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绿
第十四章
卫青郡后颈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子，幽幽转醒之后，还很疼。
她从来不是个娇气的姑娘，从小到大因为闯祸常常挨长公主教训，反倒是国公府上一家人对她宠爱非常，卫邯爹娘待她犹如亲女，每每她挨了打，总要故意跑到那去委屈委屈。
卫邯的母亲是江南女子，轻言细语的十分温柔。
小时候的卫青郡无忧无虑，任性淘气，经常气长公主说有奶就是娘，以后管国公夫人叫干娘，私下也偷偷叫过几回，国公夫人总是搂着她说，要能有她这女儿就好了。
卫青郡在她面前，有什么心事都说给她听，说出来就舒坦了，她迷迷糊糊睁开眼，还没等看清眼前人，就听见一个小丫鬟叫着夫人，一时间似梦似真的恍惚还以为是在国公府，鼻尖一酸，叫了声阿娘。
眼前的景象越发清晰，唇边有人喂水，青郡就着水碗喝了两口，然后清醒过来了。
她还在大周，哪里有什么亲娘干娘的。
站在她面前的女人，锦衣华服，被一个丫鬟搀扶着，一脸愁容，不是别人，正是沐远山的那房妾室。
卫青郡后颈还隐隐发疼，看见她就想起沐远山来，心底都是怒火，强按住了：“我怎么回这来了？”
王氏见她醒了，连忙上前：“你醒了？”
青郡浑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她猜想这和之前沾的汤药有点关系，想要坐起来，一动才发现手脚有点不听使唤。
王氏让身边的丫鬟去门口守着，自己则坐在了床边：“姑娘，事到如今，你记得，你已经是东宫的太子妃了，这件事容不得更改，欺君之罪当诛九族，倘若让人知道你是冒名顶替的，你就得死，你明白吗？”
卫青郡当然知道，所以干什么把她弄出宫！
王氏看着她眼底愤愤不平之色，依旧是好言相劝：“我们将军为人耿直，不愿行此事，所以我和老爷子才出此下策，堂堂太子妃，那可是别人高攀也攀不到的好婚事，一会你见了将军，千万劝他别做糊涂事，东宫多少人都见过你了，现在再换一个人去，也是不妥啊！”
王氏这么焦急，是为了她和她女儿。
看她这副模样，是劝说不了沐远山，沐远山执意送她走。
他们夫妻不和，不是她想的那样，是她想错了？
沐远山是被人传刚正不阿，可即使是刚正不阿，他又为什么这么多事，非要参合一脚，他的目的是什么，是想让沐青霏入主东宫，还是只想要送走她？
那为什么想送走她，是不管是谁他都想送走，还是知道她身份了？
卫青郡心里一激灵，没有耐心再听王氏在身边啰嗦，现在只想知道，沐远山把她从东宫弄出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沐将军在哪里？”
王氏见卫青郡半天不吭声，以为她是害怕，连忙安抚着：“他一会一准过来，他这个人吧，面上凶巴巴的，其实人很好的，你不用怕他，就跟他说，你自己愿意去东宫的，太子妃岂是人人都能攀上的吗？这件事只要你咬准了，他不会拿你怎么样的，知道吗？”
卫青郡嗯了声，再次试着坐起来，还是没有力气。
王氏还在喋喋不休：“……欺君之罪啊欺君之罪，只要你坚持下去，没有人会知道，你跟将军解释一下，说你是自愿的，对，一会他来了，你就解释一下，你必须得回到东宫，你知道吗”
卫青郡什么都不想说了，她刚才把太子这样那样一顿，回去会死的吧。
她一脸生无可恋模样，完全是什么话都不想说。
王氏十分焦虑，开始在床前走来走去：“算了，他那个脾气的，你要是没有底气，怕了他，在他面前说了这些话，只怕也会被他一眼看穿，这头倔牛，还是我来说吧，我再求求他……”
既然已经知道卫邯在三皇子府，那么现在青郡想做的，就是去找卫邯，她只想离开沐远山的眼皮子底下，现在是一句话也不想跟他说。本是有心起来，可令她惊讶的是自己非但起不来，眼皮还越来越重了。正是胡思乱想，门前又有响动，小丫鬟诶呀一声，叫了将军就跪下了。
很快，有人走了进来。
沐远山的脚步声很轻，王氏连忙迎了出去：“将军。”
卫青郡半阖着眼，心想，狗屁将军，不过就是个薄情寡义之人，他那小妾对他倒是恭敬，就他这样的人到了阿娘面前，还娶小妾阿娘扇他大耳刮子是轻的，就该一剑了结了他。
阿娘那样的人，谁人不知赵国长公主是何等的潇洒骁勇，为了沐远山嫁到了大周来，他竟敢那样待她，
很快，沐远山走到了床边来：“收拾收拾吧，让青霏进宫。”
王氏怎么也没想到，沐远山去跟老爷子说的事，就是这件事。
一点犹豫都没有，他说让青霏进宫。
当娘的，一下就崩溃了：“将军！”
她不顾礼节，追着沐远山到了床边来，嗓子又尖又细：“青霏也是你的女儿！你相信我她真的是你的女儿，你为什么不能为她想想？东宫已经完了，太子已经失势了，你让她嫁进东宫，是想让她跟着太子死吗？”
卫青郡已经睁不开眼睛了，听着王氏这番话，心里明镜似的。
她能感觉得到，沐远山近在眼前，但是他没有开口说话。
王氏的动静大一些，她似乎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扑到床前，不知道踢到什么了咕咚一声。
“从女儿出生开始，你就想除掉了她了是吗？”王氏可能要疯了，开始口无遮拦，“你不想她生下来，又买办法，你不喜欢她，到现在终于有机会让她从将军府消失了是吗？”
她在说什么，卫青郡的意识渐渐消散。
王氏跪在沐远山脚边，还在继续：“将军，十几年了，就算妾身错了，是妾身错了，青霏是我唯一的念想了，我不求别的，您让她好好嫁一人家，平平安安长大，好不好？”
沐远山低着眼帘，看着床上的少女，她呼吸浅浅，似乎是睡着了。
他看了半晌，始终不舍得移开目光：“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将军府的小姐，背负的，当然就是联姻使命，既是你为她选的命，那便受着吧！”
王氏哭得嗓子都哑了，直扯着他的衣摆：“是我错了，青霏没有错，她还是个孩子……”
正哭着，院子里传来了老爷子的怒骂声，沐青霏扶着老太傅来了。
王氏这厢哭得正厉害，听见门口丫鬟高声唱的暗号，终于有了靠山，放下心来。
老太傅来得快，进门就先骂沐远山：“你个孽子！十几年了，能不能让我消停几日！我就青霏一个孙女，你非要送她去死吗？”
到了近前，老太傅提起拐杖就打，沐远山既不分辩，也不躲开，只是慢慢转过身来：“太子已然失势，要的是将军府的名头，不论是谁去，不会难为她的。”
老太傅已是怒极：“你也知道谁去都行，为什么非要参合一脚，青霏是你女儿，你都不心疼她的吗？”
扶着他的沐青霏双目含泪，看着沐远山咬住了唇：“爹，真的像府里下人说的那样吗？你讨厌我的出生，甚至不想看见我，是吗？”
沐远山任他们哭闹，只是别开了眼，风淡云轻地叹了口气。
他嗓子已毁，一开口声音嘶哑：“既选了这条路，那就得认，这不就是你们想要的吗？”
老太傅脸色苍白，被儿子气到，举着拐杖就使劲打，沐远山轻易格住，已然下定了决心：“准备准备，即刻送她回东宫，近日我有事出趟远门，这个无辜的孩子，顺道送走。”
老太傅的话，他都不听，王氏彻底懵了：“将军这么做，难道，难道是在报复我吗？”
沐远山低下眼帘，终于瞥了她一眼：“还有，将军府虽无正室，但迟早会有，夫人的名头，不是谁都能叫的，记得了？”
他那眸子里，似有刀锋，王氏又惊又怕，一下萎靡在地。
沐远山说到做到，立即叫人进来把老太傅架走了，王氏和女儿抱在一起，他丝毫没有半分怜悯之心，只是冷目看着这一切，命人把她们也带下去。
人都走了，沐远山刚要回身，院子里忽然传来了纷乱的脚步声，以及属下的呵斥声。
“谁！竟敢闯……”
这是将军府后宅，谁敢在这个时候公然闯进来，那可真是不要命了，沐远山听着外面动静，很快，厢房的房门都被摔得叮当三响，偏偏院子里再无人声了。
他快步走了出去，才刚打开房门，一人已到石阶之下。
四目相对，即见杀意。
院子里密密实实都是侍卫，谢贠一身锦衣，面若冰霜。他才从隔壁出来，见了沐远山也无表情，只是匆匆从他面前走过，快步走进了房内。
沐远山回身的功夫，他人已经进了里间。
沐远山快步跟上，近前见礼：“太子殿下。”
谢贠侧身坐在床边，低眸看着熟睡的少女，似是松了口气：“今日回门，太子妃出来许久，也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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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来不是个娇气的姑娘，从小到大因为闯祸常常挨长公主教训，反倒是国公府上一家人对她宠爱非常，卫邯爹娘待她犹如亲女，每每她挨了打，总要故意跑到那去委屈委屈。
卫邯的母亲是江南女子，轻言细语的十分温柔。
小时候的卫青郡无忧无虑，任性淘气，经常气长公主说有奶就是娘，以后管国公夫人叫干娘，私下也偷偷叫过几回，国公夫人总是搂着她说，要能有她这女儿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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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在大周，哪里有什么亲娘干娘的。
站在她面前的女人，锦衣华服，被一个丫鬟搀扶着，一脸愁容，不是别人，正是沐远山的那房妾室。
卫青郡后颈还隐隐发疼，看见她就想起沐远山来，心底都是怒火，强按住了：“我怎么回这来了？”
王氏见她醒了，连忙上前：“你醒了？”
青郡浑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她猜想这和之前沾的汤药有点关系，想要坐起来，一动才发现手脚有点不听使唤。
王氏让身边的丫鬟去门口守着，自己则坐在了床边：“姑娘，事到如今，你记得，你已经是东宫的太子妃了，这件事容不得更改，欺君之罪当诛九族，倘若让人知道你是冒名顶替的，你就得死，你明白吗？”
卫青郡当然知道，所以干什么把她弄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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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青郡嗯了声，再次试着坐起来，还是没有力气。
王氏还在喋喋不休：“……欺君之罪啊欺君之罪，只要你坚持下去，没有人会知道，你跟将军解释一下，说你是自愿的，对，一会他来了，你就解释一下，你必须得回到东宫，你知道吗”
卫青郡什么都不想说了，她刚才把太子这样那样一顿，回去会死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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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沐远山走到了床边来：“收拾收拾吧，让青霏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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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女儿出生开始，你就想除掉了她了是吗？”王氏可能要疯了，开始口无遮拦，“你不想她生下来，又买办法，你不喜欢她，到现在终于有机会让她从将军府消失了是吗？”
她在说什么，卫青郡的意识渐渐消散。
王氏跪在沐远山脚边，还在继续：“将军，十几年了，就算妾身错了，是妾身错了，青霏是我唯一的念想了，我不求别的，您让她好好嫁一人家，平平安安长大，好不好？”
沐远山低着眼帘，看着床上的少女，她呼吸浅浅，似乎是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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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哭得嗓子都哑了，直扯着他的衣摆：“是我错了，青霏没有错，她还是个孩子……”
正哭着，院子里传来了老爷子的怒骂声，沐青霏扶着老太傅来了。
王氏这厢哭得正厉害，听见门口丫鬟高声唱的暗号，终于有了靠山，放下心来。
老太傅来得快，进门就先骂沐远山：“你个孽子！十几年了，能不能让我消停几日！我就青霏一个孙女，你非要送她去死吗？”
到了近前，老太傅提起拐杖就打，沐远山既不分辩，也不躲开，只是慢慢转过身来：“太子已然失势，要的是将军府的名头，不论是谁去，不会难为她的。”
老太傅已是怒极：“你也知道谁去都行，为什么非要参合一脚，青霏是你女儿，你都不心疼她的吗？”
扶着他的沐青霏双目含泪，看着沐远山咬住了唇：“爹，真的像府里下人说的那样吗？你讨厌我的出生，甚至不想看见我，是吗？”
沐远山任他们哭闹，只是别开了眼，风淡云轻地叹了口气。
他嗓子已毁，一开口声音嘶哑：“既选了这条路，那就得认，这不就是你们想要的吗？”
老太傅脸色苍白，被儿子气到，举着拐杖就使劲打，沐远山轻易格住，已然下定了决心：“准备准备，即刻送她回东宫，近日我有事出趟远门，这个无辜的孩子，顺道送走。”
老太傅的话，他都不听，王氏彻底懵了：“将军这么做，难道，难道是在报复我吗？”
沐远山低下眼帘，终于瞥了她一眼：“还有，将军府虽无正室，但迟早会有，夫人的名头，不是谁都能叫的，记得了？”
他那眸子里，似有刀锋，王氏又惊又怕，一下萎靡在地。
沐远山说到做到，立即叫人进来把老太傅架走了，王氏和女儿抱在一起，他丝毫没有半分怜悯之心，只是冷目看着这一切，命人把她们也带下去。
人都走了，沐远山刚要回身，院子里忽然传来了纷乱的脚步声，以及属下的呵斥声。
“谁！竟敢闯……”
这是将军府后宅，谁敢在这个时候公然闯进来，那可真是不要命了，沐远山听着外面动静，很快，厢房的房门都被摔得叮当三响，偏偏院子里再无人声了。
他快步走了出去，才刚打开房门，一人已到石阶之下。
四目相对，即见杀意。
院子里密密实实都是侍卫，谢贠一身锦衣，面若冰霜。他才从隔壁出来，见了沐远山也无表情，只是匆匆从他面前走过，快步走进了房内。
沐远山回身的功夫，他人已经进了里间。
沐远山快步跟上，近前见礼：“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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