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来龙去脉 五
只听那小乞丐又道：“那两人虽然摆脱了祝堂主夫妇及其余五位的盯梢，但拿不定祝堂主夫妇是否真知晓他们的底细，又等不来同伴，显得坐立不安，焦虑万分，不时出门左看右顾，既庆幸得脱监视，又担心祝堂主夫妇走远，不能将之灭口。就这样挨到晚饭时分，心事忡忡地下楼吃饭，我也在下面等着他们。”
众人听到这儿精神一振，不知他会以何种的方式取信这两人，并从其口中探出情报来。虽然此刻已清楚了这情报是什么，但对小乞丐是如何巧妙套取的仍感十分好奇。
但听那小乞丐说道：“此时门外恰好来了两个一老一小的乞丐，老的有五六十岁，小的才七八岁，看情形应该是祖孙两个。”
唐婉心中一笑，夺口便要说你的好伙伴来找你啦，却又生生地忍住，可一双大眼里已蕴满了笑意，略带戏谑地看着小乞丐。
小乞丐续道：“他们哀求掌柜的和伙计施舍一些吃食给他们，说有两天没吃东西了。那店伙计却撵他们，道：‘去，去，去，到别处要去，别扫了客人们吃饭的胃口。’”
众人听他在这当口却偏详说这两个一老一小的乞丐，知其中必有深意，因而也未出言打断。可唐婉却一拍桌子，气恼地道：“可恶，这店小二怎可以这样，要是他哪天撞到了本姑娘的手里，非要好好地教训他一顿不可。”
唐弘贞无奈而又慨叹地道：“婉儿休要莽撞无礼，这也难怪他，我南朝虽比北方要好一些，但宋齐交替，内乱不休，民生亦很凋敝，丐儿们无处不有，饭店客栈又非善堂，又哪周济施舍得过来。”
唐婉甚少出门，确未怎么见过民间的疾苦，一听那店伙计驱赶那两个乞丐，便义愤填膺，此时听伯父这么一说，不由得红了眼眶。而众人闻之亦摇头喟叹，生逢这样的乱世，他们亦无能为力。
在这寂然沉默之中，小乞丐又开口道：“如果乞丐不受驱赶欺侮，那也不叫丐儿啦。我见了此等情形，也如唐姑娘这般将桌子一拍，喝道：‘小二，干嘛这么瞧不起人，快去盛两碗饭菜给他们，帐算我的。’”
唐婉心道：“这臭家伙虽然有些讨厌，但心地倒是不坏。也不知他是真乞丐还是假乞丐，莫非是同病相怜吗？”
又听那小乞丐续道：“那店伙计扭头看了一下掌柜的，掌柜的叫道：‘客官这么吩咐，还不快去照做。’那伙计一听，赶紧从后面盛了两大碗饭菜来递给那两个乞丐。那两乞丐连声称谢，端了碗就准备吃，那小童却忽然用筷子将一些饭菜拨到老乞丐的碗里，老乞丐略一犹豫，也未推辞便大嚼起来。我看了火冒三丈，又一拍桌子。”
唐弘贞道：“怎么，又发生了什么，有什么不对吗？”众人也均露出好奇的神色来。
小乞丐道：“我对那老乞丐喝道：‘你这么大年岁了，怎却吃这么多，而叫你孙儿吃这么少，你不应该先紧着他吃吗？’那小童吓得哭了出来，说道：‘爷……爷爷生……生病了，他……他再不……不吃就……就死啦。’说完，‘哇’地一声，大哭不休。”
唐婉勃然而起，冲小乞丐怒道：“你干嘛对人家祖孙俩这么凶，别以为你施舍一顿饭食，就可以对人家为所欲为！”
众人也大谬不解，不知这小乞丐何以突然大发脾气。老乞丐多吃虽有些不对，但长者为先，其孙儿让饭礼敬长辈，这正是汉家文化孝道的体现，而老乞丐之所以不加推辞，实是不愿意饿死，而无人照看自己的孙儿，这份祖慈孙孝，实感人至深，情有可原。
燕归来这时却露出了然的笑意来，向小乞丐拱手，道：“佩服佩服，小兄弟这么做实在是高明。”
众人愕然，不知他此言何意。小乞丐叹道：“燕公子真是法眼如炬，可算是小子肚子里的蛔虫，什么也瞒不过你。”
众人更是茫然，不明白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迷。燕归来环顾了众人一圈，叹道：“这位小兄弟实在是聪明绝顶，知道主动接近这两个胡人反遭人怀疑，便来个反其道而行之，这样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取信这二人了。”
众人益加糊涂，燕归来解释道：“胡人的习俗与汉人迥然不同，虽然魏帝推行胡人汉化，但他们以往的旧俗却是贵少贱老，倘是发生大战，一般都是族中的老人站在外围，拼力保护少壮及妇孺，他们认为孩子才是部族的未来，正与汉家的长幼有序相反。这位小兄弟看似在喝斥这两个乞丐，实则是暗向那两个胡人表明自己亦是胡人的身份。”说着，又向那小乞丐道：“不知我说得可对？”
小乞丐道：“燕公子玲珑心窍，又怎会料错。”
燕归来道：“这么说来，这两个乞丐也是你安排的了？”
小乞丐笑道：“我只是请他们晚上来吃饭而已。”
众人这时才恍然大悟，心里吃惊不已，这两个年轻人虽然都很年少，但说到计谋机变，实胜在场的这些江湖成名人物不少。这小乞丐自始至终都未露面，却将祝堂主等人调动了东奔西走，配合着他的计划，而始终不知其人存在，直到最后方才亲自出马。而这燕归来在原本不知情的情况下，却于小乞丐的打算每每先众人而觉，一点就透，闻一知十，见微知著，亦是了不起得很，不知他二人纯以脑力较量，谁胜谁负。
燕归来道：“纵便这两人将你误认作是他们的族人，但要从其口中探出底细只怕也不容易吧？”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小乞丐道：“当然，此时祝堂主他们又不在左近，万一他们觉察出什么不对来，我可不易对付，只好能骗就骗，不能骗就溜之大吉了。”
祝长桂惭愧道：“我夫妇遍寻他们不见，只道已丢了他们的踪迹，再加之不知那字条是假是真，心想莫非是有人故意相戏，意图用此二人吸引我夫妇的注意，实则是想将我俩拖在此地，无暇再去调查列位由此而过的秘密，因此既找不到这两人，又觉事情蹊跷重大，便循着诸位的行踪跟到了这里。”
小乞丐道：“几位一走，那只好我亲自上阵了。那小童一哭诉之后，我立即装作失言的样子，左右环顾了一下，说道：‘别哭，别哭，尽管吃就是，也不必你让我让的，大家都可吃饱。’说完之后，马上回房。”
唐婉心奇道：“你不是要与这两人套近乎吗，怎么就回房了？”
就听那小乞丐续道：“我回房之后过了好一阵，便听得有敲门之声，打开房门一看，正是这两个胡人，心想：‘我正等着你们呢，终于来了！’问道：‘二位有什么事吗？’”
众人屏息以听，知道到了关键之处。但听小乞丐说道：“那两人打量了我一会儿，其中一个突然说道：‘好小子，胆子不小，竟敢冒充汉人深入到我南方腹地，究竟意欲何为？’”
唐婉一愕，随即醒悟，心道：“这两个胡人倒也不笨，竟也懂得贼喊捉贼，投石问路。可又哪里想得到人家早就等着你们啦，这就叫做守株待兔，等鱼上钩，可比主动找上门去争取对方的信任要高明得多了！”虽觉这小乞丐有些可恶，但对其机智却甚感佩服，心中不无好奇这家伙也不知怎么会想到这些鬼主意的。
但听那小乞丐接着道：“我脸色一变，说道：‘二位在讲什么，我不是太明白。’
那人道：‘你不用装了，你胡人的身份刚才已暴露无遗了。’
我佯骇道：‘什么胡人身份，这可不是说着玩的，二位要是没有其它的事，我可要关门睡觉了。’说着，便要去掩门逐客。
那人伸手一撑门边，冷笑道：‘你刚才施舍了两个乞丐，要那老乞丐先让给他孙儿吃对不对？’
我说道：‘那又怎么样？’
那人道：‘那你还不承认你是胡人？’
我故作不知其理，嗤笑道：‘要他让给孙儿吃就是胡人，这是什么道理？’
那人瞅了我几眼，嘿嘿一声冷笑，道：‘胡人的习俗就是贵少贱老，什么都优先给少的，你这样说不正是胡人吗？’
少数民族的人口远比汉族为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他族吞并，或为一场天灾疫病所灭，故而贵少贱老以为民族存续就不足为奇了。这不是胡人有违伦常，而是由残酷的现实所决定的。
我佯讶道：‘胡人有这规矩吗？这我倒不知道，可正是巧了。怎么，就凭这一点，你们便认定我是胡人吗？’
那人道：‘不错。’
我哈哈一笑，斥道：‘正是岂有此理，你难道只知我汉家只讲究尊老，而不知爱幼吗？父母长辈爱护子女后辈天经地义，人之常情，我见那老者只顾自己，而不顾孙儿，忍不住说了一句又有什么不对？即便与胡人的习俗恰好意外巧合，那也只能说明爱幼不光胡人是如此，汉人亦然，这又怎能说我就是胡人？真是莫名其妙，不可理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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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听到这儿精神一振，不知他会以何种的方式取信这两人，并从其口中探出情报来。虽然此刻已清楚了这情报是什么，但对小乞丐是如何巧妙套取的仍感十分好奇。
但听那小乞丐说道：“此时门外恰好来了两个一老一小的乞丐，老的有五六十岁，小的才七八岁，看情形应该是祖孙两个。”
唐婉心中一笑，夺口便要说你的好伙伴来找你啦，却又生生地忍住，可一双大眼里已蕴满了笑意，略带戏谑地看着小乞丐。
小乞丐续道：“他们哀求掌柜的和伙计施舍一些吃食给他们，说有两天没吃东西了。那店伙计却撵他们，道：‘去，去，去，到别处要去，别扫了客人们吃饭的胃口。’”
众人听他在这当口却偏详说这两个一老一小的乞丐，知其中必有深意，因而也未出言打断。可唐婉却一拍桌子，气恼地道：“可恶，这店小二怎可以这样，要是他哪天撞到了本姑娘的手里，非要好好地教训他一顿不可。”
唐弘贞无奈而又慨叹地道：“婉儿休要莽撞无礼，这也难怪他，我南朝虽比北方要好一些，但宋齐交替，内乱不休，民生亦很凋敝，丐儿们无处不有，饭店客栈又非善堂，又哪周济施舍得过来。”
唐婉甚少出门，确未怎么见过民间的疾苦，一听那店伙计驱赶那两个乞丐，便义愤填膺，此时听伯父这么一说，不由得红了眼眶。而众人闻之亦摇头喟叹，生逢这样的乱世，他们亦无能为力。
在这寂然沉默之中，小乞丐又开口道：“如果乞丐不受驱赶欺侮，那也不叫丐儿啦。我见了此等情形，也如唐姑娘这般将桌子一拍，喝道：‘小二，干嘛这么瞧不起人，快去盛两碗饭菜给他们，帐算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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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听那小乞丐续道：“那店伙计扭头看了一下掌柜的，掌柜的叫道：‘客官这么吩咐，还不快去照做。’那伙计一听，赶紧从后面盛了两大碗饭菜来递给那两个乞丐。那两乞丐连声称谢，端了碗就准备吃，那小童却忽然用筷子将一些饭菜拨到老乞丐的碗里，老乞丐略一犹豫，也未推辞便大嚼起来。我看了火冒三丈，又一拍桌子。”
唐弘贞道：“怎么，又发生了什么，有什么不对吗？”众人也均露出好奇的神色来。
小乞丐道：“我对那老乞丐喝道：‘你这么大年岁了，怎却吃这么多，而叫你孙儿吃这么少，你不应该先紧着他吃吗？’那小童吓得哭了出来，说道：‘爷……爷爷生……生病了，他……他再不……不吃就……就死啦。’说完，‘哇’地一声，大哭不休。”
唐婉勃然而起，冲小乞丐怒道：“你干嘛对人家祖孙俩这么凶，别以为你施舍一顿饭食，就可以对人家为所欲为！”
众人也大谬不解，不知这小乞丐何以突然大发脾气。老乞丐多吃虽有些不对，但长者为先，其孙儿让饭礼敬长辈，这正是汉家文化孝道的体现，而老乞丐之所以不加推辞，实是不愿意饿死，而无人照看自己的孙儿，这份祖慈孙孝，实感人至深，情有可原。
燕归来这时却露出了然的笑意来，向小乞丐拱手，道：“佩服佩服，小兄弟这么做实在是高明。”
众人愕然，不知他此言何意。小乞丐叹道：“燕公子真是法眼如炬，可算是小子肚子里的蛔虫，什么也瞒不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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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归来道：“纵便这两人将你误认作是他们的族人，但要从其口中探出底细只怕也不容易吧？”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小乞丐道：“当然，此时祝堂主他们又不在左近，万一他们觉察出什么不对来，我可不易对付，只好能骗就骗，不能骗就溜之大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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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乞丐道：“几位一走，那只好我亲自上阵了。那小童一哭诉之后，我立即装作失言的样子，左右环顾了一下，说道：‘别哭，别哭，尽管吃就是，也不必你让我让的，大家都可吃饱。’说完之后，马上回房。”
唐婉心奇道：“你不是要与这两人套近乎吗，怎么就回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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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婉一愕，随即醒悟，心道：“这两个胡人倒也不笨，竟也懂得贼喊捉贼，投石问路。可又哪里想得到人家早就等着你们啦，这就叫做守株待兔，等鱼上钩，可比主动找上门去争取对方的信任要高明得多了！”虽觉这小乞丐有些可恶，但对其机智却甚感佩服，心中不无好奇这家伙也不知怎么会想到这些鬼主意的。
但听那小乞丐接着道：“我脸色一变，说道：‘二位在讲什么，我不是太明白。’
那人道：‘你不用装了，你胡人的身份刚才已暴露无遗了。’
我佯骇道：‘什么胡人身份，这可不是说着玩的，二位要是没有其它的事，我可要关门睡觉了。’说着，便要去掩门逐客。
那人伸手一撑门边，冷笑道：‘你刚才施舍了两个乞丐，要那老乞丐先让给他孙儿吃对不对？’
我说道：‘那又怎么样？’
那人道：‘那你还不承认你是胡人？’
我故作不知其理，嗤笑道：‘要他让给孙儿吃就是胡人，这是什么道理？’
那人瞅了我几眼，嘿嘿一声冷笑，道：‘胡人的习俗就是贵少贱老，什么都优先给少的，你这样说不正是胡人吗？’
少数民族的人口远比汉族为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他族吞并，或为一场天灾疫病所灭，故而贵少贱老以为民族存续就不足为奇了。这不是胡人有违伦常，而是由残酷的现实所决定的。
我佯讶道：‘胡人有这规矩吗？这我倒不知道，可正是巧了。怎么，就凭这一点，你们便认定我是胡人吗？’
那人道：‘不错。’
我哈哈一笑，斥道：‘正是岂有此理，你难道只知我汉家只讲究尊老，而不知爱幼吗？父母长辈爱护子女后辈天经地义，人之常情，我见那老者只顾自己，而不顾孙儿，忍不住说了一句又有什么不对？即便与胡人的习俗恰好意外巧合，那也只能说明爱幼不光胡人是如此，汉人亦然，这又怎能说我就是胡人？真是莫名其妙，不可理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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