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你是哭了吗
是楚非教她的。
梅当十自己系的总是很容易散掉把自己绊倒，鞋带一再被踩在泥土里，最后不得不被她恶狠狠的打成死结，拧在她的球鞋上，像洁白球鞋上的疮结了痂，
是两个丑陋的死疙瘩。
站在小区楼下的时候，她低头看见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妥帖的，像蝴蝶一样的附在她脚上的鞋带。
她蹲下来，眼泪大滴大滴的砸在路灯下的尘土里。
去年百年校庆的时候，她和陈暮然领舞的《追寻》被调到节目单中间靠前的位置，紧接着随后的校友，也是现任的高官上台讲话环节。因此，在此之前市里的重要领导都会在这一时间段在观众席落座。
在演出前一天最后一次彩排的时候，团委老师对台上的所有舞蹈演员一再强调，这是一个代表学校风貌的节目，绝对不能出差错，每一个动作和表情都要到位。
因为是表演给领导看的。
舞蹈的高潮部分是几个男生将梅当十和陈暮然托举起来，奈何青春期的男孩子们大多肢体不大协调，梅当十和陈暮然不得不在群舞排练结束后将两个舞伴留下来单独练习。
梅当十的舞伴是高三年级的梁汉升，起初磨合的时候梅当十觉得他表现的并不如之前的几个舞伴出色，但最终决定演员名单的时候，因为心知肚明的原因：梁的父亲是校长的战友
团委老师将梁汉升指定给梅当十的舞伴。
梅当十清楚的知道，这一定是他自己再三提出的。
群舞结束排练结束已经八点了，在高潮部分梁汉升一直出错，陈暮然和章晨坚持一次次反复陪梅当十排练她这部分的托举。
梅当十不知第几次因为梁汉升没有接稳而摔进他的“怀里”时，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章晨精疲力竭，陈暮然叉着腰，也已经口干舌燥喊不出拍子。
梅当十早已脸色惨白，她的皮肤本来就白，现在更是累的毫无血色
她低血糖和贫血都很厉害。
“你们先走吧，我们自己练吧，明天还要表演，你们也要早点休息。”
陈暮然知道梅当十这种语气根本不容她拒绝，她点点头，提起包提醒梅当十别忘了明天早点去改头饰。
换完衣服临走出排练室门口，陈暮然回头跟梅当十说：
“你到家和我说一声”。言罢打量了一下梁汉升，对方垂着头，脸低在阴影里，看不出表情。
看着陈暮然和章晨离开，梅当十只想尽快合练几遍，早点结束。
她不是没发觉好几次的失误是梁汉升故意所为，
她从来不缺爱慕者。
生老病死苦，她可以包容因为爱而生的小小心机。
她喝了几大口水，转身跟梁汉升说，
“我们先跟一遍音乐吧，然后喊拍子来一遍。”
她薄薄的t恤已经湿透了，她像男孩子一样松垮的靠在排练厅的大镜子前。
梁汉升点点头，按下音响开关。
这次合的很好，音乐结束，梁汉升稳稳的扶着梅当十的腰，将她轻轻放在地板上。
梅当十松了口气。
“这次很不错，歇十分钟再来一下吧。”
她半躺在椅子上，真的累的站不起来了。
她刚合上眼睛
“我挺喜欢你的，尤其喜欢你长得这么好看，但又生人勿进的样子。”
“谢谢你的--”梅当十话还没说完。
灯黑了。
梁汉升已经跨坐在了她的身上。
“一般这种外表下的女生，内心都骚的很。想不想知道当女人的好处？”
这超纲了。
梅当十美丽的眼睛惊恐的睁大了，她挣扎推开梁汉升，从椅子上滑落下来，
梁汉升已经把松紧裤的裤带解开了。
梅当十当下在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T恤领口已经被撕开了。
她才想起尖叫。
“叫你妈呢，臭婊子，有其父必有其女，你能是什么好鸟？”
梁汉升一把按住梅当十的嘴，按住了她大半张脸
她的后腰撞到了把杆。
等一下，什么叫有其父必有其女？
她还来不及思考。
梁汉升呼出的气息在她颈脖处，落到脸上。
她连哭都忘了。
这气息随着排练厅门被砸开的声音离开她的耳侧，
“谁他妈的”梁汉升转过头去的一瞬间便被楚非大力按在把杆上，他回过神来，一脚踢向楚非的腹部。
力道很大，楚非松了手，随即躲开梁汉升挥过来的板凳，楚非很高，高过梁汉升半个头，他很快反手将梁汉升的衣领抓住，左臂却没来得及挡住梁汉升的碎木板，
血瞬间染红了楚非的白色校服。
梅当十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按下静音键，他们无声的打架，梁汉升无声的咒骂着，她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整理，她什么都没听见。
什么叫有其父必有其女？
什么叫有其父必有其女？
什么叫有其父必有其女？
梁汉升大吼一声：
“你他妈的是她男朋友？那你最好注意点，别把我打伤了，老子明天还要在全校面前摸她的腰。”
楚非的拳头停在梁汉升脸上，梅当十清楚的，不颤抖的声音响起：
“楚非，明天百年校庆。你让他走吧。”
让他走吧，不要把他逼急了
他会说出去的。
梁汉升狠狠推了楚非一把，拎着书包踢开门走了。
临走不忘跟梅当十说
：“明天打扮的好看点给我抱哈。”
楚非冷冷的盯着梁汉升的背影，他小鹿一样的眼睛眯了眯，捉摸不透的阴沉
高一开学几个月，梅当十关于楚非的传言已经听过不少，活动打过几次照面，
她没想过楚非还有这样的表情。
他走到她身边，蹲下来，左手滴着血。
他的手真好看啊，梅当十失神地想
骨节分明，手指修长，血跟着骨节走向流下来，像小时候被逼着学国画的时候，朱砂的颜色的一样。
好漂亮。
梅当十歪着头，整个人白的像一张纸，美好的肩头裸露着，盘起来的丸子头散开长发落在肩上，小瀑布一样，她的表情仍是清冷的，看不出刚才经历过什么。
她有点下三白，除了下眼睑红红的，被长长的睫毛覆着。
楚非看着她，觉得她像一只小狼，不是会激起保护欲的兔子，小猫小狗，
是一只小狼。
她抬起头望向楚非的眼睛，她不知道还能望向哪里。
突然，她猛的抓起楚非的右手，
“你为什么来排练厅，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她其实想问的是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
“我回来拿下午开会的时候落在这里的文件夹，里面有明天校友会的安排。”
“我听到里面有推搡的声音。发现门被反锁了。”
梅当十仍然紧紧抓着他的胳膊，像抓着一块浮木：“你听到我叫了吗。”
她只能记起梁汉升那句话前一秒的情境。
楚非望着她的眼睛，很漂亮，真的很漂亮，很像她爸爸。
“没有，我只听见推搡和板凳的声音。”
楚非感到那只抓着他的手松了下来。
“梅当十，你还好吗。”
“你哭了吗”
“你还好吗。”
这口气像在询问：
“同学你们班有几个节目？”
“你们班班长是谁？”
永远平稳，永远亲切，永远磊落，永远光明。
梅当十这样想，她不知道她此刻有多像那些她讨厌的，母亲却让她一读再读的古典小说里的女主角，杜丽娘，崔莺莺，李香君。
凄楚，惨绝，美丽。
她摇摇晃晃站起来，必须立刻回家。
梅当十没有站稳，再次撞到了把杆，蹲了下来。
而不是倒在楚非怀里，她拒绝这样的自己。
楚非挪近了一点，看着梅当十缩成小小一团。
“先去换鞋吧。我送你回家。”
楚非把自己的外套披在梅当十身上，将她拉起来。特地避开了直接的肢体接触，
他有预感那样她会当即甩开他的手。
梅当十将舞鞋换下，抖了抖，装进袋子里。这双鞋她穿了好几年了，大大小小的舞蹈比赛都穿着，猫爪鞋的底都已经磨平。
之前，她觉得这双鞋是她的幸运符。
梅当十坐在地板上换好了鞋。
球鞋的鞋带是散的。
她想起早晨出门的时候，爸爸半责备半疼爱的拍她的头
“宝宝怎么这么大人了还不会系鞋带。”
接着将她的鞋带系好，平整又妥帖的系好。
她咬住了下唇，颤抖开始止不住了。
“你是哭了吗。”他说。
他试着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把她捞进怀里，
“你可以哭。”
“梅当十，不要紧不要怕，你可以哭。”
她不知道自己其实有着极其坚韧的品质，她读过那么多遍陀思妥耶夫斯基
但在他面前咬着牙，没有流一滴泪。
他望着女孩咬出血色的下嘴唇，有一种奇异的好看，像是含着一颗樱桃。
“谢谢你，我没事了，你也快回去吧。”
“你不会系鞋带吗”楚非望着她刚刚自己系好的鞋带，两个死结
“我教你吧。”
接着，他在一片黑暗里耐心的蹲下来，把她鞋上的死结一点点解开，再教她怎么打出那种，一次性就能系好的蝴蝶结，又灵巧又乖贴。
像蝴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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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当十自己系的总是很容易散掉把自己绊倒，鞋带一再被踩在泥土里，最后不得不被她恶狠狠的打成死结，拧在她的球鞋上，像洁白球鞋上的疮结了痂，
是两个丑陋的死疙瘩。
站在小区楼下的时候，她低头看见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妥帖的，像蝴蝶一样的附在她脚上的鞋带。
她蹲下来，眼泪大滴大滴的砸在路灯下的尘土里。
去年百年校庆的时候，她和陈暮然领舞的《追寻》被调到节目单中间靠前的位置，紧接着随后的校友，也是现任的高官上台讲话环节。因此，在此之前市里的重要领导都会在这一时间段在观众席落座。
在演出前一天最后一次彩排的时候，团委老师对台上的所有舞蹈演员一再强调，这是一个代表学校风貌的节目，绝对不能出差错，每一个动作和表情都要到位。
因为是表演给领导看的。
舞蹈的高潮部分是几个男生将梅当十和陈暮然托举起来，奈何青春期的男孩子们大多肢体不大协调，梅当十和陈暮然不得不在群舞排练结束后将两个舞伴留下来单独练习。
梅当十的舞伴是高三年级的梁汉升，起初磨合的时候梅当十觉得他表现的并不如之前的几个舞伴出色，但最终决定演员名单的时候，因为心知肚明的原因：梁的父亲是校长的战友
团委老师将梁汉升指定给梅当十的舞伴。
梅当十清楚的知道，这一定是他自己再三提出的。
群舞结束排练结束已经八点了，在高潮部分梁汉升一直出错，陈暮然和章晨坚持一次次反复陪梅当十排练她这部分的托举。
梅当十不知第几次因为梁汉升没有接稳而摔进他的“怀里”时，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章晨精疲力竭，陈暮然叉着腰，也已经口干舌燥喊不出拍子。
梅当十早已脸色惨白，她的皮肤本来就白，现在更是累的毫无血色
她低血糖和贫血都很厉害。
“你们先走吧，我们自己练吧，明天还要表演，你们也要早点休息。”
陈暮然知道梅当十这种语气根本不容她拒绝，她点点头，提起包提醒梅当十别忘了明天早点去改头饰。
换完衣服临走出排练室门口，陈暮然回头跟梅当十说：
“你到家和我说一声”。言罢打量了一下梁汉升，对方垂着头，脸低在阴影里，看不出表情。
看着陈暮然和章晨离开，梅当十只想尽快合练几遍，早点结束。
她不是没发觉好几次的失误是梁汉升故意所为，
她从来不缺爱慕者。
生老病死苦，她可以包容因为爱而生的小小心机。
她喝了几大口水，转身跟梁汉升说，
“我们先跟一遍音乐吧，然后喊拍子来一遍。”
她薄薄的t恤已经湿透了，她像男孩子一样松垮的靠在排练厅的大镜子前。
梁汉升点点头，按下音响开关。
这次合的很好，音乐结束，梁汉升稳稳的扶着梅当十的腰，将她轻轻放在地板上。
梅当十松了口气。
“这次很不错，歇十分钟再来一下吧。”
她半躺在椅子上，真的累的站不起来了。
她刚合上眼睛
“我挺喜欢你的，尤其喜欢你长得这么好看，但又生人勿进的样子。”
“谢谢你的--”梅当十话还没说完。
灯黑了。
梁汉升已经跨坐在了她的身上。
“一般这种外表下的女生，内心都骚的很。想不想知道当女人的好处？”
这超纲了。
梅当十美丽的眼睛惊恐的睁大了，她挣扎推开梁汉升，从椅子上滑落下来，
梁汉升已经把松紧裤的裤带解开了。
梅当十当下在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T恤领口已经被撕开了。
她才想起尖叫。
“叫你妈呢，臭婊子，有其父必有其女，你能是什么好鸟？”
梁汉升一把按住梅当十的嘴，按住了她大半张脸
她的后腰撞到了把杆。
等一下，什么叫有其父必有其女？
她还来不及思考。
梁汉升呼出的气息在她颈脖处，落到脸上。
她连哭都忘了。
这气息随着排练厅门被砸开的声音离开她的耳侧，
“谁他妈的”梁汉升转过头去的一瞬间便被楚非大力按在把杆上，他回过神来，一脚踢向楚非的腹部。
力道很大，楚非松了手，随即躲开梁汉升挥过来的板凳，楚非很高，高过梁汉升半个头，他很快反手将梁汉升的衣领抓住，左臂却没来得及挡住梁汉升的碎木板，
血瞬间染红了楚非的白色校服。
梅当十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按下静音键，他们无声的打架，梁汉升无声的咒骂着，她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整理，她什么都没听见。
什么叫有其父必有其女？
什么叫有其父必有其女？
什么叫有其父必有其女？
梁汉升大吼一声：
“你他妈的是她男朋友？那你最好注意点，别把我打伤了，老子明天还要在全校面前摸她的腰。”
楚非的拳头停在梁汉升脸上，梅当十清楚的，不颤抖的声音响起：
“楚非，明天百年校庆。你让他走吧。”
让他走吧，不要把他逼急了
他会说出去的。
梁汉升狠狠推了楚非一把，拎着书包踢开门走了。
临走不忘跟梅当十说
：“明天打扮的好看点给我抱哈。”
楚非冷冷的盯着梁汉升的背影，他小鹿一样的眼睛眯了眯，捉摸不透的阴沉
高一开学几个月，梅当十关于楚非的传言已经听过不少，活动打过几次照面，
她没想过楚非还有这样的表情。
他走到她身边，蹲下来，左手滴着血。
他的手真好看啊，梅当十失神地想
骨节分明，手指修长，血跟着骨节走向流下来，像小时候被逼着学国画的时候，朱砂的颜色的一样。
好漂亮。
梅当十歪着头，整个人白的像一张纸，美好的肩头裸露着，盘起来的丸子头散开长发落在肩上，小瀑布一样，她的表情仍是清冷的，看不出刚才经历过什么。
她有点下三白，除了下眼睑红红的，被长长的睫毛覆着。
楚非看着她，觉得她像一只小狼，不是会激起保护欲的兔子，小猫小狗，
是一只小狼。
她抬起头望向楚非的眼睛，她不知道还能望向哪里。
突然，她猛的抓起楚非的右手，
“你为什么来排练厅，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她其实想问的是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
“我回来拿下午开会的时候落在这里的文件夹，里面有明天校友会的安排。”
“我听到里面有推搡的声音。发现门被反锁了。”
梅当十仍然紧紧抓着他的胳膊，像抓着一块浮木：“你听到我叫了吗。”
她只能记起梁汉升那句话前一秒的情境。
楚非望着她的眼睛，很漂亮，真的很漂亮，很像她爸爸。
“没有，我只听见推搡和板凳的声音。”
楚非感到那只抓着他的手松了下来。
“梅当十，你还好吗。”
“你哭了吗”
“你还好吗。”
这口气像在询问：
“同学你们班有几个节目？”
“你们班班长是谁？”
永远平稳，永远亲切，永远磊落，永远光明。
梅当十这样想，她不知道她此刻有多像那些她讨厌的，母亲却让她一读再读的古典小说里的女主角，杜丽娘，崔莺莺，李香君。
凄楚，惨绝，美丽。
她摇摇晃晃站起来，必须立刻回家。
梅当十没有站稳，再次撞到了把杆，蹲了下来。
而不是倒在楚非怀里，她拒绝这样的自己。
楚非挪近了一点，看着梅当十缩成小小一团。
“先去换鞋吧。我送你回家。”
楚非把自己的外套披在梅当十身上，将她拉起来。特地避开了直接的肢体接触，
他有预感那样她会当即甩开他的手。
梅当十将舞鞋换下，抖了抖，装进袋子里。这双鞋她穿了好几年了，大大小小的舞蹈比赛都穿着，猫爪鞋的底都已经磨平。
之前，她觉得这双鞋是她的幸运符。
梅当十坐在地板上换好了鞋。
球鞋的鞋带是散的。
她想起早晨出门的时候，爸爸半责备半疼爱的拍她的头
“宝宝怎么这么大人了还不会系鞋带。”
接着将她的鞋带系好，平整又妥帖的系好。
她咬住了下唇，颤抖开始止不住了。
“你是哭了吗。”他说。
他试着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把她捞进怀里，
“你可以哭。”
“梅当十，不要紧不要怕，你可以哭。”
她不知道自己其实有着极其坚韧的品质，她读过那么多遍陀思妥耶夫斯基
但在他面前咬着牙，没有流一滴泪。
他望着女孩咬出血色的下嘴唇，有一种奇异的好看，像是含着一颗樱桃。
“谢谢你，我没事了，你也快回去吧。”
“你不会系鞋带吗”楚非望着她刚刚自己系好的鞋带，两个死结
“我教你吧。”
接着，他在一片黑暗里耐心的蹲下来，把她鞋上的死结一点点解开，再教她怎么打出那种，一次性就能系好的蝴蝶结，又灵巧又乖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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