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东窗事发
时光匆匆，如此半年已过。
东海，繁星满天，月似弯钩。
北曲子和玉泊坐在湖边，相谈甚欢。
北曲子瞥见跟前的百合花，随手攀下，插在玉泊头上。玉泊登时喜笑颜开，脸色晕红。
北曲子又从锦囊里掏出一根碧玉洞箫，道：“你喜好音乐，这是我从泰山之顶寻得的玉石，特意拜访了雕琢大师制成此箫，今日便送与你。”
玉泊见着玉箫，心里欢喜不已，不住地抚摸，喃喃道：“真是把好箫，你应当是花费了不少时间吧？！”
北曲子摇了摇头，道：“给你的礼物，自然是要精心准备一番才好。”
玉泊捂嘴嬉笑，眨了眨眼睛，对北曲子道：“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
玉泊从怀里摸出一个平安扣，玉白圆润，上刻一个玄奥符文。
玉泊道：“这是我猫又山所产的独特玉石，里面封印了我部分真元，凭着此物的指引便可寻找到我。若是这平安扣发亮，就说明我已经离你很近了，别再傻乎乎地背对着我坐在这里。”
北曲子讪讪地笑了笑，满心欢喜地收下。
两人并肩而坐，玉泊拿出玉箫，斜倚于唇，吹奏着不知名的乐曲。
此曲平静宁和，宛如溪水汩汩，清风轻拂，听来浑身舒畅。
殊不知，湖泊对岸，一人藏在树木之后，眉头紧蹙地看着两人，神色忧伤。此人正是黄鹤。
另一边，半山腰上，有一个参天巨树，枝桠甚长，突兀地伸出猫又山。
玉横站在其中的一个树枝上，双眼金黄，盯着湖泊旁耳语厮磨的两人，手中拳头一紧。
北曲子回到昆仑后，黄鹤便召见他，令他到南海忘极真人那里学习些时日，顺便去轮回湾历练心境。
如此一来，北曲子便不能偷偷去东海。北曲子虽是极不情愿，但又怕黄鹤知晓他的事情，也只能勉强答应。
目送北曲子离开，黄鹤立刻符文传信，嘱托忘极真人让北曲子进入南海轮回湾修习。
并说若北曲子自己无法从轮回湾出来，便将他困在那里，不用救他出来。
忘极真人虽是不解，但还是答应了此事。
南海轮回湾，据说是玄妙之境，若是心有杂念，便无法从那里逃脱，永世停留在那里。
北曲子也略有耳闻，感觉到事情不妙，心道：师父平白无故把我送到那里，难不成是发现自己的事情了。
于是北曲子赶往无涯洞，向黑无涯询问南海轮回湾的事情，没想到黑无涯居然知道这个地方。
黑无涯说他曾经寻找魂魄之法时，偷偷溜进过轮回湾，因为心有杂念，无法从那里走出。
但是好在黑无涯在天书阁里面看到关于轮回湾的记载，里面讲述一旦发现自己无法从轮回湾走出，便去寻找位于轮回湾中心的小岛上。
岛中心有一个八卦圆盘，分别将真气注入八门，便可打开中央通道，顺着地底漩涡即可逃出那里。
北曲子大喜，拜谢黑无涯，便朝南海出发。
北曲子刚走，灵儿就从外面回来，道：“黑叔叔，有一个道士在洞外，说要见你。”
黑无涯思索了一会儿，也想不起来是谁，只道是哪个门派的道士来找茬的，便嘱咐灵儿道：“跟他说我不在，去北荒了，没个个把月回不来。”
洞外，四鬼道人来回走动，听了灵儿回话，气急败坏，但无奈破不开黑无涯设下的禁制，只得骂骂咧咧地走开。
东海，玉横偷偷吩咐下人十二个时辰都必须盯着玉泊，不准她出猫又山半步。
玉泊发现异样，心里紧张，生怕玉横知道了什么，也不敢随意走动。
玉横也进退两难，若是禀告父亲，以父亲的心性，恐怕玉泊会受到严厉的处罚。
但若是放任玉泊，届时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那又该如何是好？
万不得已，玉横只好每日亲自在玉泊四周转悠，深夜也是偷偷跑到湖泊，希望能见到北曲子，若是劝说无效，也就只能……
没有办法，且不说父亲会如何，天条罗列清楚，倘若被司法殿知晓，后果不堪设想。
为了玉泊，为了猫族，玉横不惜一切代价。
北曲子到了南海，拜见忘极真人。如此，北曲子在南海修习了一月之后，便应忘极真人的吩咐，前往轮回湾历练心境。
南海轮回湾，万里无云。目之所及，尽是碧绿海水，微波磷光。
北曲子站在海面上，随着海浪起伏，看着周遭环境与之前并无二致，北曲子甚至怀疑自己是否已经身处轮回湾中。
北曲子看了片刻，决定原路返回，谁知没走几步，右方便出现一个人影。
北曲子看去，登时惊讶万分，满怀欢喜地走去，道：“你怎么也在这里？”
那人眉开眼笑，甚是娇羞，正是玉泊。
玉泊嬉笑道：“怎么，我就不能来这里吗？”
北曲子笑道：“当然能，当然能。”
两人并肩散步，四处游玩，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
北曲子道：“你不是不能擅自跑出猫又山吗？”
玉泊嬉笑不语。北曲子若有所思，突然发现面前的地方，自己好像来过，可是他两人明明是直线行走的。
北曲子回过神，却发现玉泊已经不见踪影了，呼喊了几声，无人回应，才觉不对。
北曲子清醒过来，原来这一切都是幻境。北曲子辨了辨方向，便加速前进。
途中也遇上了黄鹤、九华子、黑无涯等一些人，北曲子毫不理会，自顾自笔直前进。
可是他们的身影始终环绕在四周，声音回荡在耳边，令北曲子愈发难受。
行进了半晌，北曲子发现自己仍然在原地。
北曲子心道：轮回湾是修炼心境的地方，如此看来，自己的内心装了太多的东西，想要彻底清除，恐怕要耗费不知道多少年。
事已至此，北曲子明白黄鹤的用意了。看来师父知道他的事情了，为了控制北曲子的内心，才让北曲子来轮回湾一趟。
可是北曲子却放不下玉泊，玉泊的温言蜜语历历在耳，两人早已是融为一体，不可分割。
若是在此地待上数年，谁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玉泊还在那个湖泊旁等着自己呢。
虽然北曲子知道这是触犯天条的罪过，这也会辜负师父的期望，但是……
北曲子想起黑无涯的话，便朝轮回湾更深处进发，寻找那座岛。
数月已过，轮回湾入口，一个漩涡在缓缓转动。
忘极真人问道：“北曲子没有出来吗？”
站在门口的两个修道士恭敬回道：“没有。”
忘极真人捋了捋胡须，道：“若是他出来，即刻禀告于我。”
北曲子气喘吁吁，看着前方飘在海面上的岛屿，苦笑一声。
在轮回湾漂泊了数月，终于找到中心的那座岛。
北曲子躺了下来，道：“黑老妖，你也不告诉我寻找此岛的方法，我差点就以为你是蒙我的。”
北曲子打开通道，纵身跃进，顺着水流旋转。
水速极快，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北曲子从海底浮出。
看着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环境，北曲子笑了笑，道：“你这老妖恐怕也找了不少时间吧！”
北曲子看了看地形，自己竟然不是从入口出来的，这里也不是南海修仙派的范围。
北曲子灵机一动，便朝东海出发。他们肯定还以为自己没有从轮回湾出来，如此一来甚好，自己倒有时间去找玉泊了。
到了那个湖泊，四下无人，北曲子想着自己数月未来此地，想必玉泊也早已心乱如麻。
北曲子取出脚下木板的纸张，上面的字迹写的很潦草，看起来应当是很匆忙。
北曲子摸了摸字迹，这封信应该至少放有一个月了，上面大意是：他们的事情可能被玉横知晓，玉泊也被看的很紧，无法像以前那样经常偷跑出来了。
北曲子叹了口气，心里空荡，拿出纸笔，聊以相思之苦，让玉泊照顾好自己便可。
北曲子小心地将信放进去，自己静静地坐在岸边，回想着两人在一起的场景。
不知不觉，已是深夜。北曲子准备起身回去，身后却传来了脚步声。
北曲子心里一喜，回头道：“你可来了！”
但见着身后那人，北曲子脸上笑容凝固，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一袭劲装，月光挥洒，照亮面容。
玉横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侧身看着北曲子道：“我叫玉横，我妹妹已经被我禁足。奉劝阁下，以后不要再来了，这样对双方都好。”
玉横见北曲子沉默不语，接着道：“你们这样，是会犯天条的。若是如此，不仅你们两个会被司法殿追杀，甚至我整个猫族都会因此受到牵连。再说，她身份尊贵，怎可与你这种凡夫俗子认识，你必定是施了什么把戏！”
北曲子闻言感觉不妙，一直以来，都未曾问过玉泊的出身。但看她衣着配饰皆是不俗之物，只道是家境甚好，北曲子也不便相问。
今日听玉横所说，北曲子隐隐不安，他们莫不是……
玉横道：“快走吧，趁我父亲还不知道，以后就不要再来了，我可以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北曲子欲言又止，但还是默默离开。
一路上，北曲子思绪万千，悄悄前往无涯洞，对黑无涯道出了实情。
黑无涯闻言大惊，道：“你这可是要触犯天条的呀！”
北曲子不以为意道：“你以前干的不也是犯天条的事情吗？我怎么没见你被墨衡收了呢？”
黑无涯坐下道：“我干的算是小偷小摸的事情，刑罚应该并不严重。但是人与妖相恋，这可是大罪，天庭绝不会袖手旁观。”
北曲子皱了皱眉头，道：“黑老妖，难道你不觉得天条有问题吗？”
黑无涯思考片刻，道：“确实，天条里的一些条文明显是不公平的，特别是对下界的妖族。”
北曲子便道出了那日与师父黄鹤聊天时的推测，黑无涯闻言色变。
北曲子又道：“下界妖族修炼成仙，但却不能被纳入仙籍。若是修为强大，天界又会找出各种理由诛杀。再说，各个种族，凭什么不能够相恋，大家都是你情我愿，为何不可？”
黑无涯道：“天条亘古不变，还未曾听说谁能修改它，就算是天帝，恐怕也没有这个本事吧！”
北曲子心乱如麻，忽然想起自己的师叔白鹭，便问道：“那你可知我师叔的经历？”
黑无涯想了想道：“白鹭，很不凑巧，他那个年代，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别的地方……”
黑无涯看北曲子一脸懊丧，笑道：“他的事情虽说是少有人知，但是我却听黄公说过。”
北曲子双眼放光，拍了一下黑无涯的肩膀，道：“快讲与我听。”
黄鹤和白鹭当时都拜在昆仑掌门苦叶真人门下。而白鹭天资非凡，年纪轻轻，修为就极为惊人，再加上心性不错，于是天界差人前来昆仑，请他入天做官，位列仙班。
在征得苦叶真人的应允后，白鹭就入天任职，本来一切都顺风顺水，直到白鹭遇上一个人。
白鹭当时奉命前往北荒调查一个人，与其说是一个人，不如说是一个小孩子，叫东关明。
原本白鹭认为这是件小事情，但渐渐他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那是他第一次见着那孩子，东关明孤独一人走在路上，毫无方向，衣衫褴褛，面容污垢，看样子早已是漂泊了许久。
偶尔碰上些人或者妖精，都是极为鄙夷他，不是逃之夭夭，就是朝他吐唾液，拿石头扔他。
东关明也似乎早已习惯，默默离开。
白鹭也不明白为何天机处会把这等差事派给自己，眼见这小孩可怜兮兮，天机处为何指定要调查他呢？
北荒野兽横行，烟瘴弥漫，几乎是荒无人烟，只有少数妖族和人类生活在这里。
途径一条河，河边有几个小孩在玩耍。东关明停下脚步，看着戏耍的几个小孩，眼神里充满了向往。
突然，东关明和白鹭脸色齐齐一变，东关明手指竟化为鹰爪，伸长朝几个小孩抓去。
几个小孩看见东关明如此异态，吓得哇哇大叫。
只听几声呜咽的兽吼，几个小孩回头一看，四只豺狼已被东关明按倒在地。
东关明松开手，豺狼登时夹着尾巴逃脱。
东关明朝几个小孩笑了笑，不料林子里跑出几个兽衣大汉，一把护住几个小孩，钢叉指着东关明，呵斥他快滚。
白鹭见状，愈发疑惑，便找到了几个破落的村子，才听说原来东关明是九头鸟和人类的后代。
东关明的父母早都死了，而九头鸟家族也不收纳他，人类对他也敬而远之。
白鹭这才明白为何东关明孤身一人。本来也是在父母怀抱的年纪，原来是个半妖。
但眼见东关明心底善良，并没有因此走入歧途，白鹭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但白鹭心里不忍，纵使东关明是半妖之身，白鹭也不忍心看到如此年纪的孩童便孤身一人行走北荒，受尽世人唾弃。
于是白鹭开始慢慢接触东关明。数年都未曾见过主动给自己搭话的人类，东关明也极为诧异。
一开始，东关明虽然内心欢喜，但比较谨慎，唯唯诺诺，最终还是接纳了白鹭。
在短时间接触之后，白鹭发现东关明与凡人无异，只是修行天赋极高，天生的真气就极为强大。
但东关明不知道如何运用它们，时常控制不了真气而暴走。
于是白鹭教他吞吐真气之法，东关明天生颖悟，一学便会，真气的掌控越来越熟练。
东关明也越来越依赖白鹭，但是一直在北荒行走，终究不是长远之法。
白鹭也想给东关明找一个长久居住之地。恰在此时，天界命白鹭回天复命。
万不得已，白鹭将东关明暂且藏在北海的一个岛屿上，自己先回天界。
白鹭回天交差，说自己一无所获。不料赤霄也受到天机处指派，暗中调查此事。
赤霄将东关明的身世告知天机处，最后看了一眼白鹭，说东关明行踪未定，没有找到。天机处便令他二人回宫待命。
从天机处出来后，赤霄道：“白鹭上仙，有些事情干涉不得。一旦干涉，后果会更加严重。我估计天机处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定会命我司法殿处理此事。到时候，希望上仙以大局为重。”
谁知道天机处竟然派了赤霄暗中调查，这一来，白鹭自己就受到天机处的质疑。
于是白鹭不敢轻易离开天界，也就不能去找东关明了。
不久，白鹭就听说天机处向司法殿下达秘密任务，墨衡居然亲自前去。
白鹭感觉大事不妙，用一个分身遮住跟随自己的眼线，便下界直奔北荒。
可是，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九头鸟一族已被彻底清剿。
得知此事，白鹭极为震惊。
原来天机处下达的任务只是以东关明为借口，诛杀九头鸟一族。
后来，白鹭查了许多资料，找到了天机处诛杀的妖族名单。而他们都有一个相同的地方，就是这个种族的力量极为强悍。
于是白鹭有了大胆的推测，若是这个种族的力量令天机处忌惮，他们就会找个借口诛杀此族。
白鹭此时才觉得天界看似不染凡尘，实则也是暗流涌动。
不容多想，白鹭快速赶往北海。
当日听赤霄言语，他必然知道自己把东关明藏在这里，那他们处理好九头鸟一族后，定然会来此捉拿东关明。
果不其然，赤霄带兵前来，但却看到了东关明的尸体。
赤霄虽然心里疑惑，但反复确认无误后，便向墨衡禀报东关明已死，之后才收兵回天。
经此一事，白鹭便开始质疑天界，他们的行事似乎是稳固天界至高无上的地位。
在翻看天条后，白鹭也发现了很多关于妖精不公的条约。
于是白鹭问了许多仙神，要么是摇头不知，要么是缄口不答，似乎他们对这些并不关心。
不过白鹭还是知道了一些事情，以前有一些仙神也质疑过天条和天机处的行事，但都被天帝呵斥一番，当年的云翎更是被打入无望之渊。
白鹭在下界游历时，也见了很多妖精，他们的处境都极为艰难。有很多妖精明明心底善良，却还是被修道人士追杀，被司法殿收走。
最后，白鹭忍无可忍。正值清晨朝会之时，当着天界诸神众仙的面，质问天帝。
不料天帝勃然大怒，以维持三界平衡为由，告知众仙。而后又以喧闹灵霄殿为由，将白鹭逐出天界，降为散仙，永世不得再入天界。
白鹭被贬下界，却结识了一帮妖精朋友，并说服黄鹤，将昆仑的教义修改了一番。
之后，白鹭便行踪不定，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世人都说他遭到天界诛杀，已经死了。
北曲子听罢，道：“看来我师叔也发现了天界的阴暗面，但是以他一人之力，想要在天界掀起波浪，实属不易。”
黑无涯道：“天庭实力太过强大，各个系统又极为完善。所以，即使下界妖族知晓其中内情，恐怕也没有这个本事舞动风云。”
北曲子点了点头，道：“我还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黑无涯问道：“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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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繁星满天，月似弯钩。
北曲子和玉泊坐在湖边，相谈甚欢。
北曲子瞥见跟前的百合花，随手攀下，插在玉泊头上。玉泊登时喜笑颜开，脸色晕红。
北曲子又从锦囊里掏出一根碧玉洞箫，道：“你喜好音乐，这是我从泰山之顶寻得的玉石，特意拜访了雕琢大师制成此箫，今日便送与你。”
玉泊见着玉箫，心里欢喜不已，不住地抚摸，喃喃道：“真是把好箫，你应当是花费了不少时间吧？！”
北曲子摇了摇头，道：“给你的礼物，自然是要精心准备一番才好。”
玉泊捂嘴嬉笑，眨了眨眼睛，对北曲子道：“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
玉泊从怀里摸出一个平安扣，玉白圆润，上刻一个玄奥符文。
玉泊道：“这是我猫又山所产的独特玉石，里面封印了我部分真元，凭着此物的指引便可寻找到我。若是这平安扣发亮，就说明我已经离你很近了，别再傻乎乎地背对着我坐在这里。”
北曲子讪讪地笑了笑，满心欢喜地收下。
两人并肩而坐，玉泊拿出玉箫，斜倚于唇，吹奏着不知名的乐曲。
此曲平静宁和，宛如溪水汩汩，清风轻拂，听来浑身舒畅。
殊不知，湖泊对岸，一人藏在树木之后，眉头紧蹙地看着两人，神色忧伤。此人正是黄鹤。
另一边，半山腰上，有一个参天巨树，枝桠甚长，突兀地伸出猫又山。
玉横站在其中的一个树枝上，双眼金黄，盯着湖泊旁耳语厮磨的两人，手中拳头一紧。
北曲子回到昆仑后，黄鹤便召见他，令他到南海忘极真人那里学习些时日，顺便去轮回湾历练心境。
如此一来，北曲子便不能偷偷去东海。北曲子虽是极不情愿，但又怕黄鹤知晓他的事情，也只能勉强答应。
目送北曲子离开，黄鹤立刻符文传信，嘱托忘极真人让北曲子进入南海轮回湾修习。
并说若北曲子自己无法从轮回湾出来，便将他困在那里，不用救他出来。
忘极真人虽是不解，但还是答应了此事。
南海轮回湾，据说是玄妙之境，若是心有杂念，便无法从那里逃脱，永世停留在那里。
北曲子也略有耳闻，感觉到事情不妙，心道：师父平白无故把我送到那里，难不成是发现自己的事情了。
于是北曲子赶往无涯洞，向黑无涯询问南海轮回湾的事情，没想到黑无涯居然知道这个地方。
黑无涯说他曾经寻找魂魄之法时，偷偷溜进过轮回湾，因为心有杂念，无法从那里走出。
但是好在黑无涯在天书阁里面看到关于轮回湾的记载，里面讲述一旦发现自己无法从轮回湾走出，便去寻找位于轮回湾中心的小岛上。
岛中心有一个八卦圆盘，分别将真气注入八门，便可打开中央通道，顺着地底漩涡即可逃出那里。
北曲子大喜，拜谢黑无涯，便朝南海出发。
北曲子刚走，灵儿就从外面回来，道：“黑叔叔，有一个道士在洞外，说要见你。”
黑无涯思索了一会儿，也想不起来是谁，只道是哪个门派的道士来找茬的，便嘱咐灵儿道：“跟他说我不在，去北荒了，没个个把月回不来。”
洞外，四鬼道人来回走动，听了灵儿回话，气急败坏，但无奈破不开黑无涯设下的禁制，只得骂骂咧咧地走开。
东海，玉横偷偷吩咐下人十二个时辰都必须盯着玉泊，不准她出猫又山半步。
玉泊发现异样，心里紧张，生怕玉横知道了什么，也不敢随意走动。
玉横也进退两难，若是禀告父亲，以父亲的心性，恐怕玉泊会受到严厉的处罚。
但若是放任玉泊，届时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那又该如何是好？
万不得已，玉横只好每日亲自在玉泊四周转悠，深夜也是偷偷跑到湖泊，希望能见到北曲子，若是劝说无效，也就只能……
没有办法，且不说父亲会如何，天条罗列清楚，倘若被司法殿知晓，后果不堪设想。
为了玉泊，为了猫族，玉横不惜一切代价。
北曲子到了南海，拜见忘极真人。如此，北曲子在南海修习了一月之后，便应忘极真人的吩咐，前往轮回湾历练心境。
南海轮回湾，万里无云。目之所及，尽是碧绿海水，微波磷光。
北曲子站在海面上，随着海浪起伏，看着周遭环境与之前并无二致，北曲子甚至怀疑自己是否已经身处轮回湾中。
北曲子看了片刻，决定原路返回，谁知没走几步，右方便出现一个人影。
北曲子看去，登时惊讶万分，满怀欢喜地走去，道：“你怎么也在这里？”
那人眉开眼笑，甚是娇羞，正是玉泊。
玉泊嬉笑道：“怎么，我就不能来这里吗？”
北曲子笑道：“当然能，当然能。”
两人并肩散步，四处游玩，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
北曲子道：“你不是不能擅自跑出猫又山吗？”
玉泊嬉笑不语。北曲子若有所思，突然发现面前的地方，自己好像来过，可是他两人明明是直线行走的。
北曲子回过神，却发现玉泊已经不见踪影了，呼喊了几声，无人回应，才觉不对。
北曲子清醒过来，原来这一切都是幻境。北曲子辨了辨方向，便加速前进。
途中也遇上了黄鹤、九华子、黑无涯等一些人，北曲子毫不理会，自顾自笔直前进。
可是他们的身影始终环绕在四周，声音回荡在耳边，令北曲子愈发难受。
行进了半晌，北曲子发现自己仍然在原地。
北曲子心道：轮回湾是修炼心境的地方，如此看来，自己的内心装了太多的东西，想要彻底清除，恐怕要耗费不知道多少年。
事已至此，北曲子明白黄鹤的用意了。看来师父知道他的事情了，为了控制北曲子的内心，才让北曲子来轮回湾一趟。
可是北曲子却放不下玉泊，玉泊的温言蜜语历历在耳，两人早已是融为一体，不可分割。
若是在此地待上数年，谁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玉泊还在那个湖泊旁等着自己呢。
虽然北曲子知道这是触犯天条的罪过，这也会辜负师父的期望，但是……
北曲子想起黑无涯的话，便朝轮回湾更深处进发，寻找那座岛。
数月已过，轮回湾入口，一个漩涡在缓缓转动。
忘极真人问道：“北曲子没有出来吗？”
站在门口的两个修道士恭敬回道：“没有。”
忘极真人捋了捋胡须，道：“若是他出来，即刻禀告于我。”
北曲子气喘吁吁，看着前方飘在海面上的岛屿，苦笑一声。
在轮回湾漂泊了数月，终于找到中心的那座岛。
北曲子躺了下来，道：“黑老妖，你也不告诉我寻找此岛的方法，我差点就以为你是蒙我的。”
北曲子打开通道，纵身跃进，顺着水流旋转。
水速极快，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北曲子从海底浮出。
看着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环境，北曲子笑了笑，道：“你这老妖恐怕也找了不少时间吧！”
北曲子看了看地形，自己竟然不是从入口出来的，这里也不是南海修仙派的范围。
北曲子灵机一动，便朝东海出发。他们肯定还以为自己没有从轮回湾出来，如此一来甚好，自己倒有时间去找玉泊了。
到了那个湖泊，四下无人，北曲子想着自己数月未来此地，想必玉泊也早已心乱如麻。
北曲子取出脚下木板的纸张，上面的字迹写的很潦草，看起来应当是很匆忙。
北曲子摸了摸字迹，这封信应该至少放有一个月了，上面大意是：他们的事情可能被玉横知晓，玉泊也被看的很紧，无法像以前那样经常偷跑出来了。
北曲子叹了口气，心里空荡，拿出纸笔，聊以相思之苦，让玉泊照顾好自己便可。
北曲子小心地将信放进去，自己静静地坐在岸边，回想着两人在一起的场景。
不知不觉，已是深夜。北曲子准备起身回去，身后却传来了脚步声。
北曲子心里一喜，回头道：“你可来了！”
但见着身后那人，北曲子脸上笑容凝固，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一袭劲装，月光挥洒，照亮面容。
玉横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侧身看着北曲子道：“我叫玉横，我妹妹已经被我禁足。奉劝阁下，以后不要再来了，这样对双方都好。”
玉横见北曲子沉默不语，接着道：“你们这样，是会犯天条的。若是如此，不仅你们两个会被司法殿追杀，甚至我整个猫族都会因此受到牵连。再说，她身份尊贵，怎可与你这种凡夫俗子认识，你必定是施了什么把戏！”
北曲子闻言感觉不妙，一直以来，都未曾问过玉泊的出身。但看她衣着配饰皆是不俗之物，只道是家境甚好，北曲子也不便相问。
今日听玉横所说，北曲子隐隐不安，他们莫不是……
玉横道：“快走吧，趁我父亲还不知道，以后就不要再来了，我可以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北曲子欲言又止，但还是默默离开。
一路上，北曲子思绪万千，悄悄前往无涯洞，对黑无涯道出了实情。
黑无涯闻言大惊，道：“你这可是要触犯天条的呀！”
北曲子不以为意道：“你以前干的不也是犯天条的事情吗？我怎么没见你被墨衡收了呢？”
黑无涯坐下道：“我干的算是小偷小摸的事情，刑罚应该并不严重。但是人与妖相恋，这可是大罪，天庭绝不会袖手旁观。”
北曲子皱了皱眉头，道：“黑老妖，难道你不觉得天条有问题吗？”
黑无涯思考片刻，道：“确实，天条里的一些条文明显是不公平的，特别是对下界的妖族。”
北曲子便道出了那日与师父黄鹤聊天时的推测，黑无涯闻言色变。
北曲子又道：“下界妖族修炼成仙，但却不能被纳入仙籍。若是修为强大，天界又会找出各种理由诛杀。再说，各个种族，凭什么不能够相恋，大家都是你情我愿，为何不可？”
黑无涯道：“天条亘古不变，还未曾听说谁能修改它，就算是天帝，恐怕也没有这个本事吧！”
北曲子心乱如麻，忽然想起自己的师叔白鹭，便问道：“那你可知我师叔的经历？”
黑无涯想了想道：“白鹭，很不凑巧，他那个年代，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别的地方……”
黑无涯看北曲子一脸懊丧，笑道：“他的事情虽说是少有人知，但是我却听黄公说过。”
北曲子双眼放光，拍了一下黑无涯的肩膀，道：“快讲与我听。”
黄鹤和白鹭当时都拜在昆仑掌门苦叶真人门下。而白鹭天资非凡，年纪轻轻，修为就极为惊人，再加上心性不错，于是天界差人前来昆仑，请他入天做官，位列仙班。
在征得苦叶真人的应允后，白鹭就入天任职，本来一切都顺风顺水，直到白鹭遇上一个人。
白鹭当时奉命前往北荒调查一个人，与其说是一个人，不如说是一个小孩子，叫东关明。
原本白鹭认为这是件小事情，但渐渐他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那是他第一次见着那孩子，东关明孤独一人走在路上，毫无方向，衣衫褴褛，面容污垢，看样子早已是漂泊了许久。
偶尔碰上些人或者妖精，都是极为鄙夷他，不是逃之夭夭，就是朝他吐唾液，拿石头扔他。
东关明也似乎早已习惯，默默离开。
白鹭也不明白为何天机处会把这等差事派给自己，眼见这小孩可怜兮兮，天机处为何指定要调查他呢？
北荒野兽横行，烟瘴弥漫，几乎是荒无人烟，只有少数妖族和人类生活在这里。
途径一条河，河边有几个小孩在玩耍。东关明停下脚步，看着戏耍的几个小孩，眼神里充满了向往。
突然，东关明和白鹭脸色齐齐一变，东关明手指竟化为鹰爪，伸长朝几个小孩抓去。
几个小孩看见东关明如此异态，吓得哇哇大叫。
只听几声呜咽的兽吼，几个小孩回头一看，四只豺狼已被东关明按倒在地。
东关明松开手，豺狼登时夹着尾巴逃脱。
东关明朝几个小孩笑了笑，不料林子里跑出几个兽衣大汉，一把护住几个小孩，钢叉指着东关明，呵斥他快滚。
白鹭见状，愈发疑惑，便找到了几个破落的村子，才听说原来东关明是九头鸟和人类的后代。
东关明的父母早都死了，而九头鸟家族也不收纳他，人类对他也敬而远之。
白鹭这才明白为何东关明孤身一人。本来也是在父母怀抱的年纪，原来是个半妖。
但眼见东关明心底善良，并没有因此走入歧途，白鹭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但白鹭心里不忍，纵使东关明是半妖之身，白鹭也不忍心看到如此年纪的孩童便孤身一人行走北荒，受尽世人唾弃。
于是白鹭开始慢慢接触东关明。数年都未曾见过主动给自己搭话的人类，东关明也极为诧异。
一开始，东关明虽然内心欢喜，但比较谨慎，唯唯诺诺，最终还是接纳了白鹭。
在短时间接触之后，白鹭发现东关明与凡人无异，只是修行天赋极高，天生的真气就极为强大。
但东关明不知道如何运用它们，时常控制不了真气而暴走。
于是白鹭教他吞吐真气之法，东关明天生颖悟，一学便会，真气的掌控越来越熟练。
东关明也越来越依赖白鹭，但是一直在北荒行走，终究不是长远之法。
白鹭也想给东关明找一个长久居住之地。恰在此时，天界命白鹭回天复命。
万不得已，白鹭将东关明暂且藏在北海的一个岛屿上，自己先回天界。
白鹭回天交差，说自己一无所获。不料赤霄也受到天机处指派，暗中调查此事。
赤霄将东关明的身世告知天机处，最后看了一眼白鹭，说东关明行踪未定，没有找到。天机处便令他二人回宫待命。
从天机处出来后，赤霄道：“白鹭上仙，有些事情干涉不得。一旦干涉，后果会更加严重。我估计天机处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定会命我司法殿处理此事。到时候，希望上仙以大局为重。”
谁知道天机处竟然派了赤霄暗中调查，这一来，白鹭自己就受到天机处的质疑。
于是白鹭不敢轻易离开天界，也就不能去找东关明了。
不久，白鹭就听说天机处向司法殿下达秘密任务，墨衡居然亲自前去。
白鹭感觉大事不妙，用一个分身遮住跟随自己的眼线，便下界直奔北荒。
可是，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九头鸟一族已被彻底清剿。
得知此事，白鹭极为震惊。
原来天机处下达的任务只是以东关明为借口，诛杀九头鸟一族。
后来，白鹭查了许多资料，找到了天机处诛杀的妖族名单。而他们都有一个相同的地方，就是这个种族的力量极为强悍。
于是白鹭有了大胆的推测，若是这个种族的力量令天机处忌惮，他们就会找个借口诛杀此族。
白鹭此时才觉得天界看似不染凡尘，实则也是暗流涌动。
不容多想，白鹭快速赶往北海。
当日听赤霄言语，他必然知道自己把东关明藏在这里，那他们处理好九头鸟一族后，定然会来此捉拿东关明。
果不其然，赤霄带兵前来，但却看到了东关明的尸体。
赤霄虽然心里疑惑，但反复确认无误后，便向墨衡禀报东关明已死，之后才收兵回天。
经此一事，白鹭便开始质疑天界，他们的行事似乎是稳固天界至高无上的地位。
在翻看天条后，白鹭也发现了很多关于妖精不公的条约。
于是白鹭问了许多仙神，要么是摇头不知，要么是缄口不答，似乎他们对这些并不关心。
不过白鹭还是知道了一些事情，以前有一些仙神也质疑过天条和天机处的行事，但都被天帝呵斥一番，当年的云翎更是被打入无望之渊。
白鹭在下界游历时，也见了很多妖精，他们的处境都极为艰难。有很多妖精明明心底善良，却还是被修道人士追杀，被司法殿收走。
最后，白鹭忍无可忍。正值清晨朝会之时，当着天界诸神众仙的面，质问天帝。
不料天帝勃然大怒，以维持三界平衡为由，告知众仙。而后又以喧闹灵霄殿为由，将白鹭逐出天界，降为散仙，永世不得再入天界。
白鹭被贬下界，却结识了一帮妖精朋友，并说服黄鹤，将昆仑的教义修改了一番。
之后，白鹭便行踪不定，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世人都说他遭到天界诛杀，已经死了。
北曲子听罢，道：“看来我师叔也发现了天界的阴暗面，但是以他一人之力，想要在天界掀起波浪，实属不易。”
黑无涯道：“天庭实力太过强大，各个系统又极为完善。所以，即使下界妖族知晓其中内情，恐怕也没有这个本事舞动风云。”
北曲子点了点头，道：“我还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黑无涯问道：“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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