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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最后求您一件事

小说:暮归者的葬礼作者:疾走如飞的神仙字数:3794更新时间 : 2020-10-29 20:26:00
乡领导走了,明哥和栗干事走了,苗天翼心里却无比轻松和踏实,不过,院子里重新化成一片白地。自己晚上睡哪里呀?明哥倒是把车给自己开来了,实在不行只能睡车里。

“睡饭店里吧,”王福强说道:“这里有暖气,我让俺小舅子找床被子,这里更清净。”

解决了住宿的难题,苗天翼心里更轻松了,明天上完坟,就可以回家了。原来平淡乏味的生活,现在缺凸显得无比渴望。他甚至想到了光头,如果再次遇到他,一定会面带微笑地说声我已经原谅你了。

今天晚上的主要任务是谢职,王福强招呼了所有帮忙的人过来吃饭,也包括王宝,对于事上形成的支出,也需要苗天翼一一兑现,幸好有移动支付和手机银行,小额支出移动支付,大额支出用手机转账,按照王福强的账单,不大功夫全部支付完毕,总金额22563。

所有钱款付讫清楚,大家坐定开始畅饮。

正喝得高兴,服务员过来对王福强低声说了几句话,王福强扭头看看桌上的人,没说话,径自走出门外。

不一会,他面带难色地回来,对苗天翼勾了勾手,示意他出来。

从温暖如春的屋内乍一出来,苗天翼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眼睛也不能立即适应外面漆黑的环境,借着饭店窗户散发出来的灯光,模模糊糊看见眼前站着一个人。

“这就是老栗大叔。”王福强在旁边说道:“我让他进去,他说啥也不肯。只是说找你有点事。”

“你好,大叔。”苗天翼慌忙摸索着抓住面前老人的手,这手没带手套,冰凉、粗糙、僵硬,而且握着一根拐棍。

“小呀,说起来我和你爹还是同学呢,按说该去吊个纸,唉,家里有病人,离不开呀。”伴随着沙哑苍老的声音,老栗头的面容也逐渐清晰起来,黑瘦的脸上爬满皱纹,眼睛深陷在眼眶里,看面相和自己的父亲至少大十几岁。

“咱屋里说不行么?这小北风刮着。”王福强说着,抱着膀子跺了跺脚。

“也没啥,苗小呀,俺就是让你去俺家坐一坐。”老栗头没搭理王福强,继续对苗天翼说道。

正当苗天翼不知如何回答,王福强说道:“有事说事,这里也没旁人,别不好意思,你家那情况,能进去人么?”

老栗头没再说话,手死死地抓着苗天翼的手,仿佛薅住了救命稻草。

“好吧,我去。”苗天翼不知道老人的真正目的,不过,父亲的坟头坐落在人家地里,以后求人家的事还多着呢,虽然把这次的钱都付清了,谁知道以后还会发生什么事情,尽管不知道去了会怎么样,看样子不去是不行的。

“我陪你去。”王福强说道。

“不行,俺就让苗小一个人去。”老栗头坚决地说道。

“没事,我自己去就行。”苗天翼赶紧提王福强解围,如果开头就呛火,下面的事更难说。

回屋里拿大衣的时候,苗天翼悄悄跟孙道阳打了个招呼。

听说是老栗头找,孙道阳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地微笑,低声嘱咐道:“天黑路滑小心点。”

虽然不明白孙道阳所指的是什么,在这嘈杂的酒场上也无法追问,只好带着一头雾水跟着老栗头朝村子中心走去。

老栗头的家距离村委会办公室不远,也算是村子的中心位置,可是,前后都是老院子。

抬开栅栏门进去,院子亮着灯,借着不甚明亮的灯光,可以看见院里堆满了柴火和叫不上名字来的杂物,中间的走道显然是刚刚经过打扫,一道道扫帚印依稀可见。

“屋里坐。”老栗头抢先掀开厚厚的棉门帘,一股大小便混杂的臭气扑面而来,苗天翼忍不住皱起眉头,不过,他马上就恢复正常,抬腿走进屋内。

屋内的LED灯泡还算明亮,可惜四面墙壁和屋顶都是黑乎乎的,那点可怜的光亮似乎都没吸收进去,只有墙壁上贴着的几张年画,带着微弱的鲜艳色彩。

“老头子,还不叫吃饭呀,饿死人啦。”

突如其来的叫喊声吓得苗天翼一个激灵,寻声望去,土炕上的被窝堆里,隐隐约约躺着个人。

“唉,是俺的老婆子。瘫痪了,脑子也坏了,整天就知道吃。”老栗头颓然地说道,“俺俩这日子混一天算一天吧。”

看苗天翼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老栗头拽过一把椅子,让他坐下。

明明看到椅子上污渍斑驳,苗天翼还是坐下了,在这种环境里,多待一分钟几乎都是折磨,“大叔,到家了,也没外人,有什么事情咱说呗。”

“唉!”老栗头深深叹了口气,有深深吸了口气,才好像鼓足了勇气一样说道:“其实,我跟你爹还是同学呢。他埋到我地里,这个钱真不该要。”

“可不能这么说,都是这么个道道,再说,您也没多要钱呢。”苗天翼急忙说道。

“是是是,现在人老了,来钱的路越来越少,花钱的地方越来越多,也是没办法的事。”老栗头的表情似乎缓解了一些,不过,说了这些话,他好像不知道再说什么,走到土炕边上,把手伸进褥子底下,抽出手来说道,“我去加点柴火。”

看着老栗头走出屋子,苗天翼也想跟着出去,不过,他没有动。

“你是谁呀?”老栗头的媳妇在土炕上突然问道。

该不该回答,该如何回答,苗天翼正思考这个问题,土炕上老妇人接着说道:“我知道你是谁,你是大志家的小子,你们大苗家的人都是风筝,都会飞,嘿嘿,摔死了吧,我看见啦。”

正在这时,老栗头掀开门帘走进来,听到他老婆子正胡说八道,大声呵斥道,“又发疯啦,不说话还把你当哑巴卖了呀!”

  “你卖去呀,看看能卖出去吧!”老妇人不服气地反驳。

“看看,这脑血栓把胳膊腿都栓住了,就留着这张嘴气人呢!”老栗头不再和老婆子斗嘴,拿出个马扎也坐下,对着苗天翼说道,“俺家这情况你也看看到了,活着我一天,这老婆子也就活一天,等我不行了,她也算到头了。”

  这话不假,失去自理能力的人,在没有人伺候的情况下,下场很清楚明了。

“您几个孩子?”苗天翼试探着问道。

“唉,说没有是假话,说有,也不真。”老栗头为难地说道,“俺俩没有自己的孩子,把她姐姐家的一个闺女从小拉扯大,也叫爹也叫娘。等孩子大了,咱寻思着就这一个孩子,安排在自己身边有啥事近便,就给她在咱村里寻了个婆家。没想到,她出去打工的时候,自己搞了个对象,一直不好意思说,眼看这边已经定了婚,马上要结婚了,这死闺女竟然偷着跑了。这二十来年,也不断地往家里写信、邮点钱,还寄过她和她对象的照片,还有孩子的照片,就是一直没有回来过。”

说着,老栗头不由自主地扭头看向墙壁上挂着的相框,能迷迷糊糊看见里面的照片。苗天翼想要站起来去看看,不知道为什么又忍住了。

“死老头子,说咱的事,别败坏俺闺女呀!”老妇人厉声喊道。

“唉,说说,嘛事也得显着你!”老栗头很不耐烦地说道,转头看着苗天翼,语气突然柔和下来,甚至有些唯唯诺诺,“苗小呀,俺们家的情况你也看着了吧,本来没想着麻烦你来,今天你爹这个事上,县里的乡里的官都来了,听说还有省里的官,我寻思着你的本事比道阳他们大,所以,俺想求你件事呢。”

终于说到正题了,苗天翼想到孙道阳的那句“天黑路滑小心点”,精神上不由提高了警惕。

“俺俩都老了,你婶子生活又不能自理,要是我有个三长两短,她也只能等死,到时候死在屋里也没人知道。我也害怕呀!就想着能到乡里的敬老院去,你看看能不能帮忙给乡里的干部说说情,咱给他们上点礼也行。”

“怎么不找村里的干部去办呢?”

“唉,我脾气倔,说话直,把他们都得罪了,现在欺负我老了,憋着劲治我呢,谁肯去为咱说这句话呀!”

苗天翼想拒绝,自己和乡里的干部根本不认识,孙道阳和王福强也是刚刚接触几天,人家能为自己料理事,都是看着父亲的脸面呢,老栗头让自己去找乡里说情,恐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有心拒绝吧,看着他满是沧桑的老脸,土炕上躺着的不能自理的老妇人,拒绝的话实在难以启齿。

“听说乡里的敬老院人满为患,恐怕不好办呀!”

“不然要请你这有省里关系的人出面呢。”

  苗天翼彻底无语了,他想到王福强提到建设幸福院的想法,如果真能成功,老栗头两口子也能成为客户,这样既能解决老栗头的问题,又能为幸福院带来客户。想到这里,他试探着问道:“听说县里也有养老院,你去咨询过吗?”

“不瞒你说,县里一共有三家养老院,我都打听过了,最便宜的一家,像我这种能自理的,每月八百,像你婶子这样完全不能自理的,还要加一千二的护理费,我俩都去的话,她也要每月一千八。这每月两千六块钱,一年就要三万一千二。我俩没啥收入,国家给的老人钱加上的地租什么的,一年也过不了一万元。我手里倒是还有几万块钱,在里面花不了两三年,到时候人还没死呢,钱花完了,咋办?再回来干巴巴地等死?”

苗天翼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小品《不差钱》,当时只是开心一笑,没想到这话印证到现实生活中,竟然是这么的残酷。

“好吧,我想想办法。”苗天翼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答应下来,是因为刘老师家坟地引发血案的恐惧感  ,还是对面前这对老年夫妇的怜悯,复杂的心情如同屋里的气味一样,难闻但是又不得不呼吸。

“只要你开口,这事准能成。”老栗头兴奋起来,他快步走到土炕边上,大声喊道,“老婆子,听到了么!咱俩也能去敬老院啦,那里人多又热闹,还有专门做饭的,多滋呀!”

看着老栗头神采飞扬的样子,苗天翼心里沉甸甸的,他慢慢站起身,准备和老栗头告别。

“嗯……”老妇人长长出了口气,满足地笑出声来。

至于兴高采烈的老栗头把他送出院子还是送到胡同口,苗天翼记不清楚了,回到饭店,众人正喝得满面通红、兴高采烈,只有孙道阳和王福强倚在吧台前闲聊。

在路上他已经决定参与农村的养老建设,而且不仅仅在马桥村,也不仅仅局限在叶家渡乡。他的初步想法是充分利用村级小学的闲置房屋,依托村级卫生室(所),开办面向本村的“老年人颐养中心”,首先保证他们的就餐问题,其次,对于行动困难等自理能力差的老人的住宿需求,开辟一定数量的房间,第三,充分利用比较年轻的老年人,让他们付出一定的劳动,可以换取相应的报酬或者积累自己的服务时间。当然,这里涉及国家政策问题,不过,路是走出来的,这也许就是自己下半生的奋斗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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