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章 一盏茶，一葫芦酒
方然手指敲了敲僧床边沿露出来的硬木边。
旁边屋子里面正在说话的二人还在闲谈，不过话题已经岔开到了别的上头，都是些哪里能找到上好的砗磲、珊瑚、珍珠一类的。
银枢水体丰沛，这些佛家所用之宝并不罕见，但品质好的依然一珠难求。
方然没在僧舍里停留多久就又出门了，在宽敞的院子里还能看到笙笙院内洒出的剑光，就如流水一般。
想了想，他屈指向那个院子里弹入了一纸符箓，符箓上头承载的是霜雷剑典里头的一丝提纲挈领，算得上是他剑道一途的一丝心得。
笙笙天资太好了，以至于方然哪怕知道她还挂念着要斩自己一剑，依旧忍不住想要传授一二。
于旁人而言，笙笙有此心态，那是心腹大患。方然却是真的惜才。
院子里剑光停滞了一瞬，然后再度泼洒开来，此刻的剑意便又有了不同，显得更加锋锐。
方然深深看了一眼那片剑光，心想说不定笙笙真有一天能得偿所愿。
这剑道的领悟速度，令得方然都怀疑，她是不是也有一块天机轮盘了。
随意走出僧舍范围，已有西沉之势的曜日照在林木间，映出来苍逑的树影。
方然记得苦竹大师现在应该也正在讲经，辨认了一下方位，穿过还在上香的人群，到了另一侧的经堂。
他听过天心禅子的佛唱，但此刻苦竹大师的讲经也别有意蕴，可平息暴戾，荡涤人心。
在经堂当中讲经的苦竹大师看到方然，似是已知道他要来一般，冲着他微微垂首。
“……如来者，即诸法如意。”苦竹大师合掌再宣一句佛号，“今日便到此，须知佛法非常言，是常知，是一念禅定。”
众僧双掌合十：“我佛。”
苦竹大师：“我佛。”
然后他再看方然一眼，转身向经堂之后转去。
方然跟着苦竹大师穿过经堂的时候，还能闻到这里头的淡淡檀香味，凝而不散。两行明烛静静燃烧，间或有低低的哔剥声响起，愈显经堂安静。
经堂后是一件窄窄的禅房，里头陈设和僧舍一样简单。
苦竹大师坐在一张窄窄的木桌一侧，正往上头摆着的两个茶盏里注满茶水。
“薄茶，方施主请用。”
方然坐在木桌另一侧，边喝茶边问：“前些日子，苦竹大师降伏了鸦枯岭的两条大蟒？”
苦竹对方然如此直白也不介怀，点了点头：“第一条大蟒大概是半个月前出现的，伤了一行商队。守城将士最初当作是寻常凶物对待，没想到大蟒的实力有些超出预期，折损了不少人。”
“寻常凶物？也对，深林老山的，有这些凶物也是正常……”
所谓寻常凶物，充其量就是豺狼虎豹一类，也伤人，但终究不是训练有素的兵士对手。
若是碰上了将领或是先锋这种摸到武极边缘的强者，根本不足为患。
方然甚至怀疑，这种地方的凶物，应当远没有渊默之野上头的凶戾。
深山密林和肆虐的灵暴相比，天差地远。
苦竹道：“鸦枯岭里头早年一直有虎患，但都隐在林深处，不会轻易出来伤人。大蟒能够盘踞在那，守城将士的准备也是按照能吞虎的程度来做的。”
方然道：“境界相当也是吞，压胜也是吞啊。”
“所以半个月前那一场厮杀，结果很是惨烈，去了三十人，只回来了一个人，心神受震，好还是寺中僧众帮那人镇压了神魂。”苦竹面露不忍之色。
“那大蟒大概多强？”
苦竹道：“按幸存那人描述，大蟒可开山裂石，当有道初境的肉身，只是未开灵智，未启神通。”
方然放下茶盏，表情古怪：“就算是没有灵智神通，光凭着道初境的肉身，别说三十个兵士，再多十倍也不可能有人幸存啊……”
苦竹点头：“当时贫僧也是这么想的，故而汤阳将军要再整兵之时被贫僧拦下，由贫僧出手镇了那大蟒。”
“那大蟒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吗？”
苦竹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只是一条肉身强横的大蟒，银枢之上的深山老林里倒是不少见。”
“但是没由来跑出来就不正常了吧？”方然叹了一句，“那第二条呢？也是和第一条一样？”
“第二条比第一条还要强上一线。”
“还强？”
苦竹确认道：“不错。接连两条这种大蟒，的确令人不得不警觉。汤将军已经在派人彻查，但一时半会并没有什么线索。”
“会不会是有人要攻打螭尾城，所以专门驱赶到这里的？”
苦竹道：“禅宗讲经，彼时护国寺内僧众只留了极少几人，此时一举兴刀兵，倒也不是没有可能。若是能够驭使那两条大蟒的修道者也在阵中，城里的守军恐怕应付不及。
“不过僧众总要回来，到时候先起刀兵者，必然会被再度驱赶出城，这么一来一去徒增枉死，贫僧想不出双方能有什么所得。”
方然大致了然。
他转而问苦竹道：“刚才大师说，小须弥山的住持和众首座，已经算到我要来？”
“一饮一啄皆是缘定。”
方然追问：“你就不问我拿域外邪魔残躯要干啥？”
苦竹微微一笑：“施主既然能斩血魔，可封魔国，自然也能令这片魔躯不再能为祸人间。”
话是这么说……方然自己知道自己可以做到，但没想到禅宗的人也能有如此信心，他们可并不知道方然的底细。
方然又问：“小须弥山底下压着的那半部经书又是啥？”
苦竹耐性依旧，道：“说起来那半部经书和那域外邪魔魔躯也有关系，前半部经书被用来击杀那头邪魔，而后半部经书，则正是禅宗用以镇压那邪魔的禁制。”
方然往椅子背上靠了靠，敢情这些都是连着的。要是自己没法子处理掉那域外邪魔残躯，恐怕也请不动那半部经书。
想着明天就能动身前往禅宗小须弥山，方然也放下心来一些。
他自己破入冲盈之后，更担心的就是刀圣的情况了。
以身镇地魔，说着容易，刀圣表面上也看不出老什么痛苦之色，但是方然自己镇压了一遍魔国魔气之后，方才能够体会到那种彻骨噬髓之痛。
他自己只镇压了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刀圣可是一镇就是两万年。
也难怪刀圣需要那半部能够镇压魔躯的经书，这东西的确对他大有助益。
只可惜刀圣是将地魔镇在体内，方然并不能直接看到那魔躯的存在。不然以天机轮盘的强横，若是地魔显化于外，完全可以也给当柴禾烧了。
想到了刀圣，方然心念一转，问苦竹道：“大师，你知道这螭尾城里哪里的酒好吗？要烈的。”
苦竹大师似笑非笑看着方然。
方然一拍脑门——出家人怎么会知道这个？
“那行，我自己找别人问问去。”
转身出门的时候，苦竹的声音幽幽飘来：“你可以试试寺北五里之外的康氏酒坊。”
方然惊讶转头：“大师也是同道中人？”
苦竹大师慈悲的面目终究没能继续绷住，无奈道：“贫僧看着这螭尾城建起，康氏从建城之初就在做酒坊。能一代代传承至今，自然品质是无虞的。”
方然：“噢。”
……
买了最烈的酒，方然挑了个僻静处开龙宫殿门，直接用副首龙叩进入了刀圣洞府。
洞府里头的刀峰还是杀气滔天，令人心生敬畏。
越靠近十里囚牢，这滔天杀气就越重，刀意更是肆虐无情。
在十里囚牢当中看到老刀圣的时候，他正倚着那脊骨长刀扯着呼噜。
鼾声如雷霆，传遍十里方圆，然后重重叠叠回荡开来，这囚牢里边除了刀圣自个儿，怕是就没有第二个人能睡得着觉。
方然拿出来一个酒葫芦，拔开塞子，立时便有浓烈如火的酒香散出。
果不其然，老刀圣几乎立刻就是一个跟头翻起来，整个人化作一道刀影，劈手抄起方然放在地上的葫芦，作势就要往嘴里灌。
下一刻，刀圣硬生生止住动作，抬手又把葫芦丢了回去。
“娘的差点就喝了！好酒啊，这个是真的好酒！”
他猛地抬头：“方然？你小子杀意都融会贯通了？我这不就睡了一觉……不对，我什么时候睡的？！”
下一瞬间，刀圣猛地站起身来，方然只觉从他身上卷起一阵杀意，地面之上土石积灰被荡涤逼退，噼里啪啦砸在周遭墙壁之上。
方然有些惊讶地看着刀圣，半晌之后，这杀意才缓缓敛去。
“还好还好，还在……”
方然踏前几步，却不急着把葫芦递给老刀圣，而是试探着问：“是地魔？”
老刀圣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重又扶着身侧的脊骨长刀缓缓坐定，冲着方然道：“拿来。”
方然丢出去酒葫芦，刀圣深深吸了一口酒香，然后重重呼出一口浊气。
“居然睡着了……”刀圣这话里头，方然听出来了一丝很淡的愤怒，对刀圣自己的愤怒。
方然重复了一遍：“地魔在复苏？”
刀圣抓了抓头发，粗声粗气道：“差不多吧。是人都有灯枯油尽的一天，恐怕我也撑不了多久了。”
方然心里头一咯噔，刀圣的脾性他可是见识过的，天老大老子老二的那种，倨傲不逊。
这种人能示一句弱，那一定是他真的感觉到了自己体力的流逝，以及察觉到了自己状态的下降。
方然道：“我现在就在银枢星，明天会启程前往小须弥山。”
老刀圣点点头：“嗯，能多抄几页就多抄几页吧，多几页就能多支撑一段日子。可惜怕是没有人能再承载得了这头地魔了……”
方然试探着问：“若是那样，该怎么办？”
老刀骂骂咧咧道：“那当然是拼一个玉石俱焚啊！娘的，拖了老子两万年，那可是两万年啊！喝不得酒吃不得肉，小须弥山的那群和尚都没这么过日子的！”
他突然抬头看向方然，瞪圆了眼睛道：“你又破镜了？”
方然愣了愣，点头：“嗯，前一段时间刚破的。”
老刀圣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会方然：“真他娘的快啊……你要是生在九黎，那我肯定要把我闺女嫁给你，让你给九黎留一个种。”
方然再愣——这都哪跟哪？
再说了，刀圣自镇在这里就已经两万年了，以蚩尤之名震人间的年岁更早。
他若是有女儿，那怕是给方然当祖宗都嫌拉低辈分……
刀圣笑眯眯看着方然：“女大三抱金砖嘛。咋样，你要乐意，九黎都能给你。”
方然转身就跑。
老刀圣一直倚在脊骨长刀上，一直目送方然跑出十里囚牢，方才面色连续变换数次，最终由青黑一片逐渐恢复成沾满污迹的本色。
吐出一口黑血，老刀圣沉沉道：“老实呆着！娘的，等着拿到经文，镇死你个杂碎！不就是一头地魔嘛，老子能镇你一个两万年，就不怕再镇你一个两万年！”
方然面色古怪地回到僧舍的时候，巫翳领头去逛坊市的一群人已经回来了。
看火尊者的表情，就知道他经历了何等非人的摧残。
以至于见到方然的时候，这昔日凶名颇盛的猛人，竟然差点掉下来眼泪。
方然拍着火尊者的肩膀，劝慰道：“没事没事，都过去了。”
巫翳这个时候兴冲冲地道：“我们今天逛了西市，等从小须弥山回来了，再去逛东市，好不好？”
……
用过晚斋之后，各人自回僧舍，有两行兵士行色匆匆而来，急切地说要找苦竹大师。
见面之后，一名兵士上前道：“苦竹师父，今天从鸦枯岭来的一行商队，又遭了一条大蟒的伏杀！
“商队里十几号人，就逃出来一个，而且似乎也被吓破了胆，问话的时候，翻来覆去就只重复一句话，说是遇到了山那么大的蟒！
“本不想这么晚叨扰的，可是明日大师要启程回禅宗小须弥山，汤将军这才不得已派我们来请大师出手！”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qg99.cc。顶点小说网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m.bqg99.cc
旁边屋子里面正在说话的二人还在闲谈，不过话题已经岔开到了别的上头，都是些哪里能找到上好的砗磲、珊瑚、珍珠一类的。
银枢水体丰沛，这些佛家所用之宝并不罕见，但品质好的依然一珠难求。
方然没在僧舍里停留多久就又出门了，在宽敞的院子里还能看到笙笙院内洒出的剑光，就如流水一般。
想了想，他屈指向那个院子里弹入了一纸符箓，符箓上头承载的是霜雷剑典里头的一丝提纲挈领，算得上是他剑道一途的一丝心得。
笙笙天资太好了，以至于方然哪怕知道她还挂念着要斩自己一剑，依旧忍不住想要传授一二。
于旁人而言，笙笙有此心态，那是心腹大患。方然却是真的惜才。
院子里剑光停滞了一瞬，然后再度泼洒开来，此刻的剑意便又有了不同，显得更加锋锐。
方然深深看了一眼那片剑光，心想说不定笙笙真有一天能得偿所愿。
这剑道的领悟速度，令得方然都怀疑，她是不是也有一块天机轮盘了。
随意走出僧舍范围，已有西沉之势的曜日照在林木间，映出来苍逑的树影。
方然记得苦竹大师现在应该也正在讲经，辨认了一下方位，穿过还在上香的人群，到了另一侧的经堂。
他听过天心禅子的佛唱，但此刻苦竹大师的讲经也别有意蕴，可平息暴戾，荡涤人心。
在经堂当中讲经的苦竹大师看到方然，似是已知道他要来一般，冲着他微微垂首。
“……如来者，即诸法如意。”苦竹大师合掌再宣一句佛号，“今日便到此，须知佛法非常言，是常知，是一念禅定。”
众僧双掌合十：“我佛。”
苦竹大师：“我佛。”
然后他再看方然一眼，转身向经堂之后转去。
方然跟着苦竹大师穿过经堂的时候，还能闻到这里头的淡淡檀香味，凝而不散。两行明烛静静燃烧，间或有低低的哔剥声响起，愈显经堂安静。
经堂后是一件窄窄的禅房，里头陈设和僧舍一样简单。
苦竹大师坐在一张窄窄的木桌一侧，正往上头摆着的两个茶盏里注满茶水。
“薄茶，方施主请用。”
方然坐在木桌另一侧，边喝茶边问：“前些日子，苦竹大师降伏了鸦枯岭的两条大蟒？”
苦竹对方然如此直白也不介怀，点了点头：“第一条大蟒大概是半个月前出现的，伤了一行商队。守城将士最初当作是寻常凶物对待，没想到大蟒的实力有些超出预期，折损了不少人。”
“寻常凶物？也对，深林老山的，有这些凶物也是正常……”
所谓寻常凶物，充其量就是豺狼虎豹一类，也伤人，但终究不是训练有素的兵士对手。
若是碰上了将领或是先锋这种摸到武极边缘的强者，根本不足为患。
方然甚至怀疑，这种地方的凶物，应当远没有渊默之野上头的凶戾。
深山密林和肆虐的灵暴相比，天差地远。
苦竹道：“鸦枯岭里头早年一直有虎患，但都隐在林深处，不会轻易出来伤人。大蟒能够盘踞在那，守城将士的准备也是按照能吞虎的程度来做的。”
方然道：“境界相当也是吞，压胜也是吞啊。”
“所以半个月前那一场厮杀，结果很是惨烈，去了三十人，只回来了一个人，心神受震，好还是寺中僧众帮那人镇压了神魂。”苦竹面露不忍之色。
“那大蟒大概多强？”
苦竹道：“按幸存那人描述，大蟒可开山裂石，当有道初境的肉身，只是未开灵智，未启神通。”
方然放下茶盏，表情古怪：“就算是没有灵智神通，光凭着道初境的肉身，别说三十个兵士，再多十倍也不可能有人幸存啊……”
苦竹点头：“当时贫僧也是这么想的，故而汤阳将军要再整兵之时被贫僧拦下，由贫僧出手镇了那大蟒。”
“那大蟒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吗？”
苦竹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只是一条肉身强横的大蟒，银枢之上的深山老林里倒是不少见。”
“但是没由来跑出来就不正常了吧？”方然叹了一句，“那第二条呢？也是和第一条一样？”
“第二条比第一条还要强上一线。”
“还强？”
苦竹确认道：“不错。接连两条这种大蟒，的确令人不得不警觉。汤将军已经在派人彻查，但一时半会并没有什么线索。”
“会不会是有人要攻打螭尾城，所以专门驱赶到这里的？”
苦竹道：“禅宗讲经，彼时护国寺内僧众只留了极少几人，此时一举兴刀兵，倒也不是没有可能。若是能够驭使那两条大蟒的修道者也在阵中，城里的守军恐怕应付不及。
“不过僧众总要回来，到时候先起刀兵者，必然会被再度驱赶出城，这么一来一去徒增枉死，贫僧想不出双方能有什么所得。”
方然大致了然。
他转而问苦竹道：“刚才大师说，小须弥山的住持和众首座，已经算到我要来？”
“一饮一啄皆是缘定。”
方然追问：“你就不问我拿域外邪魔残躯要干啥？”
苦竹微微一笑：“施主既然能斩血魔，可封魔国，自然也能令这片魔躯不再能为祸人间。”
话是这么说……方然自己知道自己可以做到，但没想到禅宗的人也能有如此信心，他们可并不知道方然的底细。
方然又问：“小须弥山底下压着的那半部经书又是啥？”
苦竹耐性依旧，道：“说起来那半部经书和那域外邪魔魔躯也有关系，前半部经书被用来击杀那头邪魔，而后半部经书，则正是禅宗用以镇压那邪魔的禁制。”
方然往椅子背上靠了靠，敢情这些都是连着的。要是自己没法子处理掉那域外邪魔残躯，恐怕也请不动那半部经书。
想着明天就能动身前往禅宗小须弥山，方然也放下心来一些。
他自己破入冲盈之后，更担心的就是刀圣的情况了。
以身镇地魔，说着容易，刀圣表面上也看不出老什么痛苦之色，但是方然自己镇压了一遍魔国魔气之后，方才能够体会到那种彻骨噬髓之痛。
他自己只镇压了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刀圣可是一镇就是两万年。
也难怪刀圣需要那半部能够镇压魔躯的经书，这东西的确对他大有助益。
只可惜刀圣是将地魔镇在体内，方然并不能直接看到那魔躯的存在。不然以天机轮盘的强横，若是地魔显化于外，完全可以也给当柴禾烧了。
想到了刀圣，方然心念一转，问苦竹道：“大师，你知道这螭尾城里哪里的酒好吗？要烈的。”
苦竹大师似笑非笑看着方然。
方然一拍脑门——出家人怎么会知道这个？
“那行，我自己找别人问问去。”
转身出门的时候，苦竹的声音幽幽飘来：“你可以试试寺北五里之外的康氏酒坊。”
方然惊讶转头：“大师也是同道中人？”
苦竹大师慈悲的面目终究没能继续绷住，无奈道：“贫僧看着这螭尾城建起，康氏从建城之初就在做酒坊。能一代代传承至今，自然品质是无虞的。”
方然：“噢。”
……
买了最烈的酒，方然挑了个僻静处开龙宫殿门，直接用副首龙叩进入了刀圣洞府。
洞府里头的刀峰还是杀气滔天，令人心生敬畏。
越靠近十里囚牢，这滔天杀气就越重，刀意更是肆虐无情。
在十里囚牢当中看到老刀圣的时候，他正倚着那脊骨长刀扯着呼噜。
鼾声如雷霆，传遍十里方圆，然后重重叠叠回荡开来，这囚牢里边除了刀圣自个儿，怕是就没有第二个人能睡得着觉。
方然拿出来一个酒葫芦，拔开塞子，立时便有浓烈如火的酒香散出。
果不其然，老刀圣几乎立刻就是一个跟头翻起来，整个人化作一道刀影，劈手抄起方然放在地上的葫芦，作势就要往嘴里灌。
下一刻，刀圣硬生生止住动作，抬手又把葫芦丢了回去。
“娘的差点就喝了！好酒啊，这个是真的好酒！”
他猛地抬头：“方然？你小子杀意都融会贯通了？我这不就睡了一觉……不对，我什么时候睡的？！”
下一瞬间，刀圣猛地站起身来，方然只觉从他身上卷起一阵杀意，地面之上土石积灰被荡涤逼退，噼里啪啦砸在周遭墙壁之上。
方然有些惊讶地看着刀圣，半晌之后，这杀意才缓缓敛去。
“还好还好，还在……”
方然踏前几步，却不急着把葫芦递给老刀圣，而是试探着问：“是地魔？”
老刀圣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重又扶着身侧的脊骨长刀缓缓坐定，冲着方然道：“拿来。”
方然丢出去酒葫芦，刀圣深深吸了一口酒香，然后重重呼出一口浊气。
“居然睡着了……”刀圣这话里头，方然听出来了一丝很淡的愤怒，对刀圣自己的愤怒。
方然重复了一遍：“地魔在复苏？”
刀圣抓了抓头发，粗声粗气道：“差不多吧。是人都有灯枯油尽的一天，恐怕我也撑不了多久了。”
方然心里头一咯噔，刀圣的脾性他可是见识过的，天老大老子老二的那种，倨傲不逊。
这种人能示一句弱，那一定是他真的感觉到了自己体力的流逝，以及察觉到了自己状态的下降。
方然道：“我现在就在银枢星，明天会启程前往小须弥山。”
老刀圣点点头：“嗯，能多抄几页就多抄几页吧，多几页就能多支撑一段日子。可惜怕是没有人能再承载得了这头地魔了……”
方然试探着问：“若是那样，该怎么办？”
老刀骂骂咧咧道：“那当然是拼一个玉石俱焚啊！娘的，拖了老子两万年，那可是两万年啊！喝不得酒吃不得肉，小须弥山的那群和尚都没这么过日子的！”
他突然抬头看向方然，瞪圆了眼睛道：“你又破镜了？”
方然愣了愣，点头：“嗯，前一段时间刚破的。”
老刀圣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会方然：“真他娘的快啊……你要是生在九黎，那我肯定要把我闺女嫁给你，让你给九黎留一个种。”
方然再愣——这都哪跟哪？
再说了，刀圣自镇在这里就已经两万年了，以蚩尤之名震人间的年岁更早。
他若是有女儿，那怕是给方然当祖宗都嫌拉低辈分……
刀圣笑眯眯看着方然：“女大三抱金砖嘛。咋样，你要乐意，九黎都能给你。”
方然转身就跑。
老刀圣一直倚在脊骨长刀上，一直目送方然跑出十里囚牢，方才面色连续变换数次，最终由青黑一片逐渐恢复成沾满污迹的本色。
吐出一口黑血，老刀圣沉沉道：“老实呆着！娘的，等着拿到经文，镇死你个杂碎！不就是一头地魔嘛，老子能镇你一个两万年，就不怕再镇你一个两万年！”
方然面色古怪地回到僧舍的时候，巫翳领头去逛坊市的一群人已经回来了。
看火尊者的表情，就知道他经历了何等非人的摧残。
以至于见到方然的时候，这昔日凶名颇盛的猛人，竟然差点掉下来眼泪。
方然拍着火尊者的肩膀，劝慰道：“没事没事，都过去了。”
巫翳这个时候兴冲冲地道：“我们今天逛了西市，等从小须弥山回来了，再去逛东市，好不好？”
……
用过晚斋之后，各人自回僧舍，有两行兵士行色匆匆而来，急切地说要找苦竹大师。
见面之后，一名兵士上前道：“苦竹师父，今天从鸦枯岭来的一行商队，又遭了一条大蟒的伏杀！
“商队里十几号人，就逃出来一个，而且似乎也被吓破了胆，问话的时候，翻来覆去就只重复一句话，说是遇到了山那么大的蟒！
“本不想这么晚叨扰的，可是明日大师要启程回禅宗小须弥山，汤将军这才不得已派我们来请大师出手！”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qg99.cc。顶点小说网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m.bqg99.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