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一瓢水
“扛过来。”
莫执扛着肩上的严域，对比背着那叶怀恩时，现在简直感觉身轻如燕，踏步如飞。
“躺平了。”
莫执把那严域轻轻地铺在床上，严域在他手里就像个苍白的棉花枕头，莫执特意在他脑后垫了垫，确保他能舒服地躺下。
莫执还帮他捋了捋他的白发，刚刚那白发苍苍如雪丝，又一点一点揉着汗渍，黏在严域那痛苦扭曲的脸上，看上去实在有些可怖。
嗤，嗤，严域艰难地吐着气：“谢，谢谢……”
“不用谢，毕竟你是付了钱的。”
……师傅，这会儿说话不必这么刻薄。
不等人回应，陆离直接撑直了手，他如探海蛟龙般手转直下，擒住了严域那软踏踏的右腿。
这手势，恍惚之间莫执还以为他是练过的。
“有感觉吗？”他朝严域问道。
“没……没有。”
“现在呢？”陆离把他的腿提了起来。
“还……还是一样。”
“那这样呢？”陆离把他的脚蜷曲成了一团。
“一……一样。”
“师傅……”莫执有些着急了，他凑到陆离的耳边轻轻地耳语道，“师傅，他是个灵……”
“啊！”那严域忽然发出了一声痛嚎，吓得莫执一个哆嗦。
“腿根七三寸，入痛十七分。你如果不介意，或许应该睡一段时间。”
“什……什么意思？”
“我这有两种药，一种止痛，一种息眠。这样我医治的时候你不会过于痛苦，也不会因为受痛痉挛而影响我下刀。”
……下刀？师傅你要做什么师傅？
“哈，哈。”严域轻喘着气，“没事，没事，听你的。”
“好，那便听我的。来，服了这个。”
师傅手里端的是……刚刚用来敷在那叶怀恩身上的，魄析，不知为何师傅熬了一大碗，便是当作汤水喝也喝不完。而且这种药实在是太好认了，没有一种药有这种粘稠的血色，就像是鹦鹉草的那一点红尖尖混染了一条河。
“还有这个。”师傅手里拿的不知是哪一种药丸，白色的薄片。
“你刚刚是不是想说他是一个灵器？”陆离转过身，看着莫执。
“是。不过……”莫执挤眉弄眼歪嘴斜脸地撇着床上的严域。
“没事，他已经睡着了。”
“这么快？”莫执小心翼翼地颠着脚走到床头，严域似乎真的是睡着了，气息都平顺了许多。
“这药药性很重，而且他本身就只是绷着一根弦强行撑着而已，自然很快便睡了。”
“师傅，你刚刚给他服的是魄析？”
“是，魄析很好用，至少我认为这样。它可以抑止经脉的流动，用于止痛的话，没有药比它更好了。”
“你就不怕他……”
“你是说怕魄析成瘾？不至于，我控制了剂量，只给他服了一点。而且他平时也接触不到这种药物，应该不会服用成瘾的。”
“那你给他服的第二种药便是助眠的药？”
“没错，具体药理我之后会教你。不过你要记得，这种药一次不能多服，否则等同于杀人。”
“杀……杀……啥？”
“很正常，用于止静你容器内各器官运转的药，服用多了自然便等同于谋杀。”
“这……这样……”莫执口舌干涩地感慨道，“学习了，学习了。”这学医可真是浩海不可测，难怪师傅常说“医毒本一家”。
“你认识他吗？你知道他是个灵器？”
“也不算认识，就见过几面。”莫执脑袋转了转，宿影城一次，何府一次，摘星楼一次，还有便是今日那暗市里一次，这么说的话……“师傅，你不也见过的嘛，在那摘星楼！他跟何同尘站一块的。”
“那你为何会知道他是灵器？”
“师傅，我还没问你呢，你为何会知道他是灵器？”
“我是看他的症状知道的，双腿如柳叶般飘摇无力，随风荡漾，这种症状在手与脚的灵器中最常见。”
“我是看他和叶怀恩缠斗才知道的，他的脚就像海带一样，像蛇一样，扭来扭去，划来划去，我想只可能是灵器了。”
“他和那叶怀恩缠斗过？”
“是啊。所以两人才都受了这么重的伤。”
“难怪，难怪，难怪那叶怀恩的腿上如同被重斤腕绳扯裹着拖拽了几里似的，如此便解释得通了。”
“师傅，这你把叶怀恩和这严域都放在客栈里，真不怕出什么事吗？这叶澜看到严域，不把他生吞了活剥了？”
“我只负责收钱治病，那应该是你需要关心的事情。”
……
“那你能让他多沉睡几天吗？等那叶怀恩醒了他才醒。”
“可以，多服那第二片药就行，不过我告诉过你，这药加量等于铡刀，所以，多睡两天，还是多睡一辈子，这个剂量很难把控。”
……
“那师傅您能把控吗？”
“我可以。不过……多服用，无论如何还是对身体有损害的，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师傅，你既然不认同这么做，何必这么拐弯抹角呢，您直接说就可以了啊。
“既然师傅如此信得过我。”莫执苦苦地笑了笑，“那就由我来处理叶澜和严域的这件事情。那师傅收的十七个银币能不能分我一半？好说歹说，这两位病人还是由于我的缘故才来的。”
“可以，之前给了你七个银币，十七个折一半，还剩一个半，我会给你的。等他们把剩下的钱给到我之后。”
……冷静，冷静，冷静！不要着了这魔鬼的当！
“师傅，叶怀恩你能救，那这严域呢，你打算怎么救？就这两种药就可以吗？”
“他所受的伤其实有别于叶怀恩的伤，叶怀恩是受力的外伤，他这个则是灵力的内伤。我先前没有机会告诉你，灵器在到达‘平流’级之后，讲究的就是控制，控制灵力的流动与使用，这是普通人穷极一生也不可能到达的境界。但即便修炼到了这一境界，有一点还是永恒不变的，那便是，你体内的灵力依然会随着你每一次使用而消散，而变少。而且随着你灵力的衰退，一旦过了某一个阈值，就像池塘中的水干涸到了一个境界，里边的鱼便会越来越难游动。此时的你使用灵力会变得越来越困难，越来越困难，副作用也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他这把年纪了，早已不是当打之年，这一次强行使用过多的灵力，导致他体内的灵力涣散了。没了灵力的支撑，灵器相应的那个‘器’便会发生难以名状的变化，就如同你的手上少了骨头，喉咙里少了水，肚子里少了肠胃一样，那种异样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其实，对于灵器来说，灵力本身便是你容器内的一部分。”
“那你……”听了这么多，莫执当然明白师傅所说的意思，只不过，他对一件事还格外的疑惑，“那你刚刚为什么还要让梁三月用瞳力？你没有告诉他瞳力并非是无止境的吗？”
“他不是我徒弟，我没有义务告诉他。你如果有兴趣你可以自己一点一点与他说，说不定，他知道的还比你多点。而且……”陆离似乎是极为不屑，他的脸色都沉了下去，“而且，他那所用的一丁点灵力，不过是池塘里舀了一瓢水而已，你知道真正的灵力者是怎么用的吗？他那招幻影，灵力者可以在战场上同时招染至千军万马，那才是真正扭转战局，改天换日的存在，你们这个，还差的太远了。”
略略略略略，莫执在心里朝陆离吐着舌头。这个师傅啊，一爱讲大道理，二爱循循诱导，他现在根本分不清他究竟是想让自己修行灵力还是想让自己仅仅停留于此。你说他在诱导你吧，他的确一开始便点出了灵力的危险，而且还知无不言地告诉了你玄柄的效用；但你说他是为你好吧，他的确一字一句都在把你引诱入深渊，而他说的那么多话当中，最危险的无非便是那句“那只是大海中的一瓢水”。
他只是个灵力的初行者，所以他分辨不出那是一瓢水还是一汪洋，他也问过一川大师，一川大师也说得含糊不清。或许，灵力者与灵力者之间的差别，也跟山与海之间相隔得那么远。
师傅对他来说，真的就像是一碗端到嘴边的药，在没有服下去之前，他不会知道那是解药还是毒药，所以，在这种情形下，他选择不服。
“你待会儿从我的屋子拿点水银粉来，再拿我的袖刃，和仓决、麻黄衣来。”
“好。师傅，你这是要开始为这严域治病了？”
“正是。不过水银粉不是，水银粉是给这魄析用的。魄析熬一锅不太容易，药材难找，手续繁杂，我习惯多熬一些，然后加水银粉凝成药丸先存起来。”
“这……还能这么用？”
“当然，而且很好用，可以随身带着，只不过药效稍差了一点点。好处是吃下去起效很快，浑身感觉很不一样。你要是累了困了，或者遇到什么难招架的人，不妨来几颗，或许能助你逢凶化吉。”
……
“师傅，我觉得我不太用得到这个。”
“我觉得以你结交朋友的速度，皇子、少爷、小姐、杀手、灵器、灵介你均两天能遇到一个，以防万一，我还是先给你备着，有总比没有好。”
……
师傅，这便是自己看不清你是毒药还是解药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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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执扛着肩上的严域，对比背着那叶怀恩时，现在简直感觉身轻如燕，踏步如飞。
“躺平了。”
莫执把那严域轻轻地铺在床上，严域在他手里就像个苍白的棉花枕头，莫执特意在他脑后垫了垫，确保他能舒服地躺下。
莫执还帮他捋了捋他的白发，刚刚那白发苍苍如雪丝，又一点一点揉着汗渍，黏在严域那痛苦扭曲的脸上，看上去实在有些可怖。
嗤，嗤，严域艰难地吐着气：“谢，谢谢……”
“不用谢，毕竟你是付了钱的。”
……师傅，这会儿说话不必这么刻薄。
不等人回应，陆离直接撑直了手，他如探海蛟龙般手转直下，擒住了严域那软踏踏的右腿。
这手势，恍惚之间莫执还以为他是练过的。
“有感觉吗？”他朝严域问道。
“没……没有。”
“现在呢？”陆离把他的腿提了起来。
“还……还是一样。”
“那这样呢？”陆离把他的脚蜷曲成了一团。
“一……一样。”
“师傅……”莫执有些着急了，他凑到陆离的耳边轻轻地耳语道，“师傅，他是个灵……”
“啊！”那严域忽然发出了一声痛嚎，吓得莫执一个哆嗦。
“腿根七三寸，入痛十七分。你如果不介意，或许应该睡一段时间。”
“什……什么意思？”
“我这有两种药，一种止痛，一种息眠。这样我医治的时候你不会过于痛苦，也不会因为受痛痉挛而影响我下刀。”
……下刀？师傅你要做什么师傅？
“哈，哈。”严域轻喘着气，“没事，没事，听你的。”
“好，那便听我的。来，服了这个。”
师傅手里端的是……刚刚用来敷在那叶怀恩身上的，魄析，不知为何师傅熬了一大碗，便是当作汤水喝也喝不完。而且这种药实在是太好认了，没有一种药有这种粘稠的血色，就像是鹦鹉草的那一点红尖尖混染了一条河。
“还有这个。”师傅手里拿的不知是哪一种药丸，白色的薄片。
“你刚刚是不是想说他是一个灵器？”陆离转过身，看着莫执。
“是。不过……”莫执挤眉弄眼歪嘴斜脸地撇着床上的严域。
“没事，他已经睡着了。”
“这么快？”莫执小心翼翼地颠着脚走到床头，严域似乎真的是睡着了，气息都平顺了许多。
“这药药性很重，而且他本身就只是绷着一根弦强行撑着而已，自然很快便睡了。”
“师傅，你刚刚给他服的是魄析？”
“是，魄析很好用，至少我认为这样。它可以抑止经脉的流动，用于止痛的话，没有药比它更好了。”
“你就不怕他……”
“你是说怕魄析成瘾？不至于，我控制了剂量，只给他服了一点。而且他平时也接触不到这种药物，应该不会服用成瘾的。”
“那你给他服的第二种药便是助眠的药？”
“没错，具体药理我之后会教你。不过你要记得，这种药一次不能多服，否则等同于杀人。”
“杀……杀……啥？”
“很正常，用于止静你容器内各器官运转的药，服用多了自然便等同于谋杀。”
“这……这样……”莫执口舌干涩地感慨道，“学习了，学习了。”这学医可真是浩海不可测，难怪师傅常说“医毒本一家”。
“你认识他吗？你知道他是个灵器？”
“也不算认识，就见过几面。”莫执脑袋转了转，宿影城一次，何府一次，摘星楼一次，还有便是今日那暗市里一次，这么说的话……“师傅，你不也见过的嘛，在那摘星楼！他跟何同尘站一块的。”
“那你为何会知道他是灵器？”
“师傅，我还没问你呢，你为何会知道他是灵器？”
“我是看他的症状知道的，双腿如柳叶般飘摇无力，随风荡漾，这种症状在手与脚的灵器中最常见。”
“我是看他和叶怀恩缠斗才知道的，他的脚就像海带一样，像蛇一样，扭来扭去，划来划去，我想只可能是灵器了。”
“他和那叶怀恩缠斗过？”
“是啊。所以两人才都受了这么重的伤。”
“难怪，难怪，难怪那叶怀恩的腿上如同被重斤腕绳扯裹着拖拽了几里似的，如此便解释得通了。”
“师傅，这你把叶怀恩和这严域都放在客栈里，真不怕出什么事吗？这叶澜看到严域，不把他生吞了活剥了？”
“我只负责收钱治病，那应该是你需要关心的事情。”
……
“那你能让他多沉睡几天吗？等那叶怀恩醒了他才醒。”
“可以，多服那第二片药就行，不过我告诉过你，这药加量等于铡刀，所以，多睡两天，还是多睡一辈子，这个剂量很难把控。”
……
“那师傅您能把控吗？”
“我可以。不过……多服用，无论如何还是对身体有损害的，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师傅，你既然不认同这么做，何必这么拐弯抹角呢，您直接说就可以了啊。
“既然师傅如此信得过我。”莫执苦苦地笑了笑，“那就由我来处理叶澜和严域的这件事情。那师傅收的十七个银币能不能分我一半？好说歹说，这两位病人还是由于我的缘故才来的。”
“可以，之前给了你七个银币，十七个折一半，还剩一个半，我会给你的。等他们把剩下的钱给到我之后。”
……冷静，冷静，冷静！不要着了这魔鬼的当！
“师傅，叶怀恩你能救，那这严域呢，你打算怎么救？就这两种药就可以吗？”
“他所受的伤其实有别于叶怀恩的伤，叶怀恩是受力的外伤，他这个则是灵力的内伤。我先前没有机会告诉你，灵器在到达‘平流’级之后，讲究的就是控制，控制灵力的流动与使用，这是普通人穷极一生也不可能到达的境界。但即便修炼到了这一境界，有一点还是永恒不变的，那便是，你体内的灵力依然会随着你每一次使用而消散，而变少。而且随着你灵力的衰退，一旦过了某一个阈值，就像池塘中的水干涸到了一个境界，里边的鱼便会越来越难游动。此时的你使用灵力会变得越来越困难，越来越困难，副作用也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他这把年纪了，早已不是当打之年，这一次强行使用过多的灵力，导致他体内的灵力涣散了。没了灵力的支撑，灵器相应的那个‘器’便会发生难以名状的变化，就如同你的手上少了骨头，喉咙里少了水，肚子里少了肠胃一样，那种异样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其实，对于灵器来说，灵力本身便是你容器内的一部分。”
“那你……”听了这么多，莫执当然明白师傅所说的意思，只不过，他对一件事还格外的疑惑，“那你刚刚为什么还要让梁三月用瞳力？你没有告诉他瞳力并非是无止境的吗？”
“他不是我徒弟，我没有义务告诉他。你如果有兴趣你可以自己一点一点与他说，说不定，他知道的还比你多点。而且……”陆离似乎是极为不屑，他的脸色都沉了下去，“而且，他那所用的一丁点灵力，不过是池塘里舀了一瓢水而已，你知道真正的灵力者是怎么用的吗？他那招幻影，灵力者可以在战场上同时招染至千军万马，那才是真正扭转战局，改天换日的存在，你们这个，还差的太远了。”
略略略略略，莫执在心里朝陆离吐着舌头。这个师傅啊，一爱讲大道理，二爱循循诱导，他现在根本分不清他究竟是想让自己修行灵力还是想让自己仅仅停留于此。你说他在诱导你吧，他的确一开始便点出了灵力的危险，而且还知无不言地告诉了你玄柄的效用；但你说他是为你好吧，他的确一字一句都在把你引诱入深渊，而他说的那么多话当中，最危险的无非便是那句“那只是大海中的一瓢水”。
他只是个灵力的初行者，所以他分辨不出那是一瓢水还是一汪洋，他也问过一川大师，一川大师也说得含糊不清。或许，灵力者与灵力者之间的差别，也跟山与海之间相隔得那么远。
师傅对他来说，真的就像是一碗端到嘴边的药，在没有服下去之前，他不会知道那是解药还是毒药，所以，在这种情形下，他选择不服。
“你待会儿从我的屋子拿点水银粉来，再拿我的袖刃，和仓决、麻黄衣来。”
“好。师傅，你这是要开始为这严域治病了？”
“正是。不过水银粉不是，水银粉是给这魄析用的。魄析熬一锅不太容易，药材难找，手续繁杂，我习惯多熬一些，然后加水银粉凝成药丸先存起来。”
“这……还能这么用？”
“当然，而且很好用，可以随身带着，只不过药效稍差了一点点。好处是吃下去起效很快，浑身感觉很不一样。你要是累了困了，或者遇到什么难招架的人，不妨来几颗，或许能助你逢凶化吉。”
……
“师傅，我觉得我不太用得到这个。”
“我觉得以你结交朋友的速度，皇子、少爷、小姐、杀手、灵器、灵介你均两天能遇到一个，以防万一，我还是先给你备着，有总比没有好。”
……
师傅，这便是自己看不清你是毒药还是解药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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