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终章
妈妈们很了不起, 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
回想今天这顿颇叫人心颤的晚饭，沈白余光瞄着锦鲤心有余悸的侧脸，干巴巴的笑出一声：“晚饭啊, 真是回味无穷……”
所以, 不会拿餐桌上诞生的话题来为难她。
贺晓晓侧身打量沈老板的神色表情，故意问：“原来是这样？”
你也差点没抗住？
女孩子眼里闪烁着细碎光芒, 直盯着他看。
这双眼睛没有圆润的萌感, 漂亮的长形，自然的内双，笑起来时格外明显, 眼尾轻微上挑，漫不经意的流泻出青涩的妩媚。
很是动人。
那眼角和眉梢，自带一股子英气。
她望着你时，心思滴溜溜的打着转，不张扬, 亦不掩饰，让你清楚的知道, 她就是一只活得坦荡荡的、敏锐的小狐狸。
“就是这样。”沈白语色认真，只看着她一个人的表情, 专注无比。
关于贺晓晓的一切，到他这里都会被更加谨慎的对待。
这一点，也是毫无疑问的。
贺晓晓架不住男朋友近乎深情的眼神, 不自然的缩回原位, 小声嘟囔：“看什么看, 有什么好看的……”
看得她都不自在了。
拿起可乐, 仰头咕嘟咕嘟。
一口气干掉三分之一的量, 冻得她脑仁冰凉, 双肩直耸，脖子都快不见踪影。
缓过这阵劲头，再打出一个气嗝儿，舒服了。
她重新找身旁的男朋友做对视。
谁还没见过谁？
沈白眼里唇边含着笑，把她虎得不行的气势兜住了，捧起来，憋着坏心思问：“期末考怎么说？”
贺晓晓一秒打回原形，划拉开嗓门冲他嚷嚷：“什么意思啊你，本来晚饭就消化不良了，还能不能让人睡个安稳觉了！”
“冷静，多大回事？”沈老板老神在在，一点儿不虚，“大不了一起出国，给学校的孩子们圆个梦。”
“出国？”她从来没想过。
“对啊，出国。”沈白陷入美好的想象中，“在国外还能一起住校外，不管去哪个学校吧，异国他乡日常撒狗粮，管饱！”
贺晓晓眼见他异想天开，就觉着，曾经，沈老板身上那些孤独的神秘感荡然无存。
如今是接地气的贫，没脸没皮的花哨，终于从云端来到凡间了。
“要去你自己去。”她婉拒。
“我一个人就没意思了。”沈白靠近椅子里，双腿打直前抻：“所以我的思路是：女朋友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铁了心做锦鲤身上的挂件。
贺晓晓不带感彩的‘哦’了声：“我去蓝翔技校，待我学成归来，成为江城挖掘机第一人！”
沈白盲从：“那我去蓝翔隔壁的新东方，学好剪洗吹，成为制霸江城新一代tony老师。”
两个人，傻里傻气的贫完了，双双归于矜持的沉默。
大约五秒后，同款喷笑。
“不是，你为什么总想去开挖掘机呢？”沈白不理解，高一就听她开玩笑的说过两次，这个学期更是频繁。
“开挖掘机多威风啊！”贺晓晓挺直上半身，抬起双手握着虚空的方向盘，后脚跟抵地，踩着隐形的离合器，目视前方，“我现在坐在一台超大型挖掘机上，获得掌控全世界，改造全世界的能力。”
“嗯，行。”沈白抱着手，认可的点了个头，“我决定了，暑假把挖掘机操作资格证考下来。”
他也想帅气的坐在大型挖掘机上，接受女朋友崇拜的仰视。
贺晓晓不同意：“这是我的梦想，你刚还说要做新一代tony老师。”
沈白不着调的看着她，申请道：“我觉得你的梦想很帅气，改一下行不行？”
贺晓晓还是觉得不可：“能随便改的都不能算做梦想。”
“有道理。”沈白举起手中的可乐，“祝你早日在蓝翔学有所成。”
贺晓晓大方和他碰了碰罐子：“那我也祝你在新东方业有所获！”
两个可爱的小幼稚鬼，完全没发现，身后两位妈妈站在门廊下，分别拿出手机，对准自己的儿子女儿，把他们互相送祝福的一段完整录下来。
不打扰，不发出丁点儿声音，是妈妈们所能给与孩子们最大限度的爱！
回到客厅，拉上隔音的玻璃门。
于霞欣赏着刚到手视频，思量着道：“毕业典礼公开怎么样？”
沈莉雯见她面色如常，亲昵地挽起她的手臂：“我们回酒窖再开一支酒，边喝边商量。”
临近后半夜，沈莉雯命令儿子送于霞和贺晓晓回家。
妈妈们喝开心了，有时间还要再约，确定了，不管孩子们能不能修成正果，她们的友谊不会变。
贺晓晓差点被沈莉雯那句‘儿媳妇再见，亲家母路上小心’给送走。
最绝的是于霞女士也以相同的称呼，爽快秒回。
沈白站在家门口，双手揣运动裤口袋里，看着面前难得一见的‘奇景’，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槽点太多，一时之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才算好……
贺晓晓怀着与他相差无几的心情，道：“没想到她们是同一个类型。”
多么明显的同类相惜。
沈白想起老贺了，心里忽然涌出些许模糊但喜感的画面来：“不难想象，老贺一定被安排得很明白。”
贺晓晓若有所思的看着男朋友英俊的侧脸，不说话。
沈白从女朋友计较的眼神里读懂一切：“现在就开始琢磨安排我？”
“那没有。”她很谦虚，“祖传技能，随心发挥，不需要刻意。”
多得她提点，沈白后知后觉，在过去的某些时候，自己不是没被锦鲤安排过。
而且不止一次。
“有什么想法？”贺晓晓给他挣扎的机会。
“没有想法。”沈白释然了，“如果‘安排’是在意的表现，那你随意。”
他躺平，任她捏扁搓圆。
贺晓晓脸颊烧烫，无语的别开脸。
大约十五分钟后。
沈白把贺晓晓母女两送到小区单元楼下，保持大约一米的间隔距离，对于霞礼貌道：“阿姨，我回家了，你们上楼早点休息。”
于霞平和的点点头，望住他的眼色里全是欣赏和满意。
然后——
“小白啊……”她像沈莉雯那样唤他。
沈白愣了下，不妙的预感油然而生。
贺晓晓很懂的后撤一步。
于霞：“其实呢，有些‘安排’并不全是在意，就好比我突然安排老贺，十次里，至少有五次纯粹是那天心情不太好，然后看他不顺眼。”
沈白：“……”
于霞：“所以以后我们家晓晓安排你，给你脸色看，你可别生气呀。”
沈白做谦虚状：“不会、不会……”
“那我们走了，谢谢你送阿姨和晓晓回来，改天见。”于霞揽着女儿的肩膀，刷卡进门。
在即将转入过道时，贺晓晓抓住刹那的空隙，向还傻站在门外品味未来丈母娘‘训诫’的男朋友投去同情兼具嘚瑟的眼神。
沈白接二连三遭到暴击，就……怎么说呢？
不但全身脉络得以打通，还被灌注了浑厚的内力。
脱胎换骨，舒爽得无法用语言形容。
爱死了。
贺晓晓进到电梯里就忍不住笑出来，笑得肩膀不停的抖。
沈白太能端着了，冷不防冒出一句骚话，还能面无表情，看他吃瘪的样子，过于舒爽。
她自己都忘了先前斗输的嘴，临了，这都零点过10分，于霞女士不惜背负‘与小辈计较’的骂名，也要帮她把面子找回来。
感受到亲妈浓浓地关爱和庇护！
于霞喝酒的气势很足，其实酒量一般，靠在电梯里，眉开眼笑的瞅女儿乐，态度是这样：“你爸那边怎么样我不管，我这里可没那么好说话。”
“那是，我们家向来您做主，我都听您的！”
电梯门打开了，贺晓晓主动挽住妈妈的臂膀，母女两相依相偎的走出去，走到家门口。
隔着严实的大门，闹哄哄的游戏音效从家里飘出来。
不用问，于哲峰带着他的ns和新游戏来了。
贺晓晓下意识叹：“老贺回春的17岁，收获颇丰。”
学校里交若干好友，出尽风头，家里与最小的小舅子的关系跟坐火箭似的，亲密得不分你我。
贺晓晓总是记得老贺在小舅舅心中的威严地位。
小时候逢年过节，全家都会用‘于哲峰，你要敢不听话就让贺敬铭来收拾你’作为威胁。
于家小霸王一准打消作怪的念头，至少老实半天。
“你呢？”于霞忽然问，“这将近一年，跟你爸相处得开心吗？”
贺晓晓脑子里飞出无数画面，脸上浮出笑容：“开心极了！”
这个回答在于霞的意料之中。
她继续问：“会不会舍不得？”
贺晓晓神色暗了一瞬，眨了眨眼试图掩饰：“那肯定会的，但也没办法啊……说好了一年，就只有一年。”
这对贺家的血脉来说，已是恩赐。
在贺晓晓心里，这一年里，收获远多过于遗憾。
她应该知足。
于霞忽然展臂，把女儿捞到怀里抱得紧紧的，替她拿主意道：“考完期末考，你跟老贺，再加上小峰，你们三个人，带家里那两位老先生去旅游吧，什么都别想，痛痛快快的玩一次！”
“嗯！”贺晓晓听话的点头，又问，“外婆和奶奶呢？”
于霞捏了捏她乖巧的小脸蛋：“你外婆那个合唱团要出国参加比赛，厉害着呢！你奶奶那边我也问过了，说是太热了，不爱动，让你们自己玩去。”
“那你呢？”贺晓晓眼巴巴的看着亲妈。
与贺宇晟出游的机会就这么一次，下次就是贺敬铭了。
总是有些区别和不同的。
“我啊……”于霞面色微窘，游移的视线透过面前的大门，仿佛看到客厅里坐在地板上打游戏的少年，“不瞒你说，我真的不擅长面对贺宇晟，而且我一直在等贺敬铭回来。”
贺晓晓诧异的微睁大眼：“你收拾起他来一套一套的，好几次给我都看傻了。”
这能叫不擅长？
“你妈我几岁了，装个样子还不会？”于霞仗着几分酒意，站在家门口跟女儿露个底，“对于我来说，拥有他的一个17岁就够了。第二个17岁，你比较重要。”
贺晓晓鼻子发酸，哭意上涌，连忙抿着嘴，闷头往妈妈怀里钻，瓮声瓮气地：“你这样我就很尴尬了……”
再两个月就要满十八岁的人还哭鼻子，多没面子啊。
于霞笑着抚摸她的脑袋，又拍拍她的背：“你爸只是看着犀利，其实嘴笨着呢，不知道怎么跟你告别，你多包容他，带他开开心心的玩儿一圈，别留下遗憾。”
“喔……我会跟你全程直播的！”
“倒也没有这个必要……”
人生中重要的离别在即，期末考一下子失去原本的重量。
第二天，贺晓晓就关在房间里做出一份完整的旅游攻略。
次日开始期末考，用认真的态度，尽全力对待。
结束后，照老规矩分别和发小们聚餐，再抽一天与班长孙蓬他们玩耍。
八月开学，他们都将成为高三党。
接下来订票、订酒店，收拾行囊——出发！
避开热门城市、网红景点，选择对于爷爷外公小舅舅还有老贺有特殊意义的地方。
行程不用太赶，半个月足够。
走一走，歇一歇，早晨游山玩水，下午在民宿的院子里喝茶小憩，与来自全国各地游客闲聊，听两位老爷子讲年轻时的二三事，看老贺和小舅舅下围棋、象棋、跳棋、飞行棋、五子棋……
每天都有乐不完的笑点。
偶尔贺晓晓跟老贺、小舅舅单独外出行动，还是会惹出这样那样的乱子。
打一架就跑，已然成为默契。
旅途漫长而又短暂，回到江城那天，贺晓晓还没来得及整理心情，内娱投来一颗重磅炸弹——江宇晟告别演唱会，定档9月11日！
收到这个消息时，她刚回家不足1小时，洗完澡，擦着湿润的头发走到写字台前，拿起因为一直进消息而持续亮着屏幕的手机，就看到微博推送横幅，告诉她：从小粉到大的偶像要退圈了。
亲友们纷纷发来短信慰问：你家晟哥要退圈了，就开一场告别演唱会！这次是真的！微博没了……
偌大的家族群里也在聊：晓晓最喜欢的江宇晟怎么就突然宣布退出娱乐圈了呢？他年纪也不大啊，该不是遇上心爱的女人，准备结婚了吧？
贺晓晓看着一条条迅速刷新的消息，心乱如麻！
没多想，拨通江哥名义上的老板的号码！
沈白接得很快，仿佛预料到女朋友会有这通电话。
他亦不卖关子，用叙述的口吻交代道：“我知道，是真的。前一天就把内场第一排正对舞台中央的票送到我手里了，让我一定转交给你。”
贺晓晓站在房中，耳边嗡嗡作响，就真的跟遭遇了晴天霹雳一样，呆滞了足足三分钟才回过神。
“为、什么啊……”她声音软趴趴的，随时哭出来。
沈白保持温和的语色：“官方说法是累了早就打算退休，私下我帮你问过，要结婚了，是学生时代的初恋对象，久别重逢，旧情复燃，奉子成婚，圈外人。”
“原来是这样，好事啊，江哥也不小了……找到自己的幸福挺好的……”贺晓晓蒙又傻的表达完理智粉应该有的态度，再愣愣问电话里的男朋友，“我青春结束了？”
沈白本来还有点儿醋，听她这么一问，相当不厚道的笑出声：“你的青春里还有我，要不我发挥牺牲精神，点燃自己把你照亮？”
贺晓晓想哭又想笑，说不清楚心里到底什么滋味儿，就凶他：“别闹，严肃点！”
沈老板选择展现一波稳重：“嗯，不闹了，现在能出来么？我在江边步道等你。”
贺晓晓眼睛一亮：“你要把票给我吗？”
沈白变了表情，不醋却也稳重不起来了，压低的语速超快：“今年暑假就31天，你出去玩了17天，就开头几天回我信息，到家给我打的第一通电话是询问别的男人，你觉得你过分吗？”
贺晓晓双手捧着手机，郑重道歉：“过分！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一切为了偶像告别演唱会的票！
沈白被她强行耿直的道歉弄得不好继续发脾气，把语气里的笑意藏好了：“十分钟，看不到你我就把票扔进江里喂鱼。”
贺晓晓还真踩着十分钟的节点，出现在男朋友的面前。
晚上10点的江边，延续了白日的闷热。
空气里弥漫着湿润厚重的水气，粘贴着外露的皮肤，扰得沈白怪有些烦躁。
女孩子就像突然出现在夜空里的流星，带着绝对的气势，从远处跑来，稳稳定在他跟前，伸直手臂，示好的把手里的冰可乐递给他。
沈白大爷似的坐在椅子里，眼皮轻轻掀起，望着那瓶可乐：“去便利店买的？”
“对啊。”贺晓晓全程冲刺，弓起背，单手撑着大腿，微喘得停不下来。
“所以这是换演唱会的道具。”沈白不接，没那么容易。
就作死，跟半个月没见面的女朋友计较。
贺晓晓眼神警告：“我劝你见好、就收。”
沈老板冷傲地‘呵’出一声：“我要是不收呢？”
票还在他手里。
贺晓晓直起身，拧开500l的瓶装可乐，仰起头咕嘟咕嘟，灌了个痛快。
完了，她缓慢舒出一口气，冲沈白身后扬下巴：“识相点赶紧把票给我，不然让我爸揍你！”
沈白心里一惊，转头就见一道熟悉的轮廓站在马路对面，绿灯亮起，他稳稳当当朝这边走过来。
“你竟然把你爸叫来了？”沈白说这话时，还很有警戒意识的左右看了看。
想象中女朋友和自己一起坐在江边头互诉思念之情的画面破碎了……
“别冤枉我，是我们家老贺想跟你聊两句。”贺晓晓向男朋友伸出手，“票拿来，快点，我还要回家等外卖。”
三分钟后，两名男高中生排排坐在江边步道的长椅上。
实验一中的学神c，重新锁死了。
沈白等了半响，发现对方故意磨自己的性子，往椅子里一滑，不失痛苦的语气：“想跟我说什么，给个痛快。”
老贺闷声发出一连串的笑：“小子，以后你有的是机会跟我闺女相处。”
沈白嘴角上扬：“放心，高三我罩着她。”
这是男人之间的承诺。
“只是照顾还不够。”老贺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折成三折的信签纸递给他，“仔细，牢记每一个字。”
沈白坐起来，展开信签，垂眼扫到标题就稳不住笑了：“与贺敬铭女儿交往的行为规范准则？”
贺敬铭归回在即，贺宇晟眉眼间的气势都变了。
他靠坐在椅子里，抄着手，翘起腿，先表个态度：“不多，十二条，做到了我就是你预备老丈人，以后给你撑腰，比你亲爹靠谱。”
沈白看着少年那张与自己年龄相差无几的脸，听他不苟言笑的对自己训话……或者保证？
内心有一点点想要反抗，而更多更复杂的情绪，在涌动……
少年见他愣着不说话，眼眸里晃动的东西越来越激烈，问：“怎么，不乐意？”
这小子贯来能藏事儿，些许时候，他也拿不准。
“不是，没有，乐意至极。”沈白不可思议的笑了声，垂下捏着信笺的手，又再重新拿起来细看。
第一条：任何时候都不能骗她，要对她坦诚。
第二条：要爱护她、尊重她，欣赏她优秀的一面，包容她的缺点，当然也可以提出她的缺点。
第三条：可以在限度范围内捉弄她，但要拿捏好尺度，真正的玩笑不会让人感到不适。
第四条：学会恰当的表达，和她交流沟通，别让她猜你的心思。
第五条……
沈白完毕，侧首看身旁坐姿吊儿郎当的少年：“就这些？”
少年裂开嘴，露出森森白牙，回以一记不乏危险的笑容：“就这些。”
沈白把信笺收起，揣进运动裤的深口袋，也靠进椅子里，径自酝酿沉淀了一会儿：“你是个好父亲，所以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晓晓。”
少年洒脱道：“人这辈子不可能事事圆满，如果你父亲不是个风流鬼，你也不会经历那么多，成长得那么快。”
人生就是不断失去与获得的过程。
若不然，沈白不会在某个炎热的夏天抱着努力康复的心情去少年宫，在那里受熊孩子的围攻，却也等到公主的解救。
沈白自我小结似的，对少年道：“我觉得，现在的我比两年前的我要好。”
他放下了许多，也看开了许多。
然后发现，拥有的世界更广阔了。
他能感觉到身体和心都在愈合，变得健康。
这个话题无需继续，所以他转问道：“这次出行，玩儿得怎么样？”
少年若有所思，视线放得很远：“还行，很平淡的一段，没有惊喜，也没有惊险。”
平淡是福。
沈白闲聊般与他搭话：“没几天要开学了，你还会来吧？”
“那是肯定的。”少年道，“再陪你们一个月，等到9月份，晓晓生日的前一天……”
他会在那天离开。
根据规定，贺敬铭将在某个地点未知的安全屋呆一段时间，接受身体检查与观察，之后直接回部队继续服役。
沈白心头倏地空了一下，强忍住这丝情绪感受，平静地问：“班长他们那边，打算怎么交代？”
少年早就想好了：“到时候请客吃顿饭，走那天在群里发消息说一声就行了，微信号会留一段时间，没事闲扯几句，高三那么紧凑，过一阵子就会投入到书山题海里，忙都忙不过来。”
等到一年之后，该淡的也都淡了。
面对即将迎来的大学生活，高中的一切都会成为美好的回忆。
包括贺宇晟。
沈白忽然道：“我不会忘记你的。”
贺宇晟轻轻的怔住，转头看了他小子一眼，情绪秒收，泛滥出来的只有自信，无与伦比的自信：“那是必须的，我是谁？”
“只要考试就一定拿年级第一的贺宇晟。”沈白说累了，“你走了也好，我又是一中之王了。”
谁的年少不中二呢？
老贺大笑，伸出手臂在他肩膀上用力的拍了两下：“年轻人，我看好你！我走之后，把年级第一的宝座守护好，校草头衔也还你，但是千万别忘记过去一年被我支配的恐惧。”
“忘不了，那些恐惧是我的动力。”沈白快分不清旁边坐着的到底是同班同学外加竞争对手贺宇晟，还是未来老丈人。
“还有，江宇晟的演唱会我就不去了。”老贺知道女儿拿到两张位置超赞的票，“太吵了，我受不了那氛围。”
“对不住，还就只能你陪晓晓去，刚才我给她票的时候，她压根没给我眼神。”沈特别有自知之明。
一晚上告别两位宇晟，挺有纪念意义的。
沈白琢磨着，以后每一年9月11号和女朋友一起过这天，12号再给她好好过生日。
收回飘远了的思绪，他对少年保证：“看完演唱会，我会来接她，送她回家。”
老贺虽然从来没说过，但真的很喜欢小子这份沉稳。
“好，就这么办。”他动了动胳膊肘，“作业写完了吗？”
“没啊，等你们回来一起。”
“这么多天还没写完作业？你就是想跟我闺女相处。”
“我可是她男朋友。”
“行，明儿去你家写作业。”
“叫上班长他们？你是不知道，孙蓬居然隔三差五问我题。”
“挺好，我挺喜欢这小子。对了，我另外那个女儿呢？”
“跟她亲爹国外自由行，说是要玩到十月份再回来，因为无法面对你的离开。”
“好家伙，我还成了逃学借口？”
“瑶瑶喜新厌旧是常态，不过除了亲爹，也就你一个认的爸爸。”
“今年的家长会，我来给晓晓开！”
“穿军装吗？”
“穿！帅气！再去家长委员会跟前晃一圈，威慑一下。”
“这主意不错，我已经开始期待了，贺敬铭叔叔。”
“尽管期待吧，43版的我，啧……”
“绝了？”
“绝了。”
暑假的尾巴，9班的正道之光们聚在沈老板家团建——写作业。
孙蓬第一次参与这种自虐式活动，逐渐沉迷，对于开学第一次月考报以万分的期待。
等不及要用实力震慑全年级以及张大头的瞳孔。
七月最后一天，开学了！
走过劝学桥，来到新的、只属于高三的校区。
学习的氛围与从前大不相同，邹涵的眼神都变了，变得严肃而凌厉，不允许自己对孩子们有丁点儿疏忽错漏。
或许高考不存在绝对的公平，但毫无疑问的是，这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考试。
每一天的努力都是有分量的。
贺宇晟不再像从前那样散漫，不再金庸的，不再熬夜刷剧追虽然好笑却没什么营养的综艺。
他会和同学们一起听课、朗读、做题，被老师点上讲台分享解题思路。
这些是他曾经经历过的。
他知道，对身边的孩子来说，眼下流逝的每分每秒到底意味着什么。
青春比世界上所有的离别都短暂，所以要格外珍贵。
高三结束第一次月考，实验一中迎来新的开学季。
举行开学仪式那天，高三党挤在教学楼外的红榜上看自己的排名。
贺宇晟同学毫无悬念的稳居第一，沈白以4分之差位列第二。
周厉楠重归第三宝座，孙蓬奇迹般的杀入前五百，锦鲤再一次101出道……
别问，心情很复杂，不接受采访。
当天晚上晟哥做东，请小伙伴下馆子吃火锅，顺带给宝贝女儿打气。
满打满算，截止明年6月高考，至少还有7次月考。
开心一点，想想十天后的那场盛宴……
追星少女瞬间满血，来吧，做个了断！
9月11号，江宇晟告别演唱会！
海市八万人体育馆，外场几乎被花篮和粉丝各种各样的应援物淹没。
全国的娱乐媒体都涌过来了，电视台的车都有几十辆。
贺晓晓为这一天做足准备！
穿上背面印有\039 foreversheng\039的星空蓝雨衣，戴上象征江宇晟的冰蓝色龙角发箍，和贺宇晟一起，走完最后一段追星之路。
整场演唱会，燃至炸裂。
江宇晟用摇滚嘶吼出时代的愤怒，用钢琴弹奏出四季的变迁，用略带沙哑的嗓音唱遍了青春和年少。
成名几十载，经历过低谷，也背负过骂名，遭到过诋毁，获得过赞誉。
承受住了，熬过困苦和磨难，成就的是更好的自己。
气氛不断被推向，情绪褪去后，只剩下感动……
最后，他大方宣布即将结婚的消息，在一片响彻场馆内外的喝彩声中，为演艺生涯画上一个或许带有残缺的圆。
这一次，没有安可。
快凌晨时，贺晓晓和老贺一起走出场馆出口。
前一刻，她还在跟身旁的少年喋喋不休演唱会上令她血液沸腾的亮点，一抬头，看到男朋友站在不远处。
周围人来人往。
粉丝啊，记者啊，卖应援物的小贩啊……都舍不得离开。
只有拉活的出租车，排着队，一辆接着一辆经过临时停靠点，拉上新的客人，驶向不同的目的地。
贺晓晓在看到沈白的一刹，完全醒然过来。
转头去寻找那个少年，他还站在身旁，穿着和她一样的雨衣，头上戴着一对按下开关就会闪烁的龙角发箍。
又一场道别，近在眼前。
眼见着女儿眼眶泛红，盈满晶莹剔透的、叫做‘泪水’的东西，少年对她笑着，豁达的展开双臂：“来，抱一下！”
贺晓晓足尖一跃，用力和少年抱了满怀。
“生日快乐，贺同学。”
“我会想你的，贺同学。”
于霞产期的那几天，贺敬铭受命执行一项秘密任务。
历经凶险，九死都不一定求得一生。
每当回想起那段经历，占据他的不是直面死亡的恐惧。
而是，就在他认为最难的一天，天空变得平静而又绚烂的破晓时分，他的女儿出生了。
再见，贺宇晟。
你好，贺敬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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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今天这顿颇叫人心颤的晚饭，沈白余光瞄着锦鲤心有余悸的侧脸，干巴巴的笑出一声：“晚饭啊, 真是回味无穷……”
所以, 不会拿餐桌上诞生的话题来为难她。
贺晓晓侧身打量沈老板的神色表情，故意问：“原来是这样？”
你也差点没抗住？
女孩子眼里闪烁着细碎光芒, 直盯着他看。
这双眼睛没有圆润的萌感, 漂亮的长形，自然的内双，笑起来时格外明显, 眼尾轻微上挑，漫不经意的流泻出青涩的妩媚。
很是动人。
那眼角和眉梢，自带一股子英气。
她望着你时，心思滴溜溜的打着转，不张扬, 亦不掩饰，让你清楚的知道, 她就是一只活得坦荡荡的、敏锐的小狐狸。
“就是这样。”沈白语色认真，只看着她一个人的表情, 专注无比。
关于贺晓晓的一切，到他这里都会被更加谨慎的对待。
这一点，也是毫无疑问的。
贺晓晓架不住男朋友近乎深情的眼神, 不自然的缩回原位, 小声嘟囔：“看什么看, 有什么好看的……”
看得她都不自在了。
拿起可乐, 仰头咕嘟咕嘟。
一口气干掉三分之一的量, 冻得她脑仁冰凉, 双肩直耸，脖子都快不见踪影。
缓过这阵劲头，再打出一个气嗝儿，舒服了。
她重新找身旁的男朋友做对视。
谁还没见过谁？
沈白眼里唇边含着笑，把她虎得不行的气势兜住了，捧起来，憋着坏心思问：“期末考怎么说？”
贺晓晓一秒打回原形，划拉开嗓门冲他嚷嚷：“什么意思啊你，本来晚饭就消化不良了，还能不能让人睡个安稳觉了！”
“冷静，多大回事？”沈老板老神在在，一点儿不虚，“大不了一起出国，给学校的孩子们圆个梦。”
“出国？”她从来没想过。
“对啊，出国。”沈白陷入美好的想象中，“在国外还能一起住校外，不管去哪个学校吧，异国他乡日常撒狗粮，管饱！”
贺晓晓眼见他异想天开，就觉着，曾经，沈老板身上那些孤独的神秘感荡然无存。
如今是接地气的贫，没脸没皮的花哨，终于从云端来到凡间了。
“要去你自己去。”她婉拒。
“我一个人就没意思了。”沈白靠近椅子里，双腿打直前抻：“所以我的思路是：女朋友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铁了心做锦鲤身上的挂件。
贺晓晓不带感彩的‘哦’了声：“我去蓝翔技校，待我学成归来，成为江城挖掘机第一人！”
沈白盲从：“那我去蓝翔隔壁的新东方，学好剪洗吹，成为制霸江城新一代tony老师。”
两个人，傻里傻气的贫完了，双双归于矜持的沉默。
大约五秒后，同款喷笑。
“不是，你为什么总想去开挖掘机呢？”沈白不理解，高一就听她开玩笑的说过两次，这个学期更是频繁。
“开挖掘机多威风啊！”贺晓晓挺直上半身，抬起双手握着虚空的方向盘，后脚跟抵地，踩着隐形的离合器，目视前方，“我现在坐在一台超大型挖掘机上，获得掌控全世界，改造全世界的能力。”
“嗯，行。”沈白抱着手，认可的点了个头，“我决定了，暑假把挖掘机操作资格证考下来。”
他也想帅气的坐在大型挖掘机上，接受女朋友崇拜的仰视。
贺晓晓不同意：“这是我的梦想，你刚还说要做新一代tony老师。”
沈白不着调的看着她，申请道：“我觉得你的梦想很帅气，改一下行不行？”
贺晓晓还是觉得不可：“能随便改的都不能算做梦想。”
“有道理。”沈白举起手中的可乐，“祝你早日在蓝翔学有所成。”
贺晓晓大方和他碰了碰罐子：“那我也祝你在新东方业有所获！”
两个可爱的小幼稚鬼，完全没发现，身后两位妈妈站在门廊下，分别拿出手机，对准自己的儿子女儿，把他们互相送祝福的一段完整录下来。
不打扰，不发出丁点儿声音，是妈妈们所能给与孩子们最大限度的爱！
回到客厅，拉上隔音的玻璃门。
于霞欣赏着刚到手视频，思量着道：“毕业典礼公开怎么样？”
沈莉雯见她面色如常，亲昵地挽起她的手臂：“我们回酒窖再开一支酒，边喝边商量。”
临近后半夜，沈莉雯命令儿子送于霞和贺晓晓回家。
妈妈们喝开心了，有时间还要再约，确定了，不管孩子们能不能修成正果，她们的友谊不会变。
贺晓晓差点被沈莉雯那句‘儿媳妇再见，亲家母路上小心’给送走。
最绝的是于霞女士也以相同的称呼，爽快秒回。
沈白站在家门口，双手揣运动裤口袋里，看着面前难得一见的‘奇景’，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槽点太多，一时之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才算好……
贺晓晓怀着与他相差无几的心情，道：“没想到她们是同一个类型。”
多么明显的同类相惜。
沈白想起老贺了，心里忽然涌出些许模糊但喜感的画面来：“不难想象，老贺一定被安排得很明白。”
贺晓晓若有所思的看着男朋友英俊的侧脸，不说话。
沈白从女朋友计较的眼神里读懂一切：“现在就开始琢磨安排我？”
“那没有。”她很谦虚，“祖传技能，随心发挥，不需要刻意。”
多得她提点，沈白后知后觉，在过去的某些时候，自己不是没被锦鲤安排过。
而且不止一次。
“有什么想法？”贺晓晓给他挣扎的机会。
“没有想法。”沈白释然了，“如果‘安排’是在意的表现，那你随意。”
他躺平，任她捏扁搓圆。
贺晓晓脸颊烧烫，无语的别开脸。
大约十五分钟后。
沈白把贺晓晓母女两送到小区单元楼下，保持大约一米的间隔距离，对于霞礼貌道：“阿姨，我回家了，你们上楼早点休息。”
于霞平和的点点头，望住他的眼色里全是欣赏和满意。
然后——
“小白啊……”她像沈莉雯那样唤他。
沈白愣了下，不妙的预感油然而生。
贺晓晓很懂的后撤一步。
于霞：“其实呢，有些‘安排’并不全是在意，就好比我突然安排老贺，十次里，至少有五次纯粹是那天心情不太好，然后看他不顺眼。”
沈白：“……”
于霞：“所以以后我们家晓晓安排你，给你脸色看，你可别生气呀。”
沈白做谦虚状：“不会、不会……”
“那我们走了，谢谢你送阿姨和晓晓回来，改天见。”于霞揽着女儿的肩膀，刷卡进门。
在即将转入过道时，贺晓晓抓住刹那的空隙，向还傻站在门外品味未来丈母娘‘训诫’的男朋友投去同情兼具嘚瑟的眼神。
沈白接二连三遭到暴击，就……怎么说呢？
不但全身脉络得以打通，还被灌注了浑厚的内力。
脱胎换骨，舒爽得无法用语言形容。
爱死了。
贺晓晓进到电梯里就忍不住笑出来，笑得肩膀不停的抖。
沈白太能端着了，冷不防冒出一句骚话，还能面无表情，看他吃瘪的样子，过于舒爽。
她自己都忘了先前斗输的嘴，临了，这都零点过10分，于霞女士不惜背负‘与小辈计较’的骂名，也要帮她把面子找回来。
感受到亲妈浓浓地关爱和庇护！
于霞喝酒的气势很足，其实酒量一般，靠在电梯里，眉开眼笑的瞅女儿乐，态度是这样：“你爸那边怎么样我不管，我这里可没那么好说话。”
“那是，我们家向来您做主，我都听您的！”
电梯门打开了，贺晓晓主动挽住妈妈的臂膀，母女两相依相偎的走出去，走到家门口。
隔着严实的大门，闹哄哄的游戏音效从家里飘出来。
不用问，于哲峰带着他的ns和新游戏来了。
贺晓晓下意识叹：“老贺回春的17岁，收获颇丰。”
学校里交若干好友，出尽风头，家里与最小的小舅子的关系跟坐火箭似的，亲密得不分你我。
贺晓晓总是记得老贺在小舅舅心中的威严地位。
小时候逢年过节，全家都会用‘于哲峰，你要敢不听话就让贺敬铭来收拾你’作为威胁。
于家小霸王一准打消作怪的念头，至少老实半天。
“你呢？”于霞忽然问，“这将近一年，跟你爸相处得开心吗？”
贺晓晓脑子里飞出无数画面，脸上浮出笑容：“开心极了！”
这个回答在于霞的意料之中。
她继续问：“会不会舍不得？”
贺晓晓神色暗了一瞬，眨了眨眼试图掩饰：“那肯定会的，但也没办法啊……说好了一年，就只有一年。”
这对贺家的血脉来说，已是恩赐。
在贺晓晓心里，这一年里，收获远多过于遗憾。
她应该知足。
于霞忽然展臂，把女儿捞到怀里抱得紧紧的，替她拿主意道：“考完期末考，你跟老贺，再加上小峰，你们三个人，带家里那两位老先生去旅游吧，什么都别想，痛痛快快的玩一次！”
“嗯！”贺晓晓听话的点头，又问，“外婆和奶奶呢？”
于霞捏了捏她乖巧的小脸蛋：“你外婆那个合唱团要出国参加比赛，厉害着呢！你奶奶那边我也问过了，说是太热了，不爱动，让你们自己玩去。”
“那你呢？”贺晓晓眼巴巴的看着亲妈。
与贺宇晟出游的机会就这么一次，下次就是贺敬铭了。
总是有些区别和不同的。
“我啊……”于霞面色微窘，游移的视线透过面前的大门，仿佛看到客厅里坐在地板上打游戏的少年，“不瞒你说，我真的不擅长面对贺宇晟，而且我一直在等贺敬铭回来。”
贺晓晓诧异的微睁大眼：“你收拾起他来一套一套的，好几次给我都看傻了。”
这能叫不擅长？
“你妈我几岁了，装个样子还不会？”于霞仗着几分酒意，站在家门口跟女儿露个底，“对于我来说，拥有他的一个17岁就够了。第二个17岁，你比较重要。”
贺晓晓鼻子发酸，哭意上涌，连忙抿着嘴，闷头往妈妈怀里钻，瓮声瓮气地：“你这样我就很尴尬了……”
再两个月就要满十八岁的人还哭鼻子，多没面子啊。
于霞笑着抚摸她的脑袋，又拍拍她的背：“你爸只是看着犀利，其实嘴笨着呢，不知道怎么跟你告别，你多包容他，带他开开心心的玩儿一圈，别留下遗憾。”
“喔……我会跟你全程直播的！”
“倒也没有这个必要……”
人生中重要的离别在即，期末考一下子失去原本的重量。
第二天，贺晓晓就关在房间里做出一份完整的旅游攻略。
次日开始期末考，用认真的态度，尽全力对待。
结束后，照老规矩分别和发小们聚餐，再抽一天与班长孙蓬他们玩耍。
八月开学，他们都将成为高三党。
接下来订票、订酒店，收拾行囊——出发！
避开热门城市、网红景点，选择对于爷爷外公小舅舅还有老贺有特殊意义的地方。
行程不用太赶，半个月足够。
走一走，歇一歇，早晨游山玩水，下午在民宿的院子里喝茶小憩，与来自全国各地游客闲聊，听两位老爷子讲年轻时的二三事，看老贺和小舅舅下围棋、象棋、跳棋、飞行棋、五子棋……
每天都有乐不完的笑点。
偶尔贺晓晓跟老贺、小舅舅单独外出行动，还是会惹出这样那样的乱子。
打一架就跑，已然成为默契。
旅途漫长而又短暂，回到江城那天，贺晓晓还没来得及整理心情，内娱投来一颗重磅炸弹——江宇晟告别演唱会，定档9月11日！
收到这个消息时，她刚回家不足1小时，洗完澡，擦着湿润的头发走到写字台前，拿起因为一直进消息而持续亮着屏幕的手机，就看到微博推送横幅，告诉她：从小粉到大的偶像要退圈了。
亲友们纷纷发来短信慰问：你家晟哥要退圈了，就开一场告别演唱会！这次是真的！微博没了……
偌大的家族群里也在聊：晓晓最喜欢的江宇晟怎么就突然宣布退出娱乐圈了呢？他年纪也不大啊，该不是遇上心爱的女人，准备结婚了吧？
贺晓晓看着一条条迅速刷新的消息，心乱如麻！
没多想，拨通江哥名义上的老板的号码！
沈白接得很快，仿佛预料到女朋友会有这通电话。
他亦不卖关子，用叙述的口吻交代道：“我知道，是真的。前一天就把内场第一排正对舞台中央的票送到我手里了，让我一定转交给你。”
贺晓晓站在房中，耳边嗡嗡作响，就真的跟遭遇了晴天霹雳一样，呆滞了足足三分钟才回过神。
“为、什么啊……”她声音软趴趴的，随时哭出来。
沈白保持温和的语色：“官方说法是累了早就打算退休，私下我帮你问过，要结婚了，是学生时代的初恋对象，久别重逢，旧情复燃，奉子成婚，圈外人。”
“原来是这样，好事啊，江哥也不小了……找到自己的幸福挺好的……”贺晓晓蒙又傻的表达完理智粉应该有的态度，再愣愣问电话里的男朋友，“我青春结束了？”
沈白本来还有点儿醋，听她这么一问，相当不厚道的笑出声：“你的青春里还有我，要不我发挥牺牲精神，点燃自己把你照亮？”
贺晓晓想哭又想笑，说不清楚心里到底什么滋味儿，就凶他：“别闹，严肃点！”
沈老板选择展现一波稳重：“嗯，不闹了，现在能出来么？我在江边步道等你。”
贺晓晓眼睛一亮：“你要把票给我吗？”
沈白变了表情，不醋却也稳重不起来了，压低的语速超快：“今年暑假就31天，你出去玩了17天，就开头几天回我信息，到家给我打的第一通电话是询问别的男人，你觉得你过分吗？”
贺晓晓双手捧着手机，郑重道歉：“过分！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一切为了偶像告别演唱会的票！
沈白被她强行耿直的道歉弄得不好继续发脾气，把语气里的笑意藏好了：“十分钟，看不到你我就把票扔进江里喂鱼。”
贺晓晓还真踩着十分钟的节点，出现在男朋友的面前。
晚上10点的江边，延续了白日的闷热。
空气里弥漫着湿润厚重的水气，粘贴着外露的皮肤，扰得沈白怪有些烦躁。
女孩子就像突然出现在夜空里的流星，带着绝对的气势，从远处跑来，稳稳定在他跟前，伸直手臂，示好的把手里的冰可乐递给他。
沈白大爷似的坐在椅子里，眼皮轻轻掀起，望着那瓶可乐：“去便利店买的？”
“对啊。”贺晓晓全程冲刺，弓起背，单手撑着大腿，微喘得停不下来。
“所以这是换演唱会的道具。”沈白不接，没那么容易。
就作死，跟半个月没见面的女朋友计较。
贺晓晓眼神警告：“我劝你见好、就收。”
沈老板冷傲地‘呵’出一声：“我要是不收呢？”
票还在他手里。
贺晓晓直起身，拧开500l的瓶装可乐，仰起头咕嘟咕嘟，灌了个痛快。
完了，她缓慢舒出一口气，冲沈白身后扬下巴：“识相点赶紧把票给我，不然让我爸揍你！”
沈白心里一惊，转头就见一道熟悉的轮廓站在马路对面，绿灯亮起，他稳稳当当朝这边走过来。
“你竟然把你爸叫来了？”沈白说这话时，还很有警戒意识的左右看了看。
想象中女朋友和自己一起坐在江边头互诉思念之情的画面破碎了……
“别冤枉我，是我们家老贺想跟你聊两句。”贺晓晓向男朋友伸出手，“票拿来，快点，我还要回家等外卖。”
三分钟后，两名男高中生排排坐在江边步道的长椅上。
实验一中的学神c，重新锁死了。
沈白等了半响，发现对方故意磨自己的性子，往椅子里一滑，不失痛苦的语气：“想跟我说什么，给个痛快。”
老贺闷声发出一连串的笑：“小子，以后你有的是机会跟我闺女相处。”
沈白嘴角上扬：“放心，高三我罩着她。”
这是男人之间的承诺。
“只是照顾还不够。”老贺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折成三折的信签纸递给他，“仔细，牢记每一个字。”
沈白坐起来，展开信签，垂眼扫到标题就稳不住笑了：“与贺敬铭女儿交往的行为规范准则？”
贺敬铭归回在即，贺宇晟眉眼间的气势都变了。
他靠坐在椅子里，抄着手，翘起腿，先表个态度：“不多，十二条，做到了我就是你预备老丈人，以后给你撑腰，比你亲爹靠谱。”
沈白看着少年那张与自己年龄相差无几的脸，听他不苟言笑的对自己训话……或者保证？
内心有一点点想要反抗，而更多更复杂的情绪，在涌动……
少年见他愣着不说话，眼眸里晃动的东西越来越激烈，问：“怎么，不乐意？”
这小子贯来能藏事儿，些许时候，他也拿不准。
“不是，没有，乐意至极。”沈白不可思议的笑了声，垂下捏着信笺的手，又再重新拿起来细看。
第一条：任何时候都不能骗她，要对她坦诚。
第二条：要爱护她、尊重她，欣赏她优秀的一面，包容她的缺点，当然也可以提出她的缺点。
第三条：可以在限度范围内捉弄她，但要拿捏好尺度，真正的玩笑不会让人感到不适。
第四条：学会恰当的表达，和她交流沟通，别让她猜你的心思。
第五条……
沈白完毕，侧首看身旁坐姿吊儿郎当的少年：“就这些？”
少年裂开嘴，露出森森白牙，回以一记不乏危险的笑容：“就这些。”
沈白把信笺收起，揣进运动裤的深口袋，也靠进椅子里，径自酝酿沉淀了一会儿：“你是个好父亲，所以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晓晓。”
少年洒脱道：“人这辈子不可能事事圆满，如果你父亲不是个风流鬼，你也不会经历那么多，成长得那么快。”
人生就是不断失去与获得的过程。
若不然，沈白不会在某个炎热的夏天抱着努力康复的心情去少年宫，在那里受熊孩子的围攻，却也等到公主的解救。
沈白自我小结似的，对少年道：“我觉得，现在的我比两年前的我要好。”
他放下了许多，也看开了许多。
然后发现，拥有的世界更广阔了。
他能感觉到身体和心都在愈合，变得健康。
这个话题无需继续，所以他转问道：“这次出行，玩儿得怎么样？”
少年若有所思，视线放得很远：“还行，很平淡的一段，没有惊喜，也没有惊险。”
平淡是福。
沈白闲聊般与他搭话：“没几天要开学了，你还会来吧？”
“那是肯定的。”少年道，“再陪你们一个月，等到9月份，晓晓生日的前一天……”
他会在那天离开。
根据规定，贺敬铭将在某个地点未知的安全屋呆一段时间，接受身体检查与观察，之后直接回部队继续服役。
沈白心头倏地空了一下，强忍住这丝情绪感受，平静地问：“班长他们那边，打算怎么交代？”
少年早就想好了：“到时候请客吃顿饭，走那天在群里发消息说一声就行了，微信号会留一段时间，没事闲扯几句，高三那么紧凑，过一阵子就会投入到书山题海里，忙都忙不过来。”
等到一年之后，该淡的也都淡了。
面对即将迎来的大学生活，高中的一切都会成为美好的回忆。
包括贺宇晟。
沈白忽然道：“我不会忘记你的。”
贺宇晟轻轻的怔住，转头看了他小子一眼，情绪秒收，泛滥出来的只有自信，无与伦比的自信：“那是必须的，我是谁？”
“只要考试就一定拿年级第一的贺宇晟。”沈白说累了，“你走了也好，我又是一中之王了。”
谁的年少不中二呢？
老贺大笑，伸出手臂在他肩膀上用力的拍了两下：“年轻人，我看好你！我走之后，把年级第一的宝座守护好，校草头衔也还你，但是千万别忘记过去一年被我支配的恐惧。”
“忘不了，那些恐惧是我的动力。”沈白快分不清旁边坐着的到底是同班同学外加竞争对手贺宇晟，还是未来老丈人。
“还有，江宇晟的演唱会我就不去了。”老贺知道女儿拿到两张位置超赞的票，“太吵了，我受不了那氛围。”
“对不住，还就只能你陪晓晓去，刚才我给她票的时候，她压根没给我眼神。”沈特别有自知之明。
一晚上告别两位宇晟，挺有纪念意义的。
沈白琢磨着，以后每一年9月11号和女朋友一起过这天，12号再给她好好过生日。
收回飘远了的思绪，他对少年保证：“看完演唱会，我会来接她，送她回家。”
老贺虽然从来没说过，但真的很喜欢小子这份沉稳。
“好，就这么办。”他动了动胳膊肘，“作业写完了吗？”
“没啊，等你们回来一起。”
“这么多天还没写完作业？你就是想跟我闺女相处。”
“我可是她男朋友。”
“行，明儿去你家写作业。”
“叫上班长他们？你是不知道，孙蓬居然隔三差五问我题。”
“挺好，我挺喜欢这小子。对了，我另外那个女儿呢？”
“跟她亲爹国外自由行，说是要玩到十月份再回来，因为无法面对你的离开。”
“好家伙，我还成了逃学借口？”
“瑶瑶喜新厌旧是常态，不过除了亲爹，也就你一个认的爸爸。”
“今年的家长会，我来给晓晓开！”
“穿军装吗？”
“穿！帅气！再去家长委员会跟前晃一圈，威慑一下。”
“这主意不错，我已经开始期待了，贺敬铭叔叔。”
“尽管期待吧，43版的我，啧……”
“绝了？”
“绝了。”
暑假的尾巴，9班的正道之光们聚在沈老板家团建——写作业。
孙蓬第一次参与这种自虐式活动，逐渐沉迷，对于开学第一次月考报以万分的期待。
等不及要用实力震慑全年级以及张大头的瞳孔。
七月最后一天，开学了！
走过劝学桥，来到新的、只属于高三的校区。
学习的氛围与从前大不相同，邹涵的眼神都变了，变得严肃而凌厉，不允许自己对孩子们有丁点儿疏忽错漏。
或许高考不存在绝对的公平，但毫无疑问的是，这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考试。
每一天的努力都是有分量的。
贺宇晟不再像从前那样散漫，不再金庸的，不再熬夜刷剧追虽然好笑却没什么营养的综艺。
他会和同学们一起听课、朗读、做题，被老师点上讲台分享解题思路。
这些是他曾经经历过的。
他知道，对身边的孩子来说，眼下流逝的每分每秒到底意味着什么。
青春比世界上所有的离别都短暂，所以要格外珍贵。
高三结束第一次月考，实验一中迎来新的开学季。
举行开学仪式那天，高三党挤在教学楼外的红榜上看自己的排名。
贺宇晟同学毫无悬念的稳居第一，沈白以4分之差位列第二。
周厉楠重归第三宝座，孙蓬奇迹般的杀入前五百，锦鲤再一次101出道……
别问，心情很复杂，不接受采访。
当天晚上晟哥做东，请小伙伴下馆子吃火锅，顺带给宝贝女儿打气。
满打满算，截止明年6月高考，至少还有7次月考。
开心一点，想想十天后的那场盛宴……
追星少女瞬间满血，来吧，做个了断！
9月11号，江宇晟告别演唱会！
海市八万人体育馆，外场几乎被花篮和粉丝各种各样的应援物淹没。
全国的娱乐媒体都涌过来了，电视台的车都有几十辆。
贺晓晓为这一天做足准备！
穿上背面印有\039 foreversheng\039的星空蓝雨衣，戴上象征江宇晟的冰蓝色龙角发箍，和贺宇晟一起，走完最后一段追星之路。
整场演唱会，燃至炸裂。
江宇晟用摇滚嘶吼出时代的愤怒，用钢琴弹奏出四季的变迁，用略带沙哑的嗓音唱遍了青春和年少。
成名几十载，经历过低谷，也背负过骂名，遭到过诋毁，获得过赞誉。
承受住了，熬过困苦和磨难，成就的是更好的自己。
气氛不断被推向，情绪褪去后，只剩下感动……
最后，他大方宣布即将结婚的消息，在一片响彻场馆内外的喝彩声中，为演艺生涯画上一个或许带有残缺的圆。
这一次，没有安可。
快凌晨时，贺晓晓和老贺一起走出场馆出口。
前一刻，她还在跟身旁的少年喋喋不休演唱会上令她血液沸腾的亮点，一抬头，看到男朋友站在不远处。
周围人来人往。
粉丝啊，记者啊，卖应援物的小贩啊……都舍不得离开。
只有拉活的出租车，排着队，一辆接着一辆经过临时停靠点，拉上新的客人，驶向不同的目的地。
贺晓晓在看到沈白的一刹，完全醒然过来。
转头去寻找那个少年，他还站在身旁，穿着和她一样的雨衣，头上戴着一对按下开关就会闪烁的龙角发箍。
又一场道别，近在眼前。
眼见着女儿眼眶泛红，盈满晶莹剔透的、叫做‘泪水’的东西，少年对她笑着，豁达的展开双臂：“来，抱一下！”
贺晓晓足尖一跃，用力和少年抱了满怀。
“生日快乐，贺同学。”
“我会想你的，贺同学。”
于霞产期的那几天，贺敬铭受命执行一项秘密任务。
历经凶险，九死都不一定求得一生。
每当回想起那段经历，占据他的不是直面死亡的恐惧。
而是，就在他认为最难的一天，天空变得平静而又绚烂的破晓时分，他的女儿出生了。
再见，贺宇晟。
你好，贺敬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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