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件代号-青春祭奠 1
楚蔚然从外面晨跑回来，额头上一层汗珠，头发也是湿漉漉的，他一边用毛巾擦着，一边推门而入。
“楚队，早。”苏颜把早餐摆好，抬头看到刚跑完步的楚蔚然，脸微微红了一下。
“早。”楚蔚然回房间换衣服，走了几步，回头说，“私底下的时候，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楚……蔚然？”苏颜觉得有些不太习惯，“换了衣服出来吃早餐吧，我去叫爷爷和我哥。”
两人同时转身，却又同时停下，因为两人的手机都在这时响了起来。
雾霾，能见度不到十米，路上所有车辆都是龟速前行，而且还必须开着大灯。
苏颜有点怀疑楚蔚然是怎么在外面跑步的，但是他们和所有人一起，都是坐队里的车出来的，这么多人在场，她也不好意思问。
齐市第五中学高中部的操场上，只远远的看到亮着几盏灯，走近了，才看到还有很多人围在那儿。
“楚队长，你来了，是我啊，我是梁一番。”一个穿警服的年轻警察，极其热情地对楚蔚然笑着说，“你忘了，我们在坟场那个案子见过的。”
楚蔚然显然是不记得了，只是出于礼貌跟他握了下手：“这里什么情况？”
梁一番立刻指了指身后说：“死者在那边，一个高二女生，叫黄晓，死状……很诡异。”
看到梁一番神秘兮兮的神情，苏颜也不觉蹙了下眉。
他们跟着梁一番走过去，见单杠上倒吊着一个穿校服的女生，她的长发向下垂着，眼睛睁得溜圆，眼球也有些外凸。
两只胳膊直直地垂着，冲着她的地面上，一大滩血分外醒目。
梁一番说的诡异，大概是因为，明明都已经死亡，这个女生脸上，却带着一种得意的笑容，还有些嘲弄的味道。
白修和陈江他们去检查尸体和勘验现场，楚蔚然问旁边穿西装的人：“请问您是死者的老师吗？”
那人连忙说：“他们老师还没来呢，我是学校教导处主任，我叫宋成栋。”
“宋主任，您对这个学生熟悉吗？”楚蔚然又问。
宋成栋摇摇头：“不是太了解，您知道，我们学校是咱们市里的重点高中，学生多，事情也多，我不可能都认识。”
楚蔚然点头，表示理解：“那就麻烦宋主任，等他们老师来了之后，让他找我一下。”
“好的好的。”宋成栋忙说，然后又说道，“楚队长，学校领导和家长那边我都要通知，我就先失陪了。”
“好，您去忙吧。”楚蔚然看着宋成栋走开，很快消失在雾霾中，又回头走到白修身边问，“怎么样？”
“根据尸斑的情况和尸体僵硬的程度，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十个小时之前，也就是昨天晚上的八点到十点之间。”白修用戴着一次性手套的手撩起死者左手的袖子，露出手腕上一道很深的切口，“是割腕导致的失血过多死亡，至于是自杀还是他杀，，现在还不好说。”
赵四谷看着死者脚腕上绑的绳子说：“这要是自杀，难度会不会太高了点？”
“这其实很容易，”梁一番身体一跃，轻松地就攀了上去，然后双手抱头倒挂在上面，接着做了个仰卧起坐的姿势，又虚拟地用手做着缠绳子的动作，“只要身体柔韧度好，很简单的。”
这根本就是拐着弯在说赵四谷老胳膊老腿，赵四谷一脸的不高兴，但是又不好自己对号入座。
白修在旁边看到，暗暗笑了笑。
“楚队，”陈江在一边叫道，然后指着地上一个长方形的痕迹，“这里原来应该有东西。”
“手机？”苏颜看着那个形状，不觉想到这种可能。
其他人也都没有反驳，大家意见一致，楚蔚然问梁一番：“是谁第一个发现死者的？”
“不知道。”梁一番摇头。
所有人都看向他，梁一番忙解释：“是真的不知道，有人用了变声软件打电话报警的。”
那很明显，报案人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
楚蔚然对何智昭和小晟说：“你们去问一下，在报案的时间里，有谁去了操场。”
这所高中是全封闭管理，所有学生都要求住宿，如果有人单独出去，应该会有人发现的。
宋成栋专门给他们空出了一间会议室，也通知了黄晓所在班级的所有任课老师和同学接受询问。
第一个进来的，是黄晓的班主任郑涛，是个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
“黄晓，怎么说呢，”郑涛低头，组织着语言，“是个性格外向，很活泼的女生，大大咧咧的，有点像男孩子，可能也是这个原因吧，她的朋友都是男生，跟女生几乎不来往。”
“她学习成绩怎么样？”楚蔚然注意着郑涛的表情。
郑涛嘴角有抹苦笑：“成绩？我能说，我教这么多年语文，从来没见过考零分的学生吗？”
“那位宋主任刚才说，你们学校是市里的重点高中，应该都是好学生才对，至少也是中上游才能考得进来吧？”苏颜忍不住问。
郑涛仍是没抬头，但脸上的鄙夷很明显：“考进来的当然是，但是……”
见郑涛欲言又止，楚蔚然说道：“郑老师有话直说，不涉及案情的部分，我们会为您保密。”
“其实说了也没什么，这都是公开的秘密了，”郑涛自嘲地笑了一下，“只是我这个人，比较迂腐而已。其实学校每年除了考进来的学生之外，也会收一部分自费生，说白了，就是买分进来的，每年的行情都不一样，像今年，差一分要一千块钱，十分就是一万，黄晓来的那一年，大概交了六万多。”
苏颜看看楚蔚然，见他只是蹙了下眉，神情还算正常。
要说起来，这种事她也不是第一次听说，几乎好点的学校都会有，那些学生家长挤破了头，砸钱也要把孩子送进名校，学校美其名曰拿这些钱奖励优等生，其实还不都是学校领导捞外快。
第二个进来的，是个高个子男生，据说，在班上他和黄晓的关系比较好。
“叫什么名字？”楚蔚然问。
男生很不耐烦的样子，坐在那儿双腿一直抖啊抖的：“江辰。”
“说说你和黄晓的关系。”
“黄晓？”江辰的腿停下，身子往前探了探，“怎么，警察叔叔你们还管早恋呢？”
楚蔚然双手环胸看着他：“这么说，你和黄晓是恋人关系，你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什么叫最后一次见她？”江辰的脸色微微有些变，“黄晓怎么了？”
“她死了。”楚蔚然的语气极其平静。
江辰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这不可能，昨天晚上我们还见面了，是我送她回宿舍的！”
“你几点送她送去的，送完她之后你去了哪里，干了什么，有谁能证明？”
江辰被楚蔚然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有些懵，好一会儿才说：“大概是八点半，下了晚自习之后，我们去学校里的超市买了点零食，然后她就着急回宿舍，我就送她回去了。之后我也就回宿舍了，然后就没再出去，我宿舍的同学都能证明。”
“你知道她为什么着急回宿舍吗？”
“不知道，她最近几天总是神秘兮兮的，老是看着手机傻笑，我偷偷查了她的通话记录，还看了她的所有社交软件，也没见她跟别的男人的聊天记录，不知道她在干什么。”说到这些，江辰看起来也很困扰。
“昨天你们见面的时候，她有没有带手机？”楚蔚然忽然想到手机的问题，问道。
江辰摇头：“没有，我们班主任很变态的，只要进班都不让带手机，如果被发现，不只没收手机，还要通知家长，所以我们都是放宿舍的。”
所以黄晓才会急着回宿舍，看来，要解开疑问，还是要尽快找到黄晓的手机才行。
正准备让后面的同学进来的时候，何智昭和小晟回来了，何智昭还拽着一个身材瘦小的男生：“楚队，有人证明，就是他打电话报的案。”
男生看起来很害怕，根本不敢抬头看他们：“我……我没有。”
还没出去的江辰，突然从男生牛仔裤的口袋里掏出了一部手机，大声质问道：“这是黄晓的手机，张一鸣，你从哪儿拿来的，是不是你杀了她！”
被称作张一鸣的男生吓得哆嗦了起来：“我没有……我……我只是……”
楚蔚然朝何智昭扬了下下巴，示意他让江辰先出去。
何智昭从江辰手里把手机拿了过去，然后推了他一下：“这儿没你的事了，你可以出去了。”
江辰虽然很不服气，但是在楚蔚然面前，倒还不敢太嚣张，开门就出去了。
“坐下吧。”楚蔚然对那个张一鸣说，“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张一鸣小心翼翼地坐下，低着头，下巴都快垂到胸口上了：“那个手机……是我捡来的。”
“捡的，在哪儿捡的？”
“就是……就是，操场边的垃圾桶里。”张一鸣闪烁其词。
“你在撒谎，”楚蔚然说，“这部手机应该是掉在黄晓死的地方才对，现场还有你的脚印。”
虽然苏颜觉得楚蔚然这样诈一个孩子不太好，但是不可否认，这是最快让他说出实情的方法。
果然，张一鸣显然是被吓到了，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去的时候，她就已经……已经死了，我看她这个手机……很值钱，所以就……”
“所以就想占为己有？”楚蔚然替他说了。
张一鸣点头，脑袋也垂得更低：“我这个月的生活费，都被江辰他们抢去了，我这几天吃饭的钱都是借的，所以我看到那个手机，就想……大概能卖点钱……”
楚蔚然又问：“最后一个问题，你看到黄晓的时候，四周有没有人？”
张一鸣摇头：“那么大的雾霾，没人会去那里，要不是早上江辰说，让我帮他去操场找手串，他说昨天打篮球的时候掉了，我帮他捡回来，他就把生活费还给我一半，我才不会去。”
问题问完，楚蔚然让张一鸣出去了。
苏颜看他在试图打开手机，可是是指纹解锁，他们也只能看到屏幕上一张女生的照片，这么看的话，还是很漂亮的。
“江辰肯定是在说谎，他说他昨天把黄晓送回去后就没再出来，可是他说的证明人都是他的舍友，看张一鸣就知道，那些人肯定都是听他的，证词根本就没可信度。”苏颜说，“而且，他让张一鸣一大早的去给他找手串，然后张一鸣就发现了黄晓的尸体，捡了她的手机，还报了案。之后，他又在我们面前，从张一鸣身上准确无误地掏出了手机，就好像，是要把所有疑点都引到张一鸣身上。”
“现在说这些，还为之过早，你怎么知道不是张一鸣在撒谎。”楚蔚然轻叹了口气，看着手机说，“现在重要的是，要先知道这部手机里有什么线索。”
说到这个，苏颜猜想楚蔚然和她想到了同一个人，但是楚蔚然大概是不会开口的，所以只好她先说道：“不如让我哥来帮忙看看？”
其实如果不是上次的案子，苏颜还真不知道苏勖还有这项技能，看着他那么专业地把通过电脑模拟把指纹锁解开，苏颜对苏勖的崇拜又上升了一个高度。
只是，楚蔚然看到手机存储里有个文件夹，准备点开的时候，苏勖忽然叫了一声：“别点！”
但他说的有点晚了，楚蔚然的手指已经按在了屏幕上，也就是瞬间的事，整个手机屏幕忽然暗了下去，里面的所有东西都消失了。
“这是病毒软件？”楚蔚然拧眉。
“算是吧，看文件大小，应该是个游戏软件，这个软件可能自带了销毁设置。”苏勖说。
“还有这种设置？”楚蔚然从没听过。
苏勖摊了摊手，表示他已经无能为力。
看来手机的线索已经断了。
陈江拿着一份报告来说：“我不知道这算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从现场采集的脚印，指纹，包括单杠和绳子上，还有现场掉落的那把刀上的指纹验证，结果就是，所有的指纹都是死者自己的，脚印除了张一鸣，也只有她自己的，而且可以确定的是，张一鸣确实没有靠近黄晓，只是在手机掉落的地方有所停留，所以我的结论就是，死者是自杀的。”
“自杀？”苏颜有些惊讶，那这样的话，他们之前查的不都是白费力气吗？
“我和他的意见一致。”白修也走进来说道，“死者身上没有其他的伤痕，也没有中毒症状，而且根据她手腕处的切口的起落点，可以确定是她本人下的手。”
苏颜看看楚蔚然，他似乎也不能接受这个结论，但是白修和陈江都是专业的，他们不可能同时出错。
“那我们要把这个结果通知学校那边吗？”苏颜问。
“通知吧。”楚蔚然说，虽然学校有很多黑幕，但是跟这件案子没关系，他就没办法过问。
一直到下午，雾霾都没有散尽，他们在做结案报告，可是楚蔚然看着落款处要签字的地方，久久都没有写上去。
苏颜敲了几下门，有些激动地对楚蔚然说：“黄晓的父母来了，他们说黄晓不可能自杀的，这一定是他杀！”
楚蔚然把笔收好，报告也合了起来，站起来往外走。
在会议室里，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坐在椅子上，女人哭得眼睛红肿着，男人脸上也满是悲戚之色。
“我们家晓晓肯定不会自杀的，一定是有人害死她的！”黄晓的母亲哭着说道，“晓晓她那么开朗，怎么会自杀呢！”
见黄晓母亲情绪很激动，苏颜连忙上前安抚着她：“您别着急，有什么情况，您就跟我们说。”
但是他们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楚蔚然问道：“在出事之前，你们有没有联系过？”
“有，”黄晓的父亲说，“我妻子几乎每天都要跟女儿视频，问她生活和学习上的事。我也知道，晓晓在学习上很不上进，可是怎么办呢，我们就这一个女儿，当然是想把所有好的都给她。不过出事前几天，她确实挺反常的，脾气特别大，她妈刚跟她说没几句话，她就吵着要挂断。而且就是昨天中午的时候，她还给我打电话要钱，平时我都是每个月直接把她的生活费存到她的银行卡里，基本就够她花到月底了，就算是不够，也就是跟我要个几百块，可是昨天，她说让我给她卡里打一万块钱，我问她干什么用，她也不说，再问就急了，我就没再问，直接打给她了。”
楚蔚然低声对苏颜说了几句话，苏颜立刻就出去了。
外面虽然还是有雾霾，但是已经没那么严重了。
苏颜叫上小晟和陈江，他们一起又去了趟学校。
在女生宿舍楼下，和教学楼前面，分别有两个ATM自动取款机，陈江在上面采集了一些指纹。
小晟也去拿到了监控的录像带，苏颜则是去问了一些学生，看他们有没有看到可疑的人在这里取钱。
“昨天啊，有啊，”有个女生说，“我看到一个男生在这里取钱，而且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另一个女生说：“我也看到了，那个不就是江辰吗，黄晓的男朋友，不过，他好像不只黄晓一个女朋友。”
其他人也都暗笑了起来，但都不愿说太多。
苏颜对八卦虽然没有一点兴趣，可是这关系到案子，她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对几个女生说：“你们现在还不上晚自习吧，我请你们去喝东西怎么样，我看到你们学校门口有家奶茶店。”
女生对奶茶果然没有什么抵抗力，她这么一说，几个女生立刻高兴地答应了。
给她们点好了东西，苏颜看着她们问：“现在可以跟我说一说江辰了吧，他还挺帅的，是你们学校的校草吗？”
几个女生一致点头，短发女生说：“江辰可不就是靠着一张脸长得帅，不然哪会有女生喜欢他啊，但是他一般的女生是看不上的，专门找那些家里有钱的，比如说，蓝紫瑜。”
戴眼镜的女生点头：“没错，其实就黄晓那样的，江辰还真看不上，听说，是黄晓每个月给江辰上供，他才肯跟她保持男女朋友关系的。”
“我有你们都不知道的情报，”大眼睛的女生神秘地说，“其实黄晓，也不只有江辰一个男朋友，我有次看到她跟一个男人在操场，那男人还抱她了。”
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其他女生都激动地问：“是谁呀，是谁呀？”
“大晚上的，那男人还背对着我，我也没看清，不过听声音，有点像我们郑老师。”
“啊！”几个女生惊叫起来。
苏颜心里也不觉一惊，郑涛，那个看起来中规中矩，甚至还有点迂腐的班主任老师？
这个信息量略微有点大，苏颜一时有点消化不了。
她把听到的事告诉楚蔚然时，楚蔚然若有所思地说：“看来黄晓的自杀，还真不是那么简单。”
“你还是觉得是自杀？”在案情突然出现了这么多反转的时候，他还这样肯定？
“黄晓确实是自杀，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这背后，肯定是有人在教唆，我们现在，就是要把这个人揪出来。”以为用这样的办法，就能逃脱法律的制裁，那还真是太不把律法当回事了。
“那现在，我们要做什么？”苏颜问，“是不是要先查一下郑涛？”
看来，那天他说的那些话，根本就是在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郑涛当然要查，不过现在，我们还是先找到黄晓的那一万块钱去了哪里。”
楚蔚然话音刚落，陈江就进来了，对他说道：“在ATM机上，确实找到了江辰的指纹。”
“把江辰带回来审问。”楚蔚然对电话那边的小晟说。
“楚队，带不了了，”小晟喘着气说道，“江辰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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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队，早。”苏颜把早餐摆好，抬头看到刚跑完步的楚蔚然，脸微微红了一下。
“早。”楚蔚然回房间换衣服，走了几步，回头说，“私底下的时候，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楚……蔚然？”苏颜觉得有些不太习惯，“换了衣服出来吃早餐吧，我去叫爷爷和我哥。”
两人同时转身，却又同时停下，因为两人的手机都在这时响了起来。
雾霾，能见度不到十米，路上所有车辆都是龟速前行，而且还必须开着大灯。
苏颜有点怀疑楚蔚然是怎么在外面跑步的，但是他们和所有人一起，都是坐队里的车出来的，这么多人在场，她也不好意思问。
齐市第五中学高中部的操场上，只远远的看到亮着几盏灯，走近了，才看到还有很多人围在那儿。
“楚队长，你来了，是我啊，我是梁一番。”一个穿警服的年轻警察，极其热情地对楚蔚然笑着说，“你忘了，我们在坟场那个案子见过的。”
楚蔚然显然是不记得了，只是出于礼貌跟他握了下手：“这里什么情况？”
梁一番立刻指了指身后说：“死者在那边，一个高二女生，叫黄晓，死状……很诡异。”
看到梁一番神秘兮兮的神情，苏颜也不觉蹙了下眉。
他们跟着梁一番走过去，见单杠上倒吊着一个穿校服的女生，她的长发向下垂着，眼睛睁得溜圆，眼球也有些外凸。
两只胳膊直直地垂着，冲着她的地面上，一大滩血分外醒目。
梁一番说的诡异，大概是因为，明明都已经死亡，这个女生脸上，却带着一种得意的笑容，还有些嘲弄的味道。
白修和陈江他们去检查尸体和勘验现场，楚蔚然问旁边穿西装的人：“请问您是死者的老师吗？”
那人连忙说：“他们老师还没来呢，我是学校教导处主任，我叫宋成栋。”
“宋主任，您对这个学生熟悉吗？”楚蔚然又问。
宋成栋摇摇头：“不是太了解，您知道，我们学校是咱们市里的重点高中，学生多，事情也多，我不可能都认识。”
楚蔚然点头，表示理解：“那就麻烦宋主任，等他们老师来了之后，让他找我一下。”
“好的好的。”宋成栋忙说，然后又说道，“楚队长，学校领导和家长那边我都要通知，我就先失陪了。”
“好，您去忙吧。”楚蔚然看着宋成栋走开，很快消失在雾霾中，又回头走到白修身边问，“怎么样？”
“根据尸斑的情况和尸体僵硬的程度，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十个小时之前，也就是昨天晚上的八点到十点之间。”白修用戴着一次性手套的手撩起死者左手的袖子，露出手腕上一道很深的切口，“是割腕导致的失血过多死亡，至于是自杀还是他杀，，现在还不好说。”
赵四谷看着死者脚腕上绑的绳子说：“这要是自杀，难度会不会太高了点？”
“这其实很容易，”梁一番身体一跃，轻松地就攀了上去，然后双手抱头倒挂在上面，接着做了个仰卧起坐的姿势，又虚拟地用手做着缠绳子的动作，“只要身体柔韧度好，很简单的。”
这根本就是拐着弯在说赵四谷老胳膊老腿，赵四谷一脸的不高兴，但是又不好自己对号入座。
白修在旁边看到，暗暗笑了笑。
“楚队，”陈江在一边叫道，然后指着地上一个长方形的痕迹，“这里原来应该有东西。”
“手机？”苏颜看着那个形状，不觉想到这种可能。
其他人也都没有反驳，大家意见一致，楚蔚然问梁一番：“是谁第一个发现死者的？”
“不知道。”梁一番摇头。
所有人都看向他，梁一番忙解释：“是真的不知道，有人用了变声软件打电话报警的。”
那很明显，报案人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
楚蔚然对何智昭和小晟说：“你们去问一下，在报案的时间里，有谁去了操场。”
这所高中是全封闭管理，所有学生都要求住宿，如果有人单独出去，应该会有人发现的。
宋成栋专门给他们空出了一间会议室，也通知了黄晓所在班级的所有任课老师和同学接受询问。
第一个进来的，是黄晓的班主任郑涛，是个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
“黄晓，怎么说呢，”郑涛低头，组织着语言，“是个性格外向，很活泼的女生，大大咧咧的，有点像男孩子，可能也是这个原因吧，她的朋友都是男生，跟女生几乎不来往。”
“她学习成绩怎么样？”楚蔚然注意着郑涛的表情。
郑涛嘴角有抹苦笑：“成绩？我能说，我教这么多年语文，从来没见过考零分的学生吗？”
“那位宋主任刚才说，你们学校是市里的重点高中，应该都是好学生才对，至少也是中上游才能考得进来吧？”苏颜忍不住问。
郑涛仍是没抬头，但脸上的鄙夷很明显：“考进来的当然是，但是……”
见郑涛欲言又止，楚蔚然说道：“郑老师有话直说，不涉及案情的部分，我们会为您保密。”
“其实说了也没什么，这都是公开的秘密了，”郑涛自嘲地笑了一下，“只是我这个人，比较迂腐而已。其实学校每年除了考进来的学生之外，也会收一部分自费生，说白了，就是买分进来的，每年的行情都不一样，像今年，差一分要一千块钱，十分就是一万，黄晓来的那一年，大概交了六万多。”
苏颜看看楚蔚然，见他只是蹙了下眉，神情还算正常。
要说起来，这种事她也不是第一次听说，几乎好点的学校都会有，那些学生家长挤破了头，砸钱也要把孩子送进名校，学校美其名曰拿这些钱奖励优等生，其实还不都是学校领导捞外快。
第二个进来的，是个高个子男生，据说，在班上他和黄晓的关系比较好。
“叫什么名字？”楚蔚然问。
男生很不耐烦的样子，坐在那儿双腿一直抖啊抖的：“江辰。”
“说说你和黄晓的关系。”
“黄晓？”江辰的腿停下，身子往前探了探，“怎么，警察叔叔你们还管早恋呢？”
楚蔚然双手环胸看着他：“这么说，你和黄晓是恋人关系，你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什么叫最后一次见她？”江辰的脸色微微有些变，“黄晓怎么了？”
“她死了。”楚蔚然的语气极其平静。
江辰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这不可能，昨天晚上我们还见面了，是我送她回宿舍的！”
“你几点送她送去的，送完她之后你去了哪里，干了什么，有谁能证明？”
江辰被楚蔚然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有些懵，好一会儿才说：“大概是八点半，下了晚自习之后，我们去学校里的超市买了点零食，然后她就着急回宿舍，我就送她回去了。之后我也就回宿舍了，然后就没再出去，我宿舍的同学都能证明。”
“你知道她为什么着急回宿舍吗？”
“不知道，她最近几天总是神秘兮兮的，老是看着手机傻笑，我偷偷查了她的通话记录，还看了她的所有社交软件，也没见她跟别的男人的聊天记录，不知道她在干什么。”说到这些，江辰看起来也很困扰。
“昨天你们见面的时候，她有没有带手机？”楚蔚然忽然想到手机的问题，问道。
江辰摇头：“没有，我们班主任很变态的，只要进班都不让带手机，如果被发现，不只没收手机，还要通知家长，所以我们都是放宿舍的。”
所以黄晓才会急着回宿舍，看来，要解开疑问，还是要尽快找到黄晓的手机才行。
正准备让后面的同学进来的时候，何智昭和小晟回来了，何智昭还拽着一个身材瘦小的男生：“楚队，有人证明，就是他打电话报的案。”
男生看起来很害怕，根本不敢抬头看他们：“我……我没有。”
还没出去的江辰，突然从男生牛仔裤的口袋里掏出了一部手机，大声质问道：“这是黄晓的手机，张一鸣，你从哪儿拿来的，是不是你杀了她！”
被称作张一鸣的男生吓得哆嗦了起来：“我没有……我……我只是……”
楚蔚然朝何智昭扬了下下巴，示意他让江辰先出去。
何智昭从江辰手里把手机拿了过去，然后推了他一下：“这儿没你的事了，你可以出去了。”
江辰虽然很不服气，但是在楚蔚然面前，倒还不敢太嚣张，开门就出去了。
“坐下吧。”楚蔚然对那个张一鸣说，“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张一鸣小心翼翼地坐下，低着头，下巴都快垂到胸口上了：“那个手机……是我捡来的。”
“捡的，在哪儿捡的？”
“就是……就是，操场边的垃圾桶里。”张一鸣闪烁其词。
“你在撒谎，”楚蔚然说，“这部手机应该是掉在黄晓死的地方才对，现场还有你的脚印。”
虽然苏颜觉得楚蔚然这样诈一个孩子不太好，但是不可否认，这是最快让他说出实情的方法。
果然，张一鸣显然是被吓到了，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去的时候，她就已经……已经死了，我看她这个手机……很值钱，所以就……”
“所以就想占为己有？”楚蔚然替他说了。
张一鸣点头，脑袋也垂得更低：“我这个月的生活费，都被江辰他们抢去了，我这几天吃饭的钱都是借的，所以我看到那个手机，就想……大概能卖点钱……”
楚蔚然又问：“最后一个问题，你看到黄晓的时候，四周有没有人？”
张一鸣摇头：“那么大的雾霾，没人会去那里，要不是早上江辰说，让我帮他去操场找手串，他说昨天打篮球的时候掉了，我帮他捡回来，他就把生活费还给我一半，我才不会去。”
问题问完，楚蔚然让张一鸣出去了。
苏颜看他在试图打开手机，可是是指纹解锁，他们也只能看到屏幕上一张女生的照片，这么看的话，还是很漂亮的。
“江辰肯定是在说谎，他说他昨天把黄晓送回去后就没再出来，可是他说的证明人都是他的舍友，看张一鸣就知道，那些人肯定都是听他的，证词根本就没可信度。”苏颜说，“而且，他让张一鸣一大早的去给他找手串，然后张一鸣就发现了黄晓的尸体，捡了她的手机，还报了案。之后，他又在我们面前，从张一鸣身上准确无误地掏出了手机，就好像，是要把所有疑点都引到张一鸣身上。”
“现在说这些，还为之过早，你怎么知道不是张一鸣在撒谎。”楚蔚然轻叹了口气，看着手机说，“现在重要的是，要先知道这部手机里有什么线索。”
说到这个，苏颜猜想楚蔚然和她想到了同一个人，但是楚蔚然大概是不会开口的，所以只好她先说道：“不如让我哥来帮忙看看？”
其实如果不是上次的案子，苏颜还真不知道苏勖还有这项技能，看着他那么专业地把通过电脑模拟把指纹锁解开，苏颜对苏勖的崇拜又上升了一个高度。
只是，楚蔚然看到手机存储里有个文件夹，准备点开的时候，苏勖忽然叫了一声：“别点！”
但他说的有点晚了，楚蔚然的手指已经按在了屏幕上，也就是瞬间的事，整个手机屏幕忽然暗了下去，里面的所有东西都消失了。
“这是病毒软件？”楚蔚然拧眉。
“算是吧，看文件大小，应该是个游戏软件，这个软件可能自带了销毁设置。”苏勖说。
“还有这种设置？”楚蔚然从没听过。
苏勖摊了摊手，表示他已经无能为力。
看来手机的线索已经断了。
陈江拿着一份报告来说：“我不知道这算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从现场采集的脚印，指纹，包括单杠和绳子上，还有现场掉落的那把刀上的指纹验证，结果就是，所有的指纹都是死者自己的，脚印除了张一鸣，也只有她自己的，而且可以确定的是，张一鸣确实没有靠近黄晓，只是在手机掉落的地方有所停留，所以我的结论就是，死者是自杀的。”
“自杀？”苏颜有些惊讶，那这样的话，他们之前查的不都是白费力气吗？
“我和他的意见一致。”白修也走进来说道，“死者身上没有其他的伤痕，也没有中毒症状，而且根据她手腕处的切口的起落点，可以确定是她本人下的手。”
苏颜看看楚蔚然，他似乎也不能接受这个结论，但是白修和陈江都是专业的，他们不可能同时出错。
“那我们要把这个结果通知学校那边吗？”苏颜问。
“通知吧。”楚蔚然说，虽然学校有很多黑幕，但是跟这件案子没关系，他就没办法过问。
一直到下午，雾霾都没有散尽，他们在做结案报告，可是楚蔚然看着落款处要签字的地方，久久都没有写上去。
苏颜敲了几下门，有些激动地对楚蔚然说：“黄晓的父母来了，他们说黄晓不可能自杀的，这一定是他杀！”
楚蔚然把笔收好，报告也合了起来，站起来往外走。
在会议室里，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坐在椅子上，女人哭得眼睛红肿着，男人脸上也满是悲戚之色。
“我们家晓晓肯定不会自杀的，一定是有人害死她的！”黄晓的母亲哭着说道，“晓晓她那么开朗，怎么会自杀呢！”
见黄晓母亲情绪很激动，苏颜连忙上前安抚着她：“您别着急，有什么情况，您就跟我们说。”
但是他们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楚蔚然问道：“在出事之前，你们有没有联系过？”
“有，”黄晓的父亲说，“我妻子几乎每天都要跟女儿视频，问她生活和学习上的事。我也知道，晓晓在学习上很不上进，可是怎么办呢，我们就这一个女儿，当然是想把所有好的都给她。不过出事前几天，她确实挺反常的，脾气特别大，她妈刚跟她说没几句话，她就吵着要挂断。而且就是昨天中午的时候，她还给我打电话要钱，平时我都是每个月直接把她的生活费存到她的银行卡里，基本就够她花到月底了，就算是不够，也就是跟我要个几百块，可是昨天，她说让我给她卡里打一万块钱，我问她干什么用，她也不说，再问就急了，我就没再问，直接打给她了。”
楚蔚然低声对苏颜说了几句话，苏颜立刻就出去了。
外面虽然还是有雾霾，但是已经没那么严重了。
苏颜叫上小晟和陈江，他们一起又去了趟学校。
在女生宿舍楼下，和教学楼前面，分别有两个ATM自动取款机，陈江在上面采集了一些指纹。
小晟也去拿到了监控的录像带，苏颜则是去问了一些学生，看他们有没有看到可疑的人在这里取钱。
“昨天啊，有啊，”有个女生说，“我看到一个男生在这里取钱，而且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另一个女生说：“我也看到了，那个不就是江辰吗，黄晓的男朋友，不过，他好像不只黄晓一个女朋友。”
其他人也都暗笑了起来，但都不愿说太多。
苏颜对八卦虽然没有一点兴趣，可是这关系到案子，她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对几个女生说：“你们现在还不上晚自习吧，我请你们去喝东西怎么样，我看到你们学校门口有家奶茶店。”
女生对奶茶果然没有什么抵抗力，她这么一说，几个女生立刻高兴地答应了。
给她们点好了东西，苏颜看着她们问：“现在可以跟我说一说江辰了吧，他还挺帅的，是你们学校的校草吗？”
几个女生一致点头，短发女生说：“江辰可不就是靠着一张脸长得帅，不然哪会有女生喜欢他啊，但是他一般的女生是看不上的，专门找那些家里有钱的，比如说，蓝紫瑜。”
戴眼镜的女生点头：“没错，其实就黄晓那样的，江辰还真看不上，听说，是黄晓每个月给江辰上供，他才肯跟她保持男女朋友关系的。”
“我有你们都不知道的情报，”大眼睛的女生神秘地说，“其实黄晓，也不只有江辰一个男朋友，我有次看到她跟一个男人在操场，那男人还抱她了。”
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其他女生都激动地问：“是谁呀，是谁呀？”
“大晚上的，那男人还背对着我，我也没看清，不过听声音，有点像我们郑老师。”
“啊！”几个女生惊叫起来。
苏颜心里也不觉一惊，郑涛，那个看起来中规中矩，甚至还有点迂腐的班主任老师？
这个信息量略微有点大，苏颜一时有点消化不了。
她把听到的事告诉楚蔚然时，楚蔚然若有所思地说：“看来黄晓的自杀，还真不是那么简单。”
“你还是觉得是自杀？”在案情突然出现了这么多反转的时候，他还这样肯定？
“黄晓确实是自杀，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这背后，肯定是有人在教唆，我们现在，就是要把这个人揪出来。”以为用这样的办法，就能逃脱法律的制裁，那还真是太不把律法当回事了。
“那现在，我们要做什么？”苏颜问，“是不是要先查一下郑涛？”
看来，那天他说的那些话，根本就是在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郑涛当然要查，不过现在，我们还是先找到黄晓的那一万块钱去了哪里。”
楚蔚然话音刚落，陈江就进来了，对他说道：“在ATM机上，确实找到了江辰的指纹。”
“把江辰带回来审问。”楚蔚然对电话那边的小晟说。
“楚队，带不了了，”小晟喘着气说道，“江辰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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