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五章 江山涉棋
林雅琪摇摇头，“我是个商人，没有风花雪月的诗情，只会考虑这翡英并蒂莲一株能卖多少钱。”
赵明来哑然失笑，“姑娘喜欢，赠与姑娘便是。”
林雅琪若有所思，“这千金一株的并蒂莲，公子好手笔。”
“不是什么稀罕物，不比海棠婉丽，不比红梅鲜凌，旁人送来，我却是欣赏不来的。”
赵明来轻轻咳嗽，用手掩饰。
林雅琪看在眼中，记在心上。
“公子似乎是误会了，送来这些翡英莲的人，并不是让公子种来观赏的。”林雅琪干脆撸起袖子，细瘦的腕子上只有一只简约的白玉镯子，再无旁物。
赵明来温和望她，只见林雅琪伸手将一株翡英莲花连跟拔起，带起一团淤泥。她将淤泥洗净，白净的腕子上却沾了些许。
许是有碍观瞻，林雅琪随手擦了擦，没成想脏了一片，于是也无所谓了。
她扬起崔英莲的根部，结了一些果实一般的囊。“翡英莲种植挑拣极为苛刻，只有懂其药性的人方能种出这样的囊。这是翡英莲药性的精华所在，之所以翡英莲千金难求，是因为它对肺痨的治疗效果。”
“姑娘看出来了？”赵明来苦笑。
他这一身肺痨，长年累月，已经表现为虚阴之象。林雅琪也有些心疼，这样好看的人，声音却是被硬生生咳哑了，加上病痛缠身，需要经常吹习凉风以清内热。
“我随父亲习得一些医术，不敢妄言，但是公子需要注意一下饮食，切莫再饮冷茶。”
小亭石桌上放置些茶具，之前林雅琪也是被这冷香吸引而来，却看到茶叶不展，病怏怏泡在盏底。石泉之水，冷冽寒蝉，可惜茶叶虽是顶尖的白云茶，却受不得冷水冲泡。
赵明来摇摇头，表示自己无能为力。他时常外溢盗汗，需冷茶缓解，如今已然上瘾，怎可断掉？
林雅琪也知晓他对冷茶的过度依赖，点了香炉热水，摘了两瓣崔英莲跟池塘旁边肆意生长的方草扔入炉中煮沸，再冲泡白云茶，然后盛上给赵明来。
她这一系列动作轻捻熟练，赵明来观望不语，望着滚烫的茶水有些难以入口。
“尝一口便是。”林雅琪也不催他，静悄悄等待着。
赵明来依言小抿，入口滚烫，之后一阵清香凉爽，浑身都清凉了起来，连带着刚刚闷出的盗汗，也退散了去。
“这可真是妙哉！”赵明来一杯下肚，抬起头与林雅琪明眸相对。
林雅琪被这样好看的人看的久了，有些不自在。
“翠英莲瓣功效显著，根囊更甚，入药泡水，都有效果。”
“你方才采的，是什么？”赵明来记得她还采了一株野草，样貌普通，香气浓郁。
“那个，是薄荷。”林雅琪也没有想到这里的薄荷随处可见，“只是用来调味罢了，公子如果不嫌弃，以后也可以用这样的法子煮茶。”
“这盏茶，我很喜欢，赵某在此多谢姑娘了。”赵明来喝完茶水浑身暖和了些，精神竟也好转些了。寻常他都会用冷茶迫使自己保持清醒，防止误判一些案子。
“不必，应该是雅琪谢过公子收留才是。”林雅琪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管是这翠英莲，还是这薄荷茶，都是治标不治本。赵公子体虚多病，长久以往下去，怕是个短命之人。
“赵公子，你这病，大夫可有诊治的法子？”林雅琪问道。
“看了有三五年了，什么法子都用过了。”赵明来自己并不在意，活一日多一日，他并不是看重生死的人。
“顽病根深蒂固，怕是与公子陋习关系密不可分。若要完全根治，调理才是至关重要的。”
“陋习？”赵明来轻笑。
林雅琪医者仁心，挠了挠头。“抱歉呐！我给人看病说习惯了，所谓陋席大概就是不听从医嘱自发行为，若是病人不配合，很难做到医患一心的。”
一想到那些兢兢业业的太医，赵明来轻轻摇头。
“姑娘说的是，是在下肆意妄为了。”
一直以来，赵明来都太过于专注手头的事务，不遵从医嘱也是习惯为之，从来没有人这么正大光明地点明，那些太医只会苦口婆心劝导赵明来好生休憩调养，赵明来哪里听得进去？
“无妨无妨，我这里有一剂方子，公子拿去，嘱咐阿诚煎药备好，早晚口服。若是有效，半月之后，来西阳城林氏药铺江阜堂找我。”
“林氏药铺么？好！赵某记下了。”林雅琪没有看见赵明来黑白分明的眸子变得深邃，打了个哈欠，困倦随之袭来。
之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客房歇下的，隐约觉得有人在自己身边交谈，声音很轻，她意识模糊，以为是梦，没有多想。
次日辞别，春心留了重金，小童瞥了一眼。
“小姐还是拿走罢！家师不喜身外之物。”
“春心，拿走罢！人家看不上这些。”林雅琪轻笑。
“家师说，小姐已经给出了足够的报酬，家师感激不尽，愿小姐此行顺遂，来日若有机会再见。”阿诚说罢，献上锦盒。
林雅琪打开，竟是公子魏的涉棋图，暗暗吃惊。旁边还有两株翠英并蒂莲与一封书信，信中是对不辞而别的歉意，因事发突然，不得已快马加鞭赴会江东，只留下阿诚招待客人。
春心讶异，“小姐，这位赵公子怎么如此客气？”
“何止是客气？公子魏的亲笔，听闻连七皇子三顾魏府亲求，公子魏视而不见。哪怕是临摹的作品，那也千金难求。”马夫感慨，显然认定这幅作品是临摹的名家作品。
“家师哪里是收藏赝品之人？不过是幅画卷，要多少有多少的。”阿诚与那马夫赌气，气鼓鼓的。
“若是旁人我还会相信这是赝品，这涉棋图，只怕是天地间只此一幅了。”林雅琪细细收好画卷与书信，嘴角若有若无挂着微笑。
公子魏，赵明来，错不了了。她当真是极好的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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