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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拙书不言篇(拾柒)

小说:乌合塔作者:篱人三岛字数:4354更新时间 : 2020-07-31 09:12:00
刚刚雨才停了没多久,天上就又开始淅淅沥沥的往下降水珠点子了,没过多久,电闪雷鸣,那些再临的雨点子就连成了线,组成了一道密密麻麻的雨幕,一位白衣少年做在亭子里朝亭外伸出五指任凭那些雨线敲打在自己的手掌上,看着溅出的雨珠跳跃到五指之外,他缓缓闭上双目,嘴角微微一翘,好似在慢慢享受着雨线们漫无目的按摩,一双白玉般的手慢慢将他早已被打湿的手放回亭子里面,又从那双玉手的主人紫色轻纱遮盖下白皙粉嫩的胸脯中掏出一方洁白的手帕,带着女主人芬芳的手帕轻轻擦拭掉少年手上的水珠,那少年闭上的双目又渐渐睁开,眼前呈现出一个披着长发的绝美脸庞,那粉红色的樱唇挂着一抹整个御明城多少权贵求之而不得的倾城微笑,樱唇轻启,亭间便响起了悦耳动听的声音:

“少主,您醉了,小心雨淋着病了。”

俊俏的少年享受着雨水被慢慢擦干的舒适感觉,他半睁半闭着双眼,那如同白玉雕刻的细致脸庞带着一丝慵懒的表情更显出些雅致脱俗的感觉,他柔柔地说道,“有劳姑娘了,今日这雨断断续续的,就感觉是欲说还休,欲言又止的情话,酥酥麻麻的让人好不舒服……”

话音刚落,亭间又响起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和黑夜天空中的闷雷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雨声都听出了小姑娘小哥哥的情话意味,少主也真是雅趣,您带我来亭里小憩,不听我的小曲儿,却迷上了雨声。”

“每到一年的这段时间,斩军河两岸就会下起这样断断续续,忽大忽小的骤雨,这雨声还真有些意境在内呢,姑娘是音律大家,本少主只是爱好些声乐,这里情不自禁感叹了一声,这拙劣品评实在让姑娘见笑了。”

那亭里的姑娘也不急着回应这位高贵公子的言论,只是朝边上的丫鬟使了一个眼色,原来已是美艳绝顶可和她伺奉的小姐比起来就逊色许多的丫鬟微微一笑,识趣地屈身退出了亭子,只留下那姑娘和少年二人在亭中,姑娘坐回自己的座位,玉手轻轻按在身前的铁质古琴上,和着雨声弹奏了起来,少年半梦半醒地享受着琴雨合鸣的妙处,他拿起了桌上的一根象牙筷子再空中划着圆圈应和,御田村的礼酒佳酿和满桌珍馐再加上丝竹悦耳美人相随,这雨声加上了这些佐料以后,仿佛成了这世界最美的风景,少年几乎要美美地睡去。

忽然间,雨声不见了,琴声也跟着停止了下来。

觉察到异样的少年微微皱眉,睁开眼睛一看,却见那雨滴悬在空中,仿佛眼前垂挂了千百万颗晶莹剔透的宝珠,这份仿佛时间停滞般的寂静足足过了少年一眨眼的时间,那悬停的雨滴才又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

少年的脸上失去了方才享受的表情,他凝视着远处,淡淡地说到,“奇景啊……奇景……想必父上马上就要召见我了……”

这里是御明城,少年知道,那里相隔东西两境,隔着斩军河,他望着,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到那座与御明城交相辉映的天赐城。

同样和白衣俊俏少年一样目睹了悬停雨幕奇景的美女将手轻轻压在琴弦上,望着少年望向的地方,她轻轻咬了一下自己小巧水润的下唇,眉头也是极轻的一皱,她想起了那个在撷英阁里的姐姐,心中掠过一丝不安。

白衣少年望着早已停止悬停,如今已经天地一线的雨幕,嘴巴轻轻地哼起流传在天赐城船工间的曲子,哼唱道最后,他用含含糊糊慵慵懒懒的腔调唱着:“一往情深最销魂,一言难尽方成书……”

而不过多时,那还是有些漆黑的亭子上空忽然掠过一道白影,带着一声划破长空的嘶鸣,白影一下子飞入了亭外一片碧湖对面的山林中,白影沿着并不太高,依湖蔓延的山峰一路直上,飞入了峰顶的一座宏伟的府邸之中。

府邸气派的大门外的一个亮着黄色灯光的路灯上,白影俯冲减速站立一气呵成,转眼便站在了路灯上。由一块整石雕刻成的翅膀造型的路灯灯火被风吹得忽隐忽闪,路灯上的白影显出了真身,那是一只通体雪白的隼鸟,它用坚硬锋利的喙轻轻梳理雪白的两翼,扑棱了几下翅膀之后,收拢站立,一个正在府门口打扫的家丁看见后迅速上前轻轻抱住表现乖巧的白隼,小心地解下白隼右爪捆着的封蜡竹筒,随后一员铠甲打扮的护卫将竹筒拿走,疾步向府内走去。

穿过重重廊道,护卫来到了府内花园的一座假山前,假山内有两扇紧闭的红色铁门,两个样貌和神元皆是不俗的护卫接过竹筒,挥手示意送来的护卫退下,然后铁门边隐藏在假山石里的石门缓缓打开,变成了一个只有躬身才能走进的小门洞,从里面走出来一个样貌和善,带着几分姿容且气质优雅的妇人,那妇人接过竹筒,拧开封蜡,取出了里面用黄色绢帛书写的密信,妇人看了看信,带着几分姿色的脸庞霎时变得惨白。

“通知莫牙先生即刻出城,无论两位少城主在何方,都让他们马上来此处见我。”妇人轻起朱唇,对着其中一个护卫说道,“叫莫牙先生将此事交城主府直属部直接办了,切不要流转到分属的区内,两位少主从简而行,切不可招摇!”

接着,妇人又心事重重地走进了假山山洞中,吱呀一声沉闷的关门声过后,那假山依旧是原来样子,只是门前的两个护卫已经默无声息地走了一个。

在被斩军河分隔开的另一个世界——西山海境内,每年必至都会肆虐数月的鬼无门沙暴渐渐息止了,狂风卷积着厚重的黄沙在空中进行着最后的肆虐,在沙漠和戈壁的交接点上,有一座随风刮落点点黄土,看上去有些落寞和破败的二层平房,屋顶上还插着一面灰蒙蒙的红旗,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赤”字。

屋子外面积累了厚厚的一层黄沙,那是随着沙暴带来的黄沙,如今沙暴渐渐停止,这二层平房不日就会迎来不少路过的客人,那破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满脸拉杂胡子的魁梧男人走出门外,赤裸半身的他慵懒地伸了一个懒腰,仿佛经历了一个冬眠期后刚刚苏醒的老熊。

门外风沙仿佛洗刷了世上的一切似的,天空闪亮着一条白色的银河,繁星围绕仿佛召唤着旅人前来。

“今天的风有点不对啊……”男人一个深呼吸以后,感觉有些不大对劲,眉头一皱,对着两层土屋里的伙计说道,“冷伯,离品酒大会还有几天啊?”

屋内手持一枝扫帚的驼背老伯颤颤巍巍地扫着地上漏进来的沙土,带着沙哑的声音缓缓说道,“没几天了,掌柜的您大概也可以动身了,今日看来,鬼无门中心的沙暴应该结束了。”

“冷伯,你觉得今天的天气是不是有些不对啊……”

“风沙里带着血腥味,不知道哪里又开战了,这鬼无门的沙暴灵的很,要是有战争死了人,这风沙立马就带着一丝血腥味道。”老伯将屋内的沙土扫成了一个小土堆,暗运神元,只是一跺脚,这一堆沙土就被震的离开了地面,扫帚又是轻轻一挥,这一堆土就击出了屋外,散落在屋外的地上。

“这么浓的血腥味道,这么厚重的杀意,还带着一阵阵余波,这样的风沙你感受过吗?”魁梧男子用粗糙的五指轻轻抓了几下他久未打理的络腮胡,意味深长地朝着刚才小露一手神元的老伙计问道。

“神神叨叨什么呐!一天天的,没看到门外风沙都停了吗?”一个体态有些丰腴的女人捧着一把瓜子小脚踱步走到络腮胡身边,两只爆眼死死盯着络腮胡尴尬的表情,在这半句说完之后,已经有一只瓜子壳喷到了络腮胡的脸上,“赶快打扫客房啊,明天田坊聚和珍食堂的货就会运过来,都给我收收心,准备接客了!”

说完之后,那个爆眼胖女人嗑了一只瓜子,自顾自地数落着,“也不知道你们爷俩一天到晚在研究点啥,刮阵风你们说一顿道理,飘来粒沙子说半天剑道刀法,我爹就没说错,男人没几个不会装的,没几个不会吹的。”

络腮胡朝着没好气的胖女人连连点头哈腰,赶紧端来一盆水,用手将盆里的水洒在地上压尘,手一挥,水在空中散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像极了一刀凌厉的斩击,男人看着若有所思,又暗运起神元,伸手用手掌捧起一滩水,一个漂亮的挥斩,那水的弧线比刚才的弧线还要圆滑,若真实一招斩击的话,想必比刚才那一下更加致命。

“公子这招号玄妙啊,感受了这带着杀气和血腥味道的风压,连公子也有点把持不住了,想练练刀法了吧,哈哈。”老头仰天一笑,正要做一招斩击来迎合他称为公子的那个男人的水刀,一块带着污垢的抹布却精准地砸在了老头脸上,随之又传来一阵好像比那主仆老少二人的神元都要霸道的胖女人吼声:

“还玩?没看见远处的马车,都他妈给我接客!”

那带着血腥味道的风沙大概是鬼无门沙暴的最后一阵风,其实照道理,这阵风应该刮不到鬼无门外和戈壁交接的那个叫“入凡驿”的两层土房,但是这阵风也是因为和一股极强极其霸道的气浪交汇以后,才有如此大的威力,而那阵风带着的血腥味道和浓厚的杀气,也是那阵气浪带来的。这股气浪则是因为一股斩击渐渐减弱以后形成的,那股斩击出现之后,那神元几乎影响了这个世界的时间和空间,雨也停滞悬停在了空中,等到斩击展示出毁天灭地的力量之后,那些雨才犹如看完一场大戏一样的人群纷纷落到他们各自该去的地方。

天赐城主城门口,黑萨摔在地上,他仰面看见了直冲上天的光柱,那光柱的光芒带着让人恍惚的温暖金黄色,而今却渐渐变成了红色,黑萨疑惑地抬头看看,那是迎面冲来的父亲黑玄的倒影,好像父亲的眼睛里带着以前从来都没看到过的东西,那种眼神只有黑萨在别人看着父亲的眼神里找到过,那种眼神叫做恐惧。黑萨又低头看了一下,原来他已经直挺挺地仰面躺在了地上,而站在地上的,是他的下半身。

黑萨感觉到从来未有过的绝望和解脱一齐到达的感觉,他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生命中最后的情绪,以往的他都在这个男人眼前紧张地低头做事,无论是一起攻打那些山寨和小城,抑或是和韬铁伯父一起喝酒商谈,眼前的父亲总是从容不迫,而自己却是时时刻刻都充满着紧张,而且诚惶诚恐,生怕出了一点纰漏让那个男人对他失望。多久了,黑萨似乎忘记了眼前这个人是他的父亲,他也忘记了他的父亲总有一天会把整个黑石城交到他的手里,在黑萨眼中,他只认识一个叫黑玄的城主,这个城主自他出生的时候就一直站在乱世群雄并立的山巅,仿佛有一天黑石山塌下来也不会砸到他的头上,他眼中的城主大人,他的父亲会毫不费力的举起坍塌的山峦,截住奔流的江河,让他的世界永远只有安逸的日子。

后来,他听到父亲也曾暗自叹气,也曾在染红池内洗着洗着便睡着了,他听到这座山峦一般的父亲也曾累得鼾声如雷,他一直觉得父亲是个不知足的人,这一城的风光,这一山的巍峨都为你存在,你还有何不知足的呢?

大概就是决定要和天赐城决裂的时候,黑萨在心里无数次地问父亲,究竟为什么要和他的师弟决裂呢,这么穷兵黩武追求什么呢?

直到有一次黑玄的鼾声中梦呓般地蹦出两个字。

一统。

如今,这血红纷飞的一切,这是穹起叔给自己的父亲出的最后劫难吧,这猝不及防的一切,让他抬头看着朝着他飞奔而来的黑玄,失声大喊道“爹!”

可这一声喊完之后,黑萨才发现,就在黑玄身后,一道仿佛可以一直绵延到世界的尽头的庞大斩击正不慌不忙地冲向那千军万马排成的威严方阵,那不是斩击,那应该是穹起放出的一头可以毁灭一切的恶魔,黑萨看到那黑石城最排场的大军方阵变成了一片红色,也不知道那红色是自己上半身喷涌出的血染成的还是那支军队的末日已经到来时展现的颜色。

“这次暗杀还是嫩了点……”黑萨喃喃自语,也不知道这句自己是不是说了出来,眼前已经由红变黑了,黑萨也依旧不知道,这黑色是因为自己闭上眼睛的缘故,还是那个叫“死亡”的终极历练来临带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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