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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好高骛远

小说:疯子梁木儿作者:歌池字数:4287更新时间 : 2020-07-26 19:38:53
  
马祖耀跑了一整天,也找不到那个蒙有利和莫仁兴,从头頂凉到了脚。
他站在两个村子里的每个街道上,指手画脚、口干舌燥地向当地村民描述那两个混蛋的长相,并且在每个巷口坐等,最终一无所获。
有一点让他稍感宽慰,只要货是真的,多少还可以捞回本钱,甚至还能猛赚一把。
当天夜晚,他砸门卸窗地喊醒他的同行索功成,用硝酸银点试、用碱水浸泡、用蜡火烧烤……
“老兄,这是高仿品,含银量较高的夹馅银元,不值钱!”老索胸有成竹地说。
冷气从头发丝丝一直浸透到了脚指头尖尖,马祖耀感觉尿到了裤裆,
“吃一堑长一智吧,就当交学费了。干这行,风险和利润并存,一夜翻船的多的是。”索功成安慰道。
祖耀做梦也想不到,以为黑了别人,剧情大反转,自己却成功地掉进了人家为他量身定制的圈套里,而且被黑得一塌糊涂,满地找牙。
接下来,他整日寻思如何在木儿的院子里找找可能埋藏的银子。
“在我找到我家遗留的宝物前,休想在我家原来的地上建房子!我才不管你娶不娶媳妇。”
主意已定,就整日观察思谋木儿那边的地势树木,希望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
再说那梁木儿和陈爱钱下了火车,径直坐上客运汽车,赶往三十里外的瓦儿沟。
陈爱钱和梁木儿坐在最后一排,木儿靠着车窗。
刚出车站,上来几波人,红黄蓝绿的,座位满了,过道也被大包小包占了。
人头随着车厢摇摆,一股昏昏欲睡的气息,在狭窄的车厢内浓厚起来。
途中,上来一位瘦弱的中年女士,手提一只鼓鼓囔囔的大黑塑料袋子,鄂然地看着满车厢的人头,眉头皱了皱。
“大姐坐我这吧。”最前排靠车门的一位穿着宽大白色衬衫的小青年站了起来。
这个声音异常清晰,闭目养神的旅客们睁眼看去。
“哟,太感谢了!”中年女士感激地坐下,大塑料袋子不知搁在哪儿好,可能会妨碍上下车。
小青年站在了中年女士的身边。
一股温馨的气息传遍车厢。
“我帮你搁在行李架上吧,有点高。”小青年又把好事往前做了一步,边说边把大塑料袋子塞进女士后面的货架上,他的嘴唇边,蓄着一圈短胡须。
“谢谢谢谢,还是好人多呀!”中年女士半起身点头。
胡须男的形象瞬间光辉起来。
车内祥和一片。
汽车在盘山公路上摇晃前行,空气闷热,有的乘客们歪着头睡着了  。
木儿坐直身子,避免碰触邻座的顾客。
木儿突然睁大了双眼,他看见,前面第二排站起来一个黑色夹克的小青年,用刮胡须的刀片轻轻割开了行李架上的那个黑色塑料袋,抽出一条香烟,递给第四排的黄衣青年,红衣青年又把香烟传到了紧挨着木儿的两个红衣青年手中,并装进一个大蛇皮袋子里。
诡异的气息蔓延开来。
四五条烟悄无声息地传到后排的蛇皮袋里,清醒的人们平静地看着,吃面包的,喝汽水的,稍微顿了顿又照旧进行,好象没发生任何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
木儿的头摇晃着,呼吸急促。
那个让座的胡须男不时地和动手取烟的青年有眼神交流,他倾斜着身子,右手远远地抓在中年女士的右后方,撑开衣服,完全挡住了她向后看的视线。
木儿忽地站起来,又忽地坐下,嘴唇颤抖,他似乎焦躁不安。
身旁的红衣青年瞪着眼盯他。
爱钱斜眼盯着木儿,示意他坐下。
“放放放,烟放下!”木儿突然叫道,声音由小变大,胳膊斜指着前面,双眼变红,盯着偷烟的青年。
前面的中年女士站起来向后观望,胡须男摆动身子阻挡。
“抓贼娃子!”女士明白过来,她扭头看见了装着烟的袋子破了,就大喊着推开胡须男,一把抓住黑夹克。
“哇呜!”木儿抢过蛇皮袋子扔向前面,烟从袋子里散出来,倒在了拥挤的包裹上。
“你个宝器,管劳资的闲事!你脑壳有包哇安?”两个红衣青年按倒木儿就打,爱钱起身阻挡。
“跟你球事裸相干!”四排的黄衣青年扑向爱钱。
中年女士捡回烟,冲着胡须男就推打,就像挠痒痒似的。
“耶耶耶,好撩霸哦,还打我。”胡须男躲避。
“打你又啷更嘛?你就是个环爬!你个屁格式,怕想钱想疯了。”女士骂着。
“别打他了,他是个傻子。”爱钱推开黄衣青年,又把红衣青年拉开,把木儿扶起来。
木儿怒目盯着红衣男,双拳紧握。
“光天白日地明抢啊!”乘客中有火花蹦出来。
“我要报警了哦。”司机朝后喊。
“闲事管得宽,裤子扯拢圈。”
“出门没看黄历,尽遇到胎神。”
几个小青年骂着下车了。
那个丢东西的女士收拾好包裹,朝木耳鞠躬感谢。
有几个乘客过来安慰木儿,有人朝他竖起大拇指。
熟悉的瓦儿沟,依旧美丽的瓦儿沟。
昔日忙碌的工地上空无一人,几台沾满砂浆的搅拌机随意蹲在大楼前。
爱钱和木儿来到废弃的食堂前,一个白络腮胡须干瘦的老头子坐在屋内吧嗒着旱烟。
“老陈叔,娄工长去哪儿了?”爱钱问老人,用着陕西味的普通话。
“哦,你是陈猴子哎?”
“是我,是陈猴子。”爱钱苦笑了一下。
“我们来找娄工长。”
“输大了,跑了,十几天没见了。”络腮胡平静地说,早已见怪不怪的样子。
阳光斜照在了屋内。
“赌博了?”
“是,输了几十万,逼债的象一群马蜂,估计一时半会回不来。”老头子平静地说。
“石美美你认识吗?就是娄工长的外甥女?”爱钱蹲下问。
“她去哪儿了?”木儿问。
“知道,前几天有个小伙子来找过石美美,说他是美美的前夫。”
“前夫?”爱钱惊讶地站起来,好象有一种出人意料的真相要浮出水面了。
“得四得?”木儿喊了一句,且开始在原地转圈子。
“你不认识那个人吗?”爱钱问老头子。
“不认识,他说家是二三百里外的,具体是哪儿的我没问。”老头子在地上磕了磕烟斗。
“怎——么这样。”木儿吹着气,声音颤抖,他的腿莫名其妙地有点瘸了。
车水马龙的公路一边,有钱和木儿赶到金鑫来食品厂。
“找美美?她十天前就辞职回家了,去结婚了,好象是要嫁到你们陕西去。”一个象乡村电影里的牛百岁样儿的胖子说。
“美美在哪?谁藏起来了?”木儿吹着气,象质问的语气。
“笑话,谁藏她干什么?“牛百岁样儿的男子斜看了一眼木儿。
“你知道她的家在哪儿吗?”爱钱问。
“不知道,这儿的人天南海北的都有。”
让人沮丧的答案。
长话短说。
爱钱和木儿离开金鑫来食品厂,一路狂奔赶至黑山县坡头乡坡里村。
这是个依山傍水的美丽山村,浓绿包裹的馒头山脚,依稀点缀着三三两两的土坯农舍。沿着羊肠小路走去,翠绿遮天蔽日。小道的旁边,叮叮咚咚的溪水在鹅卵石间跳跃奔流。
村口,一个壮年男子挑着两筐子滚圆的黄色柚子,扁担咯吱咯吱地上下晃动着,他的耳朵出奇地长,象马儿的耳朵。
“老哥好,坡里村有个叫石美美的女人吗?”爱钱操着陕西味的普通话问。
“石美美,有的,我是她邻居。”马耳朵男子停下脚步说。
“她在家吗?”木儿问。
“没在,都好几年没回来了,她家里也没什么人了。”马耳朵説。
木儿双手后背着,眉毛竖着。
“你们找她干什么?”马耳朵问。
“她和陕西的那边,和他,”爱钱顿了顿,指了指木儿,“定了亲,结婚的那天她没去,我们要找到她,就想来问个究竟,到底有什么问题让她中途变了卦。”爱钱一字一句,尽量说得让对方明白。
“结婚的那天没去,不大可能呀,她好像不会是那样的人。”马耳朵放下扁担,看看木儿,若有所思。
“对了,她的前夫前几天来找过她,听语气想复婚,两人离婚好几年了。”
又是前夫!不祥的兆头越发清晰。
“是不是跟着她的前夫走了?”爱钱问。
“不好说,”马耳朵说,“走,去她家看看,大老远来了。”
上了一个小坡,一个开阔的院子,一人高的杂草长势旺盛,快要吞掉几间屋脊弯曲的低瓦房。门窗变形,窗外钉上了木板。
“听说前几年美美跟着她的表姐在广东打工,她的前夫也追过去了,最近好象在瓦儿沟上什么班,你们去那里问问。”
前夫前夫,这是他俩打听到的最刺耳的词儿。
爱钱和木儿告别了马耳朵,马不停蹄地回了陕西。
……
空旷的荒野中,暮色沉沉,木儿站在低矮的石头砌成的房子前。房子没有门,只有一个很小的洞口。一股巨大的恐惧袭来……狼群的嗥叫声四起……人身猪头巨嘴獠牙的怪物……绿莹莹鬼火游走的狼眼……他跑向石屋……藤蔓缠绕……拼命挤进狭小的洞口……屋顶压在他爬行的背上……胸闷气荒一片涌上来的大水淹没了他……
木儿惊坐起来,屋顶流下雨水,掉着泥块,连下六天的雨,老鼠也在搬家。
昨晚和爱钱回到家时,是夜里十点多。
天空耐心地向下撒着雨滴,细密而匀称。偶尔的鸡飞狗叫声,又被雨水淹没。厨房挤出的浓烟沿着屋脊漫行,又垂直落下来,在地面铺开来。
木儿站在屋外,脚下象踩着棉花,耳边响着火车的隆隆声,听到了那个长耳朵男子咣咣当当的说话声:前夫前夫!
美美那如花的笑脸,缠绵的爱恋,坚定的誓言,此刻,全变成了打脸的巴掌!
一声怪叫从木儿的喉咙飞出,就像山谷里洪水奔突的急吼声。
他拿起墙角的铁锤,砸向所有占据他视线,压迫他魂灵的东西:热水瓶、锅碗瓢盆、铁桶、甚至杏树和土墙。
他举起铁锤,砸向自己的脑壳。
鲜血模糊了半边脸。
他已无力举起第二下。
他像个布袋子一样铺到了地上。
乒乒乓乓的声音穿过雨丝,附近的鸡儿狗儿又咋咋呼呼地叫开了。
云南白药,纱布,几只粗皮愣登又麻利的手,路琴和十个娃他妈给已经清醒的木儿包了伤口。朱拉第,骆凤英把木儿扶到床上。大家又回家凑了锅碗瓢盆摆在厨房,把屋内彻底清扫了一遍。天黑以前,这些锅儿碗儿又变成了碎片片。
连续多日,众人轮换送饭过来。
连续多日,木儿像个丢了魂儿的大袋子,游走在田间地头,不吭一声,目光呆滞,平时不说话的他竟然唱起走调的秦腔。
“木儿疯了!”“被媳妇骗了后气疯了!”。
人们悄悄议论,但这句话,远没有当初结婚时那么惊世骇俗了。
众人走马灯似的上门开导他,打比方,举例子,他茫然地笑一会,呆一会,站一会,跑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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