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醒酒
六位胡人女子跳完三曲，下场来向客人敬酒，她们汉话说得不甚流利，听起来却别有一番韵味。
正热闹着，吴氏兄弟回来了。
鱼文秋问：“云啸呢？”
吴氏兄弟诧异道：“怎么？他没回来？”
鱼文秋摇了摇头。
吴济道：“哎呀，怪了！我们三个出去喝了几杯茶，云贤弟清醒许多，我和吴源要去出恭，云贤弟就一个人回来了，怎么就不见人了呢？”
吴源道：“我们怕他迷路，还特意问他一个人成不成，他拍着胸脯说放心吧，记着路呢！”
鱼文秋想出去找，吴源道：“秋姑娘放心吧，他一个大活人，走不丢！不一定去哪里转悠散心了呢，一会准回来！”
皇甫琴韵也在一旁帮腔道：“秋姐姐，他又不是小孩子，本事又大，谁能拿他怎么样？”
鱼文秋心想，也是，这阵子遇事太多，自己变得大惊小怪起来，云啸一直为天外玄音害死那么多人而自责，如今又听说昔日好友被招进宫去，心情烦躁得狠，一个人想静一静也是理所当然，是我多虑了。
念及此，鱼文秋退了回来，重新落座。
吴氏兄弟便嘻嘻哈哈地找舞女饮酒去了。
约莫坐了一炷香的时辰，还不见云啸人影，鱼文秋着急起来，云啸再不开心再怎么散心，也不会离开自己这么久！
她不愿打搅正在欢乐中的其他人，便趁众人不注意时，独自出门往东走----方才吴氏兄弟架着云啸，就是朝这个方向去的----她上看下看、左顾右盼，希望在攒动的人头之中找到云啸的身影。
这栋楼有三层之高，四面合围，金碧辉煌的门窗、雅致的雕梁画栋、朱红色的栏杆围成一处宽敞的天井，处处灯火辉煌，走廊、楼梯曲折回环，看得人眼花缭乱，当然，这对于曾经在奢华堪比皇宫、布局犹如迷宫的醉仙楼呆过的鱼文秋而言，不算甚么。
鱼文秋身处二楼走廊，眼界也算开阔，快到走廊尽头的时候，她发觉喧嚣声小了许多，还以为发生了甚么事，上下左右瞅了瞅才明白，原来，只要是自己目光所能及的地方，那些男男女女都正呆呆地看着自己。方才只顾寻找云啸，没有意识到这些。
之前进遐思楼的时候，她身披头蓬，遮住了头，又夹杂中众人之间，因此没有人在意她；可这会她头蓬去了，又孤身一人俏生生地在二楼走廊上走动，可不就轻而易举入了寻花问柳者们的法眼？
在这地方抛头露面，可不太妙。 她怔了怔，寻思着是不是退回房去，转念一想，罢了，寻找云啸要紧。
鱼文秋继续东张西望地往前走。
就听有人小声道：“这是遐思楼新来的姑娘么？这般标致！是哪家的？”
“管她是哪家的，咱们洛阳子弟有福了！”
“哎，这不是长安城的花魁、宜春院的鱼文秋么？对，对，我没看错，就是她！她怎么到这里来了？”
“鱼文秋？她不是从良了么？怎么？又跑到遐思楼开张了？”
“我看呢，多半是被相好的甩了，这年头，骗财骗色的浮浪子弟可不少！哎，红颜薄命，只好来遐思楼重操旧业！走，咱们问候问候！”
“嗯，得问候问候。啧啧啧，这姿容，能一亲香泽，这辈子也值了！”
“……”
当真有不少人从楼上、楼下、左边、右边围了上来，这些寻欢作乐的公子王孙，可甚么事都能做得出。为避免惹是生非，鱼文秋决定退回房去。
便在这时，就听身后有人道：“姑娘，你在找那位黑瘦公子吧？”
鱼文秋一扭头，原来是方才招待他们的那位妈妈，“你知道他在哪里？”
那鸨娘笑道：“这小哥啊，晕晕乎乎的，走错房了，我家秋儿在照料他，奴家看诸位贵客正耍得高兴，因此没有禀报。”
鱼文秋听了，心里“咯噔”一下，行院里“照料”一词，含义可深了去了，也顾不得那些围上来的人，忙问：“人在何处？”
鸨娘指着一间屋子道：“就在诸位所在阁子的间壁。”两间屋子的门口隔得这么近，云啸酒醉糊涂，闯错房间也在情理之中，可吴氏兄弟说他酒醒得差不多了，闯错房门应当知道退出来呀。
鱼文秋不再多想，伸手推开已经堵上来的两名子弟，她此时武功已有根基，那两名子弟经受不住，一个撞在门上，一个撞在栏杆上，兀自笑道：“这娇娘，好大力气！”
鱼文秋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奔至那间房前，“砰”地撞门而入。屋内数支蜡烛高燃，照得桌椅、几榻、瑶琴等诸般器物红彤彤的，透过月亮门珠帘，可见床帐罗帏低垂，旁边凌乱地放着男女衣衫、靴子、绣鞋。
听闻声响，一个臻首娥眉的女子从罗帏中弹出头来，惊问：“谁呀！”
鱼文秋抑制住跑过去揭开床帐的冲动，问道：“我家云啸，是否在此？”
那女子甜甜一笑道：“哟，他呀，正在这里躺着呢！”说着，竟自行揭开帐子。
鱼文秋再也忍不住，跑过去一瞧。
女子身边躺着的那人，不是云啸，却又是谁？
只见云啸赤身裸体，脸颊潮红，正迷迷糊糊地睡着，嘴里貌似还在喊：“文秋！文秋！”
而那女子，身上只剩亵衣，露着白花花的丰腴肌肤。
尽管心里有所准备，鱼文秋还是怔住了，心乱如麻。
那女子笑道：“我伺候过这么多宾客，却无一人像他这般可人，善解人意……嘻嘻嘻……本事又好。他原本走错房了，看见我一人在这里怪孤单的，便坐下来和我搭话调情，我们俩呀，是一见钟情，相见恨晚……这不，就到床上来了。我若事先知道他是姐姐的相公，说甚么也不会做出这等事来，嘻嘻嘻。”
女子一边说，一边下得床来，穿衣收拾。
她的话，鱼文秋只听进去了十之六七，短暂的狂乱过后，此时她心中想的是：
云啸出自拥翠院，和杨翠儿、玉音儿、刘福儿三姐妹感情甚笃，倘若他和她们之间有甚么，那不是稀奇事，而我，被数不清的人玷污，更不是清白之身，可我们既然跳出那火坑，在一起山盟海誓、谈婚论嫁了，就应当为彼此守节，不是么？可是……可是他为什么做出这等事来？难道，他表面上爱我敬我，心里到底还是瞧不起我？酒后现真心，便趁着走错房门，将错就错地和这女子苟且！甚至是……他看人家孤身一人，故意走错房门的！
他虽然跟我在一起，心中念念不忘的，却是青梅竹马的王京珊，以及和他相处许多日日夜夜的洛清雨；他对我的情，或许是真的，甚至愿意为我牺牲他自己，但这全出自他的良善，出自他对我的同情，却不是真真正正的男女相爱之情。
万一有朝一日，上苍让他在我、王京珊、洛清雨之间选，他会选谁？我觉得，那多半不是我。如今这选择不就来了么？他要去长安救王京珊，救出来之后会如何？我就会被夹在他们二人中间，了无趣味，不招人待见。
本以为得到了渴望已久的真情，到如今这真情越来越经不住思量，我还在他身边做甚么？非要等到情分千疮百孔，两颗心遍体鳞伤么？
鱼文秋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那房间的，只觉得周围都是色眯眯的目光，有人过来拉扯她，被她下意识地推开，她没有回皇甫劲松、吴大通等人所在的阁子，而是孤身一人，漫无目的地向外走去。
刚刚走出遐思楼的门口，便碰见一个人，而这个人，她刚刚还看到过，并且认出来了，但她不敢确认，于是跟云啸说自己眼花了。
这个人，就是宜春院的院主----司马无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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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热闹着，吴氏兄弟回来了。
鱼文秋问：“云啸呢？”
吴氏兄弟诧异道：“怎么？他没回来？”
鱼文秋摇了摇头。
吴济道：“哎呀，怪了！我们三个出去喝了几杯茶，云贤弟清醒许多，我和吴源要去出恭，云贤弟就一个人回来了，怎么就不见人了呢？”
吴源道：“我们怕他迷路，还特意问他一个人成不成，他拍着胸脯说放心吧，记着路呢！”
鱼文秋想出去找，吴源道：“秋姑娘放心吧，他一个大活人，走不丢！不一定去哪里转悠散心了呢，一会准回来！”
皇甫琴韵也在一旁帮腔道：“秋姐姐，他又不是小孩子，本事又大，谁能拿他怎么样？”
鱼文秋心想，也是，这阵子遇事太多，自己变得大惊小怪起来，云啸一直为天外玄音害死那么多人而自责，如今又听说昔日好友被招进宫去，心情烦躁得狠，一个人想静一静也是理所当然，是我多虑了。
念及此，鱼文秋退了回来，重新落座。
吴氏兄弟便嘻嘻哈哈地找舞女饮酒去了。
约莫坐了一炷香的时辰，还不见云啸人影，鱼文秋着急起来，云啸再不开心再怎么散心，也不会离开自己这么久！
她不愿打搅正在欢乐中的其他人，便趁众人不注意时，独自出门往东走----方才吴氏兄弟架着云啸，就是朝这个方向去的----她上看下看、左顾右盼，希望在攒动的人头之中找到云啸的身影。
这栋楼有三层之高，四面合围，金碧辉煌的门窗、雅致的雕梁画栋、朱红色的栏杆围成一处宽敞的天井，处处灯火辉煌，走廊、楼梯曲折回环，看得人眼花缭乱，当然，这对于曾经在奢华堪比皇宫、布局犹如迷宫的醉仙楼呆过的鱼文秋而言，不算甚么。
鱼文秋身处二楼走廊，眼界也算开阔，快到走廊尽头的时候，她发觉喧嚣声小了许多，还以为发生了甚么事，上下左右瞅了瞅才明白，原来，只要是自己目光所能及的地方，那些男男女女都正呆呆地看着自己。方才只顾寻找云啸，没有意识到这些。
之前进遐思楼的时候，她身披头蓬，遮住了头，又夹杂中众人之间，因此没有人在意她；可这会她头蓬去了，又孤身一人俏生生地在二楼走廊上走动，可不就轻而易举入了寻花问柳者们的法眼？
在这地方抛头露面，可不太妙。 她怔了怔，寻思着是不是退回房去，转念一想，罢了，寻找云啸要紧。
鱼文秋继续东张西望地往前走。
就听有人小声道：“这是遐思楼新来的姑娘么？这般标致！是哪家的？”
“管她是哪家的，咱们洛阳子弟有福了！”
“哎，这不是长安城的花魁、宜春院的鱼文秋么？对，对，我没看错，就是她！她怎么到这里来了？”
“鱼文秋？她不是从良了么？怎么？又跑到遐思楼开张了？”
“我看呢，多半是被相好的甩了，这年头，骗财骗色的浮浪子弟可不少！哎，红颜薄命，只好来遐思楼重操旧业！走，咱们问候问候！”
“嗯，得问候问候。啧啧啧，这姿容，能一亲香泽，这辈子也值了！”
“……”
当真有不少人从楼上、楼下、左边、右边围了上来，这些寻欢作乐的公子王孙，可甚么事都能做得出。为避免惹是生非，鱼文秋决定退回房去。
便在这时，就听身后有人道：“姑娘，你在找那位黑瘦公子吧？”
鱼文秋一扭头，原来是方才招待他们的那位妈妈，“你知道他在哪里？”
那鸨娘笑道：“这小哥啊，晕晕乎乎的，走错房了，我家秋儿在照料他，奴家看诸位贵客正耍得高兴，因此没有禀报。”
鱼文秋听了，心里“咯噔”一下，行院里“照料”一词，含义可深了去了，也顾不得那些围上来的人，忙问：“人在何处？”
鸨娘指着一间屋子道：“就在诸位所在阁子的间壁。”两间屋子的门口隔得这么近，云啸酒醉糊涂，闯错房间也在情理之中，可吴氏兄弟说他酒醒得差不多了，闯错房门应当知道退出来呀。
鱼文秋不再多想，伸手推开已经堵上来的两名子弟，她此时武功已有根基，那两名子弟经受不住，一个撞在门上，一个撞在栏杆上，兀自笑道：“这娇娘，好大力气！”
鱼文秋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奔至那间房前，“砰”地撞门而入。屋内数支蜡烛高燃，照得桌椅、几榻、瑶琴等诸般器物红彤彤的，透过月亮门珠帘，可见床帐罗帏低垂，旁边凌乱地放着男女衣衫、靴子、绣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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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文秋抑制住跑过去揭开床帐的冲动，问道：“我家云啸，是否在此？”
那女子甜甜一笑道：“哟，他呀，正在这里躺着呢！”说着，竟自行揭开帐子。
鱼文秋再也忍不住，跑过去一瞧。
女子身边躺着的那人，不是云啸，却又是谁？
只见云啸赤身裸体，脸颊潮红，正迷迷糊糊地睡着，嘴里貌似还在喊：“文秋！文秋！”
而那女子，身上只剩亵衣，露着白花花的丰腴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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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笑道：“我伺候过这么多宾客，却无一人像他这般可人，善解人意……嘻嘻嘻……本事又好。他原本走错房了，看见我一人在这里怪孤单的，便坐下来和我搭话调情，我们俩呀，是一见钟情，相见恨晚……这不，就到床上来了。我若事先知道他是姐姐的相公，说甚么也不会做出这等事来，嘻嘻嘻。”
女子一边说，一边下得床来，穿衣收拾。
她的话，鱼文秋只听进去了十之六七，短暂的狂乱过后，此时她心中想的是：
云啸出自拥翠院，和杨翠儿、玉音儿、刘福儿三姐妹感情甚笃，倘若他和她们之间有甚么，那不是稀奇事，而我，被数不清的人玷污，更不是清白之身，可我们既然跳出那火坑，在一起山盟海誓、谈婚论嫁了，就应当为彼此守节，不是么？可是……可是他为什么做出这等事来？难道，他表面上爱我敬我，心里到底还是瞧不起我？酒后现真心，便趁着走错房门，将错就错地和这女子苟且！甚至是……他看人家孤身一人，故意走错房门的！
他虽然跟我在一起，心中念念不忘的，却是青梅竹马的王京珊，以及和他相处许多日日夜夜的洛清雨；他对我的情，或许是真的，甚至愿意为我牺牲他自己，但这全出自他的良善，出自他对我的同情，却不是真真正正的男女相爱之情。
万一有朝一日，上苍让他在我、王京珊、洛清雨之间选，他会选谁？我觉得，那多半不是我。如今这选择不就来了么？他要去长安救王京珊，救出来之后会如何？我就会被夹在他们二人中间，了无趣味，不招人待见。
本以为得到了渴望已久的真情，到如今这真情越来越经不住思量，我还在他身边做甚么？非要等到情分千疮百孔，两颗心遍体鳞伤么？
鱼文秋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那房间的，只觉得周围都是色眯眯的目光，有人过来拉扯她，被她下意识地推开，她没有回皇甫劲松、吴大通等人所在的阁子，而是孤身一人，漫无目的地向外走去。
刚刚走出遐思楼的门口，便碰见一个人，而这个人，她刚刚还看到过，并且认出来了，但她不敢确认，于是跟云啸说自己眼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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