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抄袭

　　
这个肥鲶鱼说的当然是真的，当却不是他说的那种真。
江晨不认识什么清风庵道人，他只认识六一居士。说他抄袭六一居士可以，说他抄袭清风庵道人，不行。
所以江晨很无耻的摇了摇头说道：“假的。此诗是我独自所创，何来抄袭一说？”
“口出狂言！”姜修远气急败坏的跑上前去：“此诗明明是家师晚年所创，到你嘴里便成了你独自所创了？”
“哦？你是清风庵道人的弟子？”
官员之中有位中年男子略感兴趣的问道。
“不才曾受老师些许点拨。不知这位大人是……”姜修远躬身说道。
“前朝宰相可是对清风庵道人很是推崇啊，可惜他归隐过早，让人却是惋惜。”那位中年男子摇了摇头说道：“不过在这里能看到他的弟子，也算一大幸事。”
罗鸿接过话头，脸上带着笑意说道：“姜才子，这位是京城过来的礼部侍郎陈大人。”
姜修远脸色狂喜，没想到来这里还能碰到吏部侍郎，若是能在此时抓紧这条大腿，那他前途岂不是一片大好。
当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头颅深深埋下大声道：“学生姜修远，拜见陈大人！”
有了姜修远的带头，其余才子也纷纷跪地拜见。
夏慈脸色一变，吏部侍郎来此处对他可不算个好消息，而且还是在罗府的晚宴上。他侧看着罗鸿的脸庞，却没想正好与对方的眼神相对。
罗鸿眼神平淡，嘴角含着笑意。
“起来吧。”陈州轻轻抬手说道。
“还请陈大人为我家师做主！”姜修远并未起身，依然跪倒在地说道：“家师一生清廉，作得佳诗无数。但却被这个宵小盗取，还妄自开口说此诗是他一人所创！”
陈州听言便看向江晨，后者倒是无所畏惧，直直的与他对视。
“大胆，见到侍郎大人还不跪下！”有才子借机喝道。
“我一不是读书人，二不是做官的，我为何要跪？”江晨脸带疑惑道。
“年纪不大，口气不小。”陈州冷哼一声：“我且问你，你抄袭一事该如何定夺？”
江晨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姓陈的摆明了就站在了罗鸿这一边，那既然他这么决定了，江晨自然也不会跟他客气。
“我在之前就说过，此诗是我一人所创，那个姓姜的非咬着不放，我能有什么办法？”他皱眉说道：“倒是我很好奇，侍郎大人为何调查都不调查一下，就将矛头指向我？”
“清风庵道人一生写诗无数，品德才华皆是无双，深得前朝宰相推崇。你是说，他会愿意放下身段来栽赃你这个无名之人？还是说你敢质疑我洛国前朝宰相？”
陈州的这个帽子扣的很大，若是江晨坐实。这一辈子很有可能出不了大牢，严重的话还可能判个秋后问斩。所以他不能接。
“陈大人好像误会了，从始至终清风庵道人就从未亲自出面指证过我，全凭着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弟子一面之词，何来的放下身段栽赃？”
“我的家师已经过世。当然任你怎么说都可以。”姜修远黑着脸说道。
“什么？清风庵道人已经过世了？”陈州面带惊慌的问道。
“唉，家师在两年前已经仙去，但好在家师临走之时脸上带着笑容，也算寿终正寝。”姜修远一脸痛苦的说道：“不过陈大人放心，我今日倒是带来了能证明这宵小栽赃的证据。”
说完之后，姜修远便从不远处拿出一个木盒，盒子式样很老，布满着古朴的痕迹。
“这是家师的私人之物，里面存放了他这一生所写诗词。那日我打开观看之时，正巧看到了这首何人解赏心湖好。”姜修远打开木盒，在最上方拿出一张宣纸展示给众人，果然与江晨那日所写一模一样，甚至都是诵的心湖。
此物一出，满堂皆惊。
众人再也没有怀疑，都用鄙夷的眼光看着江晨，不时有人指指点点。就连站在女子那边的苏诗诗也是一脸担忧，神色复杂的看着江晨。
夏南秋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江晨……”
见到诸人近乎都站在对立面声讨着自己，江晨微微叹息道：“没错，我承认。”
“好你个贼子，终于承认了！”姜修远狂喜着说道。
“但那又怎样呢？”江晨又反问道。
“嗯？”这下子轮到姜修远愣住了。
“你们今日口口声声的说要声讨我，现在我承认了。那又怎么样呢？我一无功名在身，而无官职坐实，我一介平民，你们能奈我何？”
“放肆。大胆宵小之徒也敢在我罗府造次。”罗鸿脸色一冷：“来人啊，给我拖出去。”
众护卫听令，迅速来到大厅之中。
“等会。”江晨摆摆手道：“我自己走。但在我走之前，我想问这位姜兄一个问题，你确定我是抄袭了你的恩师是吧？”
“我确定！”姜修远伸长着脖子说道，宛如斗胜的公鸡。
“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至此回。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江晨随意念出一首诗问道：“这首诗是你恩师所写吗？”
“这个……不是。”姜修远仔细想了一下说道。
“那好。”江晨点点头：“峨眉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夜发清溪向三峡，思君不见下渝州。”
“这首诗是你恩师写的吗？”
“这个……不是。”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戍客望边色，思归多苦颜。高楼当此夜，叹息未应闲。”
“这首诗是你恩师写的吗？”
“这个……也不是。”
姜修远的神情开始惊恐，止不住的汗珠在额头渗出。
“杨花落尽子规啼，闻道龙标过五溪。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
“这首诗……”
“不是。”
在接下来的半个时辰中，江晨吟诵出了若干首诗，从唐诗到宋词，无一不是脍炙人口的大家所写。众人从一开始的惊讶，变的惊恐，再变的麻木。
罗鸿和陈州似乎也忘记了刚才的命令，呆愣的站在原地。
所有人如上了发条一般，张大着嘴巴看着那人群之中单独表演的清秀身影。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姜修远！你现在告诉我！这首诗！是不是你恩师所写！”
江晨的声音陡然增大，如惊雷一般响彻在姜修远的耳旁，他的脸色早已苍白，甚至一双眼睛都不敢再注视江晨。
蜷缩在地上，声音微弱的回答道：“……不是。”
“那我问你，我是不是抄袭了你恩师的诗词？”
“……不是。”
姜修远下意识的回答道，而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赶紧起身想要改口。
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能作出如此多传颂之作的文坛大家，会愿意放下身段去抄袭一个已经归隐山林的老人吗。这个问题埋藏在了在场每个人的心中。
他们看着江晨的身影，神情复杂，但却又不得不低下他们的头颅。
“太守大人，晚辈就先告辞了。感谢大人的款待。”江晨微微拱手，而后便潇洒的走出大门之外。
他带走的，还有无数人复杂的眼神和无数人发自内心的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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