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定要平安
倩姐嘴角微微上扬，她跟张红延心有灵犀，知道张红延肯定看上那本书了，别看他们两个都没上怎么过学，学历不高不代表他们没理想，他们只是没那个条件而已。
倩姐只是个绰号，街上的人都喜欢这么喊她，她今年十三岁，即将奔赴十四，这十三多年里有一半时间都是跟着张红延过日子。
她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出了车祸，因为模样端正，没多久就有人收养了她。收养她的是一个六旬老汉，真名不知，街上人都喜欢喊他裴老头，因为长得丑，脾气古怪，靠经营垃圾收购站过日子，一辈子没娶老婆，但对倩姐极好，给倩姐买衣服都是几百块的买，还供她上学读书。
张红延那时候到处捡垃圾维持生计，跟裴老头打交道多了，倩姐经常找他玩，让他给她买零食吃。后来裴老头死了，抚养倩姐的任务就落在了张红延头上。
在垃圾收购站里，只要碰到卖书的，她都小心收藏起来，把小学一年级到高中三年级的课本全都集齐了，而且集齐了整整两套……
每个青春期的孩子都会抱有这样的幻想：假如有一天有钱了，我该干点什么？
假如有一天赚到足够的钱，对张红延和倩姐来说，他们想干的事情只有一个，那就是——上学。
不是一边上学一边在学校里捡水瓶子，而是像别人一样穿的干干净净，体体面面的上学。
男人一脸生无可恋，用头撞地，“我要自杀，我要自杀……你妹还是让我死吧。”
“你随意，反正你死了你的东西还是我的。”张红延乐呵呵地看着这个逗逼，索性放下倩姐，在他前面坐了下来，摸着下巴道：“我也不要你的钱，不要你的身子，我就想要这本书，你这本书看起来是大学课程吧？奇怪生物图谱？呵呵，这个名字也够另类的。”
倩姐嘀咕道：“高中以下根本没这门课程，我只听说过生物课，不知道这本生物图谱跟生物课是什么关系。”
张红延思考了一下，对倩姐道：“我觉得这本书应该不是高中课程，没准是大学才学的内容。”
倩姐煞有介事地想了一下，点头道：“有可能。”
男人欲哭无泪，你妹啊，还大学课程，“你们还是要了我的身子吧！这本书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给你们的！”
张红延一听男人这么说，反而对这本书产生了好奇，准备伸出手捡起来看一眼，倩姐阻止了他，平静的道：“你先别动，等他死了咱们再拿，要不然就成抢劫了。”
张红延想想也是，嘴角微微上扬，表扬道：“你还真是我的小军师。”
倩姐嘴角也上扬起来，平静的笑道：“那是。”
男人有些欲哭无泪地伸出手，或许是被激发出了潜力，他差一点就够着书了，忽然瞪大眼睛，崩溃地张红延站起来后走了两步，一不小心……他把书还踢得更远了。
这特么太假了吧？自己真是倒了血霉了才碰到这对兄妹，从墙头上摔下来就是因为飞檐走壁的时候突然看见他们，把他吓了一跳，摔下来后还被张红延往头上踢了一脚，倒霉事件接连发生，也真是日了狗了……
张红延用同情的目光看着男人，似乎良心大发，捡起书放到了他手边，悲悯道：“你有什么遗愿快点说出来吧，我答应你就是了。”
“还算你有良心。”
男人感激的直掉眼泪，抱住心爱的生物图谱，“我有个妹妹在市一高中，她叫萧真真，你们帮我把这块手表交给她，让她赶快去一个叫龙窟的地方避难……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他把手表摘下来给了张红延，然后眼睁睁看着张红延又把生物图谱拽了回去，他欲哭无泪，这小子玩阴的啊，尽管拼命地抓住生物图谱，可惜还是被这个阴险的家伙抢走了……
张红延把生物图谱给了倩姐，得意地把手表戴在手上，“你放心好了，我一定把话带到。”
“那块手表……给我妹妹的啊！”男人欲哭无泪。
“我戴一下装装逼不行吗？”张红延无语，就是一块手表而已，他早晚会交给名叫萧真真的女孩，不过他戴在手上怎么了？难道非得装进裤兜里吗？
倩姐没好气道：“这些有钱人看咱们一个个跟看贼似的。”
男人纠结地看了看张红延手上的手表，又看看倩姐怀里的生物图谱，心想难道你们不是？你们这还不算贼？没天理啊……
张红延瞥他一眼，问道：“你是萧真真什么人？”
男人一愣，看她一眼，“你认识我妹妹？”
张红延摇头，“不认识，你说的具体一点，她上几年级？长什么样子？长头发还是短头发……”他话还没说完，男人在听到他说“不认识”的时候，已经脖子一歪，瞬间没了生息。
他就这样死在张红延的面前，这次是彻底死了。
倩姐纠结道：“延哥，你看你，都把他气死了。”
张红延脸都黑了：“他本来都快死了，怎么能算我的？”
倩姐翻了个白眼，男人一开始就说过他有个妹妹在高中上学，张红延还问他萧真真是他什么人，这不是废话么？男人一下子误以为他竟然认识自己老妹，不由得燃起希望，结果……下一刻他就被一盆冷水浇灭了。
张红延一脸惆怅，这已经不是今天第一次看见死人，都麻木了，“你别死啊，你就这么死了，你妹妹怎么办啊？死人了！死人了！快点来救人啊……”
街道上死亡一般寂静。
张红延有些纠结，最后一次看了眼死去的男人，其实是有点愧疚的，他觉得自己太不厚道了，不过说真的，怀里揣着二十多万，他是真的不敢当好人啊。
两人手拉手离开了街区，并未发现，倒在血泊中的男人忽然蠕动了一下，他的身体好像化作一摊血水，变得越来越透明，最后就像分解一样挥发的一干二净。
轰隆！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闷雷般的巨响。
“啊……！打雷了！”倩姐吓得扑进张红延怀里，嚎啕大哭，“打雷了！呜呜呜……”
“别怕，有我呢。”张红延抱住倩姐，他知道倩姐打小害怕打雷，这不是矫情，那种在温室里开花结果的妹子要说怕打雷，十有八九是婊子，倩姐之所以怕打雷是因为她心里没安全感。
张红延回头看去，只见在漆黑如墨的夜空中，一道道紫色的闪电从天空坠落，纵横交错成一片密密麻麻的闪电雷雨，这场面实在太过壮观，他平生也是第一次见，忍不住喃喃，“倩姐，你快看……”
倩姐呜呜直哭，“我不看，我不看！”
张红延没有强迫她，下意识紧紧捂住倩姐耳朵，只见夜幕中的雷雨里，一条金色巨龙忽然从厚重的云层中俯冲而下，朝一只几百米高大的黑色怪物扑去！
“昂……”
金色巨龙发出穿透力极强的龙吟！
“吼……”
黑色巨怪发出比雷声还要沉闷的怒吼！
它巨大的身躯有一半以上隐藏在云层中，如同魔神降临，身上几百只粗壮的触手肆意舞动，银色的闪电像龙蛇一样在它身上爬行，而它已经依靠触手抓住了那条金色巨龙，奋力抽打在地面上！
轰！
天穹漆黑如墨，强劲的夜风吹拂路边的老树，金色巨龙化作点点金色细雨飘上天空，这些金色细雨重新化作巨龙的模样，张开巨口，不顾一切地朝黑色巨怪扑了过去！
“吼……！”
地面上的黑色巨怪似乎彻底被激怒了，浑身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凝聚出一条房子粗的巨大长鞭，朝金色长龙一抽而下！
撕拉！
天地如同被抽成两截。
金色巨龙张开大嘴，锋利绝伦的龙爪轻而易举地在触手上撕裂出一条长长的口子，有大片的黑色粘液抛洒出来，它缠绕着巨大触手长鞭迎头扑上，，一口咬在虹魔脖子上！
“吼……！”
虹魔发出一声震天般的凄厉吼声，浑身触手疯狂缠绕在金色巨龙的身体上，将它硬生生地从身上掀起，那一条条粗壮的触手上长满倒刺，在金色巨龙身上撕开碗口粗的口子，紧接着狠狠朝地上摔打下去。
山崩地裂，末日来临。
张红延完全震惊住了，以至于怀里的《奇怪生物图谱》掉在地上都浑然不觉，一阵风吹过来，翻动着这本书停在最后面的几页，上面出现一只很黑色巨怪一模一样的生物。
代号：虹魔；
级别：LV8；
攻击力：1000000+；
防御力：200000+；
攻击速度：300m/s（触手摆动速度）；
备注：自愈能力超强；血液带有腐蚀性；拥有空间属性；暂未发现弱点。
两只庞然大物扭打在一起，它们每一次碰撞都散发出毁天灭地的恐怖气息，从体型来说，虹魔足足两百多米高，体型比金色巨龙大了三倍还多，它的攻击武器是触手，这些触手上长满锋利的倒刺，把金色长龙撕扯的鲜血淋漓。
金色长龙的攻击武器是龙爪，每次攻击都能在虹魔身上撕开惊人的血口子，但是黑色巨怪被撕开的口子不到二十秒钟就能自动愈合，它的血液似乎拥有很强的腐蚀性，金色巨龙的龙爪在十多次的碰撞之后，逐渐变得黯淡无光。
这不是势均力敌的战争。
似乎是……
以卵击石。
终于，
风停。
浪止。
虹魔轰然坐在地上，几百条触手高高举起奄奄一息的金色巨龙，金色巨龙无力挣扎，身子直直地垂下，就像死去一样。
撕拉！
虹魔将金色巨龙的身体硬生生撕成了两截！
被撕成两半的金色巨龙，再次化作金色巨龙的模样飞上厚重的云层当中，它的身体已经变得暗淡无比，再也没有力量向虹魔发动攻击。
那双金色的眸子透露出愧疚的色彩，只能眼睁睁看着虹魔坐在地上休息，等休息完毕，它摇摇晃晃地站起，又一次朝这座人类城市缓慢移动而来。
张红延怔怔地看着这一幕，愣愣的，就好像从少年时代起就一直坚守的某个信念，伴随咔的一声，破灭了。
他抱着倩姐匆匆离开，一口气不知道跑了多远，回头看去，只见万里长空中繁星点点，没有电闪雷鸣也没有黑色触手怪，这一刻，连他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不是产生了幻觉。
快到家的时候，他看见十多个人影鬼鬼祟祟乱晃，下意识有些警惕，只听一个女人在乱喊什么，后面还有一个男人捂住她的嘴，“别喊了！大晚上的，你吵吵什么啊？”
张红延认出这个男的叫李峰，是开肉店的，被捂住嘴的女人是李峰老婆，叫杨雪花，那十多个人影全是熟悉的面孔。
“怎么了？”他走上来问。
一个老头回头看了张红延一眼，叹口气，“李二头死了，死得太惨了，心脏都被挖了。”
“李二头死了？！”
张红延挤进人群，抬头看见一个破旧院子，这是李二头家，李二头是附近几条街区的一个傻子，还经常说些神经兮兮的话，他父母死的早，也有说法是他从就小被他爸妈看出是个傻子，于是把他扔了，有一对老夫老妻收养了他，但是没过多久那对老夫老妻就去世了，李二头又一次沦为了孤魂野鬼，靠附近几条街的相亲接济过日子。
挤到院里，张红延放下倩姐，心怀疑惑地检查了一下李二头的尸体，正如倩姐说的那样，李二头的心脏被挖走了，他虽然死了，可是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看见了让他恐惧的东西。
李二头这个人不偷不抢，就是喜欢犯傻，还喜欢讲一些只有他自己能听懂的东西，他从来没得罪过人，却用这么凄惨的方法结束了生命。
张红延检查了一下李二头心脏上的伤口，发现皮肉往外翻卷，呈现出锯齿形状，洞口看起来跟个鸭蛋一样。
这时！杨雪花嗓门尖锐地喊道：“大家都听我说，我看见凶手了！凶手是一头怪物！它长着红头发，头发跟鸡窝一样，眼睛有鸡蛋那么大，个儿不高，舌头伸出来一米多长，李二头的心脏就是给它的舌头勾出来了！”
杨雪花这话一出，全场耸然，怪物啊，好吓人的样子。
李峰满脸纠结，“花儿，你别胡说八道，哪有什么怪物啊？你肯定看花眼了，快跟我回去！”
杨雪花不依，“我不！我真的看见怪物了，大家伙都小心点，晚上睡觉把门关严实点，真的有怪物！”她一边说一边手舞足蹈，李峰绕过她两侧腋下抱住她，拖在地上拖走了。
杨雪花挣扎着喊：“真的有怪物！大家一定要相信我！晚上锁好门！”
众人都有些不寒而栗，要说李二头喜欢神神道道，没谁会相信他的话，但杨雪花的嘴里可从来不跑火车的。
回家路上，倩姐一直紧紧抓着张红延的手，双腿发软，脸色苍白，手心噙满了汗，“延哥，你说花嫂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这世上真的有怪物吗？”
张红延平静道：“别自己吓自己，你要是害怕，晚上就跟我一起睡。”
倩姐平静的答应了，问道：“你抓到蛇叔了吗？”
张红延摇头，脸色一黯：“让他给跑了，不过我不会放过这家伙！”
倩姐淡定道：“那可是二十多万呢，必须不能饶了他。”
“我们明天去医院看看吧。”张红延忽然说道。
倩姐眼神微微一变，握住张红延的大手：“不看了吧，我这种病治不好的。”
张红延摇头，手放在倩姐肩膀上，虽然这两年长高了点，不过倩姐的头顶才到他的腋窝高，“不管能不能治得好，好歹试一试，这次听我的，我们明天去医院看看。”
倩姐对视着张红延的眼睛，摸了摸怀里鼓鼓的两沓钱，嘀咕了一句什么，似乎也下了决心，说道：“好吧。”
回了家，张红延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那张脸，可惜他的脑袋不能扭转一百八十度，看不出后脑勺伤的重不重，就是有点疼。烧了一壶热水，他用毛巾蘸上热水捂住后脑勺，过了一会拿下毛巾一看，毛巾上有点点血迹。
“你的头怎么了？”倩姐问道。
“撞车上了。”张红延也是暗叫倒霉，没被车撞，竟然撞车上了，一字之差，他好像错过了什么。
“你不洗澡吗？”倩姐问道。
“不洗了。”张红延挪到床上，脱了鞋子侧身躺下，感觉脑袋昏昏沉沉，合上眼就睡了起来，睡到半夜发现灯光还是亮的，迷迷糊糊地看见倩姐郑重其事地站在镜子前面，穿着一条黑色小棉袄，下半身是蓝色的牛仔裤、白色运动鞋，胳膊上还垮了一个小皮包，听到动静后，那双乌黑漂亮的眼睛朝张红延一看，小脸一红，“你还没睡啊，我，明天要去医院，我试试这个小棉袄还能不能穿上……”
张红延闭上眼睛，很快就睡了。
他记得这身衣服、作为倩姐十三岁生日的生日礼物，花了一共不到三百块钱，她一直舍不得穿，这一年个头拔高不少，穿上去已经有些短了。
天一亮。
张红延把自己那两万块钱拿了出来，数了一遍，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倩姐也拿出三万块钱数了数，最后凑到一起，整整齐齐分成五沓，用纸包起来装好。
她偷偷瞄了张红延一眼，看见他从床头下拉出一个木头箱子，箱子里放的全是书，他熟门熟路地拿起几本书摇晃几下，从书页里飘出十多张红票子。
倩姐嘀咕道：“原来你的钱藏在这里啊，我说找了那么多次都没找见。”
张红延笑道：“呵呵，我的钱要是被你找见了，我还存个屁的钱。”
“你还没我存的多哩。”倩姐跑了出去，在院子角落的碎砖头下面扒出一个小存钱罐，这个存钱罐是她在垃圾场捡的，捡到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她在里面还找出了一百多块钱，高兴的几天都睡不着觉，也不知道哪个缺心眼当成垃圾卖了。
她从存钱罐里倒出整整两千块钱，又跑到厨房扒了一会，找出了剩下的两千多块。
张红延靠在门框上，歪着脖子点上一支烟，淡青色的烟雾从嘴里吐出来，他仰起头看了眼天。
倩姐故作淡定，“你看什么呢？”
张红延揉了揉她的短发，挤出笑，“我看看天气怎么样，图个吉利。”
倩姐故作平静，抖了抖肩膀，“没事，就算得了绝症我也不怕，我就怕我要是死了，你就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张红延默然片刻，平静说道：“我不会让你死的，这些钱要是不够，我就努力挣更多，十万、二十万、五十万，要是挣不到，我就去偷，去抢，总之我不会让你死的。”
倩姐平静的说道：“好，我一定努力活着。”
两人就这么出了门，怀着两颗忐忑的心情。
张红延脑子里胡思乱想了一大堆东西，甚至思考过假如倩姐真的死了，自己一个人，该怎么把生活维系下去？想来想去，答案似乎是他已经离不开倩姐了。
如果倩姐死了，他在这世上一个亲人都没了。
两人就这么来了医院，望着那个高大的建筑物，张红延强作镇定走了进去，虽然挂号费了不少麻烦，光挂号就花了三十块钱，这让他愈发担心钱不够的问题，好在，最后他找到了门诊室，倩姐回头看着他，眼神小担心，“你不陪我一起进去吗？”
张红延抬头看了看“妇科”二字，摇头，挤出笑：“你进去吧，我在门口等着，有事你就喊我。”
倩姐眼神带着小幽怨，小声答应下来，尽力把衣角往下拽，忐忑不安地进了门。
“倩姐，一定要平安。”
张红延在心里默默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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倩姐只是个绰号，街上的人都喜欢这么喊她，她今年十三岁，即将奔赴十四，这十三多年里有一半时间都是跟着张红延过日子。
她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出了车祸，因为模样端正，没多久就有人收养了她。收养她的是一个六旬老汉，真名不知，街上人都喜欢喊他裴老头，因为长得丑，脾气古怪，靠经营垃圾收购站过日子，一辈子没娶老婆，但对倩姐极好，给倩姐买衣服都是几百块的买，还供她上学读书。
张红延那时候到处捡垃圾维持生计，跟裴老头打交道多了，倩姐经常找他玩，让他给她买零食吃。后来裴老头死了，抚养倩姐的任务就落在了张红延头上。
在垃圾收购站里，只要碰到卖书的，她都小心收藏起来，把小学一年级到高中三年级的课本全都集齐了，而且集齐了整整两套……
每个青春期的孩子都会抱有这样的幻想：假如有一天有钱了，我该干点什么？
假如有一天赚到足够的钱，对张红延和倩姐来说，他们想干的事情只有一个，那就是——上学。
不是一边上学一边在学校里捡水瓶子，而是像别人一样穿的干干净净，体体面面的上学。
男人一脸生无可恋，用头撞地，“我要自杀，我要自杀……你妹还是让我死吧。”
“你随意，反正你死了你的东西还是我的。”张红延乐呵呵地看着这个逗逼，索性放下倩姐，在他前面坐了下来，摸着下巴道：“我也不要你的钱，不要你的身子，我就想要这本书，你这本书看起来是大学课程吧？奇怪生物图谱？呵呵，这个名字也够另类的。”
倩姐嘀咕道：“高中以下根本没这门课程，我只听说过生物课，不知道这本生物图谱跟生物课是什么关系。”
张红延思考了一下，对倩姐道：“我觉得这本书应该不是高中课程，没准是大学才学的内容。”
倩姐煞有介事地想了一下，点头道：“有可能。”
男人欲哭无泪，你妹啊，还大学课程，“你们还是要了我的身子吧！这本书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给你们的！”
张红延一听男人这么说，反而对这本书产生了好奇，准备伸出手捡起来看一眼，倩姐阻止了他，平静的道：“你先别动，等他死了咱们再拿，要不然就成抢劫了。”
张红延想想也是，嘴角微微上扬，表扬道：“你还真是我的小军师。”
倩姐嘴角也上扬起来，平静的笑道：“那是。”
男人有些欲哭无泪地伸出手，或许是被激发出了潜力，他差一点就够着书了，忽然瞪大眼睛，崩溃地张红延站起来后走了两步，一不小心……他把书还踢得更远了。
这特么太假了吧？自己真是倒了血霉了才碰到这对兄妹，从墙头上摔下来就是因为飞檐走壁的时候突然看见他们，把他吓了一跳，摔下来后还被张红延往头上踢了一脚，倒霉事件接连发生，也真是日了狗了……
张红延用同情的目光看着男人，似乎良心大发，捡起书放到了他手边，悲悯道：“你有什么遗愿快点说出来吧，我答应你就是了。”
“还算你有良心。”
男人感激的直掉眼泪，抱住心爱的生物图谱，“我有个妹妹在市一高中，她叫萧真真，你们帮我把这块手表交给她，让她赶快去一个叫龙窟的地方避难……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他把手表摘下来给了张红延，然后眼睁睁看着张红延又把生物图谱拽了回去，他欲哭无泪，这小子玩阴的啊，尽管拼命地抓住生物图谱，可惜还是被这个阴险的家伙抢走了……
张红延把生物图谱给了倩姐，得意地把手表戴在手上，“你放心好了，我一定把话带到。”
“那块手表……给我妹妹的啊！”男人欲哭无泪。
“我戴一下装装逼不行吗？”张红延无语，就是一块手表而已，他早晚会交给名叫萧真真的女孩，不过他戴在手上怎么了？难道非得装进裤兜里吗？
倩姐没好气道：“这些有钱人看咱们一个个跟看贼似的。”
男人纠结地看了看张红延手上的手表，又看看倩姐怀里的生物图谱，心想难道你们不是？你们这还不算贼？没天理啊……
张红延瞥他一眼，问道：“你是萧真真什么人？”
男人一愣，看她一眼，“你认识我妹妹？”
张红延摇头，“不认识，你说的具体一点，她上几年级？长什么样子？长头发还是短头发……”他话还没说完，男人在听到他说“不认识”的时候，已经脖子一歪，瞬间没了生息。
他就这样死在张红延的面前，这次是彻底死了。
倩姐纠结道：“延哥，你看你，都把他气死了。”
张红延脸都黑了：“他本来都快死了，怎么能算我的？”
倩姐翻了个白眼，男人一开始就说过他有个妹妹在高中上学，张红延还问他萧真真是他什么人，这不是废话么？男人一下子误以为他竟然认识自己老妹，不由得燃起希望，结果……下一刻他就被一盆冷水浇灭了。
张红延一脸惆怅，这已经不是今天第一次看见死人，都麻木了，“你别死啊，你就这么死了，你妹妹怎么办啊？死人了！死人了！快点来救人啊……”
街道上死亡一般寂静。
张红延有些纠结，最后一次看了眼死去的男人，其实是有点愧疚的，他觉得自己太不厚道了，不过说真的，怀里揣着二十多万，他是真的不敢当好人啊。
两人手拉手离开了街区，并未发现，倒在血泊中的男人忽然蠕动了一下，他的身体好像化作一摊血水，变得越来越透明，最后就像分解一样挥发的一干二净。
轰隆！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闷雷般的巨响。
“啊……！打雷了！”倩姐吓得扑进张红延怀里，嚎啕大哭，“打雷了！呜呜呜……”
“别怕，有我呢。”张红延抱住倩姐，他知道倩姐打小害怕打雷，这不是矫情，那种在温室里开花结果的妹子要说怕打雷，十有八九是婊子，倩姐之所以怕打雷是因为她心里没安全感。
张红延回头看去，只见在漆黑如墨的夜空中，一道道紫色的闪电从天空坠落，纵横交错成一片密密麻麻的闪电雷雨，这场面实在太过壮观，他平生也是第一次见，忍不住喃喃，“倩姐，你快看……”
倩姐呜呜直哭，“我不看，我不看！”
张红延没有强迫她，下意识紧紧捂住倩姐耳朵，只见夜幕中的雷雨里，一条金色巨龙忽然从厚重的云层中俯冲而下，朝一只几百米高大的黑色怪物扑去！
“昂……”
金色巨龙发出穿透力极强的龙吟！
“吼……”
黑色巨怪发出比雷声还要沉闷的怒吼！
它巨大的身躯有一半以上隐藏在云层中，如同魔神降临，身上几百只粗壮的触手肆意舞动，银色的闪电像龙蛇一样在它身上爬行，而它已经依靠触手抓住了那条金色巨龙，奋力抽打在地面上！
轰！
天穹漆黑如墨，强劲的夜风吹拂路边的老树，金色巨龙化作点点金色细雨飘上天空，这些金色细雨重新化作巨龙的模样，张开巨口，不顾一切地朝黑色巨怪扑了过去！
“吼……！”
地面上的黑色巨怪似乎彻底被激怒了，浑身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凝聚出一条房子粗的巨大长鞭，朝金色长龙一抽而下！
撕拉！
天地如同被抽成两截。
金色巨龙张开大嘴，锋利绝伦的龙爪轻而易举地在触手上撕裂出一条长长的口子，有大片的黑色粘液抛洒出来，它缠绕着巨大触手长鞭迎头扑上，，一口咬在虹魔脖子上！
“吼……！”
虹魔发出一声震天般的凄厉吼声，浑身触手疯狂缠绕在金色巨龙的身体上，将它硬生生地从身上掀起，那一条条粗壮的触手上长满倒刺，在金色巨龙身上撕开碗口粗的口子，紧接着狠狠朝地上摔打下去。
山崩地裂，末日来临。
张红延完全震惊住了，以至于怀里的《奇怪生物图谱》掉在地上都浑然不觉，一阵风吹过来，翻动着这本书停在最后面的几页，上面出现一只很黑色巨怪一模一样的生物。
代号：虹魔；
级别：LV8；
攻击力：1000000+；
防御力：200000+；
攻击速度：300m/s（触手摆动速度）；
备注：自愈能力超强；血液带有腐蚀性；拥有空间属性；暂未发现弱点。
两只庞然大物扭打在一起，它们每一次碰撞都散发出毁天灭地的恐怖气息，从体型来说，虹魔足足两百多米高，体型比金色巨龙大了三倍还多，它的攻击武器是触手，这些触手上长满锋利的倒刺，把金色长龙撕扯的鲜血淋漓。
金色长龙的攻击武器是龙爪，每次攻击都能在虹魔身上撕开惊人的血口子，但是黑色巨怪被撕开的口子不到二十秒钟就能自动愈合，它的血液似乎拥有很强的腐蚀性，金色巨龙的龙爪在十多次的碰撞之后，逐渐变得黯淡无光。
这不是势均力敌的战争。
似乎是……
以卵击石。
终于，
风停。
浪止。
虹魔轰然坐在地上，几百条触手高高举起奄奄一息的金色巨龙，金色巨龙无力挣扎，身子直直地垂下，就像死去一样。
撕拉！
虹魔将金色巨龙的身体硬生生撕成了两截！
被撕成两半的金色巨龙，再次化作金色巨龙的模样飞上厚重的云层当中，它的身体已经变得暗淡无比，再也没有力量向虹魔发动攻击。
那双金色的眸子透露出愧疚的色彩，只能眼睁睁看着虹魔坐在地上休息，等休息完毕，它摇摇晃晃地站起，又一次朝这座人类城市缓慢移动而来。
张红延怔怔地看着这一幕，愣愣的，就好像从少年时代起就一直坚守的某个信念，伴随咔的一声，破灭了。
他抱着倩姐匆匆离开，一口气不知道跑了多远，回头看去，只见万里长空中繁星点点，没有电闪雷鸣也没有黑色触手怪，这一刻，连他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不是产生了幻觉。
快到家的时候，他看见十多个人影鬼鬼祟祟乱晃，下意识有些警惕，只听一个女人在乱喊什么，后面还有一个男人捂住她的嘴，“别喊了！大晚上的，你吵吵什么啊？”
张红延认出这个男的叫李峰，是开肉店的，被捂住嘴的女人是李峰老婆，叫杨雪花，那十多个人影全是熟悉的面孔。
“怎么了？”他走上来问。
一个老头回头看了张红延一眼，叹口气，“李二头死了，死得太惨了，心脏都被挖了。”
“李二头死了？！”
张红延挤进人群，抬头看见一个破旧院子，这是李二头家，李二头是附近几条街区的一个傻子，还经常说些神经兮兮的话，他父母死的早，也有说法是他从就小被他爸妈看出是个傻子，于是把他扔了，有一对老夫老妻收养了他，但是没过多久那对老夫老妻就去世了，李二头又一次沦为了孤魂野鬼，靠附近几条街的相亲接济过日子。
挤到院里，张红延放下倩姐，心怀疑惑地检查了一下李二头的尸体，正如倩姐说的那样，李二头的心脏被挖走了，他虽然死了，可是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看见了让他恐惧的东西。
李二头这个人不偷不抢，就是喜欢犯傻，还喜欢讲一些只有他自己能听懂的东西，他从来没得罪过人，却用这么凄惨的方法结束了生命。
张红延检查了一下李二头心脏上的伤口，发现皮肉往外翻卷，呈现出锯齿形状，洞口看起来跟个鸭蛋一样。
这时！杨雪花嗓门尖锐地喊道：“大家都听我说，我看见凶手了！凶手是一头怪物！它长着红头发，头发跟鸡窝一样，眼睛有鸡蛋那么大，个儿不高，舌头伸出来一米多长，李二头的心脏就是给它的舌头勾出来了！”
杨雪花这话一出，全场耸然，怪物啊，好吓人的样子。
李峰满脸纠结，“花儿，你别胡说八道，哪有什么怪物啊？你肯定看花眼了，快跟我回去！”
杨雪花不依，“我不！我真的看见怪物了，大家伙都小心点，晚上睡觉把门关严实点，真的有怪物！”她一边说一边手舞足蹈，李峰绕过她两侧腋下抱住她，拖在地上拖走了。
杨雪花挣扎着喊：“真的有怪物！大家一定要相信我！晚上锁好门！”
众人都有些不寒而栗，要说李二头喜欢神神道道，没谁会相信他的话，但杨雪花的嘴里可从来不跑火车的。
回家路上，倩姐一直紧紧抓着张红延的手，双腿发软，脸色苍白，手心噙满了汗，“延哥，你说花嫂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这世上真的有怪物吗？”
张红延平静道：“别自己吓自己，你要是害怕，晚上就跟我一起睡。”
倩姐平静的答应了，问道：“你抓到蛇叔了吗？”
张红延摇头，脸色一黯：“让他给跑了，不过我不会放过这家伙！”
倩姐淡定道：“那可是二十多万呢，必须不能饶了他。”
“我们明天去医院看看吧。”张红延忽然说道。
倩姐眼神微微一变，握住张红延的大手：“不看了吧，我这种病治不好的。”
张红延摇头，手放在倩姐肩膀上，虽然这两年长高了点，不过倩姐的头顶才到他的腋窝高，“不管能不能治得好，好歹试一试，这次听我的，我们明天去医院看看。”
倩姐对视着张红延的眼睛，摸了摸怀里鼓鼓的两沓钱，嘀咕了一句什么，似乎也下了决心，说道：“好吧。”
回了家，张红延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那张脸，可惜他的脑袋不能扭转一百八十度，看不出后脑勺伤的重不重，就是有点疼。烧了一壶热水，他用毛巾蘸上热水捂住后脑勺，过了一会拿下毛巾一看，毛巾上有点点血迹。
“你的头怎么了？”倩姐问道。
“撞车上了。”张红延也是暗叫倒霉，没被车撞，竟然撞车上了，一字之差，他好像错过了什么。
“你不洗澡吗？”倩姐问道。
“不洗了。”张红延挪到床上，脱了鞋子侧身躺下，感觉脑袋昏昏沉沉，合上眼就睡了起来，睡到半夜发现灯光还是亮的，迷迷糊糊地看见倩姐郑重其事地站在镜子前面，穿着一条黑色小棉袄，下半身是蓝色的牛仔裤、白色运动鞋，胳膊上还垮了一个小皮包，听到动静后，那双乌黑漂亮的眼睛朝张红延一看，小脸一红，“你还没睡啊，我，明天要去医院，我试试这个小棉袄还能不能穿上……”
张红延闭上眼睛，很快就睡了。
他记得这身衣服、作为倩姐十三岁生日的生日礼物，花了一共不到三百块钱，她一直舍不得穿，这一年个头拔高不少，穿上去已经有些短了。
天一亮。
张红延把自己那两万块钱拿了出来，数了一遍，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倩姐也拿出三万块钱数了数，最后凑到一起，整整齐齐分成五沓，用纸包起来装好。
她偷偷瞄了张红延一眼，看见他从床头下拉出一个木头箱子，箱子里放的全是书，他熟门熟路地拿起几本书摇晃几下，从书页里飘出十多张红票子。
倩姐嘀咕道：“原来你的钱藏在这里啊，我说找了那么多次都没找见。”
张红延笑道：“呵呵，我的钱要是被你找见了，我还存个屁的钱。”
“你还没我存的多哩。”倩姐跑了出去，在院子角落的碎砖头下面扒出一个小存钱罐，这个存钱罐是她在垃圾场捡的，捡到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她在里面还找出了一百多块钱，高兴的几天都睡不着觉，也不知道哪个缺心眼当成垃圾卖了。
她从存钱罐里倒出整整两千块钱，又跑到厨房扒了一会，找出了剩下的两千多块。
张红延靠在门框上，歪着脖子点上一支烟，淡青色的烟雾从嘴里吐出来，他仰起头看了眼天。
倩姐故作淡定，“你看什么呢？”
张红延揉了揉她的短发，挤出笑，“我看看天气怎么样，图个吉利。”
倩姐故作平静，抖了抖肩膀，“没事，就算得了绝症我也不怕，我就怕我要是死了，你就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张红延默然片刻，平静说道：“我不会让你死的，这些钱要是不够，我就努力挣更多，十万、二十万、五十万，要是挣不到，我就去偷，去抢，总之我不会让你死的。”
倩姐平静的说道：“好，我一定努力活着。”
两人就这么出了门，怀着两颗忐忑的心情。
张红延脑子里胡思乱想了一大堆东西，甚至思考过假如倩姐真的死了，自己一个人，该怎么把生活维系下去？想来想去，答案似乎是他已经离不开倩姐了。
如果倩姐死了，他在这世上一个亲人都没了。
两人就这么来了医院，望着那个高大的建筑物，张红延强作镇定走了进去，虽然挂号费了不少麻烦，光挂号就花了三十块钱，这让他愈发担心钱不够的问题，好在，最后他找到了门诊室，倩姐回头看着他，眼神小担心，“你不陪我一起进去吗？”
张红延抬头看了看“妇科”二字，摇头，挤出笑：“你进去吧，我在门口等着，有事你就喊我。”
倩姐眼神带着小幽怨，小声答应下来，尽力把衣角往下拽，忐忑不安地进了门。
“倩姐，一定要平安。”
张红延在心里默默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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