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避祸（一）
清晨。
良常在起了个大早，一起来就坐在窗边，手里拿着那支仙桃如意簪，目光落在上面，神思却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小烟来找她梳洗的时候，就看见主子这幅失魂落魄的表情。她小心翼翼地放下水盆，犹豫着要不要出声提醒她，给皇后请安的时辰快要到了，得赶紧梳洗打扮起来才行。
她这边犹豫着，良常在却自个儿回过神来。目光虽然仍旧落在簪子上，话却向着小烟问了过来：“小烟，你在这宫里有多少时日了？”
小烟心里忖度着主子问这话的意思，小声地答道：“回主子的话，奴婢进宫已经有四个年头了。”
“那你之前在何处？”良常在又问。
“奴婢先前在毓锦宫的洒扫上，后来宫里又来了您和几位新的主子，才被挑了上来。”小烟回到。
“你今年多大了？”良常在仍是没头没脑的问。
“奴婢今年十六了。”
“哦。”良常在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许久，当太阳都升到树梢上了她才再次开口问道：“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没人了。去年一场瘟疫，爹娘和弟弟都病死了。”小烟的声音变得沉重起来。
“我听宫里人说，宫女想要换个地方，是要使银子的。你来我这里，使了银子吗？”良常在轻轻地问。
“奴婢……奴婢……”小烟啜嗫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良常在见状，心里已明白了十分：“你必然是想着，在洒扫上永无出头之日，不如跟一位主子的好。万一主子得宠，你今后也可以挣个好前程，是么？唉！”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只是你跟了我，怕是连累了你的银子白使了。”
她慢慢地抬起头望着小烟，眼里似有泪光：“我这般不中用，连自己的孩子也保不住。你跟着我，恐怕只能受累，不能讨好。不如我贴补你些银子，再寻个好的去处吧！”
说罢，两颗豆大的热泪从她眼眶里滚了出来，在锦绣斑斓的华裳上摔得稀碎。
“主子！”小烟慌忙跪下，“主子这是赶奴婢走？不知奴婢做错了什么？”
“起来吧！你没有错，错的是我，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被选进这宫里来。”眼泪在良常在的脸上拉出了两条长长的泪痕。
“主子万不可说这样的话！”小烟也哭了出来，“奴婢之前在洒扫上，什么活都要干，什么苦都得吃。挨打、挨骂、挨饿都是家常便饭。自从跟了主子，您这般好性儿，待奴婢像家人一样。有个好点的吃食，自己舍不得吃，给奴婢留着。有个好点的赏赐，奴婢也能沾点光。天底下哪里找您这样的好主子去？若是您心里不痛快，您大可拿奴婢出气，打也打得、骂也骂得，只是别赶奴婢走，求您了！奴婢给您磕头了！”说着磕头如捣蒜。
“别！你起来说话！”良常在急忙把小烟搀了起来，“我有几句话说给你听。”
小烟闻言忙爬了起来，抹了抹自己的眼泪。
“我自己也是小门小户的出身，在这宫里并无靠山。如今，又开罪了皇后，你若是跟着我，今后可有的是苦吃了。小烟，我这是不想连累你。”良常在说着又叹了口气。
“奴婢不怕！”小烟听她这样说，反而破涕为笑，“主子可容奴婢说句大逆不道的话？”
“说罢。”良常在闻言苦笑，“我如今沦落到这步田地，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主子恕罪。”小烟看了看良常在的脸色方才说到，“容奴婢托大，奴婢在这宫里的时日，可比您长多了。”
良常在点了点头。
“奴婢在别处时，奴才们闲了说话，都在一起，私下里也有些传闻。”小烟接着说道，“主子们得宠，原就是一时一时的。今儿这位主子起来了，明儿那位主子起来了，今儿的这位又下去了，本该如此的，没有哪位会一直长盛不衰。因此下面的奴才对待各位主子始终都很客气，尤其是各处主管的公公，人精似的，四面通透、八面玲珑。怕的就是万一哪天哪位主子又复起了，之前不小心开罪了，那怎么得了？所以依奴婢粗浅的见识，主子大可不必太过在意。”小烟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道，“皇后娘娘虽然明着是发落您，实际上火头都在祥妃那里。阖宫上下，谁不知道五皇子和六公主是这宫里的‘祥瑞之兆’？皇后娘娘嘴上不说，心里可忌惮得很呐！但祥妃是她妹子，还是她一手提携起来的，现下若是直接给祥妃没脸，岂不是打她自己的脸？这分明是借了您的事情打压祥妃的气势，您细想想。”
良常在听完，不发一言，陷入了沉思。
小烟见状也闭上了嘴，等她慢慢考虑。
思忖了一阵之后，良常在再次露出一个苦笑：“是了，一定是这样的。只可惜我初来乍到，尚未分清阵营，却已被人拿来作了筏子。”她的眼泪再度掉下来，“可是，我一个无依无靠的常在，生的又是个公主……就连这公主也被人夺走了，我可拿什么跟皇后比呢？她想来也不会把我放在眼里……我该怎么办呢？”她又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双手握住了小烟的肩膀，“小烟，你在这宫里的时日比我久得多，你一定听说过，你快告诉我，我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说与主子倒也不怕。只是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时辰快到了，主子若是不去，还得想个说法为妙。”小烟道。
“你去回禀皇后，只说我今日身子烧得厉害，不能起身，许是昨日吃错了什么。皇后娘娘宅心仁厚，还请赐个太医前来瞧瞧。”良常在想了一想又道，“她定会觉得我小门小户的出身，未曾见过昨日这等大阵仗，惊着了，从心里小瞧了我……这才好！让她觉得我庸懦无用才好！小烟，你快去回！”
“是！”小烟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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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常在起了个大早，一起来就坐在窗边，手里拿着那支仙桃如意簪，目光落在上面，神思却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小烟来找她梳洗的时候，就看见主子这幅失魂落魄的表情。她小心翼翼地放下水盆，犹豫着要不要出声提醒她，给皇后请安的时辰快要到了，得赶紧梳洗打扮起来才行。
她这边犹豫着，良常在却自个儿回过神来。目光虽然仍旧落在簪子上，话却向着小烟问了过来：“小烟，你在这宫里有多少时日了？”
小烟心里忖度着主子问这话的意思，小声地答道：“回主子的话，奴婢进宫已经有四个年头了。”
“那你之前在何处？”良常在又问。
“奴婢先前在毓锦宫的洒扫上，后来宫里又来了您和几位新的主子，才被挑了上来。”小烟回到。
“你今年多大了？”良常在仍是没头没脑的问。
“奴婢今年十六了。”
“哦。”良常在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许久，当太阳都升到树梢上了她才再次开口问道：“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没人了。去年一场瘟疫，爹娘和弟弟都病死了。”小烟的声音变得沉重起来。
“我听宫里人说，宫女想要换个地方，是要使银子的。你来我这里，使了银子吗？”良常在轻轻地问。
“奴婢……奴婢……”小烟啜嗫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良常在见状，心里已明白了十分：“你必然是想着，在洒扫上永无出头之日，不如跟一位主子的好。万一主子得宠，你今后也可以挣个好前程，是么？唉！”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只是你跟了我，怕是连累了你的银子白使了。”
她慢慢地抬起头望着小烟，眼里似有泪光：“我这般不中用，连自己的孩子也保不住。你跟着我，恐怕只能受累，不能讨好。不如我贴补你些银子，再寻个好的去处吧！”
说罢，两颗豆大的热泪从她眼眶里滚了出来，在锦绣斑斓的华裳上摔得稀碎。
“主子！”小烟慌忙跪下，“主子这是赶奴婢走？不知奴婢做错了什么？”
“起来吧！你没有错，错的是我，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被选进这宫里来。”眼泪在良常在的脸上拉出了两条长长的泪痕。
“主子万不可说这样的话！”小烟也哭了出来，“奴婢之前在洒扫上，什么活都要干，什么苦都得吃。挨打、挨骂、挨饿都是家常便饭。自从跟了主子，您这般好性儿，待奴婢像家人一样。有个好点的吃食，自己舍不得吃，给奴婢留着。有个好点的赏赐，奴婢也能沾点光。天底下哪里找您这样的好主子去？若是您心里不痛快，您大可拿奴婢出气，打也打得、骂也骂得，只是别赶奴婢走，求您了！奴婢给您磕头了！”说着磕头如捣蒜。
“别！你起来说话！”良常在急忙把小烟搀了起来，“我有几句话说给你听。”
小烟闻言忙爬了起来，抹了抹自己的眼泪。
“我自己也是小门小户的出身，在这宫里并无靠山。如今，又开罪了皇后，你若是跟着我，今后可有的是苦吃了。小烟，我这是不想连累你。”良常在说着又叹了口气。
“奴婢不怕！”小烟听她这样说，反而破涕为笑，“主子可容奴婢说句大逆不道的话？”
“说罢。”良常在闻言苦笑，“我如今沦落到这步田地，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主子恕罪。”小烟看了看良常在的脸色方才说到，“容奴婢托大，奴婢在这宫里的时日，可比您长多了。”
良常在点了点头。
“奴婢在别处时，奴才们闲了说话，都在一起，私下里也有些传闻。”小烟接着说道，“主子们得宠，原就是一时一时的。今儿这位主子起来了，明儿那位主子起来了，今儿的这位又下去了，本该如此的，没有哪位会一直长盛不衰。因此下面的奴才对待各位主子始终都很客气，尤其是各处主管的公公，人精似的，四面通透、八面玲珑。怕的就是万一哪天哪位主子又复起了，之前不小心开罪了，那怎么得了？所以依奴婢粗浅的见识，主子大可不必太过在意。”小烟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道，“皇后娘娘虽然明着是发落您，实际上火头都在祥妃那里。阖宫上下，谁不知道五皇子和六公主是这宫里的‘祥瑞之兆’？皇后娘娘嘴上不说，心里可忌惮得很呐！但祥妃是她妹子，还是她一手提携起来的，现下若是直接给祥妃没脸，岂不是打她自己的脸？这分明是借了您的事情打压祥妃的气势，您细想想。”
良常在听完，不发一言，陷入了沉思。
小烟见状也闭上了嘴，等她慢慢考虑。
思忖了一阵之后，良常在再次露出一个苦笑：“是了，一定是这样的。只可惜我初来乍到，尚未分清阵营，却已被人拿来作了筏子。”她的眼泪再度掉下来，“可是，我一个无依无靠的常在，生的又是个公主……就连这公主也被人夺走了，我可拿什么跟皇后比呢？她想来也不会把我放在眼里……我该怎么办呢？”她又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双手握住了小烟的肩膀，“小烟，你在这宫里的时日比我久得多，你一定听说过，你快告诉我，我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说与主子倒也不怕。只是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时辰快到了，主子若是不去，还得想个说法为妙。”小烟道。
“你去回禀皇后，只说我今日身子烧得厉害，不能起身，许是昨日吃错了什么。皇后娘娘宅心仁厚，还请赐个太医前来瞧瞧。”良常在想了一想又道，“她定会觉得我小门小户的出身，未曾见过昨日这等大阵仗，惊着了，从心里小瞧了我……这才好！让她觉得我庸懦无用才好！小烟，你快去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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