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蒲公英计划

　　
——“主不在乎！”
这种被完全无视却又毫无办法的无力感，促使人类的群体性恐慌情绪，继续在人群中快速蔓延着。假如，这种恐慌只是让一些人战战兢兢地躲在家里，像是受了惊吓的麻雀一样，那还好办。
可是，麻烦的是，美洲、欧洲、非洲等地的一部分年轻人们，开始举行浩大的“末日狂欢”。而且很快，这个狂欢就变成了大规模的骚乱，人们疯狂地在满是垃圾，并且混杂着酒精与尿骚味的街道上奔跑着、尖叫着，并把沿途能点燃的一切都点燃了。
这导致已经很久没有处理过这种混乱局面的警员们，根本不知道如何应对这种局面。人们甚至开始后悔10年前，否决了议员们提出的用智能机器人替代真人类执法，即“机器人警察法案”的议案。
可是，这真的是因为群体恐惧而产生的吗？还只是纯粹的，人们需要一个放纵的机会而已？
或者，真正的答案也只有那些正在举行“末日狂欢”的人心里最清楚。
好在人类毕竟还有一个叫“群体理性”的东西在隐隐地约束着人类的行为。不然，在几百年前那场世纪冷战中，人类或许早已经被一场核大战毁灭了。
而这次率先做出理性行为的，无疑是政治家们和科学家们共同作出的——人类的这些行为在“白色星环”面前，一切都是徒劳的。既然如此，不如安静地等待着命运的最终裁决吧！而且，这个“白色星环”虽然像是个突然闯入地球家园的星外大象，毕竟他不是还没有表现出对人类的敌意吗？
不过，一些好事者最终还是把事情往“敌意”方向引，因为他们有一个过硬的理由：“白色星环还在生长，或许，等他停止生长的那一刻，才是人类真正的末日。”
而这一假设，又有“希望号”、“女神号”的消失为佐证。
“同时，白色星环还自带不明力场，这分明是防御的表现，如果没有敌意，它为什么需要用力场来防御？”
联合国PDC会议上，所有人都听到了这句由本.乔纳森几乎是以歇斯底里的声调说出来的话。并且，这一刻，对这个“白色星环”的困惑、恐惧，掺杂着对人类命运的终极忧虑，在每个人的心底，都留下一个挥之不去的巨大阴影。
随着“超级礼炮”行动的无果而终，人类也度过了最初的几分钟群体震惊之后，所有网络与现实生活中的人们，无一例外地都在议论当前的局势。而几乎所有网络与电视直播的辩论节目中，“白色星环具有对人类的敌意”这一观点都获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基于这个形势，联合国行星防御理事会里，已经连续开了两天两夜，并且换了好几波代表的大会，其议题很快就转向了下一个最重要的事情：“假如人类文明的命运将发生不可预知事件，那么，当下的人类应该做点什么？”
而且，科学家小组的成员们以及PDC的官员们也都开始认为，那个词汇，已经开始隐隐地在他们每个人心中浮现。
这个词就是——末日打击！
一种来自人类一无所知的高级文明，对地球文明的毁灭之战。
......
关于人类当下应该做点什么的计划分为很多种，在联合国层面，大家主要考虑的当然是关于人类文明的存续问题。而之所以有这个紧迫感，是因为科学家小组给出了一个假设性理论——如果“白色星环”真的在“建成”之后具备了某种透镜功能，将原本不间断射向他的伽马射线引导向地球，那么，人类的整体性灭亡，将会在以小时为单位的时间长度之内降临。
这，是人类不可能不正视的大问题。
“先生们！关于人类的延续计划，联合国第2100-A1号决议，世界各地区请务必于四小时后，将第一批‘人类冷冻胚胎’发射到与白色星环方向相反的近地轨道的对称位置。在这样一个位置，即使是‘白色星环’后面的那个伽马射线未来真的击中地球，因为有地球在中间挡着，这些冷冻胚胎也将是安全的。”
联合国秘书长威尔·史密斯和大多数人一样，早已度过了最初的惊慌失措，现在已经变得异乎寻常地冷静。
他继续说道：“这样，作为该计划的配套计划之一，从世界各地抽调的3000名人类最优秀的年轻科学家以及工程师，将与这些人类胚胎永远同行。那么，在可能的将来，也许是几天，也许是几月，也许是几年，究竟多久，只有上帝知道，我们人类的‘延续计划’将开始漫长的星际潜航。虽然这一行动的前途恐怕会无比的黑暗与凶险，只是仓促之间，也没有更好的计划。”
史密斯说完后，略略停顿，又对中国代表朱应龙将军说：“中国代表！联合国将征用你们最新一代空间设施——‘星云号’核聚变动力空天舰。大家都知道，这是人类目前最有可能实现恒星际航行的人造飞行器。基于人类命运共同体这一理念和现实，希望你们能尽快移交给联合国。当然，你们可以提出联合国可以承受得起的代价。”
朱应龙：“关乎人类的命运，此事中国义不容辞。不过，我需要说明的是，尽管‘星云号’主体早已经建设完成，正在广寒宫号月球基地上等待地面上的核心部件发射升空。这个核心部件，我们可以在24小时内发射升空。不过，到月球基地，则还需要一天时间，这当然不是什么重大问题。”
朱应龙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问题是，‘星云号’目前还缺少舰载武器系统，如果是要进行星际逃亡。代表们，请允许我用这个词。如果是要恒星际逃亡，没有完整的武器系统是不可想像的。在广袤的奥尔特星云，以及星云之外，有着不可计数的星际尘埃以及隐形的小天体。当‘星云号’以光速的千分之一到千分之二之间的速度，在外太空航行之时，哪怕一粒沙子大小的星际物质，也可能导致不可预料的后果。因此，为了计划的绝对安全，‘星云号’是无论如何也应该加载足够的自卫性武器系统。而这，更需要时间。”
史密斯：“朱将军！需要多少时间？”
“72小时！这是我们一刻不停的加载武器系统需要的时间。然后，还需要12小时左右的其它保障型物资装载时间。因此，最快也需要84个小时，也就是3天半左右。再加上主体核心部件的组装，星云号至少要5天时间才可以从月球基地上发射升空。”
日本代表桥本一郎：“那就让全体国家的都把冷冻胚胎送到广寒宫吧！毕竟广寒宫所在位置处于月球背面的北极点，那个位置也是相对安全的。至少，在第一阶段内，还是可以依靠这些月球基地，第二阶段，也就是星云号可以从月球基地发射之后，再把这些‘种子’带离月球，留在到太阳系的其它角落里。”
朱应龙：“日本代表的建议很有实际的操作价值！代表们，既然是种子计划，就不可能把所有鸡蛋都放一个篮子里。我的建议是，第二阶段，‘星云号’携带一部分人类冷冻胚胎，朝背离‘白色星环’的一面，向远离银河系中心的那一面航行。在到达海王星轨道之后，暂时在海王星的背阳面躲避。以等待形势明朗之后，再作进一步打算。这样，即可以进，也可以退。如果地球文明真的不幸被毁，并且，经过星云号携带的科学仪器以及量子计算机测算，在数百年内地球都不再适合任何生物生存和延续的话，星云号则需要开始‘星际流浪’，去寻找可以定居的系外行星。不过，目前来看，这个是不可能的。因为以‘星云号’的能力，到达最近的恒星，至少需要3000年，而这和呆在地球并没有什么两样。”
朱应龙环视一圈，看到了所有人的震惊和迷茫，接着说道：“所以，无论‘白色星环’有没有对地球文明进行所谓的‘末日打击’，‘星云号’目前，都只能是在太阳系内潜航。而如果白色星环长时间内，没有对地球进行末日打击，那我们还可以再返回地球。甚至在这一过程中，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进行人类胚胎适应太空环境的科学研究。这对人类未来也都有好处的。”
中东代表穆罕默德·迪亚：“朱将军说得对，人类的‘种子’应该尽量分散到太阳系的各个角落，这样，哪怕地球生态被完全摧毁，我们也有100年左右的时间，在太阳系其它行星，或者其它行星的卫星上，建造宜居的环境。这样，也就暂时实现了文明种子的延续。”
印度代表阿米尔.汉冷笑一声：“呵呵，星际流浪！这对于我们人类来说，还只是个神话。我们现在需要做的，无非是大象闯入家里了，为了安全起见，暂时先把孩子抱到外面再说。所以，朱将军的这个建议，我们完全同意。我认为，这也是目前为止最为可行的方案。”
“欧洲联合体完全同意！”
“美洲联合体完全同意！”
“非洲特别联合体完全同意！”
“亚洲友好合作组织完全同意！”
世界各地区代表也都表达了赞成的立场。
于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个具有文明逃亡色彩的流浪计划就这样被确立了，联合国将这一计划正式命名为——蒲公英计划。
意思是人类的“种子”像蒲公英一样，播撒于整个太阳系内。
史密斯不失时机地开始了他的演说：“是啊，星际航行？哪怕现在是2100年，可控核聚变发动机已经研制完成，并且有华国的‘星云号’星空舰率先装备。可是，以‘星云号’的理论速度极限——光速的千分之一至千分之二，也就是300至600公里每秒的速度、第三宇宙速度的20多倍。要飞出太阳系，也至少需要一二千年，而要到达比邻星，至少需要3000年以上。这些都还是在不考虑星际尘埃等复杂星空航线环境的基础上的理论值。所以，这简直就是在做梦！”
安德烈.鲁尼：“朱将军，星云号上的生态循环系统可以维持多久？我是说，在满载3000名人类并且至少要携带50万颗人类冷冻胚胎的条件下。”
终于有人把议题引入到理性的具有现实主义意义的讨论范围了。这之前虽然很多人都表现出了出奇的冷静，不过，其内心世界，实际上还是被吓坏了。
那些冷静的表情，不过是自己主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的表象而已，而不是自己内心的真实状态。
朱应龙：“如果是3000个舰员的话，基本上接近满载了。要维护3000人的生态循环系统，大概20年是极限中的极限。实际上，5年左右的时间就已经进入超负荷运转的状态当中，需要回母港补给一次了。”
“哈哈！3000年！星际航行！哈哈，天方夜谭！哈哈哈！看来能拯救人类的不是我们这些政治家和科学家，而是好莱坞的编剧和导演们，或者是科幻小说作家们，哈哈哈哈！”
美国代表本.乔纳森捂着眼睛，放肆地大笑着，笑到最后，还抹了抹眼角那不为人知的眼泪。没有人知道这眼泪是他因放肆大笑而笑出来的，还是在情绪彻底释放之后，不经意间流下的绝望之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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