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溃败
“众将士！随我杀贼！”
西魏左右两军伏兵尽起，诱敌深入的宇文泰同样回马高呼，领着中军扑向惊慌中的东魏将士。
芦苇丛中一片混乱。
因为先前追袭宇文泰，东魏众将各部早已脱节，不成建制，与高欢中军，甚至各军、各幢、各队之间都失去了联系。
侯景两道粗眉时皱时舒，此时西军虽然来势迅猛，但终究只有一万人马，如果能够喝令大军聚拢，宇文泰依旧难逃一败。
可侯景此时身处口袋阵中，周遭乱做一团，已经有不少部曲溃散，心思急转，终于拨转马头，不再做任何抵御的尝试，跟随乱军西逃。
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跟侯景做出同样的选择，西魏右军统领赵贵运气就很不好，高欢部将叱列伏龟领部众意图冲破他的伏击。
终究是少了兵马，赵贵阵线一时间形势危及。
统帅左军的李弼在左侧如入无人之境，所过之处，东魏将士丢盔弃甲而逃。
他也瞧见了不远处赵贵右军的窘境，当即命其余人继续领步卒掩杀，自己则与弟弟李檦集合了仅有的九十骑，截杀叱列伏龟所部。
李弼身材不高，他的弟弟李檦更是矮小，居然不满五寸，骑在马上远远望去就像一个身披盔甲的小孩。
李檦人虽小，气势却惊人，他挥舞着手中长矛纵马冲杀，悍勇难当，被杀怕了的叱列伏龟部众纷纷高呼：“快快避开这个小孩子。”
就这样，两兄弟仅仅凭了九十骑就贯穿叱列伏龟临时集结的数千人马，将他们一分为二。
叱列伏龟眼见这等景象，明白将士们胆气已丧，心灰意冷之下终于遣人向西魏军请降。
此时，与侯景一起反对高欢纵火的大将彭乐，却顾不得身后的惨败，先前追击宇文泰的诸将中，属他跑得最快，追得最远。
在追击宇文泰的十里途中，彭乐甚至在马上喝了几壶酒，而今正醉得厉害。
俗话说酒壮怂人胆，更何况彭乐这等莽汉，此时宇文泰回军掩杀，彭乐也浑然不惧，领着麾下轻骑与宇文泰之侄宇文护所部交锋。
两军战做一团，彭乐杀得兴起，身边血光飞溅。
也许是喝多了酒，反应没有往常灵敏，一个疏忽居然被一名西魏小将刺中肚子。
酒精麻痹着彭憨憨的神经，他也不觉得有多痛，手中马槊一横，硬生生把那小将拍落马下，那人头部坠地，必然是活不成了。
彭乐丢了马槊，把肚子上的长矛拔出，连带着肠子也给流了出来。
也是彭憨憨心大，居然直接把肠子往肚里塞，可是有一截怎么塞都往外翻，惹得彭乐烦了，直接拔出马刀，把露在外面的一截肠子切了继续再战。
宇文护所部被眼前这人给震慑住了，彭乐部将们趁机劝道：“将军，快撤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彭乐虽然憨，但也久经沙场，自然看得清局势，于是趁着宇文护部众迟疑的机会，彭乐捂着肚子，与麾下轻骑们杀出重围。
芦苇丛的另一头，高欢并没有认输，他身边还有斛律金三万六镇兵马，足够挽回颓势。
高欢朝着斛律金疾呼：“阿六敦，宇文黑獭兵不足一万，你速速领本部迎击。”
“高王，败兵溃逃而来，我们无论如何也过不去，若再不走，恐会被溃兵冲散中军。”
若放在平时，斛律金有足够自信凭他麾下三万步骑，在野外击溃宇文泰一万人马。
但今时不同往日，别说进军迎敌，前方远远望见乌压压的溃兵奔涌而来，这些人为了跑得更快，居然连兵械全给丢了，更别指望他们返身杀敌。
况且，战局发展到如今的地步，斛律金所部军心已然动摇，不宜再战。
这是斛律金第一次违抗自己的军令，但高欢并未动怒，他知道斛律金说的没错，这一战已经败了。
但高欢还是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二十万大军被宇文泰区区一万人马在野外击溃，哪怕是伏击，也会传为天下笑柄，这会是他一生的污点。
就像被他剿灭的尔朱兆、尔朱世隆等人一般，被人讥讽。
斛律金看出了高欢的犹豫，苦劝道：“高王，胜败不过兵家常事，只要能回河东，休养数月，依旧能再起二十万大军西征，请高王速速移驾河东。”
可高欢依旧不见动静。
眼见溃兵越跑越近，斛律金急了，自己跳下马，又把高欢抱了下来。
“阿六敦，你这是做何！”高欢厉声喝问道。
斛律金不急于作答，吩咐亲卫随他一齐将高欢推上事先预备好的一匹骆驼，沙苑这块地形特殊，骏马真没有骆驼跑得快。
至于这匹骆驼，是斛律金为了以防万一而带在军中。
“末将为高王殿后，请高王速速移驾。”说罢，斛律金绕到骆驼后边，扬起马鞭狠狠抽向骆驼屁股。
骆驼吃痛而奔，斛律金命令亲信部将领自己麾下所有轻骑一齐追去护卫高欢，而他则领步卒保持阵型缓缓而退。
吩咐部众高呼，让溃兵往两侧去，冲阵者死。
撤退途中，斛律金还瞧见了别溃兵裹挟地韩轨、潘乐、可朱浑元等人，叫他们各自收敛部众，随他一同殿后而走。
这一场大战事发突然，因宇文泰奇袭弘农，高欢怒而兴兵，结束同样仓促，不过半日时间，高欢二十万部队溃不成军。
然而事实上，西魏真正杀敌不过六千多人，东魏兵败的根本原因还是因为轻敌冒进，导致部队脱节，遭遇伏击从而引发恐慌，士兵溃散根本无从号令。
宇文泰一直追击到黄河边上，眼见高欢残部渡过黄河，这才罢休。
命各部清扫战场，点齐收获。
此战共俘虏东魏溃军七万余人，兵械十余万副，可惜并没有缴获多少粮草，想想也对，高欢这次出营是与宇文泰在沙苑中决战，两军相距不过五十里，怎么可能带着粮草出阵。
而当他再赶到高欢昨日所屯营地时，更是一无所获，他们早得了消息已经人去营空。
宇文泰此次移师渭曲，本就只带了三日食粮，以求背水一战，如今得了这么多俘虏兵械，兵械自有备用，可这俘虏究竟该如何是好。
他在潼关的存粮可养不活这么多人。
宇文泰不敢下令杀俘，只能从这七万多人中挑选收编包括叱列伏龟所部在内，家住河东、河南的东魏兵共两万，剩余五万人全部放归。
渡河后的高欢在段韶的接应下如今已经在蒲津设下临时大营聚拢败兵，不久便狼狈回师晋阳。
围困弘农的高昂听闻高欢兵败，无奈只能退守洛阳。
而另一方面，宇文泰暂时回军渭南，打算等待关中征发的州郡兵到达，再做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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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苇丛中一片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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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景两道粗眉时皱时舒，此时西军虽然来势迅猛，但终究只有一万人马，如果能够喝令大军聚拢，宇文泰依旧难逃一败。
可侯景此时身处口袋阵中，周遭乱做一团，已经有不少部曲溃散，心思急转，终于拨转马头，不再做任何抵御的尝试，跟随乱军西逃。
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跟侯景做出同样的选择，西魏右军统领赵贵运气就很不好，高欢部将叱列伏龟领部众意图冲破他的伏击。
终究是少了兵马，赵贵阵线一时间形势危及。
统帅左军的李弼在左侧如入无人之境，所过之处，东魏将士丢盔弃甲而逃。
他也瞧见了不远处赵贵右军的窘境，当即命其余人继续领步卒掩杀，自己则与弟弟李檦集合了仅有的九十骑，截杀叱列伏龟所部。
李弼身材不高，他的弟弟李檦更是矮小，居然不满五寸，骑在马上远远望去就像一个身披盔甲的小孩。
李檦人虽小，气势却惊人，他挥舞着手中长矛纵马冲杀，悍勇难当，被杀怕了的叱列伏龟部众纷纷高呼：“快快避开这个小孩子。”
就这样，两兄弟仅仅凭了九十骑就贯穿叱列伏龟临时集结的数千人马，将他们一分为二。
叱列伏龟眼见这等景象，明白将士们胆气已丧，心灰意冷之下终于遣人向西魏军请降。
此时，与侯景一起反对高欢纵火的大将彭乐，却顾不得身后的惨败，先前追击宇文泰的诸将中，属他跑得最快，追得最远。
在追击宇文泰的十里途中，彭乐甚至在马上喝了几壶酒，而今正醉得厉害。
俗话说酒壮怂人胆，更何况彭乐这等莽汉，此时宇文泰回军掩杀，彭乐也浑然不惧，领着麾下轻骑与宇文泰之侄宇文护所部交锋。
两军战做一团，彭乐杀得兴起，身边血光飞溅。
也许是喝多了酒，反应没有往常灵敏，一个疏忽居然被一名西魏小将刺中肚子。
酒精麻痹着彭憨憨的神经，他也不觉得有多痛，手中马槊一横，硬生生把那小将拍落马下，那人头部坠地，必然是活不成了。
彭乐丢了马槊，把肚子上的长矛拔出，连带着肠子也给流了出来。
也是彭憨憨心大，居然直接把肠子往肚里塞，可是有一截怎么塞都往外翻，惹得彭乐烦了，直接拔出马刀，把露在外面的一截肠子切了继续再战。
宇文护所部被眼前这人给震慑住了，彭乐部将们趁机劝道：“将军，快撤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彭乐虽然憨，但也久经沙场，自然看得清局势，于是趁着宇文护部众迟疑的机会，彭乐捂着肚子，与麾下轻骑们杀出重围。
芦苇丛的另一头，高欢并没有认输，他身边还有斛律金三万六镇兵马，足够挽回颓势。
高欢朝着斛律金疾呼：“阿六敦，宇文黑獭兵不足一万，你速速领本部迎击。”
“高王，败兵溃逃而来，我们无论如何也过不去，若再不走，恐会被溃兵冲散中军。”
若放在平时，斛律金有足够自信凭他麾下三万步骑，在野外击溃宇文泰一万人马。
但今时不同往日，别说进军迎敌，前方远远望见乌压压的溃兵奔涌而来，这些人为了跑得更快，居然连兵械全给丢了，更别指望他们返身杀敌。
况且，战局发展到如今的地步，斛律金所部军心已然动摇，不宜再战。
这是斛律金第一次违抗自己的军令，但高欢并未动怒，他知道斛律金说的没错，这一战已经败了。
但高欢还是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二十万大军被宇文泰区区一万人马在野外击溃，哪怕是伏击，也会传为天下笑柄，这会是他一生的污点。
就像被他剿灭的尔朱兆、尔朱世隆等人一般，被人讥讽。
斛律金看出了高欢的犹豫，苦劝道：“高王，胜败不过兵家常事，只要能回河东，休养数月，依旧能再起二十万大军西征，请高王速速移驾河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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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六敦，你这是做何！”高欢厉声喝问道。
斛律金不急于作答，吩咐亲卫随他一齐将高欢推上事先预备好的一匹骆驼，沙苑这块地形特殊，骏马真没有骆驼跑得快。
至于这匹骆驼，是斛律金为了以防万一而带在军中。
“末将为高王殿后，请高王速速移驾。”说罢，斛律金绕到骆驼后边，扬起马鞭狠狠抽向骆驼屁股。
骆驼吃痛而奔，斛律金命令亲信部将领自己麾下所有轻骑一齐追去护卫高欢，而他则领步卒保持阵型缓缓而退。
吩咐部众高呼，让溃兵往两侧去，冲阵者死。
撤退途中，斛律金还瞧见了别溃兵裹挟地韩轨、潘乐、可朱浑元等人，叫他们各自收敛部众，随他一同殿后而走。
这一场大战事发突然，因宇文泰奇袭弘农，高欢怒而兴兵，结束同样仓促，不过半日时间，高欢二十万部队溃不成军。
然而事实上，西魏真正杀敌不过六千多人，东魏兵败的根本原因还是因为轻敌冒进，导致部队脱节，遭遇伏击从而引发恐慌，士兵溃散根本无从号令。
宇文泰一直追击到黄河边上，眼见高欢残部渡过黄河，这才罢休。
命各部清扫战场，点齐收获。
此战共俘虏东魏溃军七万余人，兵械十余万副，可惜并没有缴获多少粮草，想想也对，高欢这次出营是与宇文泰在沙苑中决战，两军相距不过五十里，怎么可能带着粮草出阵。
而当他再赶到高欢昨日所屯营地时，更是一无所获，他们早得了消息已经人去营空。
宇文泰此次移师渭曲，本就只带了三日食粮，以求背水一战，如今得了这么多俘虏兵械，兵械自有备用，可这俘虏究竟该如何是好。
他在潼关的存粮可养不活这么多人。
宇文泰不敢下令杀俘，只能从这七万多人中挑选收编包括叱列伏龟所部在内，家住河东、河南的东魏兵共两万，剩余五万人全部放归。
渡河后的高欢在段韶的接应下如今已经在蒲津设下临时大营聚拢败兵，不久便狼狈回师晋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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