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若枫
若枫跪在地上，捡起了最后一个空移器，挺直酸痛的脊背，站起身，拍落身上的泥土，抬眼眺望地平线处逐渐落下的夕阳，东边是黑压压的乌云，被染成了红色。云朵里雷声阵阵，准备带来春天的第一场雨。
又是新的一年，若枫，逆皇军事学院编外学员六年级，十八岁，正在进行导师发布的任务。
其实编外学员正常来讲只有一年级的，经过一年的训练后就要参加编内考试了，而若枫是六年级的原因是他在一年级奇葩地连着留了五年。
而导师发布的任务是限时收集一定数量的废弃空移器。空移器的全名是空间瞬移器。若枫现在所在的这个场地在不久前进行了一次小规模的实战演习，演习内容大概是空移器的熟练运用和运用时机，所以演习结束后，遍地都是看得见的和看不见的废弃空移器。
身为起义军编外学员，若枫没有参加演习的资格，只能在一旁干着眼看，然后等他们演习结束后，回收编内学员用完的废弃空移器。
编内学员诶……若枫不禁露出了向往的神色。
若枫所在的学校叫做逆皇军事学校，教育严苛，师资强大。因为这所学校成立的目的是为起义军输送新鲜血液和有生力量，用来对抗压迫了他们许多年的皇室，所以在学生资质方面，他们把学生分为了编内学员和编外学员。
编外学员只能做一些打杂的任务，而编内学员都可以直接上战场，手刃他们仇恨入骨的皇室，所以被选为编内学员的学生都将此视为可以光宗耀祖的事，死后是可以被供起来的。
若枫收回内心的想法，把空移器放进不远处的大口袋里，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
“我这是，又超时了吗？”若枫苦恼地挠挠后脑勺，叹了口气，在手表上操作了两下，手表的表盘在空中投出了一个信息界面，上面是他的详细信息。若枫直接划到任务列表，找到按时回收空移器的任务，手指放在“提交”的按钮上，犹豫着悬停了一会儿，还是按了下去。
“任务进度，回收空移器一百个，完成。任务时间，超时。任务结果，任务失败。若枫先生，您目前完成的任务数量为，零。”冰冷的女电子音从手表里传了出来。明明是没有温度的电子音，若枫总感觉它烫的很，烫的耳尖发红。
电子音结束的一瞬间，清脆的铃声从手表里响起，欢快又急促，像催命符。
全息屏上显示的来电名称为“明祈老师”。
若枫倒吸一口冷气，不用想，兴师问罪来了。他硬着头皮点了接通。
“若枫！你小子怎么回事儿？！这么简单的任务你都能超时？！你属王八的吗？你属乌龟的吗？乌龟和兔子赛跑还能跑赢呢！你是宿舍的看门大爷吗？捡东西都不会？捡东西啊！”一个女性嗓音在手表里炸雷般响起，仿佛要贯穿云霄。
若枫觉得脑袋被震得嗡嗡响，耳鸣都快出来了，“明祈老师，对不起啊，我……那什么……发了会儿呆。”
“发呆？又发呆？你知不知道我多给了你两个小时的任务时间？还不够你发呆的？你知不知道这两个小时都够我打一次实战演习了？”明祈音量不减，“你快十八岁了，是个成年人了，能不能把你这发呆的毛病改改？如果上了战场，你这毛病是要送命的！”
“是是是，我一定改。”若枫一叠声地答应。
“行了，先回来吧，我再想想有什么简单点的任务可以给你。”明祈的声音总算小了下来，但语气里是满满的恨铁不成钢，然后挂断了电话。
“唉。”若枫叹口气，耷拉着脑袋，看着地面，拖着装满空移器的沉重大口袋，一步一步地拖着，踏上了回去的路，背影颓废的像条刚刚被打了一顿的败狗。
作为一个当了六年编外学员的老油条，他的颓废不难理解。
若枫是十二岁的时候入学，成为了逆皇军事学校的一名编外学员，然后一呆就是六年。和自己同年入学的同学大多都在第二年的时候通过了选拔考试，光荣地成为了一名编内学员，差一点的也都在第三年的时候成功通过考试。只有他一直不变，眼巴巴地送走同学们，又眼巴巴地迎接学弟学妹们，又眼巴巴地送走学弟学妹们，一年复一年，像个迎客松。
也并不是选拔考试有多么多么的难，难到若枫一次也没能通过，当然也并不会多么容易。而若枫一直没能成为编内学员，是因为一直没能成功完成老师发布的任务。
想要成为编内学员，需要一个分数，叫做能力分。能力分的满分是一百分，六十分以上就能成为编内学员。而能力分的计算是两个分数相加，选拔考试分数的60%加完成任务数量的40%，任务数量封顶是一百件。
若枫奇迹般地一件任务也没能完成。
六年内，明祈给若枫发布了五百多件任务，每个任务他都完成的很好，但每个任务的失败原因都是同一个：超时。超时的原因是发呆。
发呆这个毛病若枫从有记忆开始就有了。有时候是走在路上，他就会突然站住，双目呆滞，眼神茫然；有时候是吃饭的时候，吃着吃着，他就一头栽进饭碗里，弄得满脸是饭；更多的时候就是做任务的过程中，他的身体猛得一滞，然后双臂下垂，低着头，双目无神，像个没电的机器人。
若枫自己也说不上来自己发呆是为什么，也不知道发呆的时候在想什么，只知道自己会突然感到一阵潮水般的疲劳，然后就不受控制地放空了自己。每次他从发呆的状态中醒过来，看眼时间，总觉得发呆这段时间是被什么人抽走了，一点记忆都没有。
很多人劝过若枫退学，都坚持了六年还没考上，何必呢？还不如退学，在起义军的领地里找份工作，结婚生个孩子，攒钱买个房。
可若枫不，每当旁人说起这事时，若枫就吊着眼睛，看向其他地方面带微笑，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别人看见他这幅模样都摇摇头说，这孩子魔怔了，没救了。而若枫还是吊着眼睛，面带微笑。
“明祈老师，我回来了。”若枫推开办公室的门，声音小如蚊子哼哼。
“哼，总算回来了。过来！”明祈冷哼一声，眉头拧在一块儿。
若枫把空移器放在门边，低着头走到明祈老师跟前，像个犯错的孩子。
“你怎么又发呆了？能不能把你这个毛病改一改？为了你的任务成绩，我还特意挑了一个容易的任务给你，还延长了两个小时的任务时间，可你竟然又超时了？五天后就是考试的日子了，三天后，我就要上交任务分数了，但你完成的任务数量还是零，你的能力分要怎么及格？你已经在我手上呆了六年了，还想呆第七年吗？”明祈喋喋不休。
若枫依旧低着头，满脸歉意。
他是真的感觉很抱歉，明祈老师私下里已经偷偷帮了他很多了，别的学员接到的任务都是组装枪械，运输资源，甚至是暗杀士兵的高难度任务，他接到的都是搬运文件，回收物品等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任务。可若枫每次都失败了，都辜负了明祈老师的一片心血。
人家都给了你最大的帮助，可你依旧抓不住机会，这样挫败的感觉只会更加刺骨，像是从暖室出来后迎面的第一股寒风。
越发觉得自己是个废物。
“对不起。”若枫只能说。
“行了行了，这句话我已经听烦了，别再说了。你这毛病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明祈吼了几句后冷静下来，想了想说，“这样，我会再给你发布几件任务，但肯定没有之前的任务那么轻松了，轻松的任务也都被接完了。这两天我也没什么事，我陪你去做任务。”
“啊？您陪我做任务？这不合适吧？”若枫睁大眼睛，又悄声说，“这不是违反了校规吗？”
“校规第二章第三十六条，学员在任务期间，不得向老师求助。老师不允许协助学员完成任务。”明祈一副义正言辞的表情，“我可不是去协助你的，我是去监督你的，任务还是要你自己去完成。怎么？以为我会偷偷帮你？”
“没有没有，我会好好做任务的。”若枫连忙说。
“行，就这样，你先回去吧，明天八点……不，九点，来办公室找我。”明祈说。
“好。”若枫点了点头，走出办公室。
走廊里安安静静的，稀疏的月光从身旁的窗户漏进来，清冷地滴在若枫身上。窗外的风吹着墨绿的树叶摇晃，哗哗地响。他慢慢地踱着步子，每一脚都踩在瓷砖的最中心，一步步地走近没有光的楼道。走廊的另一头的办公室还亮着光，从门缝里溜出几丝，但大多数被门隔着，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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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编外学员正常来讲只有一年级的，经过一年的训练后就要参加编内考试了，而若枫是六年级的原因是他在一年级奇葩地连着留了五年。
而导师发布的任务是限时收集一定数量的废弃空移器。空移器的全名是空间瞬移器。若枫现在所在的这个场地在不久前进行了一次小规模的实战演习，演习内容大概是空移器的熟练运用和运用时机，所以演习结束后，遍地都是看得见的和看不见的废弃空移器。
身为起义军编外学员，若枫没有参加演习的资格，只能在一旁干着眼看，然后等他们演习结束后，回收编内学员用完的废弃空移器。
编内学员诶……若枫不禁露出了向往的神色。
若枫所在的学校叫做逆皇军事学校，教育严苛，师资强大。因为这所学校成立的目的是为起义军输送新鲜血液和有生力量，用来对抗压迫了他们许多年的皇室，所以在学生资质方面，他们把学生分为了编内学员和编外学员。
编外学员只能做一些打杂的任务，而编内学员都可以直接上战场，手刃他们仇恨入骨的皇室，所以被选为编内学员的学生都将此视为可以光宗耀祖的事，死后是可以被供起来的。
若枫收回内心的想法，把空移器放进不远处的大口袋里，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
“我这是，又超时了吗？”若枫苦恼地挠挠后脑勺，叹了口气，在手表上操作了两下，手表的表盘在空中投出了一个信息界面，上面是他的详细信息。若枫直接划到任务列表，找到按时回收空移器的任务，手指放在“提交”的按钮上，犹豫着悬停了一会儿，还是按了下去。
“任务进度，回收空移器一百个，完成。任务时间，超时。任务结果，任务失败。若枫先生，您目前完成的任务数量为，零。”冰冷的女电子音从手表里传了出来。明明是没有温度的电子音，若枫总感觉它烫的很，烫的耳尖发红。
电子音结束的一瞬间，清脆的铃声从手表里响起，欢快又急促，像催命符。
全息屏上显示的来电名称为“明祈老师”。
若枫倒吸一口冷气，不用想，兴师问罪来了。他硬着头皮点了接通。
“若枫！你小子怎么回事儿？！这么简单的任务你都能超时？！你属王八的吗？你属乌龟的吗？乌龟和兔子赛跑还能跑赢呢！你是宿舍的看门大爷吗？捡东西都不会？捡东西啊！”一个女性嗓音在手表里炸雷般响起，仿佛要贯穿云霄。
若枫觉得脑袋被震得嗡嗡响，耳鸣都快出来了，“明祈老师，对不起啊，我……那什么……发了会儿呆。”
“发呆？又发呆？你知不知道我多给了你两个小时的任务时间？还不够你发呆的？你知不知道这两个小时都够我打一次实战演习了？”明祈音量不减，“你快十八岁了，是个成年人了，能不能把你这发呆的毛病改改？如果上了战场，你这毛病是要送命的！”
“是是是，我一定改。”若枫一叠声地答应。
“行了，先回来吧，我再想想有什么简单点的任务可以给你。”明祈的声音总算小了下来，但语气里是满满的恨铁不成钢，然后挂断了电话。
“唉。”若枫叹口气，耷拉着脑袋，看着地面，拖着装满空移器的沉重大口袋，一步一步地拖着，踏上了回去的路，背影颓废的像条刚刚被打了一顿的败狗。
作为一个当了六年编外学员的老油条，他的颓废不难理解。
若枫是十二岁的时候入学，成为了逆皇军事学校的一名编外学员，然后一呆就是六年。和自己同年入学的同学大多都在第二年的时候通过了选拔考试，光荣地成为了一名编内学员，差一点的也都在第三年的时候成功通过考试。只有他一直不变，眼巴巴地送走同学们，又眼巴巴地迎接学弟学妹们，又眼巴巴地送走学弟学妹们，一年复一年，像个迎客松。
也并不是选拔考试有多么多么的难，难到若枫一次也没能通过，当然也并不会多么容易。而若枫一直没能成为编内学员，是因为一直没能成功完成老师发布的任务。
想要成为编内学员，需要一个分数，叫做能力分。能力分的满分是一百分，六十分以上就能成为编内学员。而能力分的计算是两个分数相加，选拔考试分数的60%加完成任务数量的40%，任务数量封顶是一百件。
若枫奇迹般地一件任务也没能完成。
六年内，明祈给若枫发布了五百多件任务，每个任务他都完成的很好，但每个任务的失败原因都是同一个：超时。超时的原因是发呆。
发呆这个毛病若枫从有记忆开始就有了。有时候是走在路上，他就会突然站住，双目呆滞，眼神茫然；有时候是吃饭的时候，吃着吃着，他就一头栽进饭碗里，弄得满脸是饭；更多的时候就是做任务的过程中，他的身体猛得一滞，然后双臂下垂，低着头，双目无神，像个没电的机器人。
若枫自己也说不上来自己发呆是为什么，也不知道发呆的时候在想什么，只知道自己会突然感到一阵潮水般的疲劳，然后就不受控制地放空了自己。每次他从发呆的状态中醒过来，看眼时间，总觉得发呆这段时间是被什么人抽走了，一点记忆都没有。
很多人劝过若枫退学，都坚持了六年还没考上，何必呢？还不如退学，在起义军的领地里找份工作，结婚生个孩子，攒钱买个房。
可若枫不，每当旁人说起这事时，若枫就吊着眼睛，看向其他地方面带微笑，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别人看见他这幅模样都摇摇头说，这孩子魔怔了，没救了。而若枫还是吊着眼睛，面带微笑。
“明祈老师，我回来了。”若枫推开办公室的门，声音小如蚊子哼哼。
“哼，总算回来了。过来！”明祈冷哼一声，眉头拧在一块儿。
若枫把空移器放在门边，低着头走到明祈老师跟前，像个犯错的孩子。
“你怎么又发呆了？能不能把你这个毛病改一改？为了你的任务成绩，我还特意挑了一个容易的任务给你，还延长了两个小时的任务时间，可你竟然又超时了？五天后就是考试的日子了，三天后，我就要上交任务分数了，但你完成的任务数量还是零，你的能力分要怎么及格？你已经在我手上呆了六年了，还想呆第七年吗？”明祈喋喋不休。
若枫依旧低着头，满脸歉意。
他是真的感觉很抱歉，明祈老师私下里已经偷偷帮了他很多了，别的学员接到的任务都是组装枪械，运输资源，甚至是暗杀士兵的高难度任务，他接到的都是搬运文件，回收物品等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任务。可若枫每次都失败了，都辜负了明祈老师的一片心血。
人家都给了你最大的帮助，可你依旧抓不住机会，这样挫败的感觉只会更加刺骨，像是从暖室出来后迎面的第一股寒风。
越发觉得自己是个废物。
“对不起。”若枫只能说。
“行了行了，这句话我已经听烦了，别再说了。你这毛病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明祈吼了几句后冷静下来，想了想说，“这样，我会再给你发布几件任务，但肯定没有之前的任务那么轻松了，轻松的任务也都被接完了。这两天我也没什么事，我陪你去做任务。”
“啊？您陪我做任务？这不合适吧？”若枫睁大眼睛，又悄声说，“这不是违反了校规吗？”
“校规第二章第三十六条，学员在任务期间，不得向老师求助。老师不允许协助学员完成任务。”明祈一副义正言辞的表情，“我可不是去协助你的，我是去监督你的，任务还是要你自己去完成。怎么？以为我会偷偷帮你？”
“没有没有，我会好好做任务的。”若枫连忙说。
“行，就这样，你先回去吧，明天八点……不，九点，来办公室找我。”明祈说。
“好。”若枫点了点头，走出办公室。
走廊里安安静静的，稀疏的月光从身旁的窗户漏进来，清冷地滴在若枫身上。窗外的风吹着墨绿的树叶摇晃，哗哗地响。他慢慢地踱着步子，每一脚都踩在瓷砖的最中心，一步步地走近没有光的楼道。走廊的另一头的办公室还亮着光，从门缝里溜出几丝，但大多数被门隔着，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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