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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背影

小说:离宫烟云记作者:拉斐尔的预言字数:2013更新时间 : 2020-11-10 18:30:00
  “今后您可得收着一点。若是再贪功冒进,那恐怕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那人又说。

  “可是,可是我还在毓祉宫里养着,天长日久的,我怎么演得下去?”嘉瑛又气又急地跺着脚说道。

  “演不下去,也得演。这宫里人人都在演,主子们演,奴才们也在演。演得好,位高权重。演不好,性命不保。谁叫您生在皇家呢,演,是您与生俱来就得有的本事。”

  那人停了一停又说,“别说是皇宫了,就连外面的寻常人家,父子之间、兄弟之间、夫妻之间、妯娌之间……谁不演呢?都是靠着演,才能多分一些家产,多得一些利益。更何况,您要争的东西,是两条命。”

  是啊!嘉瑛恍然大悟。母妃就是因为不演,才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甚至连死后都要被人诬蔑,自己从小就没人庇佑,活得水深火热,万分艰难。不仅如此,还连累她被瑞妃娘娘记恨,每次见到她都要狠狠地剜上两眼,恨不得把她剥皮拆骨吃了才好。可笑她之前竟然没有半点察觉,浑浑噩噩过了这么多年,倒是不能不说一声运气好了。

  “那,我娘的死,跟皇后有没有关系?”嘉瑛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可能有,也可能没有,这宫里的水这么深,谁知道呢。”那人却不回答。

  “难道就没有一点关联?”嘉瑛又问。

  “这个就靠公主您自己去找答案了。”那人施了一礼,“公主今天已经出来太长时间,太久恐皇后娘娘生疑,还是早点回去为好。”说着转身就走。

  “等一下!”嘉瑛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内心焦急不安,赶忙上前两步。

  而那人却对地形非常熟悉,脚步飞快,转过假山就不见了。

  嘉瑛心里满是失落,但那人确实言之有理。她纵有满腹的不甘,现下也只得忍下,再不敢轻举妄动了。

  毓霞宫。

  一抹明黄色的身影缓缓步行而来,宫门口的小太监刚想拉长了嗓门通报,却被上善一个眼色止住,赶紧低垂下头。

  皇帝丢给上善一个“做得很好”的眼神,抬腿迈进了宫门。

  后面的随从刚准备跟上,上善把胳膊一抬,拦住了他们的步伐。

  所有人十分默契地跟着上善一起留在门外,看着皇帝独自进了毓霞宫。

  皇帝的身影转过了影壁后,早有心思灵活的人掇上一只板凳来,“公公请坐!”

  上善拿眼上下一打量那个掇板凳过来的小太监,皮笑肉不笑地笑道:“坐?皇上万一转出来,看见我跟这大马金刀地坐着,你觉得公公我有几颗脑袋够花?”

  毓霞宫的管事大太监赶忙一溜小跑,赶过来呵斥:“没眼力见儿的东西!早起让你搬花你不去,眼错不见,跑到这儿来献殷勤。你也撒泡尿看看,这是你能站的地方不是!还不滚呢!丢人现眼的玩应儿!”

  “顺才啊!”上善听他骂得难听,心中不忍。谁还不是打这儿过来的?太监本就低贱,何苦自己人为难自己人?

  “公公。”顺才赶忙面向上善,恭恭敬敬做了个揖,赔着笑脸问道:“皇上今儿这是,又来看看?”

  “这就该打嘴。”上善还是那副阴晴难测的表情,“刚教训完徒弟,怎么连你也不长记性,天子的心思,是你能揣测的吗?”

  “哎呦!您看看我!”顺才赶紧左右开弓,狠狠地抽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子,“该打!该打!”

  “行了行了。”上善看他打完,才拦他,“你呢,该干嘛干嘛去。我们就在这儿候着皇上,你只当没看见就行。”

  “是!是!”顺才赶紧答应着,向后面一招手,毓霞宫的宫人们赶紧跟上。

  “哎!”上善叫住他。

  “公公还有什么吩咐?”顺才毕恭毕敬地弯着腰看着上善。

  “你这个徒弟,叫什么名字啊?”上善用拂尘的头指着刚才那个小太监。

  “回公公的话,叫来宝。”顺才摸不准上善的意图,但还是照实回答。

  “是个机灵孩子,就是为人处世还嫩了点。好好教啊,说不定你将来的指望,都得落在他的身上。”

  “是是!”顺才听出了上善的意思,转头望着还没反应过来的来宝,用膝盖拐了他一下子,“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谢谢公公!”

  来宝是个机灵人,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谢谢上善,但是师父都这么说了,他就这么办准没错。

  于是他掀开前襟跪在地上,郑重地给上善磕了个头:“谢谢善公公!”

  “好孩子,机灵孩子。”上善一笑,“去吧!”

  “是。”来宝爬起来跟着顺才走了。

  “主子,皇上又来了。”如故斟了茶来,放在小茶几上。

  “嗯。”偲贵人斜倚在榻上,背对着窗户,手里捏着一本书,闻言并不当回事,只是漫不经心地答应了一声。

  “还是不让他进来吗?”如故站在旁边,小声地问。

  “你这话问得可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世上还有哪儿是他想去去不了的?”偲贵人眼睛依旧盯在书上,玩笑似地说了一句。

  如故看着主子,心里油然而起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在主子眼里,皇帝好像也就那么回事。他施恩,她接着。他不施恩,她也接着。这全然不像一个妃嫔应该有的样子。

  不动如山。如故脑海里突然冒出了这几个字。她望着面前的主子,明明主子还是那个主子,可是感觉上,主子又不是那个主子了。

  主子从前不这样,但是自从那件事发生了之后,她就变成了这副凡事都漠不关心的样子。

  可是既然不关心,为什么还要到这宫里来呢?她想不明白。

  但这是她的主子,相依为命的主子。便是上刀山、下火海,她也会一力追随的主子。

  皇帝站在石子路上,出神地望着偲贵人的背影发呆。

  像,真像啊!

  他几乎要大步走上前去,狠狠地扳过她的身子,紧紧地把她拥在怀里,叫一声:“重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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