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庆和堂

　　
如毛的细雨一连下了三天，终于在沈霁月到达的第四天早上收住了脚步。细雨涤荡过的空气格外的清新，当凌霜微微打开窗子的一刹那涌入房间的不仅有清新的空气还有一抹久违的阳光。
躺在床上发呆的霁月一下子被这光亮刺醒，一个鲤鱼打挺跃到了地上，满脸兴奋地拉着凌霜问，“雨停了是吧？雨停了是吧？我们今天可以出去办正事了吧？”
“小姐，咱能不能有点儿小姐的稳重，只是一个雨停了至于这么激动吗？”傲雪已经打好了洗脸水缴好了毛巾递到了霁月的手边。
“我说傲雪，就你这张这么不饶人的嘴你不怕找不到人家这辈子都嫁不掉啊？”霁月无奈地接过傲雪手中的毛巾仔细地在脸上擦拭了几下，几缕凌乱的发丝粘在脸上。
“有小姐陪着我怕什么？再说了，我也没盼着自己能嫁出去，这辈子能一直陪着小姐我就知足了。”傲雪把个小脸儿高高的昂起，语气是满不在乎，可那稚嫩的脸上分明是有害羞的红色。
“凌霜，你看见了吧，说到家人她脸都红了。”霁月咯咯笑声更叫傲雪窘迫起来，她撂下一句“不理你了”端着水盆走了出去。
“小姐就不要拿傲雪开玩笑了。”凌霜斜靠在窗子前静静地看着这主仆二人的斗嘴，清晨的阳光洒在平静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温柔的慈祥。
凌霜给霁月梳了一个绾髻，又挑选了一套蓝底儿白花儿的裙衫服侍霁月换好，主仆三人简单吃过早饭，一行三人就奔庆和堂药铺缓缓而去。
这个庆和堂药铺并不是沈家的产业，只不过十几年前，沈谷主为了扩大自家药铺的规模和庆和堂联手合作，由庆和堂供给隆庆堂北方名贵药材，而隆庆堂则将自家药谷的南境药材供给庆和堂，这样互通有无南北共赢的合作方式不得不叫人佩服沈谷主的高瞻远瞩。
两家联手合作十余年一直互利互惠彼此双赢成就了现在全国数一数二的两家大药铺。可就是这样的两家药铺的翘楚最近却频频出现庆和堂供给的南境药物频频出现问题，沈谷主第一时间和庆和堂的廖掌柜的进行了沟通，廖掌柜满口应承要彻底调查，可事情过去了几个月，关于败坏南境药谷药材名誉的事情更有愈演愈重之势，这叫沈谷主不得不采取了行动。
沈霁月来到的这家庆和堂就是于龙庆堂合作十余年的药铺，时辰尚早，三个人在庆和堂对面的茶棚坐了下来，这个位置视线极好，只隔一条街的庆和堂尽收眼底。
庆和堂药铺的生意似乎极好，进进出出的人在霁月观察的一个使臣以内没有间断，可有一点不只是霁月就连傲雪都有所察觉，似乎去庆和堂药铺瞧病的异族人稍微有点多。虽然大宋盛世，在建康的异族人并不是少数，可似乎没有一个药铺会在这么短时间内接待这么多异族，更奇怪的是，有的人进进出出似乎并不是为了看病。
“怪不得爹和师兄都说这里不简单，现在看来似乎真有点难办。”霁月一只手拄着腮一只手撑着桌子，清澈的眼底有丝丝担忧闪现。
“是啊，庄主也早就明示庆和堂这趟浑水不好趟，不到万不得已不能鱼死网破。”凌霜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在霁月的印象当中似乎还没有从这位女侠的脸上看到过紧张和惊悚。
“不好趟才要趟，总不能看着他们这样败坏咱们隆庆堂的声望！”霁月把个小脸儿绷得紧紧的，纤纤玉手拍得茶盏里面的茶水晃起了涟漪。
“小姐……”傲雪低声提醒了一下，霁月这才收敛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太阳已经升得老高，凌霜结了茶钱，三个人正欲进铺子观察一番，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霁月的余光中愈走愈近，霁月原本打算扭过身去装作没看到，可黎陆已经站到了她的眼前。凌霜和傲雪叫了一声“少爷”算是打招呼，黎陆微微点头算是回礼，只是嘴角多了一句“以后在人前最好叫我黎太医。”一句话，凌霜知道是自己疏忽了，微微点头已是认错，傲雪却没把这句提醒放到心里，因为她如痴的盯着黎陆完全闭塞了耳朵听不见任何的声音了。
“黎太医当真没有去悬镜史任职吗？”霁月一句话，凌霜和傲雪都掩口而笑。
“这你可真是冤枉我了，我是刚从咱们龙庆堂出来，正要去太子府，恰巧看到你们的。”黎陆一脸的无辜手里提着的几提药说明他没有撒谎。
“太子府？太子不是年幼和萧贵妃住在宫中吗？什么时候有了太子府了？”霁月发觉了黎陆的破绽颇为得意，嘲讽的眼神儿看着黎陆满是认真的脸庞，多时未见，这个师兄好像又英俊了几分。
“哦，你们有所不知，几日前，也就是你们进城的那一天，代王也奉召回京，一天前代王妃也从北境回京皇帝已将废太子府作为赏赐给了代王，昨日代王家眷都已经搬了过去。现在的太子府应该叫代王府才对。”黎陆挪了挪脚步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照在霁月身上的阳光，那个暗影里的小师妹表情错综复杂。
“你是说代王如今住在太子府？”霁月拿眼偷偷窥了窥凌霜，那不苟言笑的脸上多了几分寒冷的冰霜，即便这早秋的艳阳也无法消融。
“之前我也怀疑，直到皇帝令我去太子府……现在应该叫代王府，去给代王妃请脉我才知道代王的的确确住的就是太子府。”黎陆眼底也有说不清的疑惑，他一个小小的提点根本无法知道皇宫内院的具体事宜，只知道，这废太子府应该是代王府无疑了。
“你去请脉？难道代王妃……”霁月看了一眼黎陆。
“代王妃久有沉珂，再加上从北境一路回京少不了舟车劳碌，这两日情境不大好，虽一时要不了性命可要好起来似乎也不是一件易事。”医者仁心，说起代王妃的病，黎陆满脸的忧愁。
“算了，黎大提点都出手了代王妃痊愈只是时间的问题。”霁月笑着拍了拍黎陆的肩膀，那阴郁的脸上顿时稍霁不少。
霁月有自己的事要办，黎陆还要去代王府，几个人就这么简单交谈两句就此分开。霁月回头看了看毫无表情的凌霜问了一句，“凌霜，你还好吧？”
“小姐不用担心，凌霜一切都好。”只这么几个字，从凌霜的嘴里却艰难的挤出，在转身的一刹那，两滴晶莹的泪珠再也抑制不住地从眼底划出，在秋日的阳光中发出闪闪的光亮优雅地落在了凌霜银白的鞋面上。
伤口终究留下了疤痕，无论多少岁月都无法抚平。
霁月和凌霜傲雪三人在庆和堂转了一圈儿，傲雪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方子抓了点儿普通的药后几个人走出了药堂。除了手里拎着的药包，三个人好像都没有任何的收获。
为了给凌霜换个心情，也为了满足自己的冤枉，霁月提议去秦淮河畔的商街转转，这个提议立马得到了傲雪的赞成。三个人逛完回到客栈已经很晚，黎陆已经等候了多时，看到三个人齐齐出现时眼底的焦灼才卸了下去。
“你们可算是回来了，再不回来我都要去衙门报官了。”黎陆急忙迎上前去，这语气似有责备实则挂怀。
“是我们思虑不周叫少爷担心了。”此时的凌霜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神态，完全看不出任何悲伤的痕迹。
“我并不是怪罪谁，只是你们三个女人又这么晚了，实在叫我放心不下。这住在客栈总归是不方便的，我在京城好歹算是有一处宅子，虽然不宽敞，可住下你们三个还是富裕的。”说话间，几个人已经到了霁月的房间，黎陆说话也就没有了顾忌。
“黎提点是说我们几个女的住在客栈不方便，住在你的宅子就方便的很了？”还没等傲雪为黎陆的建议欢心鼓掌霁月的一句话顿时叫她满脸的兴奋消失无形，她略有失望的看了看霁月，心底责怪她的不解风情。
“我怎么会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们去住，我一个男人随便去哪里不可以栖身？现在的黎陆身穿藏蓝长衫腰间一条银色镶红宝石的腰带，这身打扮站在霁月的旁边怎么看都是天作之合神仙眷侣。
霁月没好色的瞪了他一眼，抿起的嘴唇微微凸起，明明白天看见的时候还是浅黄色的衣衫。
“要我说师兄应该找一个嫂子，宅子里有个女眷，我们去正方便不过。”霁月这话登时气得黎陆脸色和那件长衫相差无几了。
“少爷也不用为此事发愁了，这个客栈是京城最为有名的，这么多年也从未听说出过什么事情，我们住下还是安心的。更何况出发前庄主已经替我们做好了打算，这里也只是权宜之计，少爷不必担心。”凌霜替黎陆霁月解了围，黎陆也不好在阴着脸色，可总归也不大高兴起来，说了没几句就推脱有事告辞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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