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网 > 酒与雪三日 > 55、第55杯酒

55、第55杯酒

小说:酒与雪三日作者:喻言时字数:0更新时间 : 2021-07-11 09:18:31
第55杯酒

        从季悄吟家出来,  宋雁书坐在车里,一时半会儿他完全不知道该去哪里。偌大的城市,他名下好几处房产,  海盛的分店也有好几家,  可惜竟没有他的栖身之所。

        街道川流不息,  小区门口男男女女,进进出出。而他不属于任何一拨,  他被隔离在了众人之外。他头一次觉得自己原来这般孤单。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是孤独的。一出生他就被丢给了爷爷奶奶。初中读完,他又辗转去了外公外婆家。高中结束,一个人远赴荷兰留学。学成归国,进入海盛,从基层做起,孑然一身打拼,  最终坐到现在这个位置。

        在宋雁书过往的人生里,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他永远都是一个人。爷爷奶奶,  外公外婆,  他们或许给过他爱和温暖,但那是短暂的,  有限的,  也是有缺憾的。他的内心始终存在着一个巨大的窟窿,  谁都无法填补满。

        直到遇到季悄吟。这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孩子,  像是一道光,一道闪电,骤然闯进他荒芜贫瘠的人生,带给他一种全新的体验。她跟他过去遇到的那些女人完全不一样,  她漂亮、善良、聪慧、温婉、理智,担得起所有美好的形容词,不由自主就吸引了他。

        她拥有一双最干净的眼睛,有着最温柔的眼神,似乎能够轻易看穿皮囊,看到他千疮百孔的内心。他什么都不用讲,她却什么都明白。一下子把他看透了。

        他和她在一起太轻松了,可以卸下全身的伪装和防备,流露出他最无助脆弱的一面。他甚至可以敞开衣裳,毫无芥蒂地把最柔软,也是最致命的胸膛对着她。他根本就不用担心她会给他一刀。他对她可以说是无条件的信任,就像相信他自己一样。

        他内心的窟窿终于开始被慢慢填充,差一点就要满了。

        他以为他们可以和和美美地走下去,殊不知,他们从一开始就错了,他们是两条路上的人。

        只

        要一想起季悄吟,他的胸腔立刻就会扯出一阵钝痛,像是冷风中龟裂的手背,碰一碰就疼。

        宋雁书用力吸了口气,合上沉重的眼皮。

        放空自我,什么都不要想,暂时将季悄吟从他的脑子里剔除掉。

        然后一串急促响亮的铃声打断了他。

        男人倏然睁眼,深沉目光投向屏幕,麻木地接起,“喂,小常?”

        电话那头是常助理平静的声音,在陈述事实:“秦董确实找过季经理,就在五天前。”

        捏手机的手不自觉开始收紧,五指泛白,手背青筋凸起,似乎要将手机生生捏碎。

        路灯昏黄的光筛过合欢树空荡光裸的枝桠,被切割,变得细碎,有几缕掉进车里。好巧不巧地正好打在年轻男人的脸上,只见他下颌线紧绷,面色肃寒凌冽,周身散发出一股腾腾杀气。

        瞧这架势,是要杀人。

        良久的静默,常助理以为信号不好,一连“喂”了好几声,追问着:“宋总,您有在听吗?”

        宋雁书骤然撤了力,松动了几下僵硬的手指,音色沉冷,“知道了。”

        摁灭屏幕,将手机重重扔进中控台,他发动车子离开。

        一路疾驰,黑色小车拐进繁华巷。

        停好车,站在院门前,不同于往日摁门铃,耐心十足地等着里面的人来给他开门。今天他直接拍门,将门板拍得砰砰响。

        保姆跑来开门,见宋雁书一脸愠怒,嗓音止不住颤了颤,“我……我去喊夫人……”

        年轻男人犀利的视线扫射过去,盛满冰碴子,瞬间就能让人冰冻三尺。

        保姆禁声,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宋雁书径直冲上二楼书房,人未到,声先至,“我说过不许你碰她,为什么要给她施压?”

        年轻的男人简直就是一头狂怒的巨兽,怒目圆睁,满身戾气。

        秦朝霞身穿一套宽松的珊瑚绒家居服,手里端一杯香醇黑咖啡,正站在窗前。

        临近傍晚,天色昏暗无边,光影半明半昧。室内没开灯,并不敞亮。

        听闻身后

        传来儿子愤怒的大嗓门,秦朝霞不由皱眉,斥责:“连门都不敲,像什么样子!”

        宋雁书站在书桌前,一双手撑在桌面上,大声重复:“为什么要去招惹她?”

        秦女士转了个身,轻飘飘地丢出一句:“你们分手了?”

        不等宋雁书回答,她又自说自话:“哦,对,你们肯定已经分手了,那姑娘刚刚给我打了电话,她同意去荷兰分店。”

        “你凭什么替她做决定?”

        “我只是让她认清现实,不要做不切实际的梦。”秦朝霞走到书桌前,放下手中的咖啡。

        宋雁书厌恶地往后退了两步。

        中年女人的表情太过平静,说出的话也太过冷漠。

        宋雁书被激得眼睛都红了。

        他握紧拳头,“你无耻!”

        秦朝霞双手抱臂,微眯着双眼,摆出一副无辜的神情,“跟我可没有关系。她下定决心跟你分手好像是你的原因吧?我只是为她提供了一条快速离开你的捷径。”

        “秦董!”宋雁书咬牙切齿,“这是最后一次,若是你再去招惹她,我不介意脱离海盛,脱离秦家,当个一无是处的废人。”

        对于秦朝霞这样有着惊人掌控欲的母亲来说,她最害怕的就是自己精心培养的儿子变成一无是处的废人。

        这无疑是最大的威胁。

        秦朝霞果然跳脚,面部表情由于愤怒早已扭曲,“你敢!”

        “你大可试试!”男人一脸恨意,目光森冷,“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把我逼急了,大不了鱼死网破。”

        一口气说完,他似想起什么,嘴角忽然勾起一抹蔑笑,“一边催我结婚,为我精心挑选合适的相亲对象,一边又毫不留情地拆散我和我女朋友,您这个母亲当得还真是称职。”

        秦朝霞厉声道:“我说过,她不适合你。”

        “在你眼里,什么才是合适?有钱?有权?还是钱权皆有?”

        “我再说一遍,合不合适我说了算,你最好不要再去招惹她,否则你可能就要重新练个小号了。”

        这段

        感情来得突然,结束得同样突然。

        还在海盛工作,季悄吟免不了和宋雁书打交道。

        但如今他们只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彼此交涉的除了工作还是工作。

        他们都很清楚,谁都不会为了对方妥协,这是最好的结局。

        1月25日,海盛一年一度的年会。

        在年会上秦董亲自公布了此次远赴荷兰分店的名单,季悄吟霍然在列,她还是担任荷兰分店的客房部经理。

        此消息一出,知情人士立刻猜到宋雁书和季悄吟之间出了问题。

        何君私下问起时,季悄吟坦然回答:“我们确实已经分手了。”

        何君面露震惊,“发生什么了呀?之前不都好好的么?”

        季悄吟苦涩一笑,“处了一段时间,发现还是不合适。”

        何君点到为止,不多打探,只是搂了搂季悄吟的肩膀,安慰她:“男人都是大猪蹄子,下一个会更好。”

        她笑笑,心里很明白她没有下一个了。再也不会遇到另外一个能让自己动心的男人了。年少时最好别爱上太惊艳的人,不然往后的几十年人生,不管遇到谁,不管跟谁共度余生,那都全是遗憾。

        除夕前两天,季悄吟收拾行李准备回宛丘过年。

        不得不说她还是有先见之明的,知道自己搞不好会灰溜溜离开青陵,她买东西还算克制,住了一年也没有多少行李。她的小polo轻轻松松载回去。

        收拾行李时,倒是收拾出了不少宋雁书的东西。衣服鞋帽,领带袖扣,剃须刀,护肤品,杂七杂八一大堆,光杂志都有十多本。她前前后后收拾出三个大纸箱。

        两人谈了半年,刚开始他是隔三差五过来住一晚,后面就直接同居了。

        这人讲究,衣食住行,样样都都得顶配,日积月累的,往她家里搬了不少东西。

        在一起那会儿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分手以后再看这些东西,她心里不免酸涩。

        尤其是在卫生间看到他惯用的那款黑云杉沐浴露,想起他身上的味道,曾经盈满她的呼

        吸,她一度非常迷恋……

        从今往后,她身边不会再有这个熟悉的味道,他也不再属于她。

        想到这些,眼窝泛红,泪水直打转。

        难怪人们常说,分手不是最致命的,分手后一个人的日子才是。任何一点熟悉的细枝末节都会轻易牵扯出无数过往,让人心痛难耐,让人溃不成军。

        宋雁书的东西季悄吟叫了闪送,给他送去了精言公寓。

        她退掉了水榭华庭的房子。载着一车行李一个人回了宛丘。

        原本计划好了过年带宋雁书回家见母亲的,可是最后却是自己一个人回去。

        一见母亲,她就忍不住鼻子发酸,声音涩涩的,“妈,我和雁书分手了,他不会来咱们家了……”

        汪莉女士什么都没说,伸手抱了抱女儿,轻轻拍着她后背,“回家就好。”

        是啊,不管在外面遇到了多大困难,遭受了多大的打击,她还有母亲,她还有家。她这个撞得头破血流的小孩还能回家,还能在母亲的怀抱里撒娇哭泣。

        寒凉人世,朋友会骗你,爱人会让你伤心,但家人永远不会。他们始终都是我们最坚强的后盾。

        ——

        除夕还是母女俩一起过。

        吃完年夜饭,季悄吟陪母亲一起看春晚。

        春晚如今一年比一年没有意思。人长大了,审美也变了。

        季悄吟百无聊赖,抱着手机一会儿翻翻朋友圈,一会儿刷刷微博。

        工作群里领导都在发红包。宋雁书发得最多。

        同事们抢得很嗨,满屏都是“谢谢宋总”。

        她懒得凑热闹,瞟了两眼,默默退出了微信。

        等群里消停了,宋雁书给她发了个红包,备注:压岁钱。

        季悄吟也不矫情,麻溜收下。

        再给对方回了个“谢谢金主爸爸”的表情包。

        做不成恋人,总还是同事,宋雁书还是她的领导。领导的红包,不收白不收。

        守岁守到十二点,汪女士打着哈欠回房间睡觉了。

        季悄吟爬上楼顶看烟花。

        市区禁烟花禁了好几年,但一年一度的除夕却是无论如

        何都禁不干净的。

        团圆佳节,烟花必不可少。

        夜空火树银花,五光十色,绚烂多彩。

        手机响个不停,拜年信息狂轰滥炸。

        举家团圆的日子,一切孤独都会被无限放大。季悄吟不由自主开始想念宋雁书。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干嘛。

        想给他打个电话问问,可又没有立场。

        都分手了,还是少联系吧。

        她忍住冲动,默默退出了微信界面。

        翻遍相册也找不出一张宋雁书的照片。不仅没有他的照片,合照也没有。

        两人都不喜欢拍照,谈了半年,一张合照都没拍过。

        很遗憾吧,那么喜欢连张合照都没有。

        她登录海盛官网,截图了一张宋雁书的证件照。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很久,久到眼睛酸涩,泪意汹涌。

        宋雁书的这个除夕同样过得了无生气。

        在老宅陪外婆吃完年夜饭,他穿上大衣光速闪人。

        在路上被余初和一个电话叫去了檐外听雨。

        兄弟局,一个女人都没有。

        宋雁书抱着手机瘫在太妃椅上半天不动。从进门开始,一句话也没说过,脸也很黑,全无笑意。

        余初和等人瞧出不对劲儿。

        “雁书,大过年的怎么这么丧啊?你家老佛爷又跟你找不痛快了?”

        宋雁书脑袋都没抬一下,“没。”

        余初和福灵心至,“不是你家老佛爷,那就是女人。怎么,你家季经理闹你了?”

        宋雁书沉默片刻,面无表情,“分了。”

        余初和:“……”

        这下众兄弟立马不淡定了。

        “不是刚见过外婆么?这么快就掰了?”秦问难以置信,连酒都顾不得喝了。

        余初尘搁下茶杯,挑出重点,“什么情况,都见家长了?你小子保密工作做得挺好呀!”

        秦问:“领我外婆见过,老太太对那姑娘很满意。”

        余初尘:“那这是好事啊,怎么还分手了呢?”

        秦问耸耸肩,视线一转,投向宋雁书,“你问他,鬼知道他

        对人姑娘做什么了。”

        “你们烦不烦?”宋雁书一声吼,语气不善。

        众人:“……”

        兄弟们当即闭嘴。这位爷火气正旺呢,还是不给他找不痛快了。

        宋雁书套上大衣,脸黑到底,“走了!”

        秦问忙去拉他,“别啊哥,你才来了多久,再坐坐呗!”

        宋雁书斜他一眼,冷冰冰道:“烦得很,别招我!”

        秦问:“……”

        这下秦少爷再也不敢留人了。

        待人走后,兄弟们交头接耳,一阵唏嘘。

        宋雁书以前那样清心寡欲,跟个和尚似的。如今却为了个女人这般心烦意乱,真是让人大跌眼镜。

        一直没说话的夏君岱开了尊口:“雁书不是不婚族么?还领那姑娘见你外婆?”

        秦问:“老太太天天催我哥谈恋爱结婚。听说我哥有女朋友了,生怕我哥唬她,一直嚷嚷着要见人姑娘。我哥肯定是被催烦了,就领回了老宅。”

        夏君岱倏然一笑,“那我明白这俩为什么闹掰了。”

        “为啥?”秦少爷好奇宝宝上线。

        夏君岱一语道破真相,“肯定是那姑娘向雁书讨名分了。”

        秦问不假思索道:“名分早有了,都是女朋友了。”

        夏君岱:“我是说结婚。”

        秦问:“……”

        “你是说我哥被逼婚了?”

        “不然呢!”

        余初和听到这里,不由嗤笑一声,“那这姑娘可真是太异想天开了,别说雁书自己不愿意结,就算他愿意,秦家什么地位,老佛爷能点头么?聪明的女人捞点钱,拿点资源,犯得着为了那虚无缥缈的一张纸跟雁书闹掰?这不是得不偿失么!”

        夏君岱细长的手指搁在杯沿处,一圈一圈摩挲,看着余初和不疾不徐道:“初和,你呀是一点都不了解女人。结婚对于很多女人来说意义重大,有没有那一张纸区别可太大了。”

        余初和:“……”

        余二少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不屑道:“要我说女人是真麻烦,戒女人保准能多活几年。”

        余初尘冷冷剜他

        一眼,“你先把你那些个莺莺燕燕戒掉再说。”

        余初和:“……”

        ——

        从檐外听雨离开。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开着车,也不知道究竟要去哪里。

        街上空无一人,似乎整座城市都在为他让路。

        不知不觉就把车子开到了水榭华庭小区门口。等熄了火宋雁书才意识到自己魔怔了。季悄吟早就从这里搬走了。

        等过完年,她就要动身去荷兰了。以后山高水长,怕是很难再见到了。

        一想到这里,他就无比烦躁。

        他喜欢稳操胜券的感觉,眼下一切都脱离了自己的掌控,他感到太无力了。

        相伴而来的还有一种陌生的剧痛,像是胸口被人生生撬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洇洇往外渗。

        时至今日,他总算认识到那日跟外婆说的话是他太高估自己了。他当时说:如果无法达成一致,她想走,我会放她走。”

        她想走,他也放手了。可这其中究竟都多少不舍,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比他想想象中的还要放不下季悄吟。

        作者有话要说:  都说说吧,应该怎么虐?

        我没怎么写过虐,想跟泥们取取经。(真诚脸)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qg99.cc。顶点小说网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m.bqg99.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