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乱尘 ● 第二十章 食人，便不可谓人
人间三月，花草满庭芳，随手掬一把空气，似乎也可嗅到那扑鼻花香。
本是一季万物复苏的时节，此刻的大梁却是被各种势力分割。
无尽的征伐，最是凄苦的便数那些寻常百姓。
百姓当属一种最为奇特的阶层，其实，用奇特二字来形容这一特定阶层颇为不妥，可无奈词穷，寻不得其他更为贴切的用词。
世道太平之时，他们是被盘剥的肥羊；世道纷乱之时，他们是被劫掠的绵羊。
可他们便如草原上那历经风雪，看似枯萎殆尽，却只需一抹春风，几滴春雨，便又复苟延残喘的牧草。
是的，苟延残喘般活着。
人生若是来历劫的，相信他们便是最为苦难的那拨历劫者。
齐国大军已至垂云城，休整半日，便出城。
沿途所见，饿殍遍地，而那些逃荒之人，虽看着尚可行走，可那虚浮的步伐便似再也撑不起那悲苦的灵魂，走着走着，就倒下了，再也无法爬起。
鸿睿骑在马上，看着眼前的悲惨世界，胸腹之间仿若堵着一块巨石，压抑到不忍直视这幕世间惨剧。
鸿睿停住战马，命手下将士将一半口粮放于路边，由那些难民随意拿取。
身侧的大皇子摇摇头，叹道：“何必呢？你的怜悯能救得几人？最好的救赎，便是尽早结束这场战争，还太平于民，才是......”
话未尽，却见前方三名斥候疾驰而来。
翻身落马，其中一名斥候跪地道：“禀王爷，前方二十里处有一村落，有敌军盘踞于此，人数约千人。”
鸿睿向大皇子拱手道：“殿下，前方之敌，便由我部清扫吧。”
大皇子点头道：“快去快回，一切小心！”
鸿睿一马当先，两千骑兵纷纷跟上。
一路烟尘，向前而去。
......
金乌村，一个不大不小的村落，在边陲之地也算是一个富饶之村。
而此刻，整个村落已然变为人间炼狱。
一群群老人被驱赶着到了一处大坑边缘，一列兵士举着长枪，一轮刺杀之下，百余名老人纷纷跌落坑中。
敢于反抗的一众青壮被绳索捆着，驱赶至村外的矿洞之中，又找来巨石，将洞口封死。
哀嚎，痛哭，咒骂之声由盛至衰，直至悄无声息。
鸿睿瞧见了他迄今为止所见过最为残忍的一幕......
数十名年轻女子被那伙强盗架在篝火之上翻烤，口中哀嚎之声几同厉鬼嘶嚎，令人只听一声，只瞧一眼，便已然头皮发麻，浑身战栗。
再瞧一名敌方兵士，抽出腰间佩刀，从一名女子被烤得焦糊的大腿上割下一片肉，仰脖子放入口中，口中不时呼着热气，狠命嚼着，大呼过瘾。
另一名不断烹烤的兵士笑着说：“刘将军说的没错，行军打仗，到处皆是口粮。诶，还真别说啊，这鲜肉还真是令人上瘾，吃过一回便再难忘却。”
这千人之敌三五成堆，有吃肉的，有打盹的，有磨刀的，看似散漫，可那透体而出的凶戾之气却做不得假。
鸿睿从草丛之中缓缓退下，可眼中的寒芒却是越发冷厉。
到得众兵士藏身之地，鸿睿命道：“今日村中之敌，不可放走一名！杀光这伙畜生！”
......
村口的那棵老槐树似一见惯人间惨祸的老者，兀自在风中凌乱了枯槁的束发，纵有老泪业已在时光打磨之下干涸而冷漠。
枯叶，零散挂在斑驳枝头，偶有风过，偶有飘落，身后如炼狱，眼前如死水。
“嗖”，微不可闻的裂空之声，一道箭影由草丛之中射入树冠枯叶之间。
紧接着，一道人影带着喉间不时洒落的鲜红，缀着血液浓稠的丝绪，由树端掉落。
于放一个闪身，已然悄无声息的将那名身亡的哨兵接住，随手藏于草丛之中。
两千兵士压低了身形，借着草堆与乱石的掩护，向村中摸去。
到得那伙敌兵聚集的堆谷场，钱公公探着脑袋，瞄了一眼场中情景，忍不住一声干呕。
闻得异响，一名敞露胸毛的兵士喝问道：“何人窥探?”
不待敌人反应，密密麻麻的震天投枪划过一道抛物线，如一道道催命符一般，在场中炸开。
一时之间，尘土飞扬，哀嚎四起。
断肢断腿，黑的、红的、白的、黄的随着爆炸与火光，在冲击波中飞舞。
仅仅三轮投射，场中已无可站立之敌。
唯一的动静，便是未亡之敌口中发出的惨嚎之声。
鸿睿大手一挥道：“不留活口！”
众兵士抽出腰刀，带着愤怒冲入场中。
“嗤”，刀芒透体；“哗”，鲜血激射。
“爷！饶过小的！小的家中还有老母......”，不待说完，一颗人头已然飞起，带着不甘，跌落于地，兀自在地上转了两圈，嘴唇轻抖，似欲开口，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响。
短短半盏茶功夫，场中之敌已然清除。
而就在鸿睿及其手下兵士宣泄着胸中怒火之时，离村五里地的求崀山上驻扎的一支队伍闻得山下村落之中不断传来的爆响之声，已然派人下去探查。
“将军，看来山下必有大军前来，去刮地皮的癞子毛怕是要折那儿了。”
那将军一手抓着一块肉干，嚼了两口，“呸呸”吐出两块碎骨，怒不可遏的一脚踢在身侧的兵士身上。
怒喝道：“你个死人，每次让你烹制肉干的时候，一定要将骨渣子清理干净，回回如此，赶明儿老子把你也制成肉干！”
那兵士浑身战栗，跪伏于地，颤声道：“刘将军，小的下回定当万分仔细！饶小的一回！”
刘将军牛眼一翻，怒道：“滚远点，瞧着便让人心烦！”
“是是是......”，那兵士连滚带爬赶紧退下。
“将军，是战是撤，请定夺！”
“山下之敌，光听那动静，便知非我方可力敌，此刻去战，便是找死。退吧，去川浦城找我那可敬可佩的大表哥去。”
......
此刻的钱公公看着那副惨厉的场景，刚略有平复的腹中，禁不住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鸿睿取下一囊酒水，递到钱公公身前道：“喝一口，压一压，对你有好处。”
钱公公颤巍巍接过酒囊，打开酒塞便猛惯一口，忽的张嘴“噗”一声尽数喷出。
“兄弟，这......这是何酒？怎生一股血腥之味？”
“本王精心泡制的鹿血酒。”
“呃......”，又是一阵狂吐。
钱公公翻着白眼道：“兄弟为何如此待我？眼望之处，皆是残骸，还骗哀家喝此等血腥之酒，兄弟害我啊！”
“唉”，鸿睿轻叹一声，轻拍钱公公的后背道：“吃人之人便不可称之为人，便当他们是山中凶兽，咱屠几只凶兽而已，哪需得这许多顾忌？”
钱公公“扑通”一声瘫软在地，摇头叹道：“兄弟莫宽慰我了，既然皇上命小的随军，那便得习惯此种场景，这都是命。”
鸿睿俯身扶起钱公公道：“莫多想，今晚小弟陪大哥玩两把牌九，去去晦气。”
钱公公眼前一亮，笑道：“好，还是兄弟想的周到，是该去去晦气，这天煞的畜生，把哀家的隔夜饭都吐干净了，啊呸！”
钱公公吐出一口浓痰，一摇三晃的寻他的马车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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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是一季万物复苏的时节，此刻的大梁却是被各种势力分割。
无尽的征伐，最是凄苦的便数那些寻常百姓。
百姓当属一种最为奇特的阶层，其实，用奇特二字来形容这一特定阶层颇为不妥，可无奈词穷，寻不得其他更为贴切的用词。
世道太平之时，他们是被盘剥的肥羊；世道纷乱之时，他们是被劫掠的绵羊。
可他们便如草原上那历经风雪，看似枯萎殆尽，却只需一抹春风，几滴春雨，便又复苟延残喘的牧草。
是的，苟延残喘般活着。
人生若是来历劫的，相信他们便是最为苦难的那拨历劫者。
齐国大军已至垂云城，休整半日，便出城。
沿途所见，饿殍遍地，而那些逃荒之人，虽看着尚可行走，可那虚浮的步伐便似再也撑不起那悲苦的灵魂，走着走着，就倒下了，再也无法爬起。
鸿睿骑在马上，看着眼前的悲惨世界，胸腹之间仿若堵着一块巨石，压抑到不忍直视这幕世间惨剧。
鸿睿停住战马，命手下将士将一半口粮放于路边，由那些难民随意拿取。
身侧的大皇子摇摇头，叹道：“何必呢？你的怜悯能救得几人？最好的救赎，便是尽早结束这场战争，还太平于民，才是......”
话未尽，却见前方三名斥候疾驰而来。
翻身落马，其中一名斥候跪地道：“禀王爷，前方二十里处有一村落，有敌军盘踞于此，人数约千人。”
鸿睿向大皇子拱手道：“殿下，前方之敌，便由我部清扫吧。”
大皇子点头道：“快去快回，一切小心！”
鸿睿一马当先，两千骑兵纷纷跟上。
一路烟尘，向前而去。
......
金乌村，一个不大不小的村落，在边陲之地也算是一个富饶之村。
而此刻，整个村落已然变为人间炼狱。
一群群老人被驱赶着到了一处大坑边缘，一列兵士举着长枪，一轮刺杀之下，百余名老人纷纷跌落坑中。
敢于反抗的一众青壮被绳索捆着，驱赶至村外的矿洞之中，又找来巨石，将洞口封死。
哀嚎，痛哭，咒骂之声由盛至衰，直至悄无声息。
鸿睿瞧见了他迄今为止所见过最为残忍的一幕......
数十名年轻女子被那伙强盗架在篝火之上翻烤，口中哀嚎之声几同厉鬼嘶嚎，令人只听一声，只瞧一眼，便已然头皮发麻，浑身战栗。
再瞧一名敌方兵士，抽出腰间佩刀，从一名女子被烤得焦糊的大腿上割下一片肉，仰脖子放入口中，口中不时呼着热气，狠命嚼着，大呼过瘾。
另一名不断烹烤的兵士笑着说：“刘将军说的没错，行军打仗，到处皆是口粮。诶，还真别说啊，这鲜肉还真是令人上瘾，吃过一回便再难忘却。”
这千人之敌三五成堆，有吃肉的，有打盹的，有磨刀的，看似散漫，可那透体而出的凶戾之气却做不得假。
鸿睿从草丛之中缓缓退下，可眼中的寒芒却是越发冷厉。
到得众兵士藏身之地，鸿睿命道：“今日村中之敌，不可放走一名！杀光这伙畜生！”
......
村口的那棵老槐树似一见惯人间惨祸的老者，兀自在风中凌乱了枯槁的束发，纵有老泪业已在时光打磨之下干涸而冷漠。
枯叶，零散挂在斑驳枝头，偶有风过，偶有飘落，身后如炼狱，眼前如死水。
“嗖”，微不可闻的裂空之声，一道箭影由草丛之中射入树冠枯叶之间。
紧接着，一道人影带着喉间不时洒落的鲜红，缀着血液浓稠的丝绪，由树端掉落。
于放一个闪身，已然悄无声息的将那名身亡的哨兵接住，随手藏于草丛之中。
两千兵士压低了身形，借着草堆与乱石的掩护，向村中摸去。
到得那伙敌兵聚集的堆谷场，钱公公探着脑袋，瞄了一眼场中情景，忍不住一声干呕。
闻得异响，一名敞露胸毛的兵士喝问道：“何人窥探?”
不待敌人反应，密密麻麻的震天投枪划过一道抛物线，如一道道催命符一般，在场中炸开。
一时之间，尘土飞扬，哀嚎四起。
断肢断腿，黑的、红的、白的、黄的随着爆炸与火光，在冲击波中飞舞。
仅仅三轮投射，场中已无可站立之敌。
唯一的动静，便是未亡之敌口中发出的惨嚎之声。
鸿睿大手一挥道：“不留活口！”
众兵士抽出腰刀，带着愤怒冲入场中。
“嗤”，刀芒透体；“哗”，鲜血激射。
“爷！饶过小的！小的家中还有老母......”，不待说完，一颗人头已然飞起，带着不甘，跌落于地，兀自在地上转了两圈，嘴唇轻抖，似欲开口，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响。
短短半盏茶功夫，场中之敌已然清除。
而就在鸿睿及其手下兵士宣泄着胸中怒火之时，离村五里地的求崀山上驻扎的一支队伍闻得山下村落之中不断传来的爆响之声，已然派人下去探查。
“将军，看来山下必有大军前来，去刮地皮的癞子毛怕是要折那儿了。”
那将军一手抓着一块肉干，嚼了两口，“呸呸”吐出两块碎骨，怒不可遏的一脚踢在身侧的兵士身上。
怒喝道：“你个死人，每次让你烹制肉干的时候，一定要将骨渣子清理干净，回回如此，赶明儿老子把你也制成肉干！”
那兵士浑身战栗，跪伏于地，颤声道：“刘将军，小的下回定当万分仔细！饶小的一回！”
刘将军牛眼一翻，怒道：“滚远点，瞧着便让人心烦！”
“是是是......”，那兵士连滚带爬赶紧退下。
“将军，是战是撤，请定夺！”
“山下之敌，光听那动静，便知非我方可力敌，此刻去战，便是找死。退吧，去川浦城找我那可敬可佩的大表哥去。”
......
此刻的钱公公看着那副惨厉的场景，刚略有平复的腹中，禁不住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鸿睿取下一囊酒水，递到钱公公身前道：“喝一口，压一压，对你有好处。”
钱公公颤巍巍接过酒囊，打开酒塞便猛惯一口，忽的张嘴“噗”一声尽数喷出。
“兄弟，这......这是何酒？怎生一股血腥之味？”
“本王精心泡制的鹿血酒。”
“呃......”，又是一阵狂吐。
钱公公翻着白眼道：“兄弟为何如此待我？眼望之处，皆是残骸，还骗哀家喝此等血腥之酒，兄弟害我啊！”
“唉”，鸿睿轻叹一声，轻拍钱公公的后背道：“吃人之人便不可称之为人，便当他们是山中凶兽，咱屠几只凶兽而已，哪需得这许多顾忌？”
钱公公“扑通”一声瘫软在地，摇头叹道：“兄弟莫宽慰我了，既然皇上命小的随军，那便得习惯此种场景，这都是命。”
鸿睿俯身扶起钱公公道：“莫多想，今晚小弟陪大哥玩两把牌九，去去晦气。”
钱公公眼前一亮，笑道：“好，还是兄弟想的周到，是该去去晦气，这天煞的畜生，把哀家的隔夜饭都吐干净了，啊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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