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大同屠城
几天后寅时，赵九突然惊醒，心绪不宁，他走出来，坐在乾楼外层栏杆边的靠椅上。天上连个星星也没有，四下里漆黑一片，正是黎明前的暗黑，特别地寒冷，好在没有风。赵九又在铠甲外披了一件衣服。他想看看日出，此时东方遥远的天际边隐约有一抹微光。
“时日不多了，再看一看美好的东西吧。”赵九想。
下边大约是总兵府那个位置，窸窸窣窣有动静，侧耳倾听，有兵器轻轻触碰的响声。赵九意识到将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他下了乾楼，又小心翼翼地猫腰下了城墙，听到总兵府内有零星刀剑触碰的声音，不一会儿又沉寂下来。
一对人马出来，借着幽暗的曙光，隐约估摸为首那人是姜总兵的部将杨振威，他手里提着个包，好像裹着什么东西。赵九的心头涌起一丝不祥，他弯弓搭箭时，那一队人马向东飞奔而去。
赵九担心小姐的安危，他躬身来到府门前，发现还有不少兵士把守。他斟酌再三还是决定悄悄退回城墙，叫把总他们过来，一起抢攻才有胜算。大家听到此事后震惊愤怒不已，随同赵九又悄悄地来到总兵府门前，突袭了门口的守卫，一直杀到内院。
家丁和女眷都被绑了起来。赵九拽去堵在小姐嘴里的布。小姐肝肠寸断，泣不成声，倒在了赵九的怀中，她忽而又腾起身来，取下宝剑，要找姓杨的报仇。
“大势已去，我们一起从西城门冲出去。”赵九说。
“何处为家，只有一死。”小姐说。
“为老爷报仇。”家丁也群情激愤，抄起家伙，要为老爷报仇。
“现在从西门出去还有机会，你们快组织百姓从西门逃出去，我掩护你们出城。”赵九拉住小姐让她走。
小姐愤恨地说：“你是要和我一块儿去，还是要从西门逃走？”
“我不是要逃走，我是要掩护百姓走。”赵九说。
“你再说一次。”
“我，我要掩护百姓。”
“好！”
天已微亮，在那低沉的青色穹庐的东方，一带无边的黑云让人触目。
看着小姐远去的身影，赵九心如刀绞、悲痛万分，但他还是相背而去。
东城门已是火光冲天，斯杀声连成一片。
杨振威高举姜总兵的人头说：“姜瓖已死，放弃抵抗，别做无谓的牺牲。”
待确认了姜总兵已死，东城门的将士们便放弃了抵抗。
越来越多的老百姓从睡梦中惊醒，惊慌失措中听到，“清军攻进来了，快从西门逃跑吧。”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逃跑的队伍之中。
把总他们带领着一队士兵，推着抛石机将外围的垒墙轰塌，所带的门板无法在清军挖的深沟上铺起一道通过的路。
正在危急的时刻，赵九一边射箭掩护，一边大声喊道：“将抛石机推进去。”
众人一起将抛石机推倒，正好填住了那沟，再往上边铺门板，形成一座临时的桥。把总、马六、刀疤脸率士兵冲杀过去，占领两边的高地；老百姓拖儿带女蜂拥跑过去，再一哄而散地逃了。
“赵九哥，和我们一起走吧。”李四说。
“我得回去救小姐。你们赶快逃吧，越远越好，把这个小弟兄带好了。”赵九指着林风说，然后他义无反顾地走向城里。
遥望北边，高大瑰丽的乾楼黑黢黢地耸立在苍天之下，顶部的宝刹狰狞地刺向天空。
赵九和把总冲向了城内，马六和刀疤脸紧随其后，张三和林风也跟在了后边。
当他们寻找到四牌楼的时候，看见小姐在家丁的保卫下跟几个清军打了起来。赵九举箭射倒三四个，后面又有十几个清军冲了过来，其中还有两个骑兵，先头的那个骑兵被赵九射下马来，其他的便不敢再冲过来，就在写着“和阳门”的牌楼立柱后面躲藏起来。
在“清远门”的牌楼后边，赵九拉着小姐的手喊道：“快走！”
“我不走，死，我也要死在这里！”小姐倔强地说。
看到那些家丁也没有走的意向，赵九只好也呆了下来。
“还不走，再不走可真的死翘翘了。”刀把脸喊道。
“你们怎么来了？”赵九问。
“就许你来救小姐，我们就不能救了。”马六说。
“要走一齐走，赵九，你带着小姐先撤。”把总喊道。
“赶快走啦！”林风向姜小姐喊道。
“我不走，要走你们走。”
“那我也留下，陪你！”林风说。
“也算我一个，‘做奴，毋宁死！’姜总兵，黄泉路上等一等我。”把总慷慨地说。
“多杀几个满洲鞑子，够本！”刀疤脸叫道。
“真是一群傻瓜，不过，老子也不想跑了。”马六说。
“清军越来越多，再等对我们不利，我冲上去吸引他们，赵九用箭掩护我。”把总说。
……
“带小姐走啊！我的箭快没了。”赵九向家丁喊道。
“小姐，咱们撤吧。”一个家丁说。
“老爷一死，你们就想逃跑。”
“好，我们就在这里和他们拼了。”那个家丁说完，冲了出去，被敌方的箭射倒。
“马上走，他们的增援又快到了，到那时谁都走不了了。”马六喊道。
又一批清军边放火边从东边冲了过来。
太阳已升起来了，在那乌云中一个金黄色的火球，已经把天空点亮，但在乌云的遮挡下，这一方水土却没有光辉，被烧的民房腾着火焰，黑暗处愈加黑暗。
当十几个清军冲过来时，赵九的箭已经射完了。小姐突然扑了上去，赵九毫不犹豫地从地上捡了一把刀，跟上去。
把总回头和张三、林风大喊道“快走啊！”随之也冲了上去。
马六“哎呀”了一声，“完了完了，赵九没了弓箭，屁都不是，就他玩刀那两下子……”马六跺了跺脚，和刀把脸一起冲了上去。
张三拉着林风一口气跑到西城门下，回首望去，远处两边的民房冒着黑烟和火光，四牌楼那边，他们杳无踪迹。
当林风跑出西城门两千米的时候，清军已经占领了西城门，城墙上隐隐绰绰有清军的影子。西城墙上的大炮向着逃难的百姓轰鸣起来。
太阳已升得很高很高，但依然没有摆脱那层层乌云的纠缠，它好像也愤怒起来，变得大大的，但依然没有光和热；城墙上那一座座望楼，更加黝黑暗淡，好像它们也伤心似的。林风望着那红夷大炮窜出的火焰，他不知何去何从，向外逃又能逃到哪里？回城吗？他又不属于这里。
一发炮弹落在不远处，溅起了高高的泥土，也将林风掀翻在空中，昏迷过去。
杨震威等人提着姜瓖三兄弟的人头走出东城门献给英清王阿济格时，守城的官员兵士也从东城门狼狈而出，跪在御河岸边。阿济格看到跪在地上的投降者都已剪掉辫子，想起数次几乎命丧姜瓖之手，后又因攻城伤亡太重险些被革去爵位，不由得恼恨愤怒，命令部下将这些人全部杀死。霎时间哭声、骂声、叫喊声，声震御河西岸。阿济格怒气还未消尽，让清军骑兵在这些尸体上来回践踏，在清军的铁蹄下，那些投降者变成了肉酱，血柒河滩。
多尔衮下令：除杨震威部下及家属六百余人外，“官吏兵民、尽行诛之”。那些奉了谕旨的清军兽性大发，冲进城内，烧杀抢掠。那些来不及逃跑的百姓，躲在屋子里希望保命，清军骑兵将房屋点着，火光冲天，浓烟弥漫，百姓纷纷逃出，清兵不分男女老幼见人就杀。此后，清兵又挨家逐户地搜查砍杀，直到杀尽为止，除个别寺院僧尼外，大同城内寂静无声，唯有一些焦土散发出缕缕悲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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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日不多了，再看一看美好的东西吧。”赵九想。
下边大约是总兵府那个位置，窸窸窣窣有动静，侧耳倾听，有兵器轻轻触碰的响声。赵九意识到将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他下了乾楼，又小心翼翼地猫腰下了城墙，听到总兵府内有零星刀剑触碰的声音，不一会儿又沉寂下来。
一对人马出来，借着幽暗的曙光，隐约估摸为首那人是姜总兵的部将杨振威，他手里提着个包，好像裹着什么东西。赵九的心头涌起一丝不祥，他弯弓搭箭时，那一队人马向东飞奔而去。
赵九担心小姐的安危，他躬身来到府门前，发现还有不少兵士把守。他斟酌再三还是决定悄悄退回城墙，叫把总他们过来，一起抢攻才有胜算。大家听到此事后震惊愤怒不已，随同赵九又悄悄地来到总兵府门前，突袭了门口的守卫，一直杀到内院。
家丁和女眷都被绑了起来。赵九拽去堵在小姐嘴里的布。小姐肝肠寸断，泣不成声，倒在了赵九的怀中，她忽而又腾起身来，取下宝剑，要找姓杨的报仇。
“大势已去，我们一起从西城门冲出去。”赵九说。
“何处为家，只有一死。”小姐说。
“为老爷报仇。”家丁也群情激愤，抄起家伙，要为老爷报仇。
“现在从西门出去还有机会，你们快组织百姓从西门逃出去，我掩护你们出城。”赵九拉住小姐让她走。
小姐愤恨地说：“你是要和我一块儿去，还是要从西门逃走？”
“我不是要逃走，我是要掩护百姓走。”赵九说。
“你再说一次。”
“我，我要掩护百姓。”
“好！”
天已微亮，在那低沉的青色穹庐的东方，一带无边的黑云让人触目。
看着小姐远去的身影，赵九心如刀绞、悲痛万分，但他还是相背而去。
东城门已是火光冲天，斯杀声连成一片。
杨振威高举姜总兵的人头说：“姜瓖已死，放弃抵抗，别做无谓的牺牲。”
待确认了姜总兵已死，东城门的将士们便放弃了抵抗。
越来越多的老百姓从睡梦中惊醒，惊慌失措中听到，“清军攻进来了，快从西门逃跑吧。”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逃跑的队伍之中。
把总他们带领着一队士兵，推着抛石机将外围的垒墙轰塌，所带的门板无法在清军挖的深沟上铺起一道通过的路。
正在危急的时刻，赵九一边射箭掩护，一边大声喊道：“将抛石机推进去。”
众人一起将抛石机推倒，正好填住了那沟，再往上边铺门板，形成一座临时的桥。把总、马六、刀疤脸率士兵冲杀过去，占领两边的高地；老百姓拖儿带女蜂拥跑过去，再一哄而散地逃了。
“赵九哥，和我们一起走吧。”李四说。
“我得回去救小姐。你们赶快逃吧，越远越好，把这个小弟兄带好了。”赵九指着林风说，然后他义无反顾地走向城里。
遥望北边，高大瑰丽的乾楼黑黢黢地耸立在苍天之下，顶部的宝刹狰狞地刺向天空。
赵九和把总冲向了城内，马六和刀疤脸紧随其后，张三和林风也跟在了后边。
当他们寻找到四牌楼的时候，看见小姐在家丁的保卫下跟几个清军打了起来。赵九举箭射倒三四个，后面又有十几个清军冲了过来，其中还有两个骑兵，先头的那个骑兵被赵九射下马来，其他的便不敢再冲过来，就在写着“和阳门”的牌楼立柱后面躲藏起来。
在“清远门”的牌楼后边，赵九拉着小姐的手喊道：“快走！”
“我不走，死，我也要死在这里！”小姐倔强地说。
看到那些家丁也没有走的意向，赵九只好也呆了下来。
“还不走，再不走可真的死翘翘了。”刀把脸喊道。
“你们怎么来了？”赵九问。
“就许你来救小姐，我们就不能救了。”马六说。
“要走一齐走，赵九，你带着小姐先撤。”把总喊道。
“赶快走啦！”林风向姜小姐喊道。
“我不走，要走你们走。”
“那我也留下，陪你！”林风说。
“也算我一个，‘做奴，毋宁死！’姜总兵，黄泉路上等一等我。”把总慷慨地说。
“多杀几个满洲鞑子，够本！”刀疤脸叫道。
“真是一群傻瓜，不过，老子也不想跑了。”马六说。
“清军越来越多，再等对我们不利，我冲上去吸引他们，赵九用箭掩护我。”把总说。
……
“带小姐走啊！我的箭快没了。”赵九向家丁喊道。
“小姐，咱们撤吧。”一个家丁说。
“老爷一死，你们就想逃跑。”
“好，我们就在这里和他们拼了。”那个家丁说完，冲了出去，被敌方的箭射倒。
“马上走，他们的增援又快到了，到那时谁都走不了了。”马六喊道。
又一批清军边放火边从东边冲了过来。
太阳已升起来了，在那乌云中一个金黄色的火球，已经把天空点亮，但在乌云的遮挡下，这一方水土却没有光辉，被烧的民房腾着火焰，黑暗处愈加黑暗。
当十几个清军冲过来时，赵九的箭已经射完了。小姐突然扑了上去，赵九毫不犹豫地从地上捡了一把刀，跟上去。
把总回头和张三、林风大喊道“快走啊！”随之也冲了上去。
马六“哎呀”了一声，“完了完了，赵九没了弓箭，屁都不是，就他玩刀那两下子……”马六跺了跺脚，和刀把脸一起冲了上去。
张三拉着林风一口气跑到西城门下，回首望去，远处两边的民房冒着黑烟和火光，四牌楼那边，他们杳无踪迹。
当林风跑出西城门两千米的时候，清军已经占领了西城门，城墙上隐隐绰绰有清军的影子。西城墙上的大炮向着逃难的百姓轰鸣起来。
太阳已升得很高很高，但依然没有摆脱那层层乌云的纠缠，它好像也愤怒起来，变得大大的，但依然没有光和热；城墙上那一座座望楼，更加黝黑暗淡，好像它们也伤心似的。林风望着那红夷大炮窜出的火焰，他不知何去何从，向外逃又能逃到哪里？回城吗？他又不属于这里。
一发炮弹落在不远处，溅起了高高的泥土，也将林风掀翻在空中，昏迷过去。
杨震威等人提着姜瓖三兄弟的人头走出东城门献给英清王阿济格时，守城的官员兵士也从东城门狼狈而出，跪在御河岸边。阿济格看到跪在地上的投降者都已剪掉辫子，想起数次几乎命丧姜瓖之手，后又因攻城伤亡太重险些被革去爵位，不由得恼恨愤怒，命令部下将这些人全部杀死。霎时间哭声、骂声、叫喊声，声震御河西岸。阿济格怒气还未消尽，让清军骑兵在这些尸体上来回践踏，在清军的铁蹄下，那些投降者变成了肉酱，血柒河滩。
多尔衮下令：除杨震威部下及家属六百余人外，“官吏兵民、尽行诛之”。那些奉了谕旨的清军兽性大发，冲进城内，烧杀抢掠。那些来不及逃跑的百姓，躲在屋子里希望保命，清军骑兵将房屋点着，火光冲天，浓烟弥漫，百姓纷纷逃出，清兵不分男女老幼见人就杀。此后，清兵又挨家逐户地搜查砍杀，直到杀尽为止，除个别寺院僧尼外，大同城内寂静无声，唯有一些焦土散发出缕缕悲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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