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4.14 星期二
一
何小天跳下床，刚好是5:35分。
天还不亮，宿舍楼已经空了，宿舍里只剩宋国涛还蒙着被子躺在床上。
何小天因为昨晚失眠，早上一连被人喊了几次才慢慢吞吞的睁开眼，他都已被喊的烦了，喊他的人却还没烦，王文强更是急得要掀他被子。但对同样在赖床的宋国涛却不一样，几人起了床，直到离开都没看他一眼，好像生怕看也会把他看醒，每个人都在等着他的笑话，就像是在等一部连载的电视剧。他不起床正好，若是不起床还被老师抓住，那更是正好中的正好。
人总是这样，对于吃力不讨好的事往往不厌其烦，对于大有裨益的事却一次都不想做。
何小天系上鞋带，抬起头盯着宋国涛的铺，实在不愿背叛其他人喊他起床，但一想到他这几日的处境和所遭受的待遇，心下始终不忍，于是轻声喊道：“涛哥。”
宋国涛立刻道：“我不去了，你们去吧。”
原来他早就醒了。
朱德福规定的时间是在5:40之前，何小天到教室时离最后时间还差两分钟。
黄子敬道：“班主任的话太有威力了，5:40就都到了。”
赵羽道：“涛哥还没有来。”
黄子敬道：“涛哥一见朱德福就恶心，涛哥才不会给他面子。”
郭伟伟道：“对啊，朱德福求着他来他都不一定来。”
赵羽道：“涛哥现在已经属于编外人员了。”
二
严松把张小磊的桌子拖到了自己身后，又在上面加了几摞书，这样等宋国涛回来教室，就只有一个地方可去。李朋虽然不满，但也不便多说什么，他好不容易才有机会与这些人统一战线，就算有什么冲突，当然也要先顺着他们，只能笑着说几句凑钱买空气清新剂之类的玩笑话。
第一节上课之前，宋国涛回了教室，他将桌子拖到李朋身后的位子，又从另一个角落找到了自己的凳子，然后开始整理书本。
李朋道：“涛哥慢点收拾。”
严松道：“涛哥可不要累坏身子。”
宋国涛低着头，嘴巴也紧紧闭着。
刘阳伟道：“呦！涛哥回来啦？”
郭伟伟道：“呦什么呦？都是那把涛哥气走的！”
刘阳伟道：“涛哥可是我兄弟，涛哥你告诉他们，怪我吗？”
宋国涛还是在收拾书，谁都不理。
黄子敬道：“闭嘴吧你，一口一个兄弟，人家跟你很熟吗？”
郭伟伟道：“别说了，快去帮涛哥收拾一下书。”
黄子敬道：“你怎么不去？”
郭伟伟道：“我看涛哥不太乐意。”
黄子敬道：“你都不去还让我去？”
教室的门忽然被重重的撞开。
一群人下意识的一缩，赶紧坐正身子，然后偷偷的斜眼去看。
但这次既不是陆果，也不是朱德福，而是王娜。
只听她一边走一边的骂：“气死我了！那个傻逼真不上了！”
张亚楠尖声的问：“为什么不上了？有病啊？”
王娜道：“我说什么她都不听，怎么都不上了，真是个傻逼！”
郭伟伟伸着头问何小天：“她说的谁啊？”
何小天道：“看她的表情，可能是薛易浩，但是薛易浩学习那么好，没理由啊。”
王腾飞也回过头，小声的问：“谁啊？”
黄子敬一拍桌子：“这都不知道！赵羽你告诉他！”
赵羽也一拍桌子：“这都不知道，王文强你说！”
王文强道 ：“我怎么知道。”
何小天问刘阳伟：“谁不上了？这么大动静？”
刘阳伟道：“六班一个叫潘晓娟的，以前是三班，当时和王娜在同一个宿舍。”
何小天道：“学习很好嘛？”
刘阳伟道：“挺好的，六班的人学习都不错，就是压力太大了，所以不想上了。”
何小天道：“学习好还有压力吗？”
刘阳伟道：“李长君把人当牲口用，学习好压力才大呢。”
何小天道：“长什么模样？”
刘阳伟道：“稍微有点胖。”
何小天道：“我知道了，是不是特别特别胖，经常找李颖玩的那个？”
李朋道：“不是那个。”
刘阳伟道：“那个人真的非常厉害，连四大名著都读过，而且是熟读。但是六班的人，压力就是大，李长君没别的本事，逼人是一把好手。”
三
化学课。
朱德福道：
“有同学这个c写的就和e一样，我们在阅卷的时候看到这样的，直接就给判错。反正判了错你也赖不着谁，我们都知道这是c，因为就四个选项，没有e，但是谁让你不好好写呢？现在分数真的是你的命根子，就这么简单一笔2分就没了，2000人就从你的头上撵过去了。现在整个红日中学才多少高三学生？1500都不到，一个大学能收多少人？差不多也就3000，这2分就能让你从第一成为倒一，就有可能错过一所大学。别说是2分，1分也不行。说句实在的，你要是个精英也就算了，考个七百三四，少考个两三分也无所谓，但是你现在都在压线的边缘，你怎么可以粗心？”
数学课。
李育新道：
“按道理来说这个题就是送分题，咱们之前反复强调过，多简单的题目，我们同学偏偏要做错，真是可恨。我说过，高考题都是有梯度的，都是按照从易到难，绝不可能前面难，后面简单。前两个你都不会，常规题你都不会，后面的题你还怎么做？我反复这样说，不会不要紧，反复读题目，说了千遍了，14题要是还不会我也不再讲了，再做错我也没办法。唉，我们前面反复强调，结果绝大部分同学都错了。还有19题，这道题确实有难度，第1问不会做，第2问也不会做，我都不怪你，真的，这么繁琐的题，高考一般不考，但是为什么人家四班就有好多做出来的？为什么？”
四
何小天早饭只喝了两碗粥，中午也没有去餐厅。他现在一想起餐厅的食物全身都在发抖，他从没像今天这样发自内心的体会到身体健康对于一个人的重要性。
人都是应当对自己的身体好一点的，就算活不长，也比拉肚子强。
他回了宿舍，泡上了两包方便面。
面是康师傅红烧牛肉面，他本来想买香辣面，但是没有那个胆子，也没有那个肠胃。
他以为方便面是能在学校吃到的最健康的食物了，结果他的肚子又开始闹腾，而且相当激烈，一整个午休他几乎都是在厕所度过的。
蹲在厕所的时候，他就想起了张大波。不知道他如今还拉不拉肚子，如果有机会遇见他，一定要向他请教一下，他毕竟是个前辈。
好汉架不住三泡稀，何小天既不是好汉，也没有吃饱饭，从第三次就开始拉黄水，拉了一整个中午。这样的人下午如果还能有精力，那一定是中国体育界的损失。
何小天毕竟是一个爱国的人，他不能让国家任何一个单位有损失。现在的他就像搁浅的死鱼一样，趴在桌子上，一动也不动。在临近高考的重要关头，要是还有学生以这样无法无天的姿势被李长君或者朱德福看见，那这个学生的皮非要被扒掉不可。然后校方会通知家长，好让家长知道，就算扒了皮，也是为这个学生好。毕竟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至于这个学生想不想成为人上人，那并不重要，好容易来一趟人间，人间疾苦一样也不能少。
“你在看什么？”
何小天抬起头，见是刘金凤，心下暗暗一松，直起了身子，做起刚发的试卷来。
但刘金凤却没有走，伸手翻看着何小天的试卷，一边翻一遍问：“你的课本呢？”
只要后几排的学生不捣乱，刘金凤是从来不理他们的，没有人回去关怀一堆垃圾，今天却不知是怎么了。
何小天浑身没有力气，加之本来就不喜欢刘金凤的讲课风格，声音又尖锐，想她也没什么重要的事，问完就会离开，还是别多事的好，于是只说了一句：“没有。”
生物课本就在桌上的书立里，刘金凤要是想找，一定可以找的见的。
但何小天却已发觉，她像是在故意找茬。因为他看到郭伟伟正趴在桌上睡觉，脸面朝外，无论谁都能看得出来他在睡觉，但刘金凤却好像没有看到。
郭伟伟身高体壮，面相也凶。何小天却与他正好相反，他本来就瘦，加之连续几天拉肚子，身体虚的厉害，“弱不禁风”这种用来形容女子的成语现在用在他身上一点都不为过，而且还戴着一副眼镜。
这是何小天能想到的唯一一个被区别对待的原因，那就是自己看起来太好欺负了。
刘金凤靠近了何小天，弯下腰，又将胳膊肘撑在他的书上，托着下巴，
何小天本来还只是想拉肚子，现在却觉得恶心，那张老脸松松垮垮，肥的流油黄的可怖，而且遍布老年斑，就算要当做烧肉来卖，也定会因为卖相不好而找不到买主。
“你书呢？没订？”刘金凤又问。她的脸上似有笑意，能找到一个任由欺负而又手无缚鸡之力的差生实在不容易。
所以连提出的问题都是没事找事的问题。
何小天倒是想不订课本，但学校可不容他商量。
他现在只想一拳捶在刘金凤的大脸盘子上，再把她的头发薅掉。
法律不仅维护了学生的权益，也拯救了教师的生命。
何小天不愿理她，于是就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也想看看她还能离谱到什么程度。
“嗯。”
刘金凤道：“没有还是没订？”
何小天道：“没订。”
刘金凤道：“那你为什么不找别人借？”
何小天道：“嗯。”
刘金凤道：“你为什么不去单招？”
何小天道：“嗯。”
刘金凤道：“你为什么不去单招？”
何小天不再吭声，他知道自己的第一遍回答已经足够清楚，刘金凤一定听得到的。她为人虽然卑鄙，却未必是聋子，这实在可惜。
刘金凤满眼的鄙夷，呵呵的笑了起来：“你不会还想参加高考吧？哈哈，难道你这样的人还想参加高考吗？”
何小天的手已在颤抖，他几乎不相信这样的话居然会从一个老师嘴里说出来，而这个老师面前的学生却从来没有招惹过她。
他们一群人嘲笑宋国涛时也不过如此，至少宋国涛还能反抗，只要他想，他就能。
但何小天却不能，他毕竟不蠢，他很清楚自己的话会为自己和自己的家庭带来怎样的后果。
学生需要为己说的话负责，可老师却不需要。
因为老师的话也需要由学生负责。
只有一种人喜欢看到别人的痛苦，那就是生活充满不幸的人，只有看到别人的痛苦时，他们才能短暂的忘记自己的痛苦。
这才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不仅痛苦，而且孤独。
何小天现在就很痛苦，他恨不能让刘金凤家破人亡，扯出她的舌头，一手扭断她的脖子。
刘金凤又开始说话：“你还在学校做什么？”
女人什么都好，可惜生着嘴。
何小天装作满不在乎道：“玩儿。”
刘金凤又笑了起来，她不仅自己笑，还以为别人也会笑，四下看着想要寻找志同道合之人。
但是没有一个人在笑。
她以为何小天的声音太小，没有人听见，于是又笑着向周围人重复：“他说玩儿呢，哈哈哈……”
黄子敬笑道：“呦，这不是跟我一样嘛！”
四
晚上熄灯之前，一群人聚到了1209，李朋走到了人群中央，一脸得意之色：“刘培根肯定把她干了。”
王力军道：“干谁？”
严松道：“昨晚就干过，在1211。”
刘阳伟道：“睡一张床啊？”
严松道：“当然是一张床。今天我去看的时候，在他铺上有这么一滩白东西。”
刘阳伟道：“小两口火气可真够大的。”
何小天道：“咱们楼里进来女生了吗？”
刘阳伟道：“就是刘培根和张丽雪嘛。”
熄灯之后。
何小天道：“今天早上在餐厅我见到刘培根了，他们单招都考完了吗？”
黄子敬道：“考完了。”
宋国涛道：“我见到张丽雪从宿舍里出来了。”
黄子敬道：“什么时候？”
宋国涛道：“就是今天晚上放学的时候。”
何小天道：“就是咱们的宿舍楼吗？”
宋国涛道：“不是宿舍楼，是宿舍。我回来的早，我去厕所的时候正好看到她从1211出去。”
黄子敬道：“赵羽，要不咱们把刘培根绑了，把张丽雪强*了？”
赵羽道：“哼哼。”
黄子敬道：“你可真是个流氓。”
赵羽道：“我他妈……”
黄子敬道：“中国的网络非常混乱。”
赵羽道：“连个网警都没有。”
黄子敬道：“有网警。”
赵羽道：“有吗？我怎么不知道？”
何小天道：“有网警，不过还停留在扫黄阶段。”
黄子敬道：“中国人的素质一向不高，尤其是中国人和中国人聚到一块的时候，不仅素质变低，脑子也变得不好使，好像一群人一起用同一个脑子，所以不太够用，别人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
赵羽道：“过了这个阶段，很快就会上去的。”
黄子敬道：“很难，起码百八十年是上不去的，等你孙子都有孙子了也未必上的去。”
赵羽道：“精神发展跟不上物质发展的节奏，《兄弟》说得好，欧洲走了四百年的路中国只走了四十年，发展得太快了，等咱们六七十岁的时候，同性恋可能就很普遍了。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举个例子。”
宋国涛道：“唉，愁死了。”
黄子敬道：“大家安静，涛哥有话说。”
宋国涛道：“4月16号有一部分动画片要封。”
黄子敬道：“为什么？”
宋国涛道：“太暴力了。”
赵羽道：“哈，那干脆把喜羊羊也封了吧。”
刘峰道：“我刚才看到新闻，《速度与激情7》的男主角死了。”
赵羽道：“你他妈想死啊？”
刘峰道：“我不是剧透，我是说现实生活中，那个人死了。”
赵羽道：“你才死了呢，哪看的新闻？”
刘峰道：“是真的，车祸死的，坐在副驾驶出了车祸，死了。第七部剩下的部分是用他弟弟凑出来的。”
赵羽道：“我操！真的啊？”
刘峰道：“真的，新闻到处都是。”
赵羽道：“手机给我。”
宋国涛道：“16号就要封动画片了，唉。”
黄子敬道：“《海贼王》也要封？”
宋国涛道：“应该要封。”
黄子敬道：“不可能，《海贼王》绝对不可能被封。”
宋国涛道：“我记得要封62部。”
何小天道：“《火影忍者》呢？那个也很暴力。”
宋国涛道：“我也记不清了，反正是62部。”
黄子敬道：“广电到底懂不懂电影？懂不懂动漫？懂不懂艺术？懂不懂海贼王？懂不懂奇梦想？”
何小天道：“广电懂个锤子，他们就是研究文字狱的。《柯南》要禁播吗？”
宋国涛道：“《柯南》我记得很清楚，要禁播前500集，剧场版禁播前12集。”
何小天道：“真的假的？《柯南》总共才多少集 ？”
宋国涛道：“好像是789集。”
黄子敬道：“你在哪里看到那个新闻的？”
宋国涛道：“空间里。”
黄子敬道：“空间里的话不能信。”
赵羽道：“朋友圈和QQ空间里的话是最不能相信的。”
宋国涛道：“有个和我聊天的人QQ空间里转发的。”
何小天道：“那些动漫就算封了也肯定能搜到的。”
赵羽道：“黄色网站封了那么多照样不耽误刘峰看。”
黄子敬道：“刘峰喜欢辛红吗？”
刘峰道：“不喜欢。”
黄子敬道：“喜欢她哪里？”
刘峰道：“我说不喜欢。”
宋国涛道：“哈哈哈，刘峰喜欢她全部。”
刘峰道：“你才喜欢她全部。”
赵羽道：“我刚才看了，《名侦探柯南》、《火影忍者》、《海贼王》确实都要被封，实在是可惜，我最喜欢《柯南》了，我觉的里面的基德很牛逼。”
黄子敬道：“你觉得《海贼王》不好看？”
赵羽道：“不好看。”
黄子敬道：“你没有审美，一点都没有。”
宋国涛道：“什么都不如《海贼王》好看。”
黄子敬道：“你也这么觉得啊涛哥？涛哥你看到多少集了？”
宋国涛道：“哈哈，我没看过。”
黄子敬道：“你都没看过就觉得好看，简直太厉害了！”
何小天道：“唉，前途渺茫啊……”
黄子敬道：“我倒是觉得前途一片大好。”
赵羽道：“不要从成绩看前途，它只会给你一个起点。”
黄子敬道：“怎么闯还是要看自己的本事，敢于创新的人才能做大。”
赵羽道：“你说的太简单。”
黄子敬道：“我知道不简单。”
赵羽道：“你只是看到了那几个成功的。”
黄子敬道：“我知道有很多失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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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小天跳下床，刚好是5:35分。
天还不亮，宿舍楼已经空了，宿舍里只剩宋国涛还蒙着被子躺在床上。
何小天因为昨晚失眠，早上一连被人喊了几次才慢慢吞吞的睁开眼，他都已被喊的烦了，喊他的人却还没烦，王文强更是急得要掀他被子。但对同样在赖床的宋国涛却不一样，几人起了床，直到离开都没看他一眼，好像生怕看也会把他看醒，每个人都在等着他的笑话，就像是在等一部连载的电视剧。他不起床正好，若是不起床还被老师抓住，那更是正好中的正好。
人总是这样，对于吃力不讨好的事往往不厌其烦，对于大有裨益的事却一次都不想做。
何小天系上鞋带，抬起头盯着宋国涛的铺，实在不愿背叛其他人喊他起床，但一想到他这几日的处境和所遭受的待遇，心下始终不忍，于是轻声喊道：“涛哥。”
宋国涛立刻道：“我不去了，你们去吧。”
原来他早就醒了。
朱德福规定的时间是在5:40之前，何小天到教室时离最后时间还差两分钟。
黄子敬道：“班主任的话太有威力了，5:40就都到了。”
赵羽道：“涛哥还没有来。”
黄子敬道：“涛哥一见朱德福就恶心，涛哥才不会给他面子。”
郭伟伟道：“对啊，朱德福求着他来他都不一定来。”
赵羽道：“涛哥现在已经属于编外人员了。”
二
严松把张小磊的桌子拖到了自己身后，又在上面加了几摞书，这样等宋国涛回来教室，就只有一个地方可去。李朋虽然不满，但也不便多说什么，他好不容易才有机会与这些人统一战线，就算有什么冲突，当然也要先顺着他们，只能笑着说几句凑钱买空气清新剂之类的玩笑话。
第一节上课之前，宋国涛回了教室，他将桌子拖到李朋身后的位子，又从另一个角落找到了自己的凳子，然后开始整理书本。
李朋道：“涛哥慢点收拾。”
严松道：“涛哥可不要累坏身子。”
宋国涛低着头，嘴巴也紧紧闭着。
刘阳伟道：“呦！涛哥回来啦？”
郭伟伟道：“呦什么呦？都是那把涛哥气走的！”
刘阳伟道：“涛哥可是我兄弟，涛哥你告诉他们，怪我吗？”
宋国涛还是在收拾书，谁都不理。
黄子敬道：“闭嘴吧你，一口一个兄弟，人家跟你很熟吗？”
郭伟伟道：“别说了，快去帮涛哥收拾一下书。”
黄子敬道：“你怎么不去？”
郭伟伟道：“我看涛哥不太乐意。”
黄子敬道：“你都不去还让我去？”
教室的门忽然被重重的撞开。
一群人下意识的一缩，赶紧坐正身子，然后偷偷的斜眼去看。
但这次既不是陆果，也不是朱德福，而是王娜。
只听她一边走一边的骂：“气死我了！那个傻逼真不上了！”
张亚楠尖声的问：“为什么不上了？有病啊？”
王娜道：“我说什么她都不听，怎么都不上了，真是个傻逼！”
郭伟伟伸着头问何小天：“她说的谁啊？”
何小天道：“看她的表情，可能是薛易浩，但是薛易浩学习那么好，没理由啊。”
王腾飞也回过头，小声的问：“谁啊？”
黄子敬一拍桌子：“这都不知道！赵羽你告诉他！”
赵羽也一拍桌子：“这都不知道，王文强你说！”
王文强道 ：“我怎么知道。”
何小天问刘阳伟：“谁不上了？这么大动静？”
刘阳伟道：“六班一个叫潘晓娟的，以前是三班，当时和王娜在同一个宿舍。”
何小天道：“学习很好嘛？”
刘阳伟道：“挺好的，六班的人学习都不错，就是压力太大了，所以不想上了。”
何小天道：“学习好还有压力吗？”
刘阳伟道：“李长君把人当牲口用，学习好压力才大呢。”
何小天道：“长什么模样？”
刘阳伟道：“稍微有点胖。”
何小天道：“我知道了，是不是特别特别胖，经常找李颖玩的那个？”
李朋道：“不是那个。”
刘阳伟道：“那个人真的非常厉害，连四大名著都读过，而且是熟读。但是六班的人，压力就是大，李长君没别的本事，逼人是一把好手。”
三
化学课。
朱德福道：
“有同学这个c写的就和e一样，我们在阅卷的时候看到这样的，直接就给判错。反正判了错你也赖不着谁，我们都知道这是c，因为就四个选项，没有e，但是谁让你不好好写呢？现在分数真的是你的命根子，就这么简单一笔2分就没了，2000人就从你的头上撵过去了。现在整个红日中学才多少高三学生？1500都不到，一个大学能收多少人？差不多也就3000，这2分就能让你从第一成为倒一，就有可能错过一所大学。别说是2分，1分也不行。说句实在的，你要是个精英也就算了，考个七百三四，少考个两三分也无所谓，但是你现在都在压线的边缘，你怎么可以粗心？”
数学课。
李育新道：
“按道理来说这个题就是送分题，咱们之前反复强调过，多简单的题目，我们同学偏偏要做错，真是可恨。我说过，高考题都是有梯度的，都是按照从易到难，绝不可能前面难，后面简单。前两个你都不会，常规题你都不会，后面的题你还怎么做？我反复这样说，不会不要紧，反复读题目，说了千遍了，14题要是还不会我也不再讲了，再做错我也没办法。唉，我们前面反复强调，结果绝大部分同学都错了。还有19题，这道题确实有难度，第1问不会做，第2问也不会做，我都不怪你，真的，这么繁琐的题，高考一般不考，但是为什么人家四班就有好多做出来的？为什么？”
四
何小天早饭只喝了两碗粥，中午也没有去餐厅。他现在一想起餐厅的食物全身都在发抖，他从没像今天这样发自内心的体会到身体健康对于一个人的重要性。
人都是应当对自己的身体好一点的，就算活不长，也比拉肚子强。
他回了宿舍，泡上了两包方便面。
面是康师傅红烧牛肉面，他本来想买香辣面，但是没有那个胆子，也没有那个肠胃。
他以为方便面是能在学校吃到的最健康的食物了，结果他的肚子又开始闹腾，而且相当激烈，一整个午休他几乎都是在厕所度过的。
蹲在厕所的时候，他就想起了张大波。不知道他如今还拉不拉肚子，如果有机会遇见他，一定要向他请教一下，他毕竟是个前辈。
好汉架不住三泡稀，何小天既不是好汉，也没有吃饱饭，从第三次就开始拉黄水，拉了一整个中午。这样的人下午如果还能有精力，那一定是中国体育界的损失。
何小天毕竟是一个爱国的人，他不能让国家任何一个单位有损失。现在的他就像搁浅的死鱼一样，趴在桌子上，一动也不动。在临近高考的重要关头，要是还有学生以这样无法无天的姿势被李长君或者朱德福看见，那这个学生的皮非要被扒掉不可。然后校方会通知家长，好让家长知道，就算扒了皮，也是为这个学生好。毕竟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至于这个学生想不想成为人上人，那并不重要，好容易来一趟人间，人间疾苦一样也不能少。
“你在看什么？”
何小天抬起头，见是刘金凤，心下暗暗一松，直起了身子，做起刚发的试卷来。
但刘金凤却没有走，伸手翻看着何小天的试卷，一边翻一遍问：“你的课本呢？”
只要后几排的学生不捣乱，刘金凤是从来不理他们的，没有人回去关怀一堆垃圾，今天却不知是怎么了。
何小天浑身没有力气，加之本来就不喜欢刘金凤的讲课风格，声音又尖锐，想她也没什么重要的事，问完就会离开，还是别多事的好，于是只说了一句：“没有。”
生物课本就在桌上的书立里，刘金凤要是想找，一定可以找的见的。
但何小天却已发觉，她像是在故意找茬。因为他看到郭伟伟正趴在桌上睡觉，脸面朝外，无论谁都能看得出来他在睡觉，但刘金凤却好像没有看到。
郭伟伟身高体壮，面相也凶。何小天却与他正好相反，他本来就瘦，加之连续几天拉肚子，身体虚的厉害，“弱不禁风”这种用来形容女子的成语现在用在他身上一点都不为过，而且还戴着一副眼镜。
这是何小天能想到的唯一一个被区别对待的原因，那就是自己看起来太好欺负了。
刘金凤靠近了何小天，弯下腰，又将胳膊肘撑在他的书上，托着下巴，
何小天本来还只是想拉肚子，现在却觉得恶心，那张老脸松松垮垮，肥的流油黄的可怖，而且遍布老年斑，就算要当做烧肉来卖，也定会因为卖相不好而找不到买主。
“你书呢？没订？”刘金凤又问。她的脸上似有笑意，能找到一个任由欺负而又手无缚鸡之力的差生实在不容易。
所以连提出的问题都是没事找事的问题。
何小天倒是想不订课本，但学校可不容他商量。
他现在只想一拳捶在刘金凤的大脸盘子上，再把她的头发薅掉。
法律不仅维护了学生的权益，也拯救了教师的生命。
何小天不愿理她，于是就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也想看看她还能离谱到什么程度。
“嗯。”
刘金凤道：“没有还是没订？”
何小天道：“没订。”
刘金凤道：“那你为什么不找别人借？”
何小天道：“嗯。”
刘金凤道：“你为什么不去单招？”
何小天道：“嗯。”
刘金凤道：“你为什么不去单招？”
何小天不再吭声，他知道自己的第一遍回答已经足够清楚，刘金凤一定听得到的。她为人虽然卑鄙，却未必是聋子，这实在可惜。
刘金凤满眼的鄙夷，呵呵的笑了起来：“你不会还想参加高考吧？哈哈，难道你这样的人还想参加高考吗？”
何小天的手已在颤抖，他几乎不相信这样的话居然会从一个老师嘴里说出来，而这个老师面前的学生却从来没有招惹过她。
他们一群人嘲笑宋国涛时也不过如此，至少宋国涛还能反抗，只要他想，他就能。
但何小天却不能，他毕竟不蠢，他很清楚自己的话会为自己和自己的家庭带来怎样的后果。
学生需要为己说的话负责，可老师却不需要。
因为老师的话也需要由学生负责。
只有一种人喜欢看到别人的痛苦，那就是生活充满不幸的人，只有看到别人的痛苦时，他们才能短暂的忘记自己的痛苦。
这才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不仅痛苦，而且孤独。
何小天现在就很痛苦，他恨不能让刘金凤家破人亡，扯出她的舌头，一手扭断她的脖子。
刘金凤又开始说话：“你还在学校做什么？”
女人什么都好，可惜生着嘴。
何小天装作满不在乎道：“玩儿。”
刘金凤又笑了起来，她不仅自己笑，还以为别人也会笑，四下看着想要寻找志同道合之人。
但是没有一个人在笑。
她以为何小天的声音太小，没有人听见，于是又笑着向周围人重复：“他说玩儿呢，哈哈哈……”
黄子敬笑道：“呦，这不是跟我一样嘛！”
四
晚上熄灯之前，一群人聚到了1209，李朋走到了人群中央，一脸得意之色：“刘培根肯定把她干了。”
王力军道：“干谁？”
严松道：“昨晚就干过，在1211。”
刘阳伟道：“睡一张床啊？”
严松道：“当然是一张床。今天我去看的时候，在他铺上有这么一滩白东西。”
刘阳伟道：“小两口火气可真够大的。”
何小天道：“咱们楼里进来女生了吗？”
刘阳伟道：“就是刘培根和张丽雪嘛。”
熄灯之后。
何小天道：“今天早上在餐厅我见到刘培根了，他们单招都考完了吗？”
黄子敬道：“考完了。”
宋国涛道：“我见到张丽雪从宿舍里出来了。”
黄子敬道：“什么时候？”
宋国涛道：“就是今天晚上放学的时候。”
何小天道：“就是咱们的宿舍楼吗？”
宋国涛道：“不是宿舍楼，是宿舍。我回来的早，我去厕所的时候正好看到她从1211出去。”
黄子敬道：“赵羽，要不咱们把刘培根绑了，把张丽雪强*了？”
赵羽道：“哼哼。”
黄子敬道：“你可真是个流氓。”
赵羽道：“我他妈……”
黄子敬道：“中国的网络非常混乱。”
赵羽道：“连个网警都没有。”
黄子敬道：“有网警。”
赵羽道：“有吗？我怎么不知道？”
何小天道：“有网警，不过还停留在扫黄阶段。”
黄子敬道：“中国人的素质一向不高，尤其是中国人和中国人聚到一块的时候，不仅素质变低，脑子也变得不好使，好像一群人一起用同一个脑子，所以不太够用，别人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
赵羽道：“过了这个阶段，很快就会上去的。”
黄子敬道：“很难，起码百八十年是上不去的，等你孙子都有孙子了也未必上的去。”
赵羽道：“精神发展跟不上物质发展的节奏，《兄弟》说得好，欧洲走了四百年的路中国只走了四十年，发展得太快了，等咱们六七十岁的时候，同性恋可能就很普遍了。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举个例子。”
宋国涛道：“唉，愁死了。”
黄子敬道：“大家安静，涛哥有话说。”
宋国涛道：“4月16号有一部分动画片要封。”
黄子敬道：“为什么？”
宋国涛道：“太暴力了。”
赵羽道：“哈，那干脆把喜羊羊也封了吧。”
刘峰道：“我刚才看到新闻，《速度与激情7》的男主角死了。”
赵羽道：“你他妈想死啊？”
刘峰道：“我不是剧透，我是说现实生活中，那个人死了。”
赵羽道：“你才死了呢，哪看的新闻？”
刘峰道：“是真的，车祸死的，坐在副驾驶出了车祸，死了。第七部剩下的部分是用他弟弟凑出来的。”
赵羽道：“我操！真的啊？”
刘峰道：“真的，新闻到处都是。”
赵羽道：“手机给我。”
宋国涛道：“16号就要封动画片了，唉。”
黄子敬道：“《海贼王》也要封？”
宋国涛道：“应该要封。”
黄子敬道：“不可能，《海贼王》绝对不可能被封。”
宋国涛道：“我记得要封62部。”
何小天道：“《火影忍者》呢？那个也很暴力。”
宋国涛道：“我也记不清了，反正是62部。”
黄子敬道：“广电到底懂不懂电影？懂不懂动漫？懂不懂艺术？懂不懂海贼王？懂不懂奇梦想？”
何小天道：“广电懂个锤子，他们就是研究文字狱的。《柯南》要禁播吗？”
宋国涛道：“《柯南》我记得很清楚，要禁播前500集，剧场版禁播前12集。”
何小天道：“真的假的？《柯南》总共才多少集 ？”
宋国涛道：“好像是789集。”
黄子敬道：“你在哪里看到那个新闻的？”
宋国涛道：“空间里。”
黄子敬道：“空间里的话不能信。”
赵羽道：“朋友圈和QQ空间里的话是最不能相信的。”
宋国涛道：“有个和我聊天的人QQ空间里转发的。”
何小天道：“那些动漫就算封了也肯定能搜到的。”
赵羽道：“黄色网站封了那么多照样不耽误刘峰看。”
黄子敬道：“刘峰喜欢辛红吗？”
刘峰道：“不喜欢。”
黄子敬道：“喜欢她哪里？”
刘峰道：“我说不喜欢。”
宋国涛道：“哈哈哈，刘峰喜欢她全部。”
刘峰道：“你才喜欢她全部。”
赵羽道：“我刚才看了，《名侦探柯南》、《火影忍者》、《海贼王》确实都要被封，实在是可惜，我最喜欢《柯南》了，我觉的里面的基德很牛逼。”
黄子敬道：“你觉得《海贼王》不好看？”
赵羽道：“不好看。”
黄子敬道：“你没有审美，一点都没有。”
宋国涛道：“什么都不如《海贼王》好看。”
黄子敬道：“你也这么觉得啊涛哥？涛哥你看到多少集了？”
宋国涛道：“哈哈，我没看过。”
黄子敬道：“你都没看过就觉得好看，简直太厉害了！”
何小天道：“唉，前途渺茫啊……”
黄子敬道：“我倒是觉得前途一片大好。”
赵羽道：“不要从成绩看前途，它只会给你一个起点。”
黄子敬道：“怎么闯还是要看自己的本事，敢于创新的人才能做大。”
赵羽道：“你说的太简单。”
黄子敬道：“我知道不简单。”
赵羽道：“你只是看到了那几个成功的。”
黄子敬道：“我知道有很多失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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