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拙书不言篇（起始）
那不是一般的声色场所，若是一家卖笑欢场还可以起名叫“阁”这种高雅还带着点正气凌然的名字，恐怕在这群城分立争奇斗艳的山海境也是独树一帜了。当夜幕降下，人们便会向着斩军河边点亮的灯火阑珊处汇聚，地分山海，天赐一城，在夜幕下的天赐城中灯火最为鲜亮的那个建筑，不是寺庙，也不是城主府，而是美女如云，活色生香的撷英阁。
“再过几个月祈通塔才会亮起绿色的火焰，可是沿着天赐港口的那些大小客栈都已经爆满了，什么叫做山海境的繁华景，温柔乡，你在这几个月看看天赐城的港口就知道了。”一个裸露上身紧致黝黑肌肉的白须老汉对着另一个同样裸着上身的青年说道，“这个月，如果你手脚勤快些，那些接货卸货的活肯定是源源不绝，我算过了，我们只接港口的货，而且只卸不运，这样速度最快，等到祈通塔的火焰变成绿色的时候，我们就多平时足足半年的赚头了。到时候如果能找到些好买卖，我们就不做卸货的力气活，直接渡河去宁水城做买卖，那一年光景下来，应该会小有积蓄了。然后第二年再这么做一遍，你就熟络了。”
青年看着老汉满眼的憧憬，心念一动，望向了港口一边灯火阑珊的地方，他仿佛听见了仙乐从那边飘飘然传到自己的耳朵里，青年慢慢说道，“老张，俗了，若是拿到了半年的赚头，我肯定会去那撷英阁里听个小曲儿，若是能够看到柳二娘为我舞上一曲，那此生便也知足了，那半年的钱又算得了什么呢。”
老汉并没有数落青年玩物丧志，只是顺着青年的眼光看向灯火闪烁的撷英阁，他脸露着得意也带着意犹未尽的神色说，“慕云白老弟，我去过那呢……”
“那天，是祈通塔亮绿火，斩军河通航渡河的第一天晚上，港口光是维保的城主府护卫就来了五十多人，可是港口还是人满为患，拥堵不堪，多少船只都盼着这一天啊，你说这斩军河真住着河神吗？平日里哪怕是一片叶子也浮不起来，只有河对岸宁水城的罗禹大人祭河之后，才能行船，那天，罗禹大人祭河点燃绿火，那河面上百舸争流的壮观场面我是头一次才看到啊……”
这位张姓老汉说话声音渐渐低缓，那语言形容下，一张画卷缓缓展开，“那天，是我那年最后一次做港口的气力活，做完了以后我带着整整一个半月的赚头去了撷英阁，慕云白老弟，我从来都没有看到过那么大的雕龙屋顶，还有随意饮用的美酒，在我眼前穿梭拂过的，都是花花绿绿的长水袖子，白白嫩嫩的大长腿，肉鼓鼓的大胸脯，我耳朵边传来的是让人都要飘起来的小曲儿，那个你嘴里说的看到她舞上一曲儿你就此生足矣的柳二娘，就坐在二楼的一个角落里，她的那个小脸，那个身段，那个笑中带着的撩人劲儿，确实……过一晚上就此生足矣啊……原本我就想上去抱个姑娘，折腾一晚上，也算见过了世面，但是我走上那二楼望那红木窗格往外那么一看，就正好看到了我干活的那个港口，还有那条斩军河，好家伙，大大小小几百艘船往着对面一点点的亮光处前进，那天那几乎望不到边的斩军河就这么被那些闪着灯火的大小行船连了起来，整整一个晚上，我看了整整一个晚上，也喝了一晚上的酒，说实在的，我看痴了，走出撷英阁的时候，都是拂晓了，那时候一片寂静。”
慕云白心里跟着老汉的讲述描绘着那幅色彩绚丽，宛如仙境的画面，老汉笑着坐在一堆捆绑扎实的货物上，抽出了腰间的锈铜烟杆，从藏青色的烟袋里小心地捏出了些烟叶轻轻地柔了柔，按进有些发黑的烟斗，那慢条斯理的动作看着就是一个老烟民起码的从容不迫。张老汉点燃烟丝，第一口烟吸而不入肺，只是吐出，然后又慢慢细品充满精华的第二口烟，在烟雾缭绕中，老汉喃喃道，“去一趟撷英阁都没抱到那些馋人的大姑娘，嗬，不过我不后悔啊，你看看四周，这港口就是各路神仙的大杂烩，我在这见过最刁钻的商人，见过最蛮横的佣兵，也见过无家可归的卖艺人，还有怀着大志向的年轻后生，夜晚这些三教九流你都能在撷英阁看到，在这撷英阁里面，这些人就像换了个人一样，走路也不快了，吃饭也不着急了，有的对着那些姑娘都是慢条斯理，先挑逗玩闹一番，他们跟我说，他们过的才叫日子，在天赐城里安安耽耽的生活，你就过的上这样真真切切的日子，日子是什么？你说他好，未必，你说他不好，那也不能这么昧着良心，就这么好不好的一天天，日子也就过下去了。”
“可是现在不是群雄并起么？西山海境三城并立征伐不断，就算是你说的花团锦簇的天赐城在几年前城主也吞并了临河三城，这才有了港口和这老的观潮阁改成的撷英阁么？日子应该是太平的才叫日子吧？”慕云白感到了傍晚来临带来了一些寒意，将上身衣服披上，依旧望着撷英阁说道，“我老爹最近的生意越来越好，四面八方的都有人来要他帮着打棺材……老爹每每打棺材，都唉声叹气，自言自语，一会儿说这户人家才十三岁，棺材上还要绑上天赐城的镇魂令，保个平安，一会儿说又接到个战场上领回来的，还要找檀香木做他丢了的下半身，我听着心里真不是滋味，就想着这个世道啊……太平就是一时的，要我说，我还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等攒够了钱就去撷英阁抱姑娘，没钱了就干活去。”
老汉说，“你把日子活得这么开，还真不像那个天天念叨着有朝一日天赐城会怎么样怎么样的慕灰白老哥哥，我看啊，有点像最近传闻中画技堪比画神庞白的大画师傅山水，传闻中他也是个得过且过，拿钱不当钱的主儿，不过人家一幅画可是价值不菲，要不你找找他去？没准人家看看你跟他都一个尿性，就把你收为弟子，那你可就发达了，就算看不上你，不收你为徒，随便给你个一尺两尺的画卷，你也可以在撷英阁好好抱几天姑娘了，哈哈哈。”
慕云白毫不在意老汉似损非损的说笑，反而觉得这说法有趣的很，他也跟着哈哈哈大笑，过了好一阵子才慢慢地说，“老爷子你说得也不错，咱们就不理会什么是太平什么是乱世，眼前不还有一个可以攒了钱去抱姑娘的撷英阁么？不还有条你可以看到用船连起两岸的斩军河么？我说啊，这就是太平，就是日子！”
老汉哈哈大笑，使劲地拍了拍年轻后生的肩膀，大声说，“你们这些青瓜蛋就是矫情！等你到了我们这个年纪，看着儿女们都长大了，自己也老了的时候，回头想想，什么是太平？什么是乱世？还不都是心里想着的？你若是爱折腾，好好的太平盛世还能把你生生憋死，没处折腾？你若是要安稳日子，撞到了兵荒马乱就不过了直接寻死？都不合适吧，你说，这日子过着过着，哪还有什么太平不太平的？”
“一往情深最销魂，一言难尽方成书……”慕云白慢慢哼唱道。
“哼什么呢？”老汉正好抽完一袋烟，抬脚把烟斗在他的千层底布鞋鞋底用力打了打，随口问道。
“山海境歌神冉怡玉写的曲子，就是用这的号子改的，名字叫《难尽书》，最后一句最是让人沉醉。”
“怪不得耳熟。”老汉起身准备干活，“我还以为是在撷英阁听到哪个妙人唱的，哎，还真想再去那逛逛，哎慕云白啊，掏个心窝子我问你这天赐城到底好不好？这么说啊，我只要想去撷英阁，要是赚头够了就可以去，你看，它好端端的还在那，就好像等我一样，这日子简单的每天都有盼头，你说，这日子好不好？”
“好！”慕云白爽朗地说道，就好像撷英阁又慢慢亮起的灯火那样绚烂明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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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几个月祈通塔才会亮起绿色的火焰，可是沿着天赐港口的那些大小客栈都已经爆满了，什么叫做山海境的繁华景，温柔乡，你在这几个月看看天赐城的港口就知道了。”一个裸露上身紧致黝黑肌肉的白须老汉对着另一个同样裸着上身的青年说道，“这个月，如果你手脚勤快些，那些接货卸货的活肯定是源源不绝，我算过了，我们只接港口的货，而且只卸不运，这样速度最快，等到祈通塔的火焰变成绿色的时候，我们就多平时足足半年的赚头了。到时候如果能找到些好买卖，我们就不做卸货的力气活，直接渡河去宁水城做买卖，那一年光景下来，应该会小有积蓄了。然后第二年再这么做一遍，你就熟络了。”
青年看着老汉满眼的憧憬，心念一动，望向了港口一边灯火阑珊的地方，他仿佛听见了仙乐从那边飘飘然传到自己的耳朵里，青年慢慢说道，“老张，俗了，若是拿到了半年的赚头，我肯定会去那撷英阁里听个小曲儿，若是能够看到柳二娘为我舞上一曲，那此生便也知足了，那半年的钱又算得了什么呢。”
老汉并没有数落青年玩物丧志，只是顺着青年的眼光看向灯火闪烁的撷英阁，他脸露着得意也带着意犹未尽的神色说，“慕云白老弟，我去过那呢……”
“那天，是祈通塔亮绿火，斩军河通航渡河的第一天晚上，港口光是维保的城主府护卫就来了五十多人，可是港口还是人满为患，拥堵不堪，多少船只都盼着这一天啊，你说这斩军河真住着河神吗？平日里哪怕是一片叶子也浮不起来，只有河对岸宁水城的罗禹大人祭河之后，才能行船，那天，罗禹大人祭河点燃绿火，那河面上百舸争流的壮观场面我是头一次才看到啊……”
这位张姓老汉说话声音渐渐低缓，那语言形容下，一张画卷缓缓展开，“那天，是我那年最后一次做港口的气力活，做完了以后我带着整整一个半月的赚头去了撷英阁，慕云白老弟，我从来都没有看到过那么大的雕龙屋顶，还有随意饮用的美酒，在我眼前穿梭拂过的，都是花花绿绿的长水袖子，白白嫩嫩的大长腿，肉鼓鼓的大胸脯，我耳朵边传来的是让人都要飘起来的小曲儿，那个你嘴里说的看到她舞上一曲儿你就此生足矣的柳二娘，就坐在二楼的一个角落里，她的那个小脸，那个身段，那个笑中带着的撩人劲儿，确实……过一晚上就此生足矣啊……原本我就想上去抱个姑娘，折腾一晚上，也算见过了世面，但是我走上那二楼望那红木窗格往外那么一看，就正好看到了我干活的那个港口，还有那条斩军河，好家伙，大大小小几百艘船往着对面一点点的亮光处前进，那天那几乎望不到边的斩军河就这么被那些闪着灯火的大小行船连了起来，整整一个晚上，我看了整整一个晚上，也喝了一晚上的酒，说实在的，我看痴了，走出撷英阁的时候，都是拂晓了，那时候一片寂静。”
慕云白心里跟着老汉的讲述描绘着那幅色彩绚丽，宛如仙境的画面，老汉笑着坐在一堆捆绑扎实的货物上，抽出了腰间的锈铜烟杆，从藏青色的烟袋里小心地捏出了些烟叶轻轻地柔了柔，按进有些发黑的烟斗，那慢条斯理的动作看着就是一个老烟民起码的从容不迫。张老汉点燃烟丝，第一口烟吸而不入肺，只是吐出，然后又慢慢细品充满精华的第二口烟，在烟雾缭绕中，老汉喃喃道，“去一趟撷英阁都没抱到那些馋人的大姑娘，嗬，不过我不后悔啊，你看看四周，这港口就是各路神仙的大杂烩，我在这见过最刁钻的商人，见过最蛮横的佣兵，也见过无家可归的卖艺人，还有怀着大志向的年轻后生，夜晚这些三教九流你都能在撷英阁看到，在这撷英阁里面，这些人就像换了个人一样，走路也不快了，吃饭也不着急了，有的对着那些姑娘都是慢条斯理，先挑逗玩闹一番，他们跟我说，他们过的才叫日子，在天赐城里安安耽耽的生活，你就过的上这样真真切切的日子，日子是什么？你说他好，未必，你说他不好，那也不能这么昧着良心，就这么好不好的一天天，日子也就过下去了。”
“可是现在不是群雄并起么？西山海境三城并立征伐不断，就算是你说的花团锦簇的天赐城在几年前城主也吞并了临河三城，这才有了港口和这老的观潮阁改成的撷英阁么？日子应该是太平的才叫日子吧？”慕云白感到了傍晚来临带来了一些寒意，将上身衣服披上，依旧望着撷英阁说道，“我老爹最近的生意越来越好，四面八方的都有人来要他帮着打棺材……老爹每每打棺材，都唉声叹气，自言自语，一会儿说这户人家才十三岁，棺材上还要绑上天赐城的镇魂令，保个平安，一会儿说又接到个战场上领回来的，还要找檀香木做他丢了的下半身，我听着心里真不是滋味，就想着这个世道啊……太平就是一时的，要我说，我还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等攒够了钱就去撷英阁抱姑娘，没钱了就干活去。”
老汉说，“你把日子活得这么开，还真不像那个天天念叨着有朝一日天赐城会怎么样怎么样的慕灰白老哥哥，我看啊，有点像最近传闻中画技堪比画神庞白的大画师傅山水，传闻中他也是个得过且过，拿钱不当钱的主儿，不过人家一幅画可是价值不菲，要不你找找他去？没准人家看看你跟他都一个尿性，就把你收为弟子，那你可就发达了，就算看不上你，不收你为徒，随便给你个一尺两尺的画卷，你也可以在撷英阁好好抱几天姑娘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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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汉哈哈大笑，使劲地拍了拍年轻后生的肩膀，大声说，“你们这些青瓜蛋就是矫情！等你到了我们这个年纪，看着儿女们都长大了，自己也老了的时候，回头想想，什么是太平？什么是乱世？还不都是心里想着的？你若是爱折腾，好好的太平盛世还能把你生生憋死，没处折腾？你若是要安稳日子，撞到了兵荒马乱就不过了直接寻死？都不合适吧，你说，这日子过着过着，哪还有什么太平不太平的？”
“一往情深最销魂，一言难尽方成书……”慕云白慢慢哼唱道。
“哼什么呢？”老汉正好抽完一袋烟，抬脚把烟斗在他的千层底布鞋鞋底用力打了打，随口问道。
“山海境歌神冉怡玉写的曲子，就是用这的号子改的，名字叫《难尽书》，最后一句最是让人沉醉。”
“怪不得耳熟。”老汉起身准备干活，“我还以为是在撷英阁听到哪个妙人唱的，哎，还真想再去那逛逛，哎慕云白啊，掏个心窝子我问你这天赐城到底好不好？这么说啊，我只要想去撷英阁，要是赚头够了就可以去，你看，它好端端的还在那，就好像等我一样，这日子简单的每天都有盼头，你说，这日子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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