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拙书不言篇（拾壹）
斩军河是一条几乎没有支流的河水，除了天赐城和宁水城，但严格说那也不是斩军河的支流，只不过是几个河床向四周延伸的裂缝流进了河水变成的景象，不过宁水城相交起来更加像是河流边上几个破碎的小岛组成的城市，也可以觉得是河流的东岸多了一个湖，而宁水城就是湖面上零落的小岛组成的。
熟识航道的宁水城城主府老船工霍骸慢悠悠地划着桨，景微一言不发地蹲在船头痴痴地看着船桨打出一片片白色的浪花，宁水城城主府专用的小船构造小巧，装饰朴实无华，用当地特制的蓝印花布层层包裹搭建成的船舱里，坐着这个山海境唯一不互相掐架的东西城主——穹起和罗禹，罗禹指指前面渐渐少了的过往行船，悠然说道，“你看看前面，那就是宁水城还未开发的说河海，说它是海那真的是名字好听，其实就是一片水少地多的荒地，那环境是真的不错，前一次通航你来我城港口督察运兵，把人家黑玄暗设的屯兵点都端了以后你就顺道来那看过，你说你看中了那儿，你是怎么个想法？”
“品酒大会再过几个月就要开了，本想着这次顺道拐去御田村找老爷子玩，但是我看时间来不及了，黑玄这家伙是个急性子，没准在品酒大会之前就要准备跟我干一场了。”穹起撅着嘴望着前方说道，“这真要打起来，不用多想，天赐城是凶多吉少了，我也是准备让枭五他们去我韬铁师哥那买点佣兵，但是真格到了大战的地步，我那个算盘珠子长满全身的韬铁师哥肯定会左右权衡，要是他也动着和黑玄一起往天赐城运兵，拓展东山海境的佣兵生意的算盘，那估计我这边也悬……我就想着吧，其他的我也管不着，天赐城得好好的，别真的一开战了把城都毁了，可我这想来想去，这城还真没办法保住……”
穹起带着平静口吻说道这里的时候，船头传来了景微一身抽泣的鼻吸，景微努力咳嗽了几声，狠狠地抹了下眼睛，依旧蹲着默不作声。
穹起把玩着前面茶桌上刚刚喝光茶水的小瓷碗，仔细想了想，斜着眼睛仿佛神游一般地边回忆边说道：“哎刀疤罗我还记着有次陪夸扶老爷子喝得微醺的时候，他曾经这样问我：这城到底什么最重要，黑玄他就聪明，抢着答了，是人！夸扶就说嗯，这小子是块材料，嗨，谁不知道啊……我就是慢了他一步回答嘛，这城里最重要的，当然就是人啊……所以我寻思着，如果大战开打了，我要保着这座城，我就得保着人……”
罗禹冷笑一声，带着些无奈地说，“黑玄是拿人用来打仗，你是叫人在你城里求个平安，你们想法不一样，算了，不多跟你说这些，反正你这么一说我大概猜到了你什么意思了，说吧，怎么做？”
“你给我延长三天通航时间，你让宁水城港只进不出，把我天赐城那帮子无辜的百姓都运到你这，就在那片地方，你给我腾出那块地让他们有个落脚的地方，我想过了，那个空城我守到最后，实在守不住了黑玄拿去也就算了，我也是有个交代，但这群人不能跟着我一起玩完咯，这乱世里他们这批人都给我惯坏了，一个个都是想着过安生日子的人，那帮百姓也只有在你这最合适，要是留在西山海境做了城下俘虏肯定一个个的都没好日子过，他们就别陪着我受罪了，这乱世大家都明白，百姓可怜啊，他们还能做啥，还不就是躲来躲去？躲你这，我心里也安生些，你说行嘛？”
“问题不大……”罗禹沉思了一下，盘算着说，“那片地方是不错，正好我城里人也不多，我答应你。你呀，要真的挡不住，也过来吧，不差你一个，你来了，这块说河海立马改名，就叫天赐城，你还是城主。那句老话怎么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到时候我们再杀回去，不是一样么？”
穹起不再回应这些看似不错的提议，但是他不会去这么做，也不能这么做。他给罗禹拿着的空茶杯斟了满满一杯茶，恭敬地作揖，一字一句地说，“大争之世，小弟不才，若战事无可避，在下将全力抵挡黑玄于斩军河西，直至粉身碎骨，死而后已，唯望罗城主哀天赐城民疾苦，开城纳民，起无他，唯有感恩，泣拜！”说完，他缓缓俯下身子，重重一拜。
听到这一段话心中好似刀割般痛苦的景微腾的站起，快步走进蓝印花布围绕的船舱，扶着穹起想把他拉起来，可穹起仿佛使出了千斤坠的本事，任凭景微怎么用力，穹起还是俯身跪着，头一直贴着地面。
“真闷……霍骸师傅，吼两嗓子！”一直沉默着听完穹起一字一句和他往日的随意白话截然不同的郑重其事后，罗禹只感觉这小小的船舱太过沉闷，他朗声招呼霍骸师傅可以喊几句船工的呼船号子，每每听到霍骸唱喝起那些歌谣，罗禹都会感觉舒心些。
霍骸用高杆狠狠地撑了一下并不深的河底，低声咳嗽两声，用浑厚的嗓音喊出了船工们都会哼唱的歌谣《难尽书》：
“悠悠山海境，满满天河厅；翩翩彩云裳，赳赳壮士心；愿那波涛翻滚，不曾翻覆帝王怀；却道万里枯骨，也怜梦中佳人行；星河稀，一人醉，常怀古，淡得失，有道是：一往情深最销魂，一言难尽方成书。”
夜幕降下，黑石城城主府的染红池边，早早地结束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柳二娘浑身瘫软地靠在黑色的暗曲石床上，眼神迷离的她在慢慢地回味着刚才那个黝黑健壮的男人带来的雨露恩赐，想到男人最后在她身上发动的总攻，真教让人回味无穷，脸红心跳。
柳二娘起身走进已经穿好衣服的黑玄身前，用纤细微黄的双手轻轻地扣上他领尖的纽扣，两只手顺势勾抱住黑玄的脖子，越来越放肆的她如今摆出了一副在撷英阁里连卫何都没看到过的风情万种，红着脸小声说道，“大人……这就要走呀……奴家不服，还想和大人一决高下……”
黑玄笑着点了一下柳二娘还挂着一颗汗珠的挺翘鼻子，柔声说道，“乖，躺着去，我晚上要出去，你自己先睡吧。”
柳二娘知道自己留不住已经穿戴整齐，消去了床弟间的粗暴勇猛，只留下城主威严的黑玄，只好狠狠地亲咬了黑玄带着坏笑的嘴唇，一阵足以让任何一个撷英阁的客人头晕目眩的香吻过后，柳二娘的伶牙俐齿却咬住了黑玄的下唇，嘶磨了半天，才依依不舍地松口。而后柳二娘又靠着黑玄的耳朵轻轻说道，“大人，以后莫叫奴家柳二娘，听着有些生分了，唤奴家的乳名月儿便是了。”
黑玄想着当年攻下莽荒城的时候，也顺便灭了莽荒城一边的暗月谷，在那里也有一家艺姬馆，名曰“春香落”。当日黑玄率他的大军进谷，曾经和春香落的数名佳人对决一晚，那场面真当是一副足可传世的活春宫，但是他细细回想那些被他摆弄的瘫软在地，意乱情迷的佳丽，竟然无一人有柳二娘这样的风姿卓绝，此刻柳二娘搂着黑玄挺胸凑进他的耳朵耳语，身上披着的麻制长睡袍却顺着吹弹可破的肌肤滑落，露出这世上少有的春色美景，黑玄笑着用手狠狠在她的翘臀上一捏，柔声道，“好月儿，等我回来。”说完，温柔地推开仍想把他扑倒在床的柳二娘，大步流星地走出门外。
门外等候的兴湉看见黑玄疾步出门，随之紧紧跟上，不怀好意的兴湉估计用鼻子闻了闻黑玄一声黑色的皮甲，一股刚才被柳二娘嘶磨残留在皮甲上的女人体香扑面而来，醉人心脾，兴湉笑着说，“香，这女人香味真是馋人。”
“篆虚已经从无言城回来了吧？”黑玄不理会这位和他一起挖矿到一起打天下的兴湉隔三岔五就会说出的玩笑话，面无表情地说，“黑石城那些憋着磨刀的战士们可以好好准备起来了。”
身穿一身黑袍，站在黑石城城主府内那空无一物的议事大厅里的篆虚眼睛望着黑漆漆的地面出神，他忽然想到些什么，或者是察觉到了一些什么，他抬头看看漆黑的带着反光的黑顶，这个大厅就是四面墙上各挂着的四盏巨大狮头灯带着点亮光，其他的都是黑色的一片，看着就是压抑凝重，篆虚又环顾了一周，依旧将他有些消瘦的脸庞藏匿在他的黑色斗篷里面，手上握着的名刀“渺”有着和他浑身的黑袍如同定制般的黑色刀鞘，当年黑石城还是黑石山中一座依山而建，藏匿谷中的小城的时候，黑玄就和兴湉因为黑石名产暗曲的开采权和黑石山背后同样依山成城的黑冥城大打出手，黑冥城主梦殿南眼光狭隘做事瞻前顾后，派当时还是其麾下的篆虚只带五千护卫军登山夺矿，黑玄用计佯装失败逃至矿洞，因为矿洞下山只有一条道路，篆虚提出堵其出路而不攻山上矿洞的计谋，黑玄派人给梦殿南连送十几封信，造谣篆虚故意拖延不上山，意在与黑玄商议倒戈反攻黑冥城，梦殿南瞻前顾后而生疑，派人拿来进军令，要求篆虚必须停止合围，攻进矿洞，篆虚虽知是计，但是军令如山篆虚还是选择了攻山进矿，一直待命的兴湉随即带着无言城雇佣来的一万佣兵从后方围堵已落入口袋的篆虚，黑玄又从矿洞中杀出，篆虚几乎全军覆没，那矿山上几乎都染成了红色。
黑玄有一次得胜归来，在庆功宴上喝的酩酊大醉，和篆虚又说到这场战斗，都有些感慨地说：“那是我正儿八经命悬一线的第一仗，这次过后我明白一个道理，战场上活命，一分计谋二分胆量七分看天，回头想想，若是你依旧守城，若是那个草包梦殿南亲自率兵来攻我，若是兴湉没买到韬铁那家伙的佣兵……一切都不好说了。”
篆虚并没有接茬，他一贯都是寡言少语，当年黑石山矿洞之战黑玄军围着拼杀到最后，只剩七十二死忠壮士跟随的篆虚，厉声问他是跟我打一架杀死你还是现在大军拥上乱刀砍死你的时候，篆虚也不过说了两个字“随便。”
后来黑玄也算是仗义，给了篆虚那七十二壮士一条活路，也给了篆虚黑石城第三把交椅的位置，篆虚付出的也不算多，就是胸口被黑玄留下的两刀至今隐隐作痛的伤疤，和他的一句“从此以后，我跟着你”的承诺。
黑玄大概是和篆虚都回忆到了这一段节点，大醉的黑玄和微醺的篆虚相视微微一笑，黑玄又豪饮一杯，笑着骂道，“去他妈的，都是缘分！”
一段有血有泪的回忆过去以后，篆虚隐在斗篷里的瘦脸微微“嗯”了一声，这一声像似叹气有像是下定决心的低吟过后，篆虚又想起了就在几天之前，在无言城见到了韬铁城主，韬铁城主回想起当年那场黑石山矿产开采权的争夺战，还感叹说道：“还好我和你家黑玄那个疯子是多年好友彼此了解，若是当年我自己带兵来趟个浑水，没准现在还在旷日持久的征战之中，那也便没有了今日的联军大计。
“城主说了，可以和天赐城做佣兵买卖，但还望韬铁大人看着做，想着做，这里的分寸，难把握，但是大人还是要把握的准，把握的恰到好处。”黑玄派一向寡言的篆虚来做这商谈的任务，就是想把话说得不要太透彻，很多事情，需要韬铁自己去掂量。
韬铁看着大殿外辽阔的演兵场，多达几万的佣兵操练喊杀，仿佛都看到了马上会来到的硝烟弥漫，他捋了一下下巴上的山羊胡须，沉默了很久，篆虚也不多言，派那跟随他活到现在的七十二壮士中挑来跟随的十人带来了几箱金子，随后挥挥手，带走了八个已经视黑石城主为主人，并为他赴死的拥有大不凡级别神元的佣兵头目，朝着一旁的佣兵集团的三大首领——“罢武”的军团长洛声，“休兵”的总提督阎殿，“止戈”的大将军伯周点头致意，随即离开。
点兵完毕以后，八个佣兵头目也不和三大首领告别，只是径直走向各自军营整理军务，调集各自人马准备出发，这也是无言城佣兵集团的规矩，一旦买卖做成，主人只有一个。自此之后，八个佣兵头目带走的八千铁骑与那三大首领再无瓜葛。
韬铁眼睛凝望着即将出征的佣兵大军，那里是金戈铁马，那里是战歌嘹亮，那里是杀气腾腾，那里也是累累白骨，韬铁和在一旁脸上都流露出兴奋状的矮胖子伯周说道：“伯将军，你看这山雨欲来风满楼啊，天赐城怕是真的危险了……我们这买卖对不对？”
伯周哈哈一笑，说：“大哥，你拿了钱，他们带走了人，这买卖应该就对了吧？”
那一日，无言城的演兵场到它整个山海境最宽的城门间沙尘滚滚，一支看不到头的铁蹄骑兵浩浩荡荡出了城，无言城一贯是个缺水的城，时时刻刻都有那么一层烟尘迷漫的样子，而那一日，这烟尘仿佛是碰到了一个缺口的滚滚江水一般，朝着那座华丽的天赐城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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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识航道的宁水城城主府老船工霍骸慢悠悠地划着桨，景微一言不发地蹲在船头痴痴地看着船桨打出一片片白色的浪花，宁水城城主府专用的小船构造小巧，装饰朴实无华，用当地特制的蓝印花布层层包裹搭建成的船舱里，坐着这个山海境唯一不互相掐架的东西城主——穹起和罗禹，罗禹指指前面渐渐少了的过往行船，悠然说道，“你看看前面，那就是宁水城还未开发的说河海，说它是海那真的是名字好听，其实就是一片水少地多的荒地，那环境是真的不错，前一次通航你来我城港口督察运兵，把人家黑玄暗设的屯兵点都端了以后你就顺道来那看过，你说你看中了那儿，你是怎么个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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穹起带着平静口吻说道这里的时候，船头传来了景微一身抽泣的鼻吸，景微努力咳嗽了几声，狠狠地抹了下眼睛，依旧蹲着默不作声。
穹起把玩着前面茶桌上刚刚喝光茶水的小瓷碗，仔细想了想，斜着眼睛仿佛神游一般地边回忆边说道：“哎刀疤罗我还记着有次陪夸扶老爷子喝得微醺的时候，他曾经这样问我：这城到底什么最重要，黑玄他就聪明，抢着答了，是人！夸扶就说嗯，这小子是块材料，嗨，谁不知道啊……我就是慢了他一步回答嘛，这城里最重要的，当然就是人啊……所以我寻思着，如果大战开打了，我要保着这座城，我就得保着人……”
罗禹冷笑一声，带着些无奈地说，“黑玄是拿人用来打仗，你是叫人在你城里求个平安，你们想法不一样，算了，不多跟你说这些，反正你这么一说我大概猜到了你什么意思了，说吧，怎么做？”
“你给我延长三天通航时间，你让宁水城港只进不出，把我天赐城那帮子无辜的百姓都运到你这，就在那片地方，你给我腾出那块地让他们有个落脚的地方，我想过了，那个空城我守到最后，实在守不住了黑玄拿去也就算了，我也是有个交代，但这群人不能跟着我一起玩完咯，这乱世里他们这批人都给我惯坏了，一个个都是想着过安生日子的人，那帮百姓也只有在你这最合适，要是留在西山海境做了城下俘虏肯定一个个的都没好日子过，他们就别陪着我受罪了，这乱世大家都明白，百姓可怜啊，他们还能做啥，还不就是躲来躲去？躲你这，我心里也安生些，你说行嘛？”
“问题不大……”罗禹沉思了一下，盘算着说，“那片地方是不错，正好我城里人也不多，我答应你。你呀，要真的挡不住，也过来吧，不差你一个，你来了，这块说河海立马改名，就叫天赐城，你还是城主。那句老话怎么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到时候我们再杀回去，不是一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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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一段话心中好似刀割般痛苦的景微腾的站起，快步走进蓝印花布围绕的船舱，扶着穹起想把他拉起来，可穹起仿佛使出了千斤坠的本事，任凭景微怎么用力，穹起还是俯身跪着，头一直贴着地面。
“真闷……霍骸师傅，吼两嗓子！”一直沉默着听完穹起一字一句和他往日的随意白话截然不同的郑重其事后，罗禹只感觉这小小的船舱太过沉闷，他朗声招呼霍骸师傅可以喊几句船工的呼船号子，每每听到霍骸唱喝起那些歌谣，罗禹都会感觉舒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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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山海境，满满天河厅；翩翩彩云裳，赳赳壮士心；愿那波涛翻滚，不曾翻覆帝王怀；却道万里枯骨，也怜梦中佳人行；星河稀，一人醉，常怀古，淡得失，有道是：一往情深最销魂，一言难尽方成书。”
夜幕降下，黑石城城主府的染红池边，早早地结束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柳二娘浑身瘫软地靠在黑色的暗曲石床上，眼神迷离的她在慢慢地回味着刚才那个黝黑健壮的男人带来的雨露恩赐，想到男人最后在她身上发动的总攻，真教让人回味无穷，脸红心跳。
柳二娘起身走进已经穿好衣服的黑玄身前，用纤细微黄的双手轻轻地扣上他领尖的纽扣，两只手顺势勾抱住黑玄的脖子，越来越放肆的她如今摆出了一副在撷英阁里连卫何都没看到过的风情万种，红着脸小声说道，“大人……这就要走呀……奴家不服，还想和大人一决高下……”
黑玄笑着点了一下柳二娘还挂着一颗汗珠的挺翘鼻子，柔声说道，“乖，躺着去，我晚上要出去，你自己先睡吧。”
柳二娘知道自己留不住已经穿戴整齐，消去了床弟间的粗暴勇猛，只留下城主威严的黑玄，只好狠狠地亲咬了黑玄带着坏笑的嘴唇，一阵足以让任何一个撷英阁的客人头晕目眩的香吻过后，柳二娘的伶牙俐齿却咬住了黑玄的下唇，嘶磨了半天，才依依不舍地松口。而后柳二娘又靠着黑玄的耳朵轻轻说道，“大人，以后莫叫奴家柳二娘，听着有些生分了，唤奴家的乳名月儿便是了。”
黑玄想着当年攻下莽荒城的时候，也顺便灭了莽荒城一边的暗月谷，在那里也有一家艺姬馆，名曰“春香落”。当日黑玄率他的大军进谷，曾经和春香落的数名佳人对决一晚，那场面真当是一副足可传世的活春宫，但是他细细回想那些被他摆弄的瘫软在地，意乱情迷的佳丽，竟然无一人有柳二娘这样的风姿卓绝，此刻柳二娘搂着黑玄挺胸凑进他的耳朵耳语，身上披着的麻制长睡袍却顺着吹弹可破的肌肤滑落，露出这世上少有的春色美景，黑玄笑着用手狠狠在她的翘臀上一捏，柔声道，“好月儿，等我回来。”说完，温柔地推开仍想把他扑倒在床的柳二娘，大步流星地走出门外。
门外等候的兴湉看见黑玄疾步出门，随之紧紧跟上，不怀好意的兴湉估计用鼻子闻了闻黑玄一声黑色的皮甲，一股刚才被柳二娘嘶磨残留在皮甲上的女人体香扑面而来，醉人心脾，兴湉笑着说，“香，这女人香味真是馋人。”
“篆虚已经从无言城回来了吧？”黑玄不理会这位和他一起挖矿到一起打天下的兴湉隔三岔五就会说出的玩笑话，面无表情地说，“黑石城那些憋着磨刀的战士们可以好好准备起来了。”
身穿一身黑袍，站在黑石城城主府内那空无一物的议事大厅里的篆虚眼睛望着黑漆漆的地面出神，他忽然想到些什么，或者是察觉到了一些什么，他抬头看看漆黑的带着反光的黑顶，这个大厅就是四面墙上各挂着的四盏巨大狮头灯带着点亮光，其他的都是黑色的一片，看着就是压抑凝重，篆虚又环顾了一周，依旧将他有些消瘦的脸庞藏匿在他的黑色斗篷里面，手上握着的名刀“渺”有着和他浑身的黑袍如同定制般的黑色刀鞘，当年黑石城还是黑石山中一座依山而建，藏匿谷中的小城的时候，黑玄就和兴湉因为黑石名产暗曲的开采权和黑石山背后同样依山成城的黑冥城大打出手，黑冥城主梦殿南眼光狭隘做事瞻前顾后，派当时还是其麾下的篆虚只带五千护卫军登山夺矿，黑玄用计佯装失败逃至矿洞，因为矿洞下山只有一条道路，篆虚提出堵其出路而不攻山上矿洞的计谋，黑玄派人给梦殿南连送十几封信，造谣篆虚故意拖延不上山，意在与黑玄商议倒戈反攻黑冥城，梦殿南瞻前顾后而生疑，派人拿来进军令，要求篆虚必须停止合围，攻进矿洞，篆虚虽知是计，但是军令如山篆虚还是选择了攻山进矿，一直待命的兴湉随即带着无言城雇佣来的一万佣兵从后方围堵已落入口袋的篆虚，黑玄又从矿洞中杀出，篆虚几乎全军覆没，那矿山上几乎都染成了红色。
黑玄有一次得胜归来，在庆功宴上喝的酩酊大醉，和篆虚又说到这场战斗，都有些感慨地说：“那是我正儿八经命悬一线的第一仗，这次过后我明白一个道理，战场上活命，一分计谋二分胆量七分看天，回头想想，若是你依旧守城，若是那个草包梦殿南亲自率兵来攻我，若是兴湉没买到韬铁那家伙的佣兵……一切都不好说了。”
篆虚并没有接茬，他一贯都是寡言少语，当年黑石山矿洞之战黑玄军围着拼杀到最后，只剩七十二死忠壮士跟随的篆虚，厉声问他是跟我打一架杀死你还是现在大军拥上乱刀砍死你的时候，篆虚也不过说了两个字“随便。”
后来黑玄也算是仗义，给了篆虚那七十二壮士一条活路，也给了篆虚黑石城第三把交椅的位置，篆虚付出的也不算多，就是胸口被黑玄留下的两刀至今隐隐作痛的伤疤，和他的一句“从此以后，我跟着你”的承诺。
黑玄大概是和篆虚都回忆到了这一段节点，大醉的黑玄和微醺的篆虚相视微微一笑，黑玄又豪饮一杯，笑着骂道，“去他妈的，都是缘分！”
一段有血有泪的回忆过去以后，篆虚隐在斗篷里的瘦脸微微“嗯”了一声，这一声像似叹气有像是下定决心的低吟过后，篆虚又想起了就在几天之前，在无言城见到了韬铁城主，韬铁城主回想起当年那场黑石山矿产开采权的争夺战，还感叹说道：“还好我和你家黑玄那个疯子是多年好友彼此了解，若是当年我自己带兵来趟个浑水，没准现在还在旷日持久的征战之中，那也便没有了今日的联军大计。
“城主说了，可以和天赐城做佣兵买卖，但还望韬铁大人看着做，想着做，这里的分寸，难把握，但是大人还是要把握的准，把握的恰到好处。”黑玄派一向寡言的篆虚来做这商谈的任务，就是想把话说得不要太透彻，很多事情，需要韬铁自己去掂量。
韬铁看着大殿外辽阔的演兵场，多达几万的佣兵操练喊杀，仿佛都看到了马上会来到的硝烟弥漫，他捋了一下下巴上的山羊胡须，沉默了很久，篆虚也不多言，派那跟随他活到现在的七十二壮士中挑来跟随的十人带来了几箱金子，随后挥挥手，带走了八个已经视黑石城主为主人，并为他赴死的拥有大不凡级别神元的佣兵头目，朝着一旁的佣兵集团的三大首领——“罢武”的军团长洛声，“休兵”的总提督阎殿，“止戈”的大将军伯周点头致意，随即离开。
点兵完毕以后，八个佣兵头目也不和三大首领告别，只是径直走向各自军营整理军务，调集各自人马准备出发，这也是无言城佣兵集团的规矩，一旦买卖做成，主人只有一个。自此之后，八个佣兵头目带走的八千铁骑与那三大首领再无瓜葛。
韬铁眼睛凝望着即将出征的佣兵大军，那里是金戈铁马，那里是战歌嘹亮，那里是杀气腾腾，那里也是累累白骨，韬铁和在一旁脸上都流露出兴奋状的矮胖子伯周说道：“伯将军，你看这山雨欲来风满楼啊，天赐城怕是真的危险了……我们这买卖对不对？”
伯周哈哈一笑，说：“大哥，你拿了钱，他们带走了人，这买卖应该就对了吧？”
那一日，无言城的演兵场到它整个山海境最宽的城门间沙尘滚滚，一支看不到头的铁蹄骑兵浩浩荡荡出了城，无言城一贯是个缺水的城，时时刻刻都有那么一层烟尘迷漫的样子，而那一日，这烟尘仿佛是碰到了一个缺口的滚滚江水一般，朝着那座华丽的天赐城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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