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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喜当爹

小说:女装后我让暴君怀孕了作者:叶重阑字数:0更新时间 : 2021-08-21 20:09:55
在陆长平看来,  这北卫暴君长得好看是好看,只可惜太瘦了些。这样不止别人抱起来不舒服,对自己的身体也不好。

        如今暴君突然发福了,  他是真心实意地在替对方高兴。

        但谢玄元本人显然并不理解陆美人的一片苦心。

        在被说“胖了”之后,他愤怒地狠狠剜了陆美人一眼,  形状优美的凤眼中迸发出想要杀人灭口的寒芒。

        陆美人眼看着人莫名其妙就恼了,终于意识到似乎是刚才的那声问候似乎不甚妥当。他顿了顿,试图补救道:

        “其实也没有胖很多……只是胖了一点点而已。再说发福也不是坏事,至少说明陛下这段时日吃得香睡得好。看到陛下胖了,臣妾也就安心了。”

        陆美人诚恳地说完这些真心话,然后满含希望地垂眸看向坐在自己腿上的暴君,  期待着对方消消气。

        但遗憾的是,  谢玄元非但没有消气,反而用看傻子一样的鄙夷眼神冷冷瞥了他一眼。

        去他的吃得香睡得好!他日日夜夜都在盘算着怎么将这个“负心汉”绑回北卫,  怎么可能吃得香睡得好?

        谢玄元不明白,  这南楚细作之前还是个“哑巴”的时候明明能说会道巧舌如簧,才认识几天,甜言蜜语就不要命地往出抛。

        可现在这人倒像是越活越回去了,  如此笨嘴拙舌说话难听,能活到现在不被人打死,  已然是一个奇迹……

        然而陆美人毫无自知之明,  他见暴君的眼刀不再凌厉得像是要杀人了,  话就忍不住又多了起来:

        “陛下,  那天晚上的事情……实在是对不起。臣妾真的不是故意的。有人在酒水里和熏香里都下了药,臣妾当时就算是想跑也跑不掉,最后便只能将计就计了……”

        一阵微风拂过,吹开了陆美人额前的碎发。

        熹微的晨光透过上方的树叶打在他的额头和脸颊上,  衬着本就十分白皙的肤色,愈发凸显出他女装后干净出尘的气质。

        为了表达出自己悔恨的心情,陆美人低着头,潋滟的桃花眼敛着一汪水色,面皮涨得微红,看起来纯良得不能再纯良。

        被捂着嘴的暴君对着那张朝思暮想的脸定定看了许久。可他越看就越觉得,陆贵妃脸上的那些悔恨和无奈仿佛是在无声地嘲讽他!

        那一夜……吃亏的人明明是他谢玄元。这个南楚细作现在摆出这副意外失身的委委屈屈小媳妇模样,难道还觉得自己亏了不成?

        一想到这人睡了他之后还胆敢嫌弃他,暴君就再也淡定不起来了。他挣扎着摆脱对方的压制,想要将这个不识好歹的南楚细作好好教训一顿。

        想法总是美好的,只可惜实施起来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暴君坐在陆美人的腿上一阵奋力挣扎扭动,甚至还凶巴巴地照着陆美人修长的手指狠狠咬了一口。

        可这一番努力非但没有打破眼前的困局,反倒让那被他压着的南楚细作发出了一声隐忍又暧昧的闷哼,随后将他搂得更紧了。

        “陛下……”陆美人恳求似地看了一眼坐在他大腿上还不老实的暴君,声音带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沙哑。

        这人每次都是一边装着可怜,一边占着便宜!

        暴君额角青筋直跳,肚子也气得阵阵发疼。为免动了胎气在荒郊野外落得个一尸两命的悲惨下场,只得暂且停下动作。

        “陛下若是想同臣妾说话也不急在这一时。”陆美人露出一个善解人意的微笑缓缓说道,“臣妾这里有一件十分紧要之事,还请陛下耐心听上一听。事情说完了,只要陛下莫将旁人喊来,臣妾……还是愿意同陛下坐在一起聊聊天的。”

        暴君在维护面子和抓住细作这两个选项间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然后闭上眼睛妥协地点了点头。

        大丈夫能屈能伸,他先假意配合这细作,听听对方到底要说些什么。弄清了这细作肚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坏水儿之后,再喊人来抓他也不迟……

        陆长平见暴君难得听话,不由得喜上眉梢,贴在暴君耳边吹彩虹屁道:“臣妾就知道,陛下通情达理,最知道疼人。”

        谢玄元不耐烦地轻哼一声,随后高冷地转过头去。

        这南楚细作花言巧语地骗人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这次才不会轻易就上钩!

        陆美人见暴君一副好奇想听又不肯拉下脸来追问的别扭模样,暗暗觉得好笑。但他面上还是一副说正事的认真表情,贴在暴君耳边轻声问:

        “先前给陛下写的信,不知道陛下收到了没有?”

        谢玄元不适应这骤然拉近的距离,脸不知不觉已红了一半,可双手仍不甘心地抵着陆美人的肩膀,口不对心道:“朕已将信烧了。”

        陆美人脸上略过一丝委屈和失望,但仍温和耐心地解释道:

        “那信上所言句句是真,并无半分欺瞒。前些日子,北卫的何太后暗中联络我国的陆陛下,想要趁此次御驾亲征的机会谋害陛下。虽说何太后一党不过是垂死挣扎不足为惧,但难保他们联合南楚做出什么卖国求荣之事,威胁到陛下的安全。”

        “这段时日,陛下一定要小心谨慎,身边多带些可靠之人,切不可似今日这般草率外出了。陛下你看看那些暗卫,身手还不及臣妾。若是陛下刚才真的摔在地上,臣妾也会跟着心疼的。”

        说完了要说的话,他刚从暴君唇边收回来的手也跟着不老实起来,开始用给小黑猫煤球儿顺毛的手法,一下一下梳理着暴君略微散乱的乌黑长发。

        谢玄元极其敏锐,一下子抓住了话中的重点,逼问道:“你分明是南楚皇帝派来的细作,现在怎么却背主求荣关心起朕的安危来了?”

        这个问题太过尖锐,陆美人竟一下子回答不上来。

        说他是南楚派来的细作好像也没什么不对,毕竟女装嫁到北卫确实是他自己想出来的主意。

        可说他背主求荣这就太冤枉人了!南楚皇帝就是他自己,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可都是经过了南楚陆陛下的同意的。

        谢玄元见他犹豫着不肯回答,微微挑眉,颠倒黑白地说道:

        “你可别忘了,刚刚是你自己劫持了朕,主动要求朕和你聊天的。朕现在也只是勉为其难地听听罢了。你不好好坦白,朕才懒得跟你继续聊下去。”

        被逼到了这个份儿上,陆美人退无可退,只得开口替自己解释道:

        “出身南楚和关心陛下是两回事,并不冲突。我只知道现在的所作所为,皆不违本心……”

        他难得这般郑重地回答问题,说完这番话之后脸颊竟隐隐有些发烫。

        谢玄元听了这意料之外的答案,一时间心里酸酸甜甜,好像一次性吃了一车沾了白色糖霜的小金橘蜜饯,整个人都跟着甜软了几分。

        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太过好骗,这南楚细作生得一副好皮囊又惯会哄人开心,谁知道这番话是不是有意敷衍自己?

        他敛了笑容,一把拍开陆美人给他顺毛的手道:“谁要你关心?朕自会小心。”

        陆美人深谙暴君死鸭子嘴硬的脾气,被嫌弃了也不恼,只是揉了揉被拍红的手背,意有所指地望着还坐在他大腿上的俊丽黑衣青年:

        “陛下就是像现在这样小心的吗?”

        谢玄元顺着他的目光低下头,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还跨坐在一个女装男子的身上,俊脸顿时一阵红一阵白,表情分外精彩……

        他双手撑着陆美人的肩膀,打算就势站起身来,可以膝盖撑地的姿势维持了许久,他的腿早已跪麻了。

        骤然起身,双腿难免有些酥麻脱力,令他的身形也跟着晃了晃,差点直接栽倒在地上。

        最终,暴君又被陆美人给按回了大腿上的“专座”,心不甘情不愿地换了个话题接着聊道:

        “你这些日子都躲到哪里去了?你不会真以为,逃走了之后朕就没有办法找到你了吧?”

        陆美人自动跳过了第一个可能使自己露馅的问题,略有些无可奈何地看向谢玄元:“若是不逃走……陛下会放过臣妾吗?”

        意料之中,暴君似讽似嘲地勾起唇角:“你觉得可能吗?”

        陆美人失去了最后一丝侥幸,苦笑道:“当然不可能。”

        暴君见他如此上道,棕灰色的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但朕可以格外开恩饶你一命,只割掉你下面的那根东西就收手。你觉得怎么样?”

        陆美人下意识地朝着身后的树干靠了靠,腰身挺得笔直,生怕下一刻暴君直接掏出匕首来“咔嚓”一刀将他废掉。

        待在谢玄元这样的“蛇蝎美人”身边实在是刺激过头了,如果有机会选择,他其实还是更向往那种宁静而淳朴的单身生活……

        陆美人一边偷偷思考着待会儿要如何跑路,一边为了分散暴君的注意,最后替自己争取道:

        “民间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臣妾与陛下相伴数月,还有了夫妻之实……陛下当真要如此绝情吗?”

        他不提此事还好,一提起来,暴君便想起了自己足足有三天屁股只能挨半边椅子的悲惨经历。他愤恨道:

        “谁跟你有了夫妻之实?光天化日之下,你一个男子怎的这般不知羞耻!就算你之前嫁给朕做了贵妃,现在也已犯了欺君之罪。似你这般没心没肺之人,朕就该将你打入冷宫,一天只给你一顿饭吃。”

        陆美人已默默看好了附近的数个隐蔽地点,正想着如何逃走,听闻暴君对他吃干抹净还想不认账,不甘示弱地幽幽叹息道:

        “想不到陛下对臣妾如此情深义重,都要将人打入冷宫了,竟还想着每日给臣妾送饭食。”

        谢玄元听了,气得一把抓住陆贵妃身上那件淡青色衣裙的前襟,强行压低了声音辩解道:“胡说!你这分明是在故意曲解朕的意思!”

        他虽然情绪激动,但到底不舍得弄出太大声音将暗卫这么快吸引过来。

        陆长平被揪着领口,整个人身不由己地朝着暴君的方向靠近。相应地,他们两人的下半身也越贴越近,随时随地都有擦枪走火的风险。

        为避免尴尬,陆陛下非常有自知之明地逆着暴君的拉扯向后躲去……

        只可惜他还是低估了暴君手上的力道。

        只听“嘶啦”一声,陆贵妃胸前那没什么厚度的轻薄丝质衣料就被扯开了一个大口子,大片白得晃眼的皮肉就这样暴露在了清晨微凉的空气中。

        陆美人不仅生得白,身材也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完美类型。骤然被暴君扒掉了衣物来不及遮掩,恰到好处的分明肌理便展现了出来。不显单薄,亦不过分夸张……

        谢玄元看得脸红心跳,顿时不知该将目光放在何处。

        他非但没意识到对着一个性别和自己相同的男人害羞有什么不对,反而十分自觉地再次试图从陆美人的腿上起身。

        可惜因为过分紧张害羞的缘故,他的动作反倒愈加笨拙了起来,竟不小心踩到了散落在地上的衣摆,一下子失去了平衡。

        陆长平见暴君这副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他赶在暴君发火前十分自然地一手圈紧对方的腰,一手拨开对方额前挡住眼睛的碎发,举止亲昵又温柔:

        “陛下快坐好别乱动,你一动我也跟着坐不稳了。”

        陆美人这一连串的举动行云流水,态度又太过从容不迫,暴君有好一阵儿都没有反抗。

        直到揽着他腰肢的那条手臂微微加力,迫使他贴近了陆美人那大敞四开的前胸,他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儿……

        只听一声低喝:“你胆敢蓄意勾引朕!”

        陆美人本意不过是想要替腰酸腿麻行动不便的暴君多分担些重量,冷不丁被被扣上这顶蓄意勾引的帽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他回忆了一下昭平爱看的话本里,那些勾引书生的狐狸精的精彩表现,顿时玩心大起,无辜又欠揍地凑近暴君反问:“陛下管这个叫勾引?”

        谢玄元不知这细作又要耍什么花样,只能用手半遮着眼睛,努力不去看面前那片晃眼的雪色:“你衣衫不整坦胸露怀,还说不是蓄意勾引?”

        “可臣妾听说,只有心动了才算是勾引。”陆美人说到这儿专注凝视暴君,“陛下方才心动了吗?”

        暴君狼狈地坐在陆贵妃的大腿根附近,心跳如擂鼓,手也有些发抖。他根本不想承认,就在刚才他的心跳得比现在还要快……

        陆贵妃虽然女装之后貌若天仙,但毕竟不是真正的软玉温香。他的腿肌肉紧绷,有点硌人,衣着单薄,体温却滚烫。

        可这种种不同于女性的特征非但没有让人失去兴致,反倒增添了几分禁忌的刺激感,让这男人在暴君眼中该死的甜美。

        谢玄元不甘就这样被单方面调戏,愤而将陆美人胸前散开的布料盖了回去,为防散开,还用手牢牢按住。

        即便隔着一层衣服,他依旧能感受到对方胸口一片温热。陆贵妃现在心跳得也很快,这是不是表明他也心动了?

        谢玄元之前对陆美人疾言厉色,争执起来更是分毫不让。可现在感受到对方急促的心跳,他突然也跟着一起乱了方寸。

        他脸红得似要滴血,努力忽视掉小腹处缓缓翻涌而上的陌生感觉,贪恋着陆贵妃心口的那片暖意。

        而陆长平明知暴君在借机吃他的豆腐,却既不点破也不阻止,甚至还有几分乐在其中……

        两人之间的氛围难得的温馨又和谐。

        “其实朕……”

        暴君艳若涂朱的唇动了动,欲言又止。有那么一瞬间,怀孕之事差点就脱口而出,可到底自尊心作祟,他最终又将那些话全都咽回了肚里。

        一旦主动承认怀上了这南楚细作的孩子,那就等于变相服软求对方为孩子留下。这种行为简直和闹市上挺着孕肚,一哭二闹三上吊求负心男子浪子回头的痴情怨妇无异。

        他咬牙不肯示弱,最终将那股不合时宜的冲动和柔情收了回去。

        陆长平心脏狂跳,反应也变得略微迟钝,见暴君话说半截儿,忍不住傻傻地追问道:“怎么了?”

        谢玄元尴尬地轻咳一声:“朕是想说……你竟敢如此轻薄朕……还不快些放朕下来。”

        他平日里嚣张跋扈肆意妄为,可现在说起话来却有些欠缺底气。

        见陆美人傻呆呆地没反应,暴君心头愈发慌乱,最终泄愤似的一拳锤向陆美人的胸口。

        那一拳不痛不痒,反倒是像是情人之间的打情骂俏。

        陆美人见暴君恼羞成怒地炸毛了,连忙顺毛捋,和他调换了位置。

        待到谢玄元终于舒舒服服地靠着树坐下,气儿也跟着顺了不少,他随口问道:“你真姓陆?”

        触及到这种容易暴露身份的敏感问题,陆陛下便不肯多说了。他抬起那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高深莫测地看向暴君:“陛下,你猜呢?”

        谢玄元被他这故弄玄虚的样子激得心头火起,冷笑一声道:“朕瞧着假得很。你这个骗子什么时候说过真心话!”

        陆美人听他这么说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眸中竟带着几分宠溺和纵容。

        恰在此时,附近的树林中传来了脚步声,光听声音便知来人不在少数。谢陛下和陆美人瞬间打住话头,躲在树后屏息静听。

        原来是先前落后一步在树林中无头苍蝇乱窜的暗卫们终于发现了暴君落在荆棘上的衣料,一路循着痕迹找了过来。

        论单打独斗,怀了孕的暴君根本制不住身手不凡的陆美人,但加上这许多暗卫,局面可就大不相同了。

        谢玄元动了以多欺少的心思,往旁边挪了挪,打算等大批人马一靠近便放出信号将暗卫叫来擒人。

        谁料到陆美人狡猾得很,忽地指着一处草丛惊奇地小声说道:“咦,雪团儿你怎么也来了?”

        暴君听到熟悉的小奶狗的名字,思绪不自觉地被带偏了一瞬。

        临走前,他明明已经叫霁月将小奶狗留在了宫里,托信得过的宫人好生照看了。这南楚细作果然又是在诓他的吧!

        他一把抓住陆美人的衣襟把人拖到近前骂道:“你休想骗朕!雪团儿它根本就没来……”

        话还未说完,他的嘴唇便被一片湿热覆盖。原来竟是陆美人借着他张口说话的机会,长驱直入,以一吻封住了所有发声的可能。

        陆长平算准了这暴君害羞又纯情,被人抵在树上亲亲这种丢脸的事是打死都不可能让手下暗卫发现的,因而做起“坏事”来愈发有恃无恐。

        他伸开手臂,圈住还在挣扎的暴君。颀长的身躯靠近高大的树干,圈起一方狭小的空间。

        暴君被困在其中动弹不得,就仿佛落入了一座专为他量身打造的隐蔽囚笼之中。若是不仔细看,无人能发现树下的大片阴影中还藏了一个被吻得满面潮红、上气不接下气的俊美青年……

        在谢玄元人生短短的二十年中,仅有的接吻技巧全部来自眼前之人的言传身教。他几个月前才好不容易开了点窍儿,现在却因为疏于练习而重归生涩。

        还没吻几下,他就先动了情,紧张得连气儿都忘了喘。没过一会儿功夫便头昏眼花,卸去了最后一丝反抗的力道,更别提唤人来抓眼前的细作了。

        陆长平由着自己的性子将人吻得七荤八素。等到确定了谢玄元一时半会儿都没力气再出声,这才恋恋不舍地松了口。

        临走之前,他俯下身凑近暴君,笑得眼泛桃花:

        “我就知道陛下人美心善,肯定会善待雪团儿。我走之后,陛下要好好保重身体,健康就好,胖些反倒更加可爱。”

        说着陆美人还作死地伸手捏了捏暴君脸上不多的软肉。

        嘴上的便宜、手上的便宜一个也没少占,陆陛下心满意足地运起轻功,足尖点地跃上树顶,转瞬就不见了踪影。

        陆美人走后很久,暴君才从头晕目眩中逐渐回过神来。他用手背抹了抹湿漉漉的嘴唇,然后扶着树干缓缓站起身。

        现在去追人定是已经来不及了,可他这次也并非一无所获。

        至少现在可以确定,这敌国细作对他也怀有非同寻常的心思。而且他刚刚还从那细作身上得到了一样特别的东西……

        谢玄元摊开手掌,修长的手指上缠绕着一股细细的红绳。红绳末端坠着一小块水头极足的翡翠平安符,背面还端正地刻了一个“平”字。

        那细作女装时都不忘戴在身上的配饰,想来必定对他意义非凡。有了这样东西,就不愁没机会查出他的真实身份。

        话虽如此,眼睁睁地看着抓了几个月的人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换了谁都不可能不气。

        谢玄元思来想去,怎么都不肯承认这次是因为被“陆贵妃”吻得晕头转向这才给了那狡猾的公狐狸精逃跑的机会。

        最终他只能将放跑南楚细作的罪责归在了不中用的暗卫们身上。谁叫他们反应慢、身手又差,找了半天都找不到正地方……

        谢玄元回去之后,将早上同他一起出门的暗卫通通重罚了一顿,然后勒令他们“回炉重造”。

        待到营帐终于安静下来,他一口气干了每日必喝的坐胎药,又吃完霁月端上来的蜜饯。突然没头没尾地问道:

        “霁月,若有一个人身为敌人却不杀你,不但几次三番献吻,甚至还为了救你不惜背叛自己的主上。这是不是就证明,他已经心动了?”

        霁月一愣,心说恋爱中的男子果真是心思难测。陛下前一刻还对着暗卫大发雷霆,后一刻便又开始问些奇奇怪怪的问题了。

        她想了想,耐心答道:“何止是心动,怕是都爱惨了。背主叛上可是死罪,他这是为了喜欢的人连命都不要了。不过奴婢可没福分遇到这等痴心之人,陛下还是莫拿奴婢开玩笑了。”

        谢玄元听了这个回答,心念一动,脑海中逐渐浮现出陆美人冲着他低眸浅笑的模样。

        他继续问道:“既是真心喜欢,他要是听说喜欢的人生了重病,是不是就会忍不住跑来探望?”

        霁月点点头:“这是当然!纵使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也会赶来见上一面的。”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暴君一下子笑得明媚又灿烂:“既然如此,那朕这里倒是有一个引蛇出洞的好方法。”

        ……

        陆美人在外浪了半日,途中因为衣服被暴君扯坏,不得不一路捂着胸口抄小道狼狈逃回南楚大营。

        他洗净脸,换回男装,忽地意识到好像少了一样东西。他先是摸遍了身上穿的这件衣服的衣袖、腰带、前襟等处,又不死心地拿出早上穿的那件淡青色衣裙在床榻上方使劲儿地抖了抖。

        可无论找了多少遍,那块他从小贴身佩戴的翡翠平安符都没有像他期待的那般从哪个犄角旮旯中突然掉出来。

        那块翡翠平安符本是一对。一块在他这里,一块在昭平手上,是南楚先帝将他们兄妹过继到膝下时送给他们的第一份礼物,不仅贵重而且意义非凡。

        陆陛下小时候和昭平一样,是将翡翠平安符戴在脖子上的,但后来随着年岁增长再戴在脖子上显得女气,挂在腰间当玉佩又心疼磨损,他思来想去就只能妥善收在贴身的暗袋之中。

        陆陛下是个念旧之人,即便是和亲嫁去北卫也一直将小心保管不曾将平安符遗失。偏偏这次和暴君偶遇,对方撕破了他的衣服。

        而陆陛下当时一门心思只顾着聊天和跑路,竟连平安符是什么时候从胸口滑出去的都不曾注意……

        丢了从小到大的宝贝平安符,陆陛下心疼极了,甚至已经开始考虑冒着被暴君抓住的风险,折返回去寻找。

        他还没考虑出个所以然来,门外便有兵士前来通禀,说是上午有位使者自北卫皇都远道而来,带来了北卫何太后的亲笔书信求见。

        陆陛下一听是北卫何太后的人,面上忍不住露出惊奇之色。他上次批复奏章时,开口朝何太后索要北卫的三十座城池,就是想让对方知难而退。

        北卫虽疆土辽阔,但三十座城池也几乎占去了南境的大半土地。这何太后当真舍得这大好的江山社稷,只为干掉一个谢玄元?

        国事要紧,怀着好奇的心情,陆长平命人将那北卫来使带了上来。

        何太后派来的这个使臣和暴君此前派来送女装的那位大不相同,陆长平才刚进门,便受了对方恭恭敬敬的一个大礼。

        随后,盖有太后凤印的议和书和地图也被呈了上来。上面不多不少,竟真的按照他先前的要求圈出了三十个相邻的城池割让给南楚。

        陆陛下不禁疑惑道:“太后这般爽快大方,就不担心朕将议和书和地图拿到之后率先反悔么?”

        那北卫使臣陪着笑脸道:

        “陆陛下说笑了。太后娘娘如今在北卫并无实权,现在这国书上纵使盖了凤印也毫无作用。只要有谢玄元那暴君在一天,别说是北卫三十城,就是一城,陛下想要拿到手里也难上加难啊。”

        话说到这里,对面的意思就再清楚不过。这何太后并不蠢,她只是一无所有之后仍然打着空手套白狼的如意算盘罢了。

        陆长平若真想要这北卫的三十座城池,就必须和北卫何家站在同一阵营,想方设法地弄死谢玄元。

        陆陛下将国书和地图放回桌上,并未忙着答应下来。

        “朕听说太后和谢陛下是母子。一家人有了矛盾,何至于请朕这个外人来解决呢?”

        这南楚使臣是太后心腹,官虽不大,但胜在歪理一堆,说起话来滔滔不绝:

        “陆陛下有所不知,暴君并非是太后亲子,而是北境蛮夷出身的罪妃所生之子。太后念其孤苦将其过继至膝下,谁知他到底改不了嗜血本性,在朝中大开杀戒屠戮忠良。前段时间,连太后的亲兄长何太傅一家竟也惨遭暴君毒手……”

        说到此处,使臣几度哽咽,忍不住抬起衣袖,擦了擦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泪水。

        陆陛下不动声色,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表演。

        使臣来之前打听过,这位南楚的陆陛下处事宽和、施行仁政,最是厌恶这种“滥杀无辜”的恶行。

        他本等着陆陛下和他一起义愤填膺地声讨暴君。可等来等去,都不见陆陛下表态,最终只能尴尬地继续说下去。

        “何太傅,是两朝元老,更是我朝的大忠臣啊!经此一事,太后娘娘心灰意冷,终于决定大义灭亲。这才派我冒死给陆陛下传信。只盼陆陛下能在两日之后配合行动,助我们手刃暴君!”

        陆长平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了,他俊眉微蹙,毫不给使臣面子地质疑道:

        “可朕怎么听说,这何太傅及其子侄贪赃枉法中饱私囊,光是朝廷拨给民间的赈灾款就挪用了数百万两呢?”

        使臣没想到南楚的皇帝竟还对北卫的官场有所了解,他被问得一愣,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地争辩道:

        “这……这挪用赈灾款怎能叫贪污呢……何太傅是太后母族,皇亲国戚享用天家富贵,他们的事,能算贪污么?”紧接着他又引经据典,酸溜溜地吟了几句诗。

        陆陛下听不下去,想起太庙祭祖之时暴君揭何太傅的短,又继续找茬道:

        “朕还听说,何太傅的女儿入宫之后残害妃嫔,竟给人强灌绝子药,可有此事?”

        使臣见陆陛下哪壶不开专提哪壶,不由得在心中暗骂他多管闲事。但该解释的还是要解释,他开始强词夺理:

        “这……说不定是那奸妃淫乱后宫在先,此事另有隐情啊!”

        陆陛下眉头皱得更紧,不依不饶道:“那何太傅在太庙祭祖之日辱骂陆贵妃一事又作何解释?”

        使臣没见过陆贵妃,想也不想便顺口答道:“那陆贵妃狐媚惑主是个亡国妖姬,和暴君凑成一对荒淫堪比商纣妲己,岂能不骂……”

        他还没说完,便见不远处的陆陛下缓缓站起身来,眸中俱是冷意。

        “你倒是大胆。陆贵妃是我南楚之人,何太傅辱骂陆贵妃就是辱骂我南楚,你竟还敢帮着他一起骂?”

        经陆陛下这么一提醒,使臣才反应过来,陆贵妃不正是眼前这位陆陛下的胞妹吗?虽然后来有传言说这个嫁到北卫来的陆贵妃是南楚细作假扮,但抓不到人就拿不出证据……

        看陆陛下这愤怒的模样,他这回算是闯了大祸了。

        北卫使臣两股战战,豆大的冷汗从光亮的脑门上滑了下来:“陆陛下恕罪,臣只是一时失言。陆贵妃没有错,错的都是那暴君啊!”

        陆长平满脸不悦,除了听不得别人说他自己的坏话,他现在还同样听不得别人说谢玄元的坏话。

        那小暴君少年时期受的苦遭的罪他也算略知一二,何太后是什么样的货色他更是在和亲遇刺那天就已清楚了。

        如今是何太后一党有求于他南楚,陆陛下怼起人来更是毫不留情。他缓缓行至使臣面前,居高临下地说道:

        “何太傅私吞赈灾款,纵女行凶,还目无尊卑肆意污蔑宫中宠妃。依朕看他只能算是死有余辜。你说朕说得对吗?”

        那使臣见陆长平动怒,吓得赶紧连声附和:“对,对。陛下说得太对了。”

        陆陛下本想直接将人打出去,但他转念一想,何太后早已与谢玄元不死不休。就算不与南楚合作,也定会去想其他方法害人。

        与其将这伙人白白放跑,任他们继续威胁谢玄元的安全,倒不如趁此机会一网打尽来得干净利落。

        想清楚了之后,陆陛下那张美人脸上的表情又渐渐缓和下来,对那使臣道:

        “其实你也不必太过紧张。朕虽然不喜欢何太傅那样的奸佞,但总不会跟那三十座城池过不去。既然太后已经给了承诺,你们让朕如何配合,朕就如何配合。你且同朕仔细说说,两日之后要如何杀死谢玄元?”

        ……

        自那日从北卫使臣口中套出了刺杀暴君的具体行动方案,陆长平便在北卫大营附近布下了数路伏兵。

        何太后无权调动大队人马,单凭自身成不了气候,只能靠派刺客偷袭,然后联络南楚大军深夜袭营制造混乱的手段增加取胜的筹码。

        按照原定计划,南楚军要与北卫军正面交锋,给负责放火和刺杀的太后余党提供便利。可怀有私心的陆陛下想的却是:只要他先帮暴君把鱼钓出来,凭着暴君那股心狠手辣的劲儿,肯定吃不了太大亏。

        正面交锋的场合容易遇到北卫暴君,陆陛下当然是不肯亲自上阵的。

        然而偏偏在突袭的前夜,北卫那边竟传出了谢玄元得了急病的消息。

        陆美人熟读兵书,有基本的常识。

        一国之君御驾亲征,纵使真的染病,为稳定军心也必定会选择隐瞒病情。

        像北卫暴君这般大张旗鼓四处传扬病情的一般只有两种解释。一种是诈病使敌人放松警惕,另一种便是真的命在旦夕,已无暇去管军中的流言了。

        陆长平想起几日前还生龙活虎有力气和他吵架拌嘴的暴君,觉得怎么看都是诈病的可能性更大些。但细细回想一番,他又注意到那日遇见的谢玄元确实显得比以往都“娇弱”。不仅跑两步就喘得厉害,动作也略显笨拙。

        于是,关心则乱的陆陛下忍不住陷入了深深的担忧:要是谢玄元真的病了,斗不过那些刺客可怎么办?

        他思来想去整整一夜都没有合眼,到了第二天便临时改了主意,决定亲率一队精锐远远地在北卫大营附近观察动静。

        这样一旦暴君遭遇危险,他就能第一时间冲过去救人。

        ……

        当天夜里,北风呼啸。

        谢玄元身上盖着一件油光水滑的紫貂裘,怀里揣着刚热起来的小手炉,一页一页翻看着前线传回来的战报。

        由于心里装着事,他看得并不认真。几乎每隔一阵儿,就忍不住抬头看向门口的方向。

        左等右等不见人来,谢玄元很快就失了耐心。他对着暗处随口唤道:“楚四,你出来。朕有话要问你。”

        名唤楚四的那名暗卫立刻从隐蔽之所出来,跪在了暴君面前:“陛下有何吩咐?”

        谢玄元拢了拢从肩上滑下来的貂裘,不满道:“朕不是说了,若陆贵妃来了不要动手,直接带他来见朕?怎么,现在还没有人过来吗?”

        “回陛下,到现在为止确实并未有人闯进大营……”

        意识到是自己自作多情了,谢玄元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亏他为了准备今日的抓捕特地支走了霁月,换上了最精锐的一批暗卫,那陆贵妃竟然敢这般不给他面子!

        他想了想,仍是不死心地说道:“再等等看。昨天放出去的消息,朕还给了他一天的准备时间,今夜怎么说也该来了。”

        楚四见陛下着实在意,忍不住劝道:“陛下,熬夜伤身。要不您先歇息,属下叫人在附近多找找?”

        “不。”暴君拒绝得干脆果断,“朕今夜就在这里等他。他若是不来,那就别怪朕心狠手辣!”

        暗卫劝不动,只能老老实实地陪陛下熬着夜,顺道祈祷着陆贵妃快些出现。

        到了后半夜,帐中的蜡烛越烧越短,小手炉也渐渐失去了温度。

        谢玄元怀孕之后变得有些嗜睡,这会儿靠在椅背上,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貂裘从身上滑下来一半也不自知。

        半明半暗的烛光映着他精致好看的侧脸,就连冷白的肌肤也被镀上了一层金黄的暖色。

        他睡得香甜,全然不知此时此刻北卫大营中的某个角落,潜伏已久的杀手正悄无声息地朝着他所在的主帐靠近。

        这些人所过之处,守夜的士兵皆被割断了喉咙。沿途的北卫军帐也被人暗中泼了油,很快就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

        等到谢玄元惊醒之时,四处都是冲天的火光和刺耳的惨叫,军帐的四面被燃烧的火焰映红,滚滚的浓烟很快就钻进了帐中。

        他下意识地去唤身边的暗卫,可除了帐外不远处刀剑相撞的刺耳声响,并无一人给他回应。

        出事了!

        眼看着大火就要烧过来了,继续留在帐中只能坐以待毙,谢玄元利落地抽出放在身侧的佩剑出了营帐。

        帐外尸横满地火光滔天,残存的几名暗卫正以少敌多和一群黑衣刺客混战。

        谢玄元只看了一眼便什么都明白了。

        这并非是针对北卫全军的偷袭,而是潜伏在北卫军中的刺客专为他准备的一场刺杀。

        为防范南楚军,谢陛下精心布下了环环相扣的五道防线,而他所在的营帐居于防线的最内侧,似陆贵妃那样身手顶尖的人,都要他暗中稍稍放水才能进得来。

        可这道为心上人小心翼翼留出来的后门,并未等来他要等的陆贵妃,反倒等来了潜伏在暗处蠢蠢欲动的刺客……

        更可笑的是,直到不小心睡着之前,他都还傻乎乎地相信陆贵妃一定会来找他!

        谢玄元握紧手中长剑,干脆利落地一剑削下了一个刺客的脑袋。

        那个南楚细作简直没有心!

        明明一副关心他安危的样子,可关键时刻却不见踪影!

        暴君心中委屈愤恨,剑法却又狠又准,刷刷几剑接连砍杀了近十人,在残存几个暗卫的护送下且战且退,寻找未被大火堵死的逃生路径。

        但大火混着浓烟,铺天盖地席卷过来,想要在其中寻找生路谈何容易。

        暴君被熏得眼前发黑,眼看着身边暗卫一个接一个倒下,而他自己也在混乱中被逼至一条尽头燃着火焰的死路。

        远处传来沉闷的战鼓声和马蹄声,这是进军的信号……只可惜他此时已无暇分辨这到底是不是赶来的救兵。

        眼前数十倍于他的刺客步步紧逼,若是一再退缩就只能葬身火海。

        被逼至绝境,谢玄元眼角泛红,墨黑的长睫上隐约抖落一颗晶亮的水滴,可当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却忽地扬起一抹高傲的笑意:

        “没关系,朕今夜等不来他,拿你们陪葬也是一样!”

        刺客们被他身上迸发出的凌厉气势所慑,可很快他们就意识到,现在的暴君已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仗着人多势众,刺客们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一拥而上……

        在有限的空地上发生的厮杀异常惨烈,不过片刻,暴君手上的长剑就被鲜血浸染得变了颜色。

        谢玄元杀红了眼,使出的剑招大开大合变化莫测。没一会儿功夫,脚边就横七竖八地躺了数具死状异常凄惨的尸首。

        即便打斗如此激烈,他仍下意识地护着自己的肚子,努力避开从四面八方袭来的攻击。

        在将包围他的刺客杀剩半数的时候,暴君也已是强弩之末,偏偏在此时他的腹中一痛,腰部酸软得使不上半分力气。

        剑风从正面袭来,谢玄元猛地后退闪避,整个人因此彻底失去了平衡,后脑重重磕在了地上……

        视线一片模糊,他彻底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意识朦胧间,远处似乎有一道熟悉的清朗嗓音在急切地唤他的名字。

        谢玄元很想抬眼看看唤他的到底是不是那个他一直在等的人,但到底眼皮沉重,没一会儿便彻底昏了过去。

        ……

        早在陆长平回营之前,他率部夜袭敌营大败北卫的消息就已经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南楚军中。

        军中士气大振,将士们争着一睹陆陛下得胜归来的风采。

        可是陆陛下自己却故意避开了等在大营门口的南楚众人,抱着昏迷不醒的黑衣青年偷偷摸地进了主帅营帐。

        他放轻了动作,将人扶到自己的床榻上,借着帐中的烛火还有帐外透进来的微弱晨光细细包扎着对方脑后的伤口。

        昏迷中的谢玄元不自觉地蹙着眉,一张脸呈现出缺少血色的苍白,颜色浅淡的薄唇紧闭着,安静乖巧得仿佛换了一个人。

        陆陛下越看越心疼,忍不住低下头,在暴君有些干裂的嘴唇上轻轻印下一吻。

        两人的嘴唇才刚分开,帐外就传来通禀:“陛下,您刚刚要末将请的王御医已经到了。”

        陆陛下闻言猛地坐直身子,身子朝床边挪了挪,又顺手帮谢玄元翻了个身,挡住了他的脸,这才放心地将御医请了进来。

        那王御医本以为陛下一回来就急着宣他必定是在战场上受了伤。

        可谁料到进了门儿才发现,主帅帐中,陛下的龙床之上居然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男子。

        男子背对着他侧身躺着,四肢修长而清瘦,唯有腹部略微隆起。看身份似是陛下的宠侍,可看这略显臃肿的身段儿,似乎又不是那么回事……

        在陆陛下焦急的目光中,王御医暂时压下了心中的一大堆小问号,先是简单处理了青年身上的伤口,又屏气凝神地诊了许久的脉,这才缓缓开口:

        “陛下不必担忧,这位公子身上的伤势看似凶险,但多数只是较浅的皮外伤,并无性命之忧。唯有后脑一处磕在了石头上,导致清窍淤阻、头昏沉重,需多花些时日用心调养……”

        陆陛下听得谢玄元死不了,神情立时振奋了许多,忙追问道:“那他何时可以醒来?”

        王御医看了看陛下帐中的简陋陈设,忍不住叹道:

        “长则半月短则数天。前线条件艰苦,为这位公子的身体着想,臣还是建议陛下将他早日送回后方休养。而且……还有一事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陆长平见王御医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顿时生出一种不太妙的预感。他敛起方才的喜悦,道:

        “凡是和他有关的事情都不必隐瞒,一一讲给朕听就是,朕能承受得住。”

        得了陛下允许,王御医用宽大的衣袖摸了摸额上的冷汗,这才慢吞吞地说道:

        “从脉象上看,这位公子已经有孕三月有余了……”

        有孕三月有余了……

        有孕三月有余了……

        有孕三月有余了……

        太医的最后一句话仿佛带着某种神秘的力量,在陆长平的耳边反复回响。他忍不住偷偷掰着手指头,将自己从北卫皇宫逃走之后所过的时间反复算了几遍。

        把日子一天不多一天不少地全加起来之后,正好是三个月零十天。

        一瞬间陆陛下仿佛被从天而降的炸雷劈中,整个人彻底麻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陆美人:急!在线等!被我不小心睡过的敌国皇帝(性别男)意外怀孕了怎么办?

        还有小谢,真的就是……又美又作。但好在陆陛下是个靠谱的人,及时赶到现场英雄救美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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