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品酒大会篇（叁壹）
几多沉默，众人低头，而始作俑者却缓缓站起，他一声叹息，站立之后良久无言，环顾四周，敢怒者多不敢多言，而敢言者却心中千般滋味，唯独与此事此人关系甚为亲密的同门师兄弟们和那个一直在墙角和还未理好的烟丝较劲的夸扶，却是一个个表情自然，就等着站起的黑玄发言。
黑玄瞅了瞅周围都在看着自己发言的看客，叹气变成了冷哼，他只是双手一摊，无可奈何地说道，“穹起城主，我的同门师弟，天赐城主，天赐城一战，他杀了我的儿子黑萨，我斩杀了他。”
平铺直叙的述说讲完之后，又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赤游说道，“你就不再说些什么吗？”
气氛看似尴尬，却又让人感觉兴奋，所有的人都是局外人，天赐城之战过后，局内人早就已经离去，剩下了只愿平铺直叙的黑玄一人。
“穹一刀本可以躲，但是他没躲，就是朝着我挥出了在座各位如今都已经知道的那一斩，穹一刀无愧天赐城历任第一的城主之名。”黑玄面无表情地说道，“他是山海境的英雄，无愧的一座丰碑。”
听到黑玄如此的评价，感受道这个在天赐城一战中和穹起针锋相对两败俱伤，却笑到了最后的黑玄对穹起如此高的评价，那些在坐的客宾大多都带着一丝感动，可也有些性情凉薄的客人冷冷地笑了笑，心中寻思着这是不是黑玄的一次颇见演技的表演，毕竟如今的天下议论最多的就是这天赐城之战了，而且赞成穹起为正义一方，而黑玄为侵略者，是大魔头的说法占了绝大多数，其实一开始的时候，黑玄就知道这天赐城之战绝对会定义为一场黑石城发动的侵略战争，而穹起自然是抵抗者的角度，这江湖上，出了实力是绝对的真理意外，正义和道义也在这个时代弥足珍贵，所谓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如今的黑玄却给人无理不仅要走天下，还要夺天下的不讲理态度，因此会让人更加崇敬起相比来说更加悲壮，也更加讨喜的穹起。
比起黑玄，大家还是喜欢这个离老百姓更近一些的城主，虽然黑玄和穹起一样，也是一个不拘泥于君臣小节，平易近人的城主，但是穹起的平易近人是骨子里的，他和老百姓的想法一样，大家过好每天的日子，有钱赚，有饭吃，安居乐业便可。可是黑玄比这些总觉得只要踏实肯干就一定会过上好日子的老百姓们想法更加深邃一些，更加高远一些，他知道一个穹起不知道的道理。
大争之世不进则退，偏安一隅无异于作茧自缚，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若我不是黑玄，黑玄必是别人，那与其如此，还不如我是黑玄。
所以穹起和黑玄最大的区别就是，穹起是和老百姓在一起安居乐业，而黑玄的宗旨是，老百姓尽管安居乐业，剩下的，交给我。
可是这也是一个让人有些无奈的问题，偏偏是这样气吞天下的一方枭雄，却是老百姓望而却步的魔王，因为只要这个大争之世还未结束，那么他所到的地方，就一定会重复那些一将成名万古枯，白骨森森垒新城的悲壮故事。
想比起来，穹起不过是一方城主。
于妈妈一袭黑衣和身边同为一袭黑衣的艺姬们坐在稍稍偏离中心的一侧桌位上沉默不语，于妈妈对那个平易近人，有时还有些憨傻模样的城主充满好感，可也不是那种死心塌地将其奉若神明的激进城民，于妈妈见过的人多了，比起那个有时认真起来还有些威严的穹起城主，于妈妈最想念的还是那个鹰钩鼻说话时不时的喜欢吓唬吓唬人家的准隼，对了，还有那个就没见到他好好说过一句完整话的枭五大人，还有那些来撷英阁占了姑娘便宜就跑的护卫。
自从吕涡失踪，山海境陷入群城争霸的时代，很多的事情，很多的人，甚至很多的城都在循着比以往更加快百倍的速度变化着，你方唱罢我登场，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撷英阁虽然在这些城间浮沉的故事中存在的时间并不长，但是也确实感受到了这些年来的此起彼伏。于妈妈心里并不记恨这个杀了天赐城靠山，差点扼杀了自己的财路，甚至活路的城主，若说以前，于妈妈或许还对她带着一些惧怕，可如今，于妈妈却不再害怕这位城主，或者经过天赐城一战，做事圆滑的于妈妈更加看清了一些东西。
战争开始的快，结束的也快，撷英阁里确实受到了很大的冲击，可是没有过多久，一些逃到西山海境其他城池去的艺姬和酒保都纷纷回来了，原来这些人去西山海境晃了一圈才知道，天赐城以外的城池哪有如此的平安乐道？有的在无言城差点沦为那些野蛮佣兵的胯下玩物，有的差点在黑石城变成一次塌方就断送数千性命的挖矿苦力，会唱歌跳舞又如何？会烹饪美食，煮茶酿酒又如何？西山海境的那些离斩军河较远的山区地带哪还在乎这些有的没的？男人要不是会炼钢打铁，种田行商这样讨生计的活，就是要有可以上场杀敌，不畏战死的战士觉悟，毕竟这是群城并起的时代，出了天赐城，有个问题叫做生存。
于是这些个可人的柔弱艺姬还是回来了，她们宁可在撷英阁里被那些黑玄大军杀死，也不愿再外面遭罪还落得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走了一圈，原来撷英阁比起外面的世界，还是好了很多，以前还有几个出跳的艺姬羡慕在她们眼离挣脱了牢笼，过上自由生活的柳二娘，但是走了一遭再逃回来，她们笑话柳二娘，简直就是不要命的勾当。
于妈妈苦苦支持着当时几乎空无一人的撷英阁，终于她赌对了，黑玄这个家伙还是有些良心的，他没有赶尽杀绝，没有屠城，甚至没有占这个城的一丝一毫的便宜，只不过完成了一个很简单的事情，让这个城池的主人变成了他自己。
这一城比穹起还要硬的风骨，被黑玄生生地照单全收了。
“山海境的英雄，无愧的一座丰碑？”一声疑问传来，着实喝了一坛子酒的邋遢秀士从无人发掘的墙角站起，朝着黑玄笑道，“一城之主，天下如今的执刀人，嘴巴却不甚老实啊，他穹起算什么英雄？一刀斩敌两万？那是两万条性命！”
“大胆！”一个老学究模样的人站起，颤抖的声音仿佛带着力不从心的嘶吼说道，“黄口小儿！穹起城主那是为了保卫城池而做的壮举！你若要说他穹起不是英雄，在下监府学政司焦谷第一个不答应！”
监府学政司是御明城三府中监府内的重要部门，大概整个御明城的史纲编撰，政令校对，政绩督察都在学政司的范围之内，因为有很多事情需要礼府一起相助，因此在主桌上正听得有些索然无味的晓帝非顿时来了精神，他看着平日里叫做焦老头儿的教学政如此义愤填膺，只觉得一个是醉酒的秀士，一个是老辣的政要，针锋相对的好戏就要开场，不禁侧身朝其望去，在一边的晓帝正朝着这个一脸看戏不怕事大表情的弟弟皱眉，却也微微朝那个一触即发的地方望去。
邋遢秀士也不管老学究的咄咄逼人，只是将酒坛在身边的矮桌上一放，用他惯用的“之乎者也”加污言秽语相结合的说话方式，不紧不慢地说道，“天赐城百姓的命是命，战场上把头系在裤腰带上的那些大头兵的命就不是命了？老头儿，这个世界杀伐决断就在一刹那，谁也没办法说清楚谁的命是命，谁的命又他娘的不是命了，天赐城之所以在西山海境一枝独秀，发展到可以和御明城一教高下的地步，还是因为这地理形势得天独厚，咱们山海境最重要的资源配置一共四样，这天赐城就占了三样，所以才有这歌舞升平，但是话说回来，也就是他独占这三样，所以其他的城池难以发展，才逼得黑石城大打出手，若是算起原罪，真个是谁的错也未尝得知啊……”
“荒谬！荒谬！荒谬！”叫做焦谷的老学究听到这匪夷所思的言论，在众人的一片哗然吓大声呵斥了三句“荒谬”，他颤抖着握着拳头死命捶着身前的桌子大声说道，“竖子休要颠倒黑白！什么时候攻城的成了义正言辞的正义之师了？咱们拼了命抵挡黑玄大举进攻的城主却成了不分黑白的原罪！这是什么怪异道理！”
趁着老学究说话岔气咳嗽的当间，那邋遢秀士也有些按捺不住早就感觉可笑的现场，他插话说道，“我还没说完，老头儿您就马上反驳我，怎么着？还真以为‘说场’就是个辩论场？也要用兵贵神速这样的技巧？‘说场’辩的是道理，我说道理你看对不对，这才是正经的辩论吧？我且一说，你们听，是不是这个道理？”
原本定然会成为整个‘说场’中心人物的黑玄站着，看着眼前这个他答应过让他放胆去说的邋遢秀士，竟然躬身一拜，而后缓缓坐下，显示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邋遢秀士朝着坐下的黑玄微微一笑，也是还以一拜，而后说道，“在下费遗，原是御明城一位穷酸秀士，求官不得便走访山海境，也过过吕造桥，登过天赐港，走过黑石城、无言城、天赐城、御明城、甚至于在闭关锁城的九通城内也驻足观赏过，一次走过黑石城，我看见城内百姓生活困苦，无人面露洒脱笑容，也问过那些百姓的日子怎么过，他们每天都在担心会不会渴死，都说是苍天有眼，在城内还有四口古井，有一点点地下水可以喝，待到雨季，每家每户的房顶都搭起羊皮雨棚，希望是能积下点水就积下点水，为此，黑石城城主黑玄曾向天赐城主穹起签过一个通商协定。黑石城用极低价格出售他们珍贵的矿石“暗曲”，就希望可以由他们的城民可以进入天赐城的港口免费取水。”
“这是啥稀奇事情吗？后来天赐城天赐港边可以随意取水的政令不是紧接着就下了嘛？”老学究气愤说道，“但是后来黑玄城主又想屯兵天赐港，为的是可以运兵过河，那时候就想着要占了天赐港，吞了天赐城，这样的狼子野心咱们穹起城主自然不愿意，这才引出了天赐城之战！难道这事情咱们不了解嘛？”
黑玄微微一笑默不作声，而费遗端起酒坛豪饮一口，他带着几分醉意朗声说道：“只知其一，你是不知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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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玄瞅了瞅周围都在看着自己发言的看客，叹气变成了冷哼，他只是双手一摊，无可奈何地说道，“穹起城主，我的同门师弟，天赐城主，天赐城一战，他杀了我的儿子黑萨，我斩杀了他。”
平铺直叙的述说讲完之后，又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赤游说道，“你就不再说些什么吗？”
气氛看似尴尬，却又让人感觉兴奋，所有的人都是局外人，天赐城之战过后，局内人早就已经离去，剩下了只愿平铺直叙的黑玄一人。
“穹一刀本可以躲，但是他没躲，就是朝着我挥出了在座各位如今都已经知道的那一斩，穹一刀无愧天赐城历任第一的城主之名。”黑玄面无表情地说道，“他是山海境的英雄，无愧的一座丰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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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黑玄，大家还是喜欢这个离老百姓更近一些的城主，虽然黑玄和穹起一样，也是一个不拘泥于君臣小节，平易近人的城主，但是穹起的平易近人是骨子里的，他和老百姓的想法一样，大家过好每天的日子，有钱赚，有饭吃，安居乐业便可。可是黑玄比这些总觉得只要踏实肯干就一定会过上好日子的老百姓们想法更加深邃一些，更加高远一些，他知道一个穹起不知道的道理。
大争之世不进则退，偏安一隅无异于作茧自缚，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若我不是黑玄，黑玄必是别人，那与其如此，还不如我是黑玄。
所以穹起和黑玄最大的区别就是，穹起是和老百姓在一起安居乐业，而黑玄的宗旨是，老百姓尽管安居乐业，剩下的，交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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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妈妈苦苦支持着当时几乎空无一人的撷英阁，终于她赌对了，黑玄这个家伙还是有些良心的，他没有赶尽杀绝，没有屠城，甚至没有占这个城的一丝一毫的便宜，只不过完成了一个很简单的事情，让这个城池的主人变成了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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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府学政司是御明城三府中监府内的重要部门，大概整个御明城的史纲编撰，政令校对，政绩督察都在学政司的范围之内，因为有很多事情需要礼府一起相助，因此在主桌上正听得有些索然无味的晓帝非顿时来了精神，他看着平日里叫做焦老头儿的教学政如此义愤填膺，只觉得一个是醉酒的秀士，一个是老辣的政要，针锋相对的好戏就要开场，不禁侧身朝其望去，在一边的晓帝正朝着这个一脸看戏不怕事大表情的弟弟皱眉，却也微微朝那个一触即发的地方望去。
邋遢秀士也不管老学究的咄咄逼人，只是将酒坛在身边的矮桌上一放，用他惯用的“之乎者也”加污言秽语相结合的说话方式，不紧不慢地说道，“天赐城百姓的命是命，战场上把头系在裤腰带上的那些大头兵的命就不是命了？老头儿，这个世界杀伐决断就在一刹那，谁也没办法说清楚谁的命是命，谁的命又他娘的不是命了，天赐城之所以在西山海境一枝独秀，发展到可以和御明城一教高下的地步，还是因为这地理形势得天独厚，咱们山海境最重要的资源配置一共四样，这天赐城就占了三样，所以才有这歌舞升平，但是话说回来，也就是他独占这三样，所以其他的城池难以发展，才逼得黑石城大打出手，若是算起原罪，真个是谁的错也未尝得知啊……”
“荒谬！荒谬！荒谬！”叫做焦谷的老学究听到这匪夷所思的言论，在众人的一片哗然吓大声呵斥了三句“荒谬”，他颤抖着握着拳头死命捶着身前的桌子大声说道，“竖子休要颠倒黑白！什么时候攻城的成了义正言辞的正义之师了？咱们拼了命抵挡黑玄大举进攻的城主却成了不分黑白的原罪！这是什么怪异道理！”
趁着老学究说话岔气咳嗽的当间，那邋遢秀士也有些按捺不住早就感觉可笑的现场，他插话说道，“我还没说完，老头儿您就马上反驳我，怎么着？还真以为‘说场’就是个辩论场？也要用兵贵神速这样的技巧？‘说场’辩的是道理，我说道理你看对不对，这才是正经的辩论吧？我且一说，你们听，是不是这个道理？”
原本定然会成为整个‘说场’中心人物的黑玄站着，看着眼前这个他答应过让他放胆去说的邋遢秀士，竟然躬身一拜，而后缓缓坐下，显示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邋遢秀士朝着坐下的黑玄微微一笑，也是还以一拜，而后说道，“在下费遗，原是御明城一位穷酸秀士，求官不得便走访山海境，也过过吕造桥，登过天赐港，走过黑石城、无言城、天赐城、御明城、甚至于在闭关锁城的九通城内也驻足观赏过，一次走过黑石城，我看见城内百姓生活困苦，无人面露洒脱笑容，也问过那些百姓的日子怎么过，他们每天都在担心会不会渴死，都说是苍天有眼，在城内还有四口古井，有一点点地下水可以喝，待到雨季，每家每户的房顶都搭起羊皮雨棚，希望是能积下点水就积下点水，为此，黑石城城主黑玄曾向天赐城主穹起签过一个通商协定。黑石城用极低价格出售他们珍贵的矿石“暗曲”，就希望可以由他们的城民可以进入天赐城的港口免费取水。”
“这是啥稀奇事情吗？后来天赐城天赐港边可以随意取水的政令不是紧接着就下了嘛？”老学究气愤说道，“但是后来黑玄城主又想屯兵天赐港，为的是可以运兵过河，那时候就想着要占了天赐港，吞了天赐城，这样的狼子野心咱们穹起城主自然不愿意，这才引出了天赐城之战！难道这事情咱们不了解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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