道。
“到底有没有看那卷清华录？”
少女蜷缩在地板上的手指微微动了动，挣扎着摇了摇头，却是已经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站在一旁的魏秋月面露不忍，不顾身后姐妹的拉扯上前跪在李弘承面前，柔声恳求。
“君上息怒，都怪妾带着她们在秋露台赏玩，不知如何进了宣仪殿里，动了君上的东西。”
秋露台是建在宣仪殿后的水亭，与宣仪殿相连，景色宜人，但少有人去。
宫人们皆知魏明容受宠，时常出入宣仪殿，又和几个周国来的良人情同姐妹，今日说来赏玩，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了进去。
却不料几个女子怎么就走进了宣仪殿后的百书阁里，据说魏秋月找到她没多久，就有来打扫的宫人发现百书阁上的一卷书被翻动过。
百书阁放的皆是燕国的最高机密，那位不识字的哑巴宫人不敢隐瞒，这才惊动了李弘承。
“君上，芙儿妹妹年纪轻不懂事，万不会动君上的东西。”魏秋月说着说着眼眶也红了，“今日都是妾的错，君上罚了芙儿妹妹，连着妾也一同罚了吧。”
温声细语，秋眸含水，黛眉微皱。
真心动了情的李弘承着实见不得魏秋月这般，起身将她扶了起来。
“与月儿无关，你也不要给她们求情。”李弘承淡淡道。
魏秋月噤声，却还是紧紧捏住了手中的锦帕。
“你们都进过百书阁？”他问那几个良人。
闻言几人连忙点头，又慌忙摇头。
“君……君上，我们真的没有动过任何东西！”一个女子眼看着侍卫摸上了腰间的刀柄，吓得连声道。
“魏明容说哪个殿中放着八宝琉璃盏，我们才好奇去找的，真的真的没有动那卷书啊君上！”
这般说着，李弘承却无动于衷。
“拉出去，水溺之刑。”
魏秋月连忙跪了下来，想为她们求情，“君上……”
李弘承止住了她的话，“看守秋露台的宫人，即刻杖毙。”
侍卫应声拉扯着鬼哭狼嚎的几个女子和宫人离开。
门外，尽是水声和惨叫。
魏秋月身后幸存下来的两个周国女子颤抖着跪伏在地上，苍白着脸，暗暗相互看了一眼。
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恐惧和心悸。
李弘承冷着脸站在原地，她们自然不知道，那本清华录中，都记着什么东西。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这是他一向的处理方式。
就在此时，殿门外传来侍卫的声音。
“君上，燕昌侯递了折子。”
李弘承有些诧异，不明白燕昌侯大晚上的跑进宫来干什么。
“拿进来。”
宫人捧着折子进来，李弘承接过来扫了一眼，愣了一下。随后“砰”的一声，他突然将折子摔在了地上。
吓得殿中所有人一惊，宫人躬身埋头。只听李弘承冷声道。
“宣燕昌侯。”
跪在一旁的魏秋月垂眸扫了一眼摔在不远处的折子上，只看到了几个字。
爱子李朝宗……被靖王所害。
“你们先回去吧。”魏秋月听到李弘承这般说着，擦了擦眼角的泪，轻轻应了声，起身带着两个妹妹出了宣仪殿。
殿外的水榭依旧曲折蜿蜒，但魏秋月知道，只怕自己再不能随意踏足此地了。
次日天未亮，靖王便被燕君召进了宫。
苏柒醒来之后，裹了件披风，便垫着脚看桂崇院门前的树上，那一窝雏鸟。
如今他们已经长了长长的赤色尾羽，看起来应该是两只赤尾山雀。
正瞧着，只见一个门童小跑着过来，冲苏柒行了礼。
“夫人，门外有人找您？”
苏柒疑惑：“找我？”
那门童想了想，道“说是您定的蜜糖匣子做好了，料子用的是他家顶好的，所以要见到您才能给。”
苏柒眨了眨眼眸，一旁伺候的兰溪也十分疑惑：“您定蜜糖匣子做什么？”
“我去看看。”苏柒没有解释，而是拍了拍兰溪，示意她留在原地，便独自和门童去了。
“哎！”兰溪歪头不解，小声嘀咕“那怎么去了王府后门？”
后门外，正站着一个布艺老人，和身后一个带着幕篱，看不清容貌的少年人。
见到苏柒之后，老人先是上前一步笑了笑。
“梁王妃说您爱吃糖，在老夫这里定了一个漆花匣子，给的钱多，老夫不该怠慢，便自个送，。交到您手上才放心。”
“您有心了。”苏柒道。
身后的门童原以为苏柒不知此事，怕是骗子，却见是梁王妃的意思，便讨了没趣，站在一旁放下了防备。
老人笑容里带着些许尴尬，不好意思道。
“老夫年纪大了，走路来的，能否讨杯水喝？”
苏柒点了点头，看了门童一眼，那门童便十分客气的请老人进了门旁的小间里，注意力却还是放在门外。
“这匣子做工精细，不能用蛮力，夫人靠近些，在下跟您说怎么打开……”
此时老人身后的少年上前一步，对方手中拿着一个深红的漆花匣子，对苏柒说着，一手在门童看不到的地方撩起了幕篱上的一角。
露出了李逸之的脸。
于是便走近了些，压低了声音“你……”
“受人所托，给你送一个东西。”李逸之压低了声音道，将手中的匣子递给她。
苏柒接过来，又听他言：“魏姑娘说，她很想你。让我务必亲手交给你。”
李逸之和魏秋月之间未点破的私情苏柒是有所了解的。
那日梁王妃所赠的画来自宫里，便是魏秋月的手笔。
只是苏柒没想到，这么短时间内，李逸之居然会愿意替魏秋月私下送东西给她，还借用自家王妃的名义。
苏柒抚着手中的匣子，轻轻打开了第一层格子，里面放着满满当当的蜜糖。
她盯着久久未回神，抬眸冲李逸之笑了笑“我与姐姐情谊深厚，此时不好见面，多谢王爷了……”
“不必，若有事，可以去找我。”李逸之说完，便放下了幕帘。
门童带着喝了半天水的老人出来，少年和老人冲苏柒行了一礼，相携离去。
苏柒捧着蜜糖匣子走回桂崇院，路过府门时却听到门外的吵闹声。
下人们劝着劝着不顶用，便拿了防贼用的木棍往门前去挡。
苏柒伸手扯了家仆问道，“怎么回事？”
那家仆急着往外跑，便对苏柒一股脑的全说了。
“夫人有所不知，昨日李公子从咱府里离开之后就被人杀了，燕昌侯找君上讨要说法，这燕昌侯的夫人便带着人跑咱府门口哭闹。靖王殿下离开前已经吩咐过我们了，不让仍何人进府来，夫人快些回去吧，别惊着您了。”
“李朝宗死了？”苏柒捏着盒子的手指猛然一紧。
她的第一反应也是：李暄杀的。
细一想不对啊，李暄没理由杀他啊？就算要杀，也不会用这般一眼就让人看出来的手段。
“夫人？”
“知道了。”苏柒应声，让家仆去了府门前，自己捧着匣子往桂崇院走去。
李暄这个靖王又不是白当的，她自然不会去担心他会不会出事。
该出头的时候出，不该出头的时候，有事不瞎凑热闹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好奇心，可不是用在此处的。
如是想着，苏柒从匣子里摸出一颗蜜饯含在嘴里，满嘴的果香甜味，却驱不走心头萦绕的雾气。
君仪城这池水，怕是要不太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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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通明，宫人侍女跪了一地，李弘承端坐在位上，拿着戒板的侍卫立在一侧。
三指宽两指厚的板子，是用铜铁做的，与人齐高，打一下，便能使人皮开肉绽，断骨连筋。上面泛着深褐色的纹路，已经不知被多少血染过了。
而前面趴在地上的粉衣少女满脸泪痕，背脊血肉模糊，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跪在她身后的几个女子面无血色，血水蔓延了一地，却无人敢动敢言。
“孤最后问你一遍，”李弘承盯着她，缓缓道。
“到底有没有看那卷清华录？”
少女蜷缩在地板上的手指微微动了动，挣扎着摇了摇头，却是已经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站在一旁的魏秋月面露不忍，不顾身后姐妹的拉扯上前跪在李弘承面前，柔声恳求。
“君上息怒，都怪妾带着她们在秋露台赏玩，不知如何进了宣仪殿里，动了君上的东西。”
秋露台是建在宣仪殿后的水亭，与宣仪殿相连，景色宜人，但少有人去。
宫人们皆知魏明容受宠，时常出入宣仪殿，又和几个周国来的良人情同姐妹，今日说来赏玩，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了进去。
却不料几个女子怎么就走进了宣仪殿后的百书阁里，据说魏秋月找到她没多久，就有来打扫的宫人发现百书阁上的一卷书被翻动过。
百书阁放的皆是燕国的最高机密，那位不识字的哑巴宫人不敢隐瞒，这才惊动了李弘承。
“君上，芙儿妹妹年纪轻不懂事，万不会动君上的东西。”魏秋月说着说着眼眶也红了，“今日都是妾的错，君上罚了芙儿妹妹，连着妾也一同罚了吧。”
温声细语，秋眸含水，黛眉微皱。
真心动了情的李弘承着实见不得魏秋月这般，起身将她扶了起来。
“与月儿无关，你也不要给她们求情。”李弘承淡淡道。
魏秋月噤声，却还是紧紧捏住了手中的锦帕。
“你们都进过百书阁？”他问那几个良人。
闻言几人连忙点头，又慌忙摇头。
“君……君上，我们真的没有动过任何东西！”一个女子眼看着侍卫摸上了腰间的刀柄，吓得连声道。
“魏明容说哪个殿中放着八宝琉璃盏，我们才好奇去找的，真的真的没有动那卷书啊君上！”
这般说着，李弘承却无动于衷。
“拉出去，水溺之刑。”
魏秋月连忙跪了下来，想为她们求情，“君上……”
李弘承止住了她的话，“看守秋露台的宫人，即刻杖毙。”
侍卫应声拉扯着鬼哭狼嚎的几个女子和宫人离开。
门外，尽是水声和惨叫。
魏秋月身后幸存下来的两个周国女子颤抖着跪伏在地上，苍白着脸，暗暗相互看了一眼。
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恐惧和心悸。
李弘承冷着脸站在原地，她们自然不知道，那本清华录中，都记着什么东西。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这是他一向的处理方式。
就在此时，殿门外传来侍卫的声音。
“君上，燕昌侯递了折子。”
李弘承有些诧异，不明白燕昌侯大晚上的跑进宫来干什么。
“拿进来。”
宫人捧着折子进来，李弘承接过来扫了一眼，愣了一下。随后“砰”的一声，他突然将折子摔在了地上。
吓得殿中所有人一惊，宫人躬身埋头。只听李弘承冷声道。
“宣燕昌侯。”
跪在一旁的魏秋月垂眸扫了一眼摔在不远处的折子上，只看到了几个字。
爱子李朝宗……被靖王所害。
“你们先回去吧。”魏秋月听到李弘承这般说着，擦了擦眼角的泪，轻轻应了声，起身带着两个妹妹出了宣仪殿。
殿外的水榭依旧曲折蜿蜒，但魏秋月知道，只怕自己再不能随意踏足此地了。
次日天未亮，靖王便被燕君召进了宫。
苏柒醒来之后，裹了件披风，便垫着脚看桂崇院门前的树上，那一窝雏鸟。
如今他们已经长了长长的赤色尾羽，看起来应该是两只赤尾山雀。
正瞧着，只见一个门童小跑着过来，冲苏柒行了礼。
“夫人，门外有人找您？”
苏柒疑惑：“找我？”
那门童想了想，道“说是您定的蜜糖匣子做好了，料子用的是他家顶好的，所以要见到您才能给。”
苏柒眨了眨眼眸，一旁伺候的兰溪也十分疑惑：“您定蜜糖匣子做什么？”
“我去看看。”苏柒没有解释，而是拍了拍兰溪，示意她留在原地，便独自和门童去了。
“哎！”兰溪歪头不解，小声嘀咕“那怎么去了王府后门？”
后门外，正站着一个布艺老人，和身后一个带着幕篱，看不清容貌的少年人。
见到苏柒之后，老人先是上前一步笑了笑。
“梁王妃说您爱吃糖，在老夫这里定了一个漆花匣子，给的钱多，老夫不该怠慢，便自个送，。交到您手上才放心。”
“您有心了。”苏柒道。
身后的门童原以为苏柒不知此事，怕是骗子，却见是梁王妃的意思，便讨了没趣，站在一旁放下了防备。
老人笑容里带着些许尴尬，不好意思道。
“老夫年纪大了，走路来的，能否讨杯水喝？”
苏柒点了点头，看了门童一眼，那门童便十分客气的请老人进了门旁的小间里，注意力却还是放在门外。
“这匣子做工精细，不能用蛮力，夫人靠近些，在下跟您说怎么打开……”
此时老人身后的少年上前一步，对方手中拿着一个深红的漆花匣子，对苏柒说着，一手在门童看不到的地方撩起了幕篱上的一角。
露出了李逸之的脸。
于是便走近了些，压低了声音“你……”
“受人所托，给你送一个东西。”李逸之压低了声音道，将手中的匣子递给她。
苏柒接过来，又听他言：“魏姑娘说，她很想你。让我务必亲手交给你。”
李逸之和魏秋月之间未点破的私情苏柒是有所了解的。
那日梁王妃所赠的画来自宫里，便是魏秋月的手笔。
只是苏柒没想到，这么短时间内，李逸之居然会愿意替魏秋月私下送东西给她，还借用自家王妃的名义。
苏柒抚着手中的匣子，轻轻打开了第一层格子，里面放着满满当当的蜜糖。
她盯着久久未回神，抬眸冲李逸之笑了笑“我与姐姐情谊深厚，此时不好见面，多谢王爷了……”
“不必，若有事，可以去找我。”李逸之说完，便放下了幕帘。
门童带着喝了半天水的老人出来，少年和老人冲苏柒行了一礼，相携离去。
苏柒捧着蜜糖匣子走回桂崇院，路过府门时却听到门外的吵闹声。
下人们劝着劝着不顶用，便拿了防贼用的木棍往门前去挡。
苏柒伸手扯了家仆问道，“怎么回事？”
那家仆急着往外跑，便对苏柒一股脑的全说了。
“夫人有所不知，昨日李公子从咱府里离开之后就被人杀了，燕昌侯找君上讨要说法，这燕昌侯的夫人便带着人跑咱府门口哭闹。靖王殿下离开前已经吩咐过我们了，不让仍何人进府来，夫人快些回去吧，别惊着您了。”
“李朝宗死了？”苏柒捏着盒子的手指猛然一紧。
她的第一反应也是：李暄杀的。
细一想不对啊，李暄没理由杀他啊？就算要杀，也不会用这般一眼就让人看出来的手段。
“夫人？”
“知道了。”苏柒应声，让家仆去了府门前，自己捧着匣子往桂崇院走去。
李暄这个靖王又不是白当的，她自然不会去担心他会不会出事。
该出头的时候出，不该出头的时候，有事不瞎凑热闹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好奇心，可不是用在此处的。
如是想着，苏柒从匣子里摸出一颗蜜饯含在嘴里，满嘴的果香甜味，却驱不走心头萦绕的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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