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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烟霭玉萧弄新曲,月斜金缕叩旧门

小说:九州神兵传作者:冬木夏桑字数:4620更新时间 : 2021-01-28 23:29:00
众人听到喊叫心下一惊,急忙聚于底舱查看。见船底木上铁钉被突如其来的浪波冲断,江水涌入底舱,已没膝胫。

楚灵芸悚然道:“依涛你快带着承达和凝月回甲板去。“船家对众人道:“各位先不要惊慌。我这船底舱分为‘前舱’、‘中舱’、‘后舱’,三舱互不相连。如若橹夫奋力摇橹,定能在这‘前舱’中水压破舱门前摇到岸边。你们先去甲板上,抓紧帆桁,我要封闭前舱。接着又对橹夫喊道:“阿五、阿六,你们速去中舱和后舱,把压舱石取出丢进海中,然后加速摇橹。”

楚灵芸等人上到甲板,突然身体向前侧倾。见船头已向下倾斜数尺,起锚架已被江水卷断,连同船锚滚入江中。楚灵芸斜靠桅杆,左手拉着徐承达。白依涛单手抱着凝月,用长枪刺透船板,勉强支撑身体。

苏轼见楚灵芸扶杆之手不停颤抖,安慰道:“夫人不必担心,吾观荆江此处乃是葫芦口,江宽不足三里,想必脱困并非难事。”木船逆水向江东岸转舵,接连三、四次,皆被湍急的江水打回。楚灵芸见小船难以冲出江涛,对船家道:“何不依水而行,在前方江湾处顺势借力冲出?”

船家道:“那样只怕太过危险。我们船锚与压船铁尽弃,即使能冲到岸边,只怕也无法及时停船,木船会被江岸乱石撞的粉碎!”说话间豁喇喇几声巨响,船家高声喊叫道:“各位快抓好帆桁!”话音未落,船身快速向前倾斜,苏轼脚下一空,一个觔斗跌落江中,波涛打过,只见头巾还在江面来回翻滚。

楚灵芸喊道:“铁冠先生!铁冠先生!你会不会水性?”苏轼呛了几口江水,咳嗽道:“咳咳......吾略通水性,只是......咳......只怕支持不了太久......又一阵大风携带江浪打过,话音也被浪声打断。船家急道:“阿五、阿六快去救人!”阿五、阿六齐道:“波涛如此汹涌,任我们水性再好也不敢跳江救这位公子。”

船家厉声道:“我在荆江跑客船二十余年,还从未使人丢过性命,我下去救那位公子。”言罢褪下上衣,纵身跳入江水之中。见船家身影在水中若隐若现,挥动胳膊不停划水,江浪一波又一波的袭来,船家身影终于隐没江中。众人心中又惊又急,楚灵芸本欲下水施救,但此时承达还在自己手中,只恨分身乏术。不多时,船家在水中高声叫道:“阿五,快把绳子丢下来,我抓住那位公子了!”众人心中由惊转喜,阿五解下船桅上的绳索,扔进江中。

绳头在江中左摆右晃,那船家在水中本就身不由己,手中又拖着苏轼,一时间难以抓住绳子。徐承达看出母亲心中焦急,朗声道:“母亲,我自己能抓住桅杆,你想办法救两位伯伯罢!”阿五看着楚灵芸等人,面露羞愧之色。楚灵芸对白依涛道:“你照顾下承达弟弟。”言罢从阿五手中抢过绳子,对阿五道:“我将这绳子拉回来系在身上,当我在水中抓住他们时,你便将我们拉上船。”

楚灵芸身系绳索跳入江中,娇小的身躯异常灵活,宛若“浪里白条”,片刻便游到二人近前。船家喘道:“呼......呼......这绳子恐怕经不住我们三人重量,这位公子呛了水,已经昏迷过去,你先将他拉上船,我想办法向船边游。”言罢将苏轼交到楚灵芸手中,深吸一口气,扎入江中。楚灵芸大声呼喊船家,船家也不回头,兀自向船游去。楚灵芸只得示意阿五收绳。

楚灵芸借力划水,不多时已到船下。阿五将自己身体压低,奋力向后拉绳,只是那船左右摇摆,刚想使力却又向后一仰,刚才的力便又卸了。阿六急忙赶来帮忙,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楚灵芸与苏轼拖上船。楚灵芸见腰间的绳子中间已如丝发,心惊道:“若两人体重多上几斤,恐怕这绳子早已断裂。”

楚灵芸道:“阿五,快再给我找条绳索,我下去救你们船家。”阿五叹道:“船上只有这根栓船桅的绳子,除此之外尽是些丝线、布条,根本无法承重。”说话间洪波袭来,小船剧烈摇晃。众人看着船家的身影,被巨浪卷入江中,再也没能露出水面。楚灵芸心中皆悲伤不已,但此刻自己性命亦在旦夕之间,只得先求脱险。

楚灵芸将苏轼平放在船板上,清理他口中的泥沙。阿五指着远方道:“你们看,前面江上有片沙洲,我们若能借浪冲上沙洲,便可脱险。”阿六喊道:“万万不可,现在船头吃水太深,只怕会撞到沙洲下的岩石!”徐承达道:“两位伯伯,我们所有人都去船尾,或许可以稍稍压起船头,顺利冲上沙洲。”阿五、阿六听闻此言皆恍然大悟,放下手中篙橹聚集于船尾,船头稍稍升高了几尺。

阿五高声叫道:“大家快抓紧帆桁!马上就要撞上去了!”楚灵芸单手抱着徐承达,阿五、阿六一人一手抓住苏轼与白依涛。“轰”的一声,木船破浪而出,船头在沙洲边缘冲撞两下,终于冲上沙洲。众人身体剧烈摇晃,木船又向前滑动数丈,方才停下来。

众人登上沙洲,阿五、阿六俯首下跪,祈求河神护佑。又转头看了看木船,心道:“当家的恐怕凶多吉少,船上的财物此时尽归我兄弟所有。”想到此处心中暗暗窃喜。楚灵芸见苏轼呼吸闭塞,用力按压其心房下端,连按数十下,有些许江水伴着泥沙从其口中溢出,但仍无法探到呼吸。阿五走过来道:“这位公子被江水抑住呼吸,姑娘赶紧给他传几口气,否则再过片刻回天乏术。”

楚灵芸怒道:“此事万万不可,男女本就授受不亲,先夫过世不足百日,我怎能和其他男子亲昵!”阿五羞愧道:“小人多有得罪,请夫人见谅!适才我见夫人不顾安危去救这位公子,还以为你们是......你们是......”楚灵芸道:“先想办法救人才是,我捏住他的鼻子,你快点来给他传几口气!”

阿五面露难色,还是俯身下蹲,深吸一口气,然后往苏轼嘴里缓缓吹气。连续几十次,苏轼方才有了些知觉。苏轼缓缓睁开眼睛,朦胧间见楚灵芸蹲在自己身边,周身已被雨水与江水浸透。刚想翻身,忽感胸腔内部臃肿难当,咳嗽几声,吐出几口江水。随即又感头疼欲裂,昏睡过去。

阿五对阿六窃语道:“此时需要支开这几个人,我们才好回船上找银子。”阿六点点头,对楚灵芸道:“江水上涨迅速,怕此处将转瞬被江水淹没。不如我们先去洲中林间躲避,再设法救这位公子。”楚灵芸叹道:“眼下只能如此,有劳阿六兄弟抱着这位苏先生,让他额头下倾,倒一倒腹中积水。”

众人向沙洲中心走去,远处有块巨石奇特无比,圆石柱上顶着伞形巨石,略有些似蘑菇状。众人急忙赶到石下躲避。楚灵芸见苏轼虽仍未醒来,但呼吸渐匀,性命已无大碍。转身对阿五、阿六道:“我们久困此地也不是办法,你们二人在荆江跑船多年,是否知道我们身处何处?何时能有其他客船来往?”阿六道:“此处名为江心岛,荆江之水环绕而过,江上不时有船过往......”阿五推了一把阿六,抢声道:“只怕此时江风大作,暴雨连天,船只皆不敢出海,我想一时之间恐难有救援。夫人在此处稍等,我与阿六兄弟去破船处找些能用的木板。待雨势稍歇,我们便去对岸乌沙渡求援。”言罢推着阿六往破船那边走去。楚灵芸觉此二人如此古怪,心中犯疑,但此时又不便明说。

楚灵芸经历大难身心俱疲,依在石头上闭目养神,不觉间竟睡了过去。

阳光斜射到伞石底部,洒在楚灵芸脸上。楚灵芸睁开双眼,见雨停风过,日头西坠。身边承达、依涛、凝月均已睡着,苏轼亦沉睡未醒。走出石伞外,江上雾霭弥漫,破船已被隐没于烟霭之中,阿五、阿六已不知去向。

楚灵芸将丈夫所留竹简放在脚边石上晾晒,想到适才船家为了救苏先生被江涛卷走,如今生死未卜,一丝抑郁涌上心头,拿出洞箫吹奏起来。一曲《子夜歌》深沉起伏,凄凉婉转,萧头翠铃随音而鸣。苏轼闻听悲凉萧声微微清醒,朦胧间见楚灵芸芊芊背影,笼罩于烟霭之中,宛若烟柳弄江,摄人心魄。心中对此女子产生一丝爱意。悄声走到楚灵芸身后,手扶其肩膀道:“玉笙不受朱唇暖。离声凄咽胸填满。”楚灵芸转头见苏轼已醒,白皙骨感的手扶在自己肩膀,不由脸涨得透红。但想到过世的丈夫,赶紧岔开话题,将刚刚他晕倒之后的事与之细说了一遍。

苏轼叹道:“适才在江中吾尚未失去意识,隐约听到那船家与汝的对话。醒来时却不见船家踪影,心中已料到如此。凶险之时,汝舍身于江中救吾,又在吾晕倒时悉心照料,苏某尚未言谢。”言罢俯首作揖。楚灵芸道:“铁冠先生不必客气,家严在我儿时便教导‘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今日救了先生,亦是救了大宋文坛的砥柱中流。”

苏轼低头时目光扫到石上竹简,疑惑道:“吾观这竹简上文字笔画纤细,似大篆又非篆体,不知是何人所书?”楚灵芸道:“此简乃是先夫遗物,听说是其祖上传下的族志,其先祖是战国时赵国人,我料想这应该是赵国的文字。先夫穷极一生想寻根溯源,却终究未果。如果先生能指点一二,也算还了先夫夙愿,小女子感激不尽。”

苏轼听闻“先夫”二字,心中犹如秋风扫叶,转而又如春草复苏。道:“夫人不必客气,苏某回密州后,便钻研古籍。他日若有机会,你可带此竹简来找吾,吾再帮你解答其中玄机。说话间白依涛等人皆醒,众人今日并未进食,皆感腹中“咕咕”作响。苏轼道:“吾在船上还有些吃食,不如吾们先回江边,如若能碰上橹夫借船来救,那便再好不过。”

众人回到江边,见木船已被阿五、阿六拆走多块船板,船帆、桅杆皆不见踪影。苏轼回到船舱内翻找,见包袱内的银两、干粮皆不知去向。楚灵芸愠道:“定时那二人趁我们熟睡之时,拿走了船上贵重之物,用船板做了个木筏逃掉了。我早就看出他二人有古怪,没想到做如此龌龊之事。”苏轼道:“夫人莫急,吾去江中捕几条江鱼,不会让孩子们饿了肚子。“指着江中又道:“汝看,江中有条大鱼!”言罢便伸手去抓。那鱼儿何等灵活,待他伸手时一个转身,尾鳍拍打江水,溅起的水花喷了苏轼满脸。

楚灵芸笑道:“若论诗词歌赋,我们不敢与先生相比。但若论这捕鱼捉虾的本事,恐怕先生不如我这十岁的侄儿。我这依涛侄儿自幼便在渔家长大,这种事难不倒他,先生还是去岸上歇息罢。”

白依涛将怀中凝月交给楚灵芸,挽起裤腿,手拿长枪来到江边。双眼如电,霎时间便找到了那大鱼的位置。倏地掷出手中长枪,一道银光刺进水中,几道血丝飘出江面。苏轼笑道:“汝侄儿果然身手不凡,吾去拆些船板,试试能否生一堆火。”楚灵芸叹道:“先生不必麻烦了,我们适才坠落江中,身上火摺子已被水浸湿,还哪里生得了火。”

苏轼道:“吾在书中读到燧人氏钻木取火,今日也当学以致用。夫人还是让我一试!”楚灵芸道:“也好,日头已落西山,你衣服尚未干透,只怕夜里招了风寒,还是烤烤火舒服些。”

苏轼取了些船舱内的干燥桌凳,又撕下几张窗纸。向白依涛要来长枪,旋转其锐处与凳面摩擦。旋转了一炷香的时间,手上已生出水泡,但仍未见有半点火星。徐承达道:“伯伯,这长枪头太过光滑,不妨用枪尾试试。”苏轼将长枪翻转,用枪尾摩擦凳上小孔。不多时,凳孔中升起丝丝细烟,他见状赶紧加速旋转,烟也越来越多。苏轼抓起一张窗纸放在烟上,双手做拱形护住凳孔,缓缓向里吹气,终于引燃窗纸。

几人围着篝火饱餐一顿,皆沉沉的陷入梦乡。

翌日一早,清风徐来,江上风波平静,不时有船只来往。几人在沙洲上呼唤船只,不久有一客船缓缓驶来。几人在江上漂泊月余,终于到达徐州。

苏轼本欲在应天府下船,但对楚灵芸暗生情愫,只是碍于楚灵芸丈夫新死,便未道出心底之话,一路护送楚灵芸等人来到徐州。

楚灵芸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这些时日劳烦先生照顾,先生还是早些北上密州,勿要耽搁了公事。”苏轼心道:“回密州后,便向朝廷申请调令,找机会调到徐州当差。”想到此处心中豁然开朗,挥手道:“苏某告辞了,有缘再会。”言罢跨步登船,向密州而去。

楚灵芸走在徐州城街巷,无数往事浮现眼前。她带着孩子们来到儿时爹地经常带自己来的布庄,布庄老板却已不认识她的模样。

楚灵芸买了几套衣服给孩子们换上,出门后却找不到家的方向。几经辗转终于来到行义镖局门前,弦月已明亮如光。

楚灵芸在镖局门口徘徊几圈,轻轻扣了扣门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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