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房间的地上散落着几条毛巾、许多薯片碎末和好几样玩具，往里走了几步，靳墨看到一个男人仰面躺在地上，另外还有一个女人瘫躺在沙发上，胸口还插着一把水果刀，而唐绍均坐在沙发上，双手紧握成拳，喃喃自语：“怎么，怎么会这样？混蛋！”
收起配枪，上前查看了一男一女的状况，呼吸全无，瞳孔放大，被害人身上却尚有余温，靳墨第一时间就怀疑是唐绍均所为，视线转向他，厉声问道：“他们是怎么死的？”
“我怎么知道！”唐绍均突然怒吼道。
同时，其他人也赶到了1208，靳墨当机立断下令道：“保护现场，通知局里。”
“是！”
唐绍均突然站起来，一个箭步冲到靳墨跟前，双手攀抓着他的肩膀，眼里含着泪，开始语无伦次：“我儿子在哪儿？小石头在哪儿？他是怎么死的，不，他不会死的，你，你们骗我，怎么会，为什么，你，你带我去见他，好吗？”他的情绪变得越来越激动，话音里带着哽咽。
“一杰带唐先生回局里认尸。”靳墨吩咐道。
“是。”沈一杰站在唐绍均的身后，“唐先生，请吧！”
松开手，唐绍均一时未站稳，重心往后靠着，若不是沈一杰在后头托了一把，恐怕他早已瘫倒在地。
他临走时，靳墨从试衣镜里看到唐绍均在门口停驻了脚步，手扶着门框，迟疑片刻，偷偷的回头看了眼，这个举动引起了他注意，心下疑惑。
萧楠赶到时，通往1208室的走廊间已经拉起了警戒线，留有两个警员看守，她出示证件，走进案发现场，环顾四周，这套客房是分内外两室，两名被害人都在外间，屋里有点紊乱，她拎着工具箱，蹲在男被害人身旁，照旧先测量肝温，又检查了他胸前的那道伤口，手法和何飞的有点类似，一刀扎入胸口。
“怎么样？”
转身回首时，因为离的近，萧、靳差点撞在一起，萧楠本能的躲让，身子的重心略微往后仰着，没站稳，说时迟那时快，靳墨伸手一拉，妥妥的将她揽进了怀里。
见其他人都看向自己这边，萧楠不好意思的干咳了几声，挣脱开靳墨的怀抱，快步走到女被害人身旁，道：“男被害者死亡时间大约两个小时左右，不过。”她托起女被害人的头部，边查看边道：“房间的冷气温度调的很低，初步断定的死亡时间只能做个参考。”
起身时，她注意到地上有薯片碎末，还有玩具，问：“这儿该不会是藏肉票的地方吧？”萧楠想起视频中瘦小的人染过发，视线随即在两名被害人之间徘徊，发现女人的鬓发微微泛黄，脱下手套，微笑道：“行啊，靳队的办事效益可是越来越快了，这么快就把绑匪的老巢穴给找到了，厉害！”说罢，她竖起了大拇指。
轻叹了口气，靳墨冷笑道：“厉害？呵，如果我真的厉害就不会被姓唐的那只老狐狸耍的团团转了。”他抡起衣袖，“这儿，是唐绍均带我们来，你说，是不是很讽刺？”
“倒也不会，起码证实了你的想法，他和绑架案有关！”萧楠见两名被害者被抬了出去，眉头一蹙，问：“这间屋子是谁先进的？”
“唐绍均。”
“那你们和他进屋的时间相隔了多久？”
“十几分钟吧！”靳墨回翻着桌上残留的食物，闷声道：“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唐存在杀人的动机和作案时间，可你刚刚也说了两名被害人的死亡时间大约两个小时左右，就算空调的温度打的再低，尸温也不可能在那么短时间内降那么多？不过？”想到刚刚唐绍均离开的模样，靳墨欲言又止，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两人沉默对视时，一名警员过来汇报：“靳队，证据采集工作已经完毕。”
“收队。”靳墨吩咐道：“走廊上的警戒线先别拆，再留两三个人轮班看守，通知酒店相关人员，让他们配合下工作，12层暂时停止客人入住。”
“是！”众人应声散去。
回市局的路上，靳、萧二人虽同坐一车，可彼此间的交流为零，尴尬、紧张的氛围笼罩在车内，这让坐在后排的另外三个人备受压抑，车子驶进大院，三个人迫不及待的下了车。
靳墨掏出一根烟，夹在指间把玩着，用余光瞄了手表，一言未发，稍坐了会，下车了。
“五分钟后，我会对那两具尸体进行解剖，你……”关上车门，萧楠问：“你过来吗？”
“唔，不用等五分钟，我直接去你那儿，顺便会会唐绍均。”靳墨拎过萧楠手里的箱子，微笑道：“箱子那么重，我怎么忍心让你自己拎着回去。”
“靳队就不怕别人说你假公济私？”
摇了几下头，靳墨故意凑到萧楠耳边，柔声道：“千金难买我乐意。”说完，他微笑着转身就走，没给萧楠留任何反驳或是调侃的机会。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办公区，走廊上，和他们擦肩而过的人纷纷“靳队，萧医生。”的叫唤着，靳墨都是点头示意，萧楠跟在他身后，微笑着回一句：“你好。”或是“你们好。”
过了转角，萧、靳二人一左一右同时推开了木门，两人相视而笑，视线转移间，他们远远望见在走廊的那一头，张斌、沈一杰陪着唐绍均，直愣的伫立在那儿。
见靳墨走去，唐绍均扑了过去，激动的抓着他的肩膀，咆哮道：“我都说了连世永要害我儿子，你为什么，为什么不抓他？啊？”
萧楠本想上前劝阻，却见靳墨摇了下头，她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
只见他伫立在原地，面对唐绍均的质问，无动于衷，嘴角抽动了几下，冷声道：“我几次三番问你，可你是怎么做的，隐瞒、撒谎，交赎金时，不惜带我们逛花园，耍的我们团团转，现在知道冲我发脾气了？晚了！”靳墨一把推开他，瞪视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背靠墙面，唐绍均悔恨不已。
“一杰送唐先生回去。”靳墨把箱子交给张斌，盯看着唐绍均，特意吩咐道：“好生照看，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是！”
目送着唐绍均离开，萧楠询问道：“解剖室都准备好了？”
“恩，万事俱备，就等你归来！”张斌回道。
推门走进解剖室，她好似想起了什么，闷声道：“停尸房视频登录密码多少来着？”
“jcfy@892！”张斌拿起文件夹，一脸嫌弃道：“萧医生，这应该是你第三回我密码了！”他凑到萧楠身边，小声提醒道：“其实很好记，警察法医首字母外加三个数字。”
“连这点小事都要我自己记，要你何用？”萧楠穿好装束，打开MP3的录音功能，夹在衣领处，因为在酒店的时候就检查过两名被害人的外伤情况，所以这回她这回直接跳过了这环节，拿起柳叶刀先在男被害人的胸腔拉开了一道口子。
“记录，男被害人年约30岁——35岁之间，身高180，无外伤，致死原因是胸口中刀，致使心脏破裂骤停而死。”萧楠仔细的检查着死者其他内脏发现并无出血点，打开胃部，她发现被害人胃里的食物消化程度比唐磊的要高，残留下来的并不多，取出装盘，“从被害者面部表情来看，临死前很平静，四肢也没挣扎过的痕迹。”
来到女被害人身旁，小心翼翼的取下水果刀，萧楠一边查看，一边道：“刀具直插心脏，手法很精确。”她停下手里的活，抬眸看向靳墨，问：“对了，何飞案的凶器模拟图出来了吗？”
“好像出来了吧！？”
听着语气，充满了不肯定，不像是靳墨风格，这让萧楠更加肯定了他与那把刀颇有渊源，她脱下手套和口罩，视线定格，大约过一分钟，话到了嘴边，萧楠始终还是咽了回去，拿过书面记录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在主刀法医处，唰唰的签下了大名。
“我先回办公室了。”
“好，老规矩，报告我会尽早处理好给你的。”萧楠见他背对着自己，摆了下手，下意识的轻叹了一声。
解开白大褂的扣子，她见张斌在缝合时，下针打结总是犹犹豫豫的模样，善意的提醒道：“下针手要稳，针和皮肤形成45度角，别犹豫，扎下去，穿过拉起，必须一气呵成。”她见张斌绕线打结，教道：“打结绕花，先松后紧，拉扯要干脆。”
张斌应了一声‘恩’，照做了，果然比先前顺多了，他回头看着萧楠，笑道：“谢谢！”
“缝针的要诀口令，其实你心里清楚的很，你做不好，只是欠缺了那么点自信了。”她放下文件夹，好似想起了什么，问：“对了，编号39822的相关化验报告你都处理好了吗？”
“唔，弄好了，就摆在你左手边的文件架里。”张斌剪断缝合线。
“那你刚刚怎么不交给靳墨？”
收拾着器材，张斌轻描淡写的说了“忘了”二字，拿着托盘，摘下口罩，笑盈盈道：“错有错着，恰好给你理由去靳队的办公室坐坐。”
“成心的还是故意的？”萧楠冲他翻了个大白眼。
刑侦队办公室。
一进门，靳墨就亲自调看了帝濠商务酒店12层的监控，17日那天两个人七点半出去，从装扮上看并无异常，九点半回来的房间，两人回来时只拎着两袋东西，并未见行李箱，难道是中途扔了？
加快播放速度，房间的人除了17号晚出过门，就再没见他们出来过。
视频跳到昨天晚上，大约七点半有一个服务员推着餐车出现在12层的走廊上，他全程低着头，走到1208室门口时，他索性一转身，背对着监控。
他是有意为之，还是？靳墨不敢确定。
“咚咚……”靳墨并未抬头，拖动鼠标，反复看着那个服务员的出现的那段视频，心不在焉道：“请进！”
“这份是唐磊血液、肺部积水、胃部食残的详细报告，麻烦靳队签收。”萧楠毫不客气的在靳墨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从笔筒里抽出一支签字笔，递给他。
“萧医生，我的位置都还没坐热，你就追过来了，就不怕别人也说你假公济私？”接过笔，靳墨在最后一页的最后一行签上名字。
“要不是张斌说忘了，我才懒得过来。”
靳墨见她冲自己翻了个大白眼，无奈一笑，“具体说说吧！”
“恩，在唐磊的血液和胃部食残里，我们发现了有安眠药的成分。按常理推测，应该是有人事先在他们吃的东西里下了药，等药效发挥后，他再潜入房间作案！”
“处方药？”
她点了下头，又把报告翻到第四页，指着其中一行数据，说：“唐磊肺部积水里发现了次氯酸和盐酸，这应该是自来水氯化法的产物，属于家用水。”她大胆的推测道：“唐磊被杀案的整个过程应该是有人把他带出酒店，在某一处，淹死后，装袋弃尸。”
摇动椅子，萧楠看到视频里出现一个服务员用房卡进入到房间里，是1208室？再看显示的时间，是十点半，这么晚打扫卫生？
只见他把工具车也推进了房间，心下疑惑。
倒回反复看，他是从监控底下过，始终背对着镜头，来到1208室门口前，他前后看着，扭头时，手搭着帽檐，好似有意遮挡。
靳墨切换双频观看，从身形、动作习惯上来看，两个服务员有着相似之处，萧楠见靳墨拿起座机听筒，直截了当的说：“请酒店住房部的负责人来局里一趟，尽快！”
挂了电话，萧楠见他又倒带看了一回，眉头微蹙，摇头自语道：“应该不是他？可除了他，唐绍均也没别的仇家了？”
“想到了什么？”萧楠询问道。
“不确定！”接着他又给用手机拨打着电话，接通后，问：“昨晚，你们确定连世永没有离开过家，尤其是七点到十一点之间。”
电话那头的人微微一怔，回答道：“确定！这个时间他都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恩，知道，继续监视！”
“又是一个在警方监视下的嫌疑人？”萧楠用手托着头。
一个警员站在门旁叫了声：“报告！”
“请进！”靳、萧二人循声望去，见他领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介绍说：“他是帝濠商务酒店的住房部经理：周同宇。”
靳墨友好的向他伸出手，笑道：“周总，不好意思，还让你特意跑一趟。”
“警民合作，应该的，再说酒店发生这样的事，我们也希望早日破案，让事态平息下来，酒店也好打开门继续做生意。”周同宇正襟危坐，尴尬一笑，“靳队，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跟周总客套了。”他将一杯茶摆在周同宇跟前，开门见山的问：“住房部的送餐都是内部服务吗？”
他端着茶杯，不假思索道：“恩，最近酒店整顿，谢绝外部送餐人员进入，所以客人只能选择本酒店内部的点餐服务。”
“麻烦你能帮我查一下1208室，昨晚的点餐记录！”
“没问题。”周同宇拿出手机，打开酒店APP，进入后台账户登录后，调看了1208所有的订餐记录，他将页面拉到最后，说：“昨晚，那个房间的客人并没有点餐。”说罢，他把手机递给了靳墨。
靳、萧两人视线交汇间，眼里满是诧异。
回到办公桌前，靳墨挪动着电脑屏幕，拿笔点着屏幕上的人，问：“周总，这人你认识吗？”
周同宇仔细辨认，可由于他在监控下，不是压着帽子遮挡就是背对着，无法看清那人的脸，“我虽然没看清他的脸，但可以肯定他不是我们酒店的人。”
他抬起头，视线在萧、靳见徘徊，笑着解释道：“我们酒店有明文规定上班是出了穿工作服外，必须要穿黑皮鞋，他们上岗前，我都会检查，确认后，才能去工作。”周同宇指着视频里的人，“他穿了运动鞋。”
萧楠拖动鼠标，调出另外一段视频，发现他脚上穿的和先前那人是同款鞋子，警惕的问道：“周经理，你们打扫房间一般是几点道几点？”
“上午九点到十点半，下午四点到五点半。”
“打扫时，工具车可以进房间吗？”萧楠又问。
周同宇摇了下头。
靳、萧二人沉默对视，室内一片寂静。
送走周同宇，萧楠直径走到白板前，拿起记号笔，写道：“第一条：犯罪嫌疑人七点半给1208房间里的人送了食物。”写完后，一个箭头打过去，写下了‘安眠药’三个大字。
“第二条：十点半，他再次进入1208房间。”有一个箭头打过去，写下“唐磊被带走。”
一个大括号，她写下了唐绍均和连世永的名字。
“带走唐磊的应该不是连世永。”靳墨接过记号笔，在连世永后头打了一个问号，“他的脚受过伤，走路一瘸一拐的，显然和视频里的人不符。”
“何飞、唐命案，两个嫌疑人，都有不在场证明人。”靳墨把四起案子的的文件夹依序摊在桌上，点燃起一根烟，他并没抽，突然问道：“你好像说过何飞的致命伤和1208室的两名被害人类似？”
“不是类似，应该说是手法一致，凶器不同。”
他弹了下烟灰，深吸了口，闷声道：“杀害何飞的凶器是双刃匕首，刺狼，是上世纪军用刀，我也是在老爸的书房里见过一回。听严叔叔说刺狼只是奖励给有功之人。”
军人？萧楠下意识的在白板上写下‘汪洋’二字，“会不会是他？”
“不会，汪洋参军的时候，军队里用的匕首大多数是单面开刃的。”他掐没烟头，继续道：“我问过人，直插心脏杀人的方式，是老侦察兵在实战中摸索出来的。”
“唐绍均和连世永不就恰好符合条件吗？”
“可我想不通，他们为什么要杀一个毫不相干的何飞？”靳墨用笔点着照片。
王珂拿着一张纸进来，见办公室的氛围不对劲，还以为两人吵架，犹豫着退了几步，敲着门，“那个靳队，唐家传真机的来往记录，我都筛选过了，交赎款那天下午的确有一个号码向唐家穿过一份东西，不过，内容和唐绍均给的有出入。”他将纸笺摊放在桌上，只见上面写两行字：“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帝濠商务酒店！”
“看来唐绍均的布局，事先有人知道。”
“哦，对了，给我们发何飞视频的IP，我也查到了，是一家网吧的。”王珂敲击着键盘，通过内部网，利用代码直接侵入了那家网吧监控后台，输入特定的时间，画面直接切换，屏幕里出现了一个身穿黑色运动，带着鸭舌帽的人，他的帽子全程压得很低，只能看清胸前项链的样式，靳墨指着那人，问“可以查到他是谁吗？”
王珂摇下头，“我黑进了网吧内部网卡登记后台，调出了他的身份证，经过对比是假的。”
“那传真号码？”靳墨心有不甘。
“我也查过，是属于锦泰百货商店租务部的。”王珂见靳墨不吱声，犹豫道：“那个，要是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靳墨望着白板，心不在焉点了下头，从何飞案起，再到今天的两起命案，相互间看似毫无关系，但靳墨总觉得几者之间有着说不清的关系，他想用连线法把各自的线索链接起来，可是连了这头，那头又断了。
而且不在场证明又该如何解释？他起身在办公室来回踱步。
突然外头传来一阵吵闹，只听得杜竹埋怨道：“陈哥，你怎么老是拿我的薯片吃，你桌上不是也有吗？”
陈天将自己那包扔给了杜竹，笑道：“偶尔交换一下，尝尝别的口味，小丫头，不要那么小气，下回，我给你多买几包。”
灵光一现，靳墨似乎想到了什么，回头，和萧楠视线相碰撞一刹那，两人的嘴角同时微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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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起配枪，上前查看了一男一女的状况，呼吸全无，瞳孔放大，被害人身上却尚有余温，靳墨第一时间就怀疑是唐绍均所为，视线转向他，厉声问道：“他们是怎么死的？”
“我怎么知道！”唐绍均突然怒吼道。
同时，其他人也赶到了1208，靳墨当机立断下令道：“保护现场，通知局里。”
“是！”
唐绍均突然站起来，一个箭步冲到靳墨跟前，双手攀抓着他的肩膀，眼里含着泪，开始语无伦次：“我儿子在哪儿？小石头在哪儿？他是怎么死的，不，他不会死的，你，你们骗我，怎么会，为什么，你，你带我去见他，好吗？”他的情绪变得越来越激动，话音里带着哽咽。
“一杰带唐先生回局里认尸。”靳墨吩咐道。
“是。”沈一杰站在唐绍均的身后，“唐先生，请吧！”
松开手，唐绍均一时未站稳，重心往后靠着，若不是沈一杰在后头托了一把，恐怕他早已瘫倒在地。
他临走时，靳墨从试衣镜里看到唐绍均在门口停驻了脚步，手扶着门框，迟疑片刻，偷偷的回头看了眼，这个举动引起了他注意，心下疑惑。
萧楠赶到时，通往1208室的走廊间已经拉起了警戒线，留有两个警员看守，她出示证件，走进案发现场，环顾四周，这套客房是分内外两室，两名被害人都在外间，屋里有点紊乱，她拎着工具箱，蹲在男被害人身旁，照旧先测量肝温，又检查了他胸前的那道伤口，手法和何飞的有点类似，一刀扎入胸口。
“怎么样？”
转身回首时，因为离的近，萧、靳差点撞在一起，萧楠本能的躲让，身子的重心略微往后仰着，没站稳，说时迟那时快，靳墨伸手一拉，妥妥的将她揽进了怀里。
见其他人都看向自己这边，萧楠不好意思的干咳了几声，挣脱开靳墨的怀抱，快步走到女被害人身旁，道：“男被害者死亡时间大约两个小时左右，不过。”她托起女被害人的头部，边查看边道：“房间的冷气温度调的很低，初步断定的死亡时间只能做个参考。”
起身时，她注意到地上有薯片碎末，还有玩具，问：“这儿该不会是藏肉票的地方吧？”萧楠想起视频中瘦小的人染过发，视线随即在两名被害人之间徘徊，发现女人的鬓发微微泛黄，脱下手套，微笑道：“行啊，靳队的办事效益可是越来越快了，这么快就把绑匪的老巢穴给找到了，厉害！”说罢，她竖起了大拇指。
轻叹了口气，靳墨冷笑道：“厉害？呵，如果我真的厉害就不会被姓唐的那只老狐狸耍的团团转了。”他抡起衣袖，“这儿，是唐绍均带我们来，你说，是不是很讽刺？”
“倒也不会，起码证实了你的想法，他和绑架案有关！”萧楠见两名被害者被抬了出去，眉头一蹙，问：“这间屋子是谁先进的？”
“唐绍均。”
“那你们和他进屋的时间相隔了多久？”
“十几分钟吧！”靳墨回翻着桌上残留的食物，闷声道：“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唐存在杀人的动机和作案时间，可你刚刚也说了两名被害人的死亡时间大约两个小时左右，就算空调的温度打的再低，尸温也不可能在那么短时间内降那么多？不过？”想到刚刚唐绍均离开的模样，靳墨欲言又止，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两人沉默对视时，一名警员过来汇报：“靳队，证据采集工作已经完毕。”
“收队。”靳墨吩咐道：“走廊上的警戒线先别拆，再留两三个人轮班看守，通知酒店相关人员，让他们配合下工作，12层暂时停止客人入住。”
“是！”众人应声散去。
回市局的路上，靳、萧二人虽同坐一车，可彼此间的交流为零，尴尬、紧张的氛围笼罩在车内，这让坐在后排的另外三个人备受压抑，车子驶进大院，三个人迫不及待的下了车。
靳墨掏出一根烟，夹在指间把玩着，用余光瞄了手表，一言未发，稍坐了会，下车了。
“五分钟后，我会对那两具尸体进行解剖，你……”关上车门，萧楠问：“你过来吗？”
“唔，不用等五分钟，我直接去你那儿，顺便会会唐绍均。”靳墨拎过萧楠手里的箱子，微笑道：“箱子那么重，我怎么忍心让你自己拎着回去。”
“靳队就不怕别人说你假公济私？”
摇了几下头，靳墨故意凑到萧楠耳边，柔声道：“千金难买我乐意。”说完，他微笑着转身就走，没给萧楠留任何反驳或是调侃的机会。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办公区，走廊上，和他们擦肩而过的人纷纷“靳队，萧医生。”的叫唤着，靳墨都是点头示意，萧楠跟在他身后，微笑着回一句：“你好。”或是“你们好。”
过了转角，萧、靳二人一左一右同时推开了木门，两人相视而笑，视线转移间，他们远远望见在走廊的那一头，张斌、沈一杰陪着唐绍均，直愣的伫立在那儿。
见靳墨走去，唐绍均扑了过去，激动的抓着他的肩膀，咆哮道：“我都说了连世永要害我儿子，你为什么，为什么不抓他？啊？”
萧楠本想上前劝阻，却见靳墨摇了下头，她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
只见他伫立在原地，面对唐绍均的质问，无动于衷，嘴角抽动了几下，冷声道：“我几次三番问你，可你是怎么做的，隐瞒、撒谎，交赎金时，不惜带我们逛花园，耍的我们团团转，现在知道冲我发脾气了？晚了！”靳墨一把推开他，瞪视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背靠墙面，唐绍均悔恨不已。
“一杰送唐先生回去。”靳墨把箱子交给张斌，盯看着唐绍均，特意吩咐道：“好生照看，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是！”
目送着唐绍均离开，萧楠询问道：“解剖室都准备好了？”
“恩，万事俱备，就等你归来！”张斌回道。
推门走进解剖室，她好似想起了什么，闷声道：“停尸房视频登录密码多少来着？”
“jcfy@892！”张斌拿起文件夹，一脸嫌弃道：“萧医生，这应该是你第三回我密码了！”他凑到萧楠身边，小声提醒道：“其实很好记，警察法医首字母外加三个数字。”
“连这点小事都要我自己记，要你何用？”萧楠穿好装束，打开MP3的录音功能，夹在衣领处，因为在酒店的时候就检查过两名被害人的外伤情况，所以这回她这回直接跳过了这环节，拿起柳叶刀先在男被害人的胸腔拉开了一道口子。
“记录，男被害人年约30岁——35岁之间，身高180，无外伤，致死原因是胸口中刀，致使心脏破裂骤停而死。”萧楠仔细的检查着死者其他内脏发现并无出血点，打开胃部，她发现被害人胃里的食物消化程度比唐磊的要高，残留下来的并不多，取出装盘，“从被害者面部表情来看，临死前很平静，四肢也没挣扎过的痕迹。”
来到女被害人身旁，小心翼翼的取下水果刀，萧楠一边查看，一边道：“刀具直插心脏，手法很精确。”她停下手里的活，抬眸看向靳墨，问：“对了，何飞案的凶器模拟图出来了吗？”
“好像出来了吧！？”
听着语气，充满了不肯定，不像是靳墨风格，这让萧楠更加肯定了他与那把刀颇有渊源，她脱下手套和口罩，视线定格，大约过一分钟，话到了嘴边，萧楠始终还是咽了回去，拿过书面记录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在主刀法医处，唰唰的签下了大名。
“我先回办公室了。”
“好，老规矩，报告我会尽早处理好给你的。”萧楠见他背对着自己，摆了下手，下意识的轻叹了一声。
解开白大褂的扣子，她见张斌在缝合时，下针打结总是犹犹豫豫的模样，善意的提醒道：“下针手要稳，针和皮肤形成45度角，别犹豫，扎下去，穿过拉起，必须一气呵成。”她见张斌绕线打结，教道：“打结绕花，先松后紧，拉扯要干脆。”
张斌应了一声‘恩’，照做了，果然比先前顺多了，他回头看着萧楠，笑道：“谢谢！”
“缝针的要诀口令，其实你心里清楚的很，你做不好，只是欠缺了那么点自信了。”她放下文件夹，好似想起了什么，问：“对了，编号39822的相关化验报告你都处理好了吗？”
“唔，弄好了，就摆在你左手边的文件架里。”张斌剪断缝合线。
“那你刚刚怎么不交给靳墨？”
收拾着器材，张斌轻描淡写的说了“忘了”二字，拿着托盘，摘下口罩，笑盈盈道：“错有错着，恰好给你理由去靳队的办公室坐坐。”
“成心的还是故意的？”萧楠冲他翻了个大白眼。
刑侦队办公室。
一进门，靳墨就亲自调看了帝濠商务酒店12层的监控，17日那天两个人七点半出去，从装扮上看并无异常，九点半回来的房间，两人回来时只拎着两袋东西，并未见行李箱，难道是中途扔了？
加快播放速度，房间的人除了17号晚出过门，就再没见他们出来过。
视频跳到昨天晚上，大约七点半有一个服务员推着餐车出现在12层的走廊上，他全程低着头，走到1208室门口时，他索性一转身，背对着监控。
他是有意为之，还是？靳墨不敢确定。
“咚咚……”靳墨并未抬头，拖动鼠标，反复看着那个服务员的出现的那段视频，心不在焉道：“请进！”
“这份是唐磊血液、肺部积水、胃部食残的详细报告，麻烦靳队签收。”萧楠毫不客气的在靳墨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从笔筒里抽出一支签字笔，递给他。
“萧医生，我的位置都还没坐热，你就追过来了，就不怕别人也说你假公济私？”接过笔，靳墨在最后一页的最后一行签上名字。
“要不是张斌说忘了，我才懒得过来。”
靳墨见她冲自己翻了个大白眼，无奈一笑，“具体说说吧！”
“恩，在唐磊的血液和胃部食残里，我们发现了有安眠药的成分。按常理推测，应该是有人事先在他们吃的东西里下了药，等药效发挥后，他再潜入房间作案！”
“处方药？”
她点了下头，又把报告翻到第四页，指着其中一行数据，说：“唐磊肺部积水里发现了次氯酸和盐酸，这应该是自来水氯化法的产物，属于家用水。”她大胆的推测道：“唐磊被杀案的整个过程应该是有人把他带出酒店，在某一处，淹死后，装袋弃尸。”
摇动椅子，萧楠看到视频里出现一个服务员用房卡进入到房间里，是1208室？再看显示的时间，是十点半，这么晚打扫卫生？
只见他把工具车也推进了房间，心下疑惑。
倒回反复看，他是从监控底下过，始终背对着镜头，来到1208室门口前，他前后看着，扭头时，手搭着帽檐，好似有意遮挡。
靳墨切换双频观看，从身形、动作习惯上来看，两个服务员有着相似之处，萧楠见靳墨拿起座机听筒，直截了当的说：“请酒店住房部的负责人来局里一趟，尽快！”
挂了电话，萧楠见他又倒带看了一回，眉头微蹙，摇头自语道：“应该不是他？可除了他，唐绍均也没别的仇家了？”
“想到了什么？”萧楠询问道。
“不确定！”接着他又给用手机拨打着电话，接通后，问：“昨晚，你们确定连世永没有离开过家，尤其是七点到十一点之间。”
电话那头的人微微一怔，回答道：“确定！这个时间他都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恩，知道，继续监视！”
“又是一个在警方监视下的嫌疑人？”萧楠用手托着头。
一个警员站在门旁叫了声：“报告！”
“请进！”靳、萧二人循声望去，见他领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介绍说：“他是帝濠商务酒店的住房部经理：周同宇。”
靳墨友好的向他伸出手，笑道：“周总，不好意思，还让你特意跑一趟。”
“警民合作，应该的，再说酒店发生这样的事，我们也希望早日破案，让事态平息下来，酒店也好打开门继续做生意。”周同宇正襟危坐，尴尬一笑，“靳队，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跟周总客套了。”他将一杯茶摆在周同宇跟前，开门见山的问：“住房部的送餐都是内部服务吗？”
他端着茶杯，不假思索道：“恩，最近酒店整顿，谢绝外部送餐人员进入，所以客人只能选择本酒店内部的点餐服务。”
“麻烦你能帮我查一下1208室，昨晚的点餐记录！”
“没问题。”周同宇拿出手机，打开酒店APP，进入后台账户登录后，调看了1208所有的订餐记录，他将页面拉到最后，说：“昨晚，那个房间的客人并没有点餐。”说罢，他把手机递给了靳墨。
靳、萧两人视线交汇间，眼里满是诧异。
回到办公桌前，靳墨挪动着电脑屏幕，拿笔点着屏幕上的人，问：“周总，这人你认识吗？”
周同宇仔细辨认，可由于他在监控下，不是压着帽子遮挡就是背对着，无法看清那人的脸，“我虽然没看清他的脸，但可以肯定他不是我们酒店的人。”
他抬起头，视线在萧、靳见徘徊，笑着解释道：“我们酒店有明文规定上班是出了穿工作服外，必须要穿黑皮鞋，他们上岗前，我都会检查，确认后，才能去工作。”周同宇指着视频里的人，“他穿了运动鞋。”
萧楠拖动鼠标，调出另外一段视频，发现他脚上穿的和先前那人是同款鞋子，警惕的问道：“周经理，你们打扫房间一般是几点道几点？”
“上午九点到十点半，下午四点到五点半。”
“打扫时，工具车可以进房间吗？”萧楠又问。
周同宇摇了下头。
靳、萧二人沉默对视，室内一片寂静。
送走周同宇，萧楠直径走到白板前，拿起记号笔，写道：“第一条：犯罪嫌疑人七点半给1208房间里的人送了食物。”写完后，一个箭头打过去，写下了‘安眠药’三个大字。
“第二条：十点半，他再次进入1208房间。”有一个箭头打过去，写下“唐磊被带走。”
一个大括号，她写下了唐绍均和连世永的名字。
“带走唐磊的应该不是连世永。”靳墨接过记号笔，在连世永后头打了一个问号，“他的脚受过伤，走路一瘸一拐的，显然和视频里的人不符。”
“何飞、唐命案，两个嫌疑人，都有不在场证明人。”靳墨把四起案子的的文件夹依序摊在桌上，点燃起一根烟，他并没抽，突然问道：“你好像说过何飞的致命伤和1208室的两名被害人类似？”
“不是类似，应该说是手法一致，凶器不同。”
他弹了下烟灰，深吸了口，闷声道：“杀害何飞的凶器是双刃匕首，刺狼，是上世纪军用刀，我也是在老爸的书房里见过一回。听严叔叔说刺狼只是奖励给有功之人。”
军人？萧楠下意识的在白板上写下‘汪洋’二字，“会不会是他？”
“不会，汪洋参军的时候，军队里用的匕首大多数是单面开刃的。”他掐没烟头，继续道：“我问过人，直插心脏杀人的方式，是老侦察兵在实战中摸索出来的。”
“唐绍均和连世永不就恰好符合条件吗？”
“可我想不通，他们为什么要杀一个毫不相干的何飞？”靳墨用笔点着照片。
王珂拿着一张纸进来，见办公室的氛围不对劲，还以为两人吵架，犹豫着退了几步，敲着门，“那个靳队，唐家传真机的来往记录，我都筛选过了，交赎款那天下午的确有一个号码向唐家穿过一份东西，不过，内容和唐绍均给的有出入。”他将纸笺摊放在桌上，只见上面写两行字：“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帝濠商务酒店！”
“看来唐绍均的布局，事先有人知道。”
“哦，对了，给我们发何飞视频的IP，我也查到了，是一家网吧的。”王珂敲击着键盘，通过内部网，利用代码直接侵入了那家网吧监控后台，输入特定的时间，画面直接切换，屏幕里出现了一个身穿黑色运动，带着鸭舌帽的人，他的帽子全程压得很低，只能看清胸前项链的样式，靳墨指着那人，问“可以查到他是谁吗？”
王珂摇下头，“我黑进了网吧内部网卡登记后台，调出了他的身份证，经过对比是假的。”
“那传真号码？”靳墨心有不甘。
“我也查过，是属于锦泰百货商店租务部的。”王珂见靳墨不吱声，犹豫道：“那个，要是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靳墨望着白板，心不在焉点了下头，从何飞案起，再到今天的两起命案，相互间看似毫无关系，但靳墨总觉得几者之间有着说不清的关系，他想用连线法把各自的线索链接起来，可是连了这头，那头又断了。
而且不在场证明又该如何解释？他起身在办公室来回踱步。
突然外头传来一阵吵闹，只听得杜竹埋怨道：“陈哥，你怎么老是拿我的薯片吃，你桌上不是也有吗？”
陈天将自己那包扔给了杜竹，笑道：“偶尔交换一下，尝尝别的口味，小丫头，不要那么小气，下回，我给你多买几包。”
灵光一现，靳墨似乎想到了什么，回头，和萧楠视线相碰撞一刹那，两人的嘴角同时微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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