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折中
按照手机导航的提示，苗天翼来到马桥村。
从远处看村子的规模应该不低于两千人，村里的街道也还算整洁，可能是天气寒冷的原因吧，大街上几乎没有行人，显得整个村子冷冷清清的。
进村后，苗天翼开始注意街道两旁，并且在村子的第一个超市前停了车。
这是他多年的经验和习惯，每到一处，从该地的超市或者小卖部购买一点商品，就大体可以了解当地的很多信息。譬如：从烟酒的档次可以判断该地消费水平的高低，从商品的生产日期可以看出货物流转的速度，进而判断出该地的繁华程度，从商品的种类可以判断出该地消费人群的年龄层次等等。这次他他准备去买香烟，虽然他是不吸烟的，在外面办事，买盒香烟备在身上，可以很好地接洽很多事情。另外，之所以到目的地再买，是因为参照当地的消费水平来，档次过高或者过低都不是恰当的选择。
超市里打理的还算干净，不过，除了生活日用品区域有点鲜亮的颜色，其他区域都暮气沉沉的。超市里最好的香烟是二十元的石溪，最次的是二元五角的潜山，最后，他要了两盒十三元的红菊花加一个打火机，从钱包里掏出三十元钱递过去，说道，“不用找了。”
五十多岁的女老板接过钱，举在眼前朝着光线强的地方看了几遍才收下，然后，从钱匣子里捡出三枚硬币放在柜台上，苗天翼这才发现柜台上摆着收款二维码，怪不得老板对于纸币如此谨慎呢。
“大姐，跟您打听个事。”苗天翼把烟和打火机放进兜里，满脸堆笑地说道，“老刀爷爷家怎么走呀？”
“老刀！他都死了二十多年了！”女老板有些吃惊，“你是......”
虽然存在对老刀爷爷不在人世的预判，突然听被人证实已经没死二十多年，也着实吓了一跳。难怪乡政府里的小伙子没听说这个名字，可能，老刀爷爷不在的时候，他还没有出生呢。
“我叫苗天翼，我父亲是苗大志。”苗天翼如实答道。
“呀！你是大志舅家的孩子。”女老板的热情表现很是夸张，“我说看着有点眼熟呢。”
既然这个女人称呼父亲“大志舅”，也就是说，她可能是父亲所说的叔伯姑家的女儿，“您是我英姑家的......”
“不是。”女老板答复道，“你英姑家的闺女是俺娘家的亲叔伯嫂子，所以，我也跟着称呼你爹舅舅。”
苗天翼的脑子一时转不过来，这社会关系有点小复杂呀！只好顺话答话，“我应该称呼您……”
“叫大姐就行，快里屋坐。”女老板热情地说着，把苗天翼让进里屋。
走进里屋，扑面而来一股烟熏火燎的味道，沿着墙壁放着一圈椅子、沙发和小茶几，怎么看着好像一个小会议室呀。
“大姐，大壮叔现在怎么样呀？”
“你认识他呀？”女老板有些惊奇的反问道。
“听说过。”苗天翼说道。
“他从乡里退休后，在县城买了楼，很少回村里。听说他的孩子很厉害，在省城做生意，每年几十万几十万地挣钱呢。你们家也在省城，没有联系吗？”
“我不知道他们在省城，再说省城太大了，我和父亲也不是经常见面。”说完这话，苗天翼有些后悔，怎么能说和父亲都不经常见面呢，那不是“不孝顺”的表现吗，村里人对“孝顺”可是看得很重。
没想到，大姐很是理解，“是呀，是呀，你们年青人都不容易，为了挣点钱东跑西颠。唉，俺儿子在外面打工，也是一年年的不回来。”
看大姐能够理解年轻人的处境，苗天翼心里多少有些底气，他接着问道：“苗大勇在村里吗？”
“大勇比他哥哥更厉害，从年青时候上了班，基本没在村里住过，早就在县城买了楼。现在是司法局副局长，算是咱村里的名人了。”
看来，自己刚刚了解到的人，都不在马桥村居住，苗天翼多少有些失望。
“你打听他们，这是有啥事么？”大姐问道。
苗天翼略微思索了一会，决定开始朝着真实目的靠近，“我父亲嘱咐我，路过老家了，过来给祖坟上烧点纸。”
“上老坟啊。”大姐改了口，“这都是男人们的事。我只知道你们家的坟地和“小苗”家的坟地不挨着，具体在哪里，我还真不知道。”
“谁能知道呢？”苗天翼满怀希望地问道。
“俺娘家嫂子她两口子也都没了，儿子和闺女都在外面打工，几年几年的不回来。除非俺家你大哥，他是咱村的支书，红白事都离不了他，兴许他能知道。”
“大哥在家吗？”苗天翼终于再次看到希望。
“他去安信进货，回来早不了。”大姐答道。
窗外的太阳已经偏西了，苗天翼决定明天再来，他已经想好自己的住处，看情况只能住到县城去了，如果能找到苗大壮他们的电话号码，晚上可以联系一下，说不定会有所收获，想到这里，他说道，“大姐，我要去县城办点事，明天再过来吧，您这里有苗大壮他们的电话吗？晚上我联系联系他。”
“好吧，我让你大哥明天等着你。我没有他的号码，你留个电话吧，等你大哥回来给你打电话。”
苗天翼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女老板，心里又增加了些底气，村支书是村里的一把手，跟他攀上关系，事情就顺利多了。
临出门，女老板试探着问道：“你爹娘他俩都还好吧？”
已经迈出门外的脚停住了，苗天翼转身面对女老板，表情凝重地答复道：“我父亲没事，我母亲几年前已经去世了。”
“是啊，是啊，生老病死都是常事，他们又都不是小年纪的人啦。”不知道为什么，女老板的脸上突然出现了放松的表情，着实让苗天翼感到不可理解，怎么听说自己母亲早已经去世，她反而表现出轻松的表情，到底是为什么呢，难道上一辈在这村里还有什么瓜葛不成。
回到县城，天已经全黑了，昏黄的路灯铺满了萧瑟的街道，路边的绿化树瑟瑟发抖地站在寒风里， 泛着墨绿的颜色。
他通过手机搜索附近的酒店，选择了评分较高的利华大酒店，用折扣券定了房间。
终于，苗天翼的心情逐渐稳定下来，无边的疲倦也随之而来。从早晨到现在十几个小时没有休息，真是累坏了，累得几乎失去了把车开到酒店的力气，他索性把车停在路旁的车位上，疲倦地闭上眼睛，恍惚中，自己依偎在父亲宽阔的怀里，小船在水面中随风荡漾，温暖的阳光晒得人昏昏欲睡......
“咚咚”的敲击声惊醒了他，车窗外一个裹着大羽绒服的中年男人使劲敲打着车玻璃，看他醒过来，大声说道，“这里不能停车。”
苗天翼落下车玻璃，反问道，“这里不是停车位吗？”
“是临时停车位。”中年人重点强调 “临时”俩字，“不能在这里停一夜。”
没办法，强龙不压地头蛇，多年行走四方的经验让苗天翼选择了正确的处理方式，打火挂挡乖乖驶离此地。
来到利华大酒店，扫码确认身份，服务递给他房卡。
手机一直没响，他决定上楼先休息一下。
房间的环境还不错，足可以对住价格，就给它评个物有所值吧。
苗天翼躺在松软的床上，想继续享受在车里的梦境，头脑却变得格外清醒，虽然满身疲惫，却怎么也无法再次入睡。
他掏出手机，给父亲拨过去。
“老爸，放心吧，我已经平安到达田水 。”苗天翼说道。
“家里情况怎么样啊？”听声音，苗大志有些激动。
“我去过马桥，也和村支书建立了联系，只是今天太晚了，明天我再过去。”
“支书还是你老刀爷爷吗？”
“不是。他已经去世二十多年了。”
电话那头陷入了沉默，粗重的呼吸声像爬山的火车头。
“老爸，你和苗大壮熟悉吗？”苗天翼试探着问道。
过了一会儿，才传来答复：“他是你老刀爷爷的大儿子，小时候常跟着我玩。他怎么啦？”
“听说他在村里有些威信，我想今天晚上去看看他，求他出面帮忙协调老家的事情。”
“也好，一笔写不出两个苗字，看看他也是应该的。不过，这个人和特别，你去见他的时候，说话要注意方式方法。”
“大壮叔脾气有些古怪？”
“我给说个我们俩小时候的故事。那时候农村没什么娱乐活动，冬天里玩得最多的就是打土仗，也叫“坷垃仗”。这里面有个潜规则就是只准使用土坷垃攻击对方，即便砸到对方头上，最多肿个包，见不了血。有一次我们跟赵庄的打土仗，对方有人使用的碎砖块，把我们的一个人的脑袋砸破了。事后我们去找对方评理，结果人家根本不认账，还仗着在自己村里人多势众，打算再次教训我们。那时候大壮大约八九岁，冷不防扑到对方头目黑大个面前，左手抱住他的大腿，右手攥着剔骨尖刀抵住了黑大个的裤裆，告诉黑大个自己是老刀的儿子，你小子再不老实，就把你给骟喽！都知道老刀祖传的修理大牲口，黑大个吓得都快尿裤子了，生怕苗大壮把他的吉吉给割掉。最后，惊动了村支书，对方赔了砸破头的二十个鸡蛋才算了事。从那之后，大伙都对苗大壮有所顾忌，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二话不说，直接掏刀子骟人，你说谁不怕呢。不过，这只是小时候的事情了，提醒你对待他注意些。”
挂断电话，苗天翼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脑子里混混沌沌的，唉，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
突然，他意识父亲不就是要求回老家嘛，现在村里的人都跑到县城里买楼安家，自己在县城为老人买块墓地，是不是一个折中的好办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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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远处看村子的规模应该不低于两千人，村里的街道也还算整洁，可能是天气寒冷的原因吧，大街上几乎没有行人，显得整个村子冷冷清清的。
进村后，苗天翼开始注意街道两旁，并且在村子的第一个超市前停了车。
这是他多年的经验和习惯，每到一处，从该地的超市或者小卖部购买一点商品，就大体可以了解当地的很多信息。譬如：从烟酒的档次可以判断该地消费水平的高低，从商品的生产日期可以看出货物流转的速度，进而判断出该地的繁华程度，从商品的种类可以判断出该地消费人群的年龄层次等等。这次他他准备去买香烟，虽然他是不吸烟的，在外面办事，买盒香烟备在身上，可以很好地接洽很多事情。另外，之所以到目的地再买，是因为参照当地的消费水平来，档次过高或者过低都不是恰当的选择。
超市里打理的还算干净，不过，除了生活日用品区域有点鲜亮的颜色，其他区域都暮气沉沉的。超市里最好的香烟是二十元的石溪，最次的是二元五角的潜山，最后，他要了两盒十三元的红菊花加一个打火机，从钱包里掏出三十元钱递过去，说道，“不用找了。”
五十多岁的女老板接过钱，举在眼前朝着光线强的地方看了几遍才收下，然后，从钱匣子里捡出三枚硬币放在柜台上，苗天翼这才发现柜台上摆着收款二维码，怪不得老板对于纸币如此谨慎呢。
“大姐，跟您打听个事。”苗天翼把烟和打火机放进兜里，满脸堆笑地说道，“老刀爷爷家怎么走呀？”
“老刀！他都死了二十多年了！”女老板有些吃惊，“你是......”
虽然存在对老刀爷爷不在人世的预判，突然听被人证实已经没死二十多年，也着实吓了一跳。难怪乡政府里的小伙子没听说这个名字，可能，老刀爷爷不在的时候，他还没有出生呢。
“我叫苗天翼，我父亲是苗大志。”苗天翼如实答道。
“呀！你是大志舅家的孩子。”女老板的热情表现很是夸张，“我说看着有点眼熟呢。”
既然这个女人称呼父亲“大志舅”，也就是说，她可能是父亲所说的叔伯姑家的女儿，“您是我英姑家的......”
“不是。”女老板答复道，“你英姑家的闺女是俺娘家的亲叔伯嫂子，所以，我也跟着称呼你爹舅舅。”
苗天翼的脑子一时转不过来，这社会关系有点小复杂呀！只好顺话答话，“我应该称呼您……”
“叫大姐就行，快里屋坐。”女老板热情地说着，把苗天翼让进里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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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大壮叔现在怎么样呀？”
“你认识他呀？”女老板有些惊奇的反问道。
“听说过。”苗天翼说道。
“他从乡里退休后，在县城买了楼，很少回村里。听说他的孩子很厉害，在省城做生意，每年几十万几十万地挣钱呢。你们家也在省城，没有联系吗？”
“我不知道他们在省城，再说省城太大了，我和父亲也不是经常见面。”说完这话，苗天翼有些后悔，怎么能说和父亲都不经常见面呢，那不是“不孝顺”的表现吗，村里人对“孝顺”可是看得很重。
没想到，大姐很是理解，“是呀，是呀，你们年青人都不容易，为了挣点钱东跑西颠。唉，俺儿子在外面打工，也是一年年的不回来。”
看大姐能够理解年轻人的处境，苗天翼心里多少有些底气，他接着问道：“苗大勇在村里吗？”
“大勇比他哥哥更厉害，从年青时候上了班，基本没在村里住过，早就在县城买了楼。现在是司法局副局长，算是咱村里的名人了。”
看来，自己刚刚了解到的人，都不在马桥村居住，苗天翼多少有些失望。
“你打听他们，这是有啥事么？”大姐问道。
苗天翼略微思索了一会，决定开始朝着真实目的靠近，“我父亲嘱咐我，路过老家了，过来给祖坟上烧点纸。”
“上老坟啊。”大姐改了口，“这都是男人们的事。我只知道你们家的坟地和“小苗”家的坟地不挨着，具体在哪里，我还真不知道。”
“谁能知道呢？”苗天翼满怀希望地问道。
“俺娘家嫂子她两口子也都没了，儿子和闺女都在外面打工，几年几年的不回来。除非俺家你大哥，他是咱村的支书，红白事都离不了他，兴许他能知道。”
“大哥在家吗？”苗天翼终于再次看到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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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太阳已经偏西了，苗天翼决定明天再来，他已经想好自己的住处，看情况只能住到县城去了，如果能找到苗大壮他们的电话号码，晚上可以联系一下，说不定会有所收获，想到这里，他说道，“大姐，我要去县城办点事，明天再过来吧，您这里有苗大壮他们的电话吗？晚上我联系联系他。”
“好吧，我让你大哥明天等着你。我没有他的号码，你留个电话吧，等你大哥回来给你打电话。”
苗天翼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女老板，心里又增加了些底气，村支书是村里的一把手，跟他攀上关系，事情就顺利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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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的敲击声惊醒了他，车窗外一个裹着大羽绒服的中年男人使劲敲打着车玻璃，看他醒过来，大声说道，“这里不能停车。”
苗天翼落下车玻璃，反问道，“这里不是停车位吗？”
“是临时停车位。”中年人重点强调 “临时”俩字，“不能在这里停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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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爸，放心吧，我已经平安到达田水 。”苗天翼说道。
“家里情况怎么样啊？”听声音，苗大志有些激动。
“我去过马桥，也和村支书建立了联系，只是今天太晚了，明天我再过去。”
“支书还是你老刀爷爷吗？”
“不是。他已经去世二十多年了。”
电话那头陷入了沉默，粗重的呼吸声像爬山的火车头。
“老爸，你和苗大壮熟悉吗？”苗天翼试探着问道。
过了一会儿，才传来答复：“他是你老刀爷爷的大儿子，小时候常跟着我玩。他怎么啦？”
“听说他在村里有些威信，我想今天晚上去看看他，求他出面帮忙协调老家的事情。”
“也好，一笔写不出两个苗字，看看他也是应该的。不过，这个人和特别，你去见他的时候，说话要注意方式方法。”
“大壮叔脾气有些古怪？”
“我给说个我们俩小时候的故事。那时候农村没什么娱乐活动，冬天里玩得最多的就是打土仗，也叫“坷垃仗”。这里面有个潜规则就是只准使用土坷垃攻击对方，即便砸到对方头上，最多肿个包，见不了血。有一次我们跟赵庄的打土仗，对方有人使用的碎砖块，把我们的一个人的脑袋砸破了。事后我们去找对方评理，结果人家根本不认账，还仗着在自己村里人多势众，打算再次教训我们。那时候大壮大约八九岁，冷不防扑到对方头目黑大个面前，左手抱住他的大腿，右手攥着剔骨尖刀抵住了黑大个的裤裆，告诉黑大个自己是老刀的儿子，你小子再不老实，就把你给骟喽！都知道老刀祖传的修理大牲口，黑大个吓得都快尿裤子了，生怕苗大壮把他的吉吉给割掉。最后，惊动了村支书，对方赔了砸破头的二十个鸡蛋才算了事。从那之后，大伙都对苗大壮有所顾忌，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二话不说，直接掏刀子骟人，你说谁不怕呢。不过，这只是小时候的事情了，提醒你对待他注意些。”
挂断电话，苗天翼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脑子里混混沌沌的，唉，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
突然，他意识父亲不就是要求回老家嘛，现在村里的人都跑到县城里买楼安家，自己在县城为老人买块墓地，是不是一个折中的好办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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