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二章 汇聚而来
随着龙躯被绞进剑轮，那已有足足三丈余长的纯白身躯之上，迸发出来一连串细密的火花，直接与剑意撞击的龙鳞上，甚至还被硬生生切出来一道道浅浅的印痕。
前一刻还目光苍凉、一脸凛然的小嗷，下一刻鬼哭狼嚎一声，将身躯从剑轮里头给拔了出来，卷动间便盘在了巫祷骨台的那节雷兽脊椎之上，眼睛里头泫然欲泣。
方然从阴沉的气机当中惊觉，长长呼出一口浊气，然后将脑后剑轮敛去。
“怎么突然跑出来？”
他问小嗷话的语气带着一丝担忧。
虽然龙躯天下至坚，但小嗷毕竟尚年幼。哪怕他觉醒了生前“敖武”的一丝记忆，在龙宫之中被无情锤炼，可若是要和方然的剑意对上，也依旧难免受伤。
那龙鳞上细碎的擦伤便是明证。
小嗷巨大的龙尾甩了一记，扯出来一声呼啸，然后他苦着脸回答道：
“母后说你的状态不太对，就让嗷现身出来示警……结果……”
结果就被一顿乱剑砍了一通。
简直太委屈了。
方然掐了一把眉心，尖锐的刺痛让他心境更清醒了几分。
只是一想起来刚才那些浮陆上的惨状，想到也许几天前还是欣欣向荣的一处处浮陆，此刻已经只余星辉几点，方然便又感觉到了那种愤怒，以及无力。
巫翳轻声道：“你刚才的样子真可怕……”
逆乱剑轮，携以暴怒所浇灌的滔天杀意，一旦真的失控，怕是能够直接绞灭了这巫祷骨台。
云兮叹道：“苍生何辜，方然，你得稳住剑心，才好为那些枉死之人报仇。”
“不错！”火尊者声音震动如爆炎，“老火我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也见过不少彻头彻尾的混账货，但是如此对凡尘俗世下手，天道不容！这等人，非得投入炼狱当中，挫骨扬灰了，连神魂都一并烧成渣滓，方才对得起那些枉死之人！”
其余人也随之点头。
生死写在榜文里、或是从别处传入耳中，终究是几个数字或是他人的一段不相干的故事。
亲眼目睹，方知那是一个个也曾活生生的人，一个个也尝喜怒哀乐的家，绝不是简简单单几行字就可以写尽。
修道者仙凡相别，但终究也曾是凡俗，曾走过红尘人间。
方然冲着众人低了低头，道：“是我失态了……”
然后他再度唤出灵海星图，星图之上标记着一连串的鲜红色小字，正是遭逢劫难的那些浮陆的位置。
他手指划过这些浮陆，连出来一条几乎笔直的线，再顺着线向灵海当中延伸，便能够看到在线四周，还分布着数座浮陆，散落在灵海当中。
火尊者脸色变了变，捋了一把贫瘠无比的脑门，说：“主事，怕不是这几座浮陆也要遭难！”
方然思索了片刻，对火尊者道：“回应寻字列的任务，标记出来前面这几座浮陆，提醒黄级的成员前去防备。”
“是！”
黄级的任务是一个护字，能有这一等级的玄门成员，除开方然这种被一殿天君特别对待的之外，多是道初巅峰至承意境之人，谨慎行事的话，遇上千情谷主未必不能抵挡一阵。
走过数个化为废墟的浮陆，方然以承天印引剑阵汇入地脉的同时，也在短短片刻时间之内，检查过这些枉死之人的伤势。
他已经可以确定，做下这等天理不容的事的，除了那委身于血魔的千情谷主，不作他想。
千情谷主的情况看起来不太稳定，从不同的浮陆之上掠过之后，留下来横尸遍野的情况各不相同。
譬如最开始的海平湾，算得上是最早遭他毒手的，上头的人气血虽然被吞噬一空，但是皮相只是稍显苍白。
而后头有几座浮陆之上的枉死者，几乎变成了一具具干尸，一身皮包骨头，可怖无比。
这说明千情谷主最初屠戮海平湾的时候，还没能彻底掌控得了那吞噬生灵血肉的神通，而随着他一路杀戮，对于吞噬血肉这种营生越发娴熟，所造成的一片死地也越发令人齿寒。
但到了最近的这两座浮陆，那些枉死者又恢复了海平湾上头的模样，只是抽离了鲜血，却没有变成干尸。
方然甚至在远离千情谷主经行路线的浮陆角落里，找到了几具还存有约莫一两成血量的死者。
千情谷主没有彻底吞噬掉这些生灵血肉，要么就是他吞噬到了某个极限，已经无法继续这种海饮鲸吞，要么……
方然皱起眉头，想到了血魔在刀圣洞府里头，那魔头企图通过吞噬地魔残余的魔念，达成噬上晋级的目的，一跃入天地玄三等之中。
他猜测，另一个可能，则是千情谷主无法压制住体内来自血魔的那残余的力量，刻意压制血肉的吞噬，压制血魔的复苏。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意味着千情谷主怕是已经超越了他先前的境界，通过这种旁门左道，往着某个更强横的境界踏出去了一只脚。
好在一路观察过来，千情谷主似乎没有破地入天的迹象。
方然有所推断，恐怕无论是谁的神识占了上风，等到了千情谷主和血魔的力量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的那一刻，便是这祸害破地入天的时候。
闭起双眼，他似乎还能忆起来那追杀自己掳走姐姐的天雷门贼人，忆起荒野上头被炼制成血傀儡的一个个所谓罪民，忆起天雷门西掌旗使分野里头大片的枯骨，和被枷锁锁起来等待着未知命运的那些俘虏……
一切历历在目。
巫翳突然小声提醒道：“有人靠过来了。”
侧目望去，可以看到两艘天舟并行，正在缓慢地靠近过来，其中一艘天舟之上站着几个方然熟悉的人，正冲这边致意。
雍容华贵自有仪态万方的武皇帝，身如浮屠配一把嵌满宝石短刀的苏拉孜，还有曾在方然这里购置过丹药的温涟。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方然不曾见过的面孔，都是神情肃穆。
方然出现在巫祷骨台边缘处，向着他们拱手致意的时候，他们明显显出来了一丝惊讶的表情，然后那种一路而来的阴沉压抑，也似乎稍微削减了一些。
苏拉孜身量最高最惹人注目，他咧开嘴，隔着老远便挥了挥手。
只不过当巫翳也出现在了方然身侧，用一双空洞而没有焦距的目光望向他们的时候，就连苏拉孜都仿佛缩了缩肩膀。
方然见状好奇道：“他们看起来很怕你的样子？”
巫翳轻声回答：“他们怕的是巫家，我又没有在外头一个人追着整整一个宗派杀到昏天暗地，或者占住整个洞府秘境的好处丝毫不肯出让……族里头的那些叔伯阿公，年轻的时候出门历练，闹得灵海不宁，搞得没人敢多和我说话……”
她的声音似乎还带上了一丝委屈。
方然顿觉无言以对。
三艘天舟靠近之后，苏拉孜扯着嗓门先是喊了一声“方兄弟，有些日子没见了，我又打了一头白牡牛，你可得一块来吃啊”，然后收敛了声音，对巫翳拱了拱手，道：
“见过巫翳姑娘。”
巫翳受了全礼，回了一句：“祖巫赐福。”
温涟糯糯地说道：“温涟要谢过方师的丹药呢。舍弟经脉大有改观，如今已经破道初在望了。等到了秋天金桂飘香，方师可要来饮一杯温涟酿的桂花酒啊。”
方然报以一笑：“一定。你们也是看到了募集令才过来的？”
苏拉孜说：“没错，我们猜多半是千情谷相关的人搞的鬼，方兄弟你又一直在查千情谷，所以咱们就想着撞撞运气过来看看，若是能帮上忙，那便再好不过。不过前头几个说是被祸害了的浮陆，我们去的时候已经只剩下一片飞灰了，啥也没有探查到，索性就再往前走一走，看看有没有旁的线索。”
方然说：“前面的浮陆是我焚了的……没时间把死者一一送回星辰入土为安，焚做一抹星辉也算魂归灵海。我刚才让火尊者传回去了寻字列任务的一些情报，前头的那四座浮陆估计会有危险，说不准哪个就会是千情谷主下一个目标。
“不过千情谷主现在的境界怕是已经到了冲盈巅峰，一旦他彻底融合了血魔残留下来的力量，恐怕很快就能破入天境，极是危险。你们当中如果有黄级在内，可以试着拦截一二。”
苏拉孜噎了一下。
“冲盈巅峰……天境……”
这确是已经超出了他们所能应对的范畴。
他再细细打量了一下方然，却发现这当年初见时不过武极境的年轻人，此刻竟是周身仿佛蒙上了一层云雾，已经令他完全无法看清了。
“你的境界……进境这么快？！”苏拉孜大惊失色。
方然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只愁进境太慢。若是修为的进境再快一些，也许我能更早钓出来千情谷主这幕后黑手，也不至于让那么多无辜之人惨死。”
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武皇帝此刻说道：“大物一举一动都事关生灵存亡，修道者就更是如此。谨言慎行确有必要，但我等一步步登临至境，从来有进无退，莫要囿于过往。更何况此事祸起千情谷主和域外邪魔，十八连星域之大，总有你顾及不到的地方。唯有越强，你可以照拂到的人才会越多。”
苏拉孜赞同道：“不错啊，修道者内修道心，外合天地，统领一方，庇护一方才对。
“你现在境界这么高，看千情谷主不顺眼，一刀劈了完事儿嘛，干嘛跟个小丫头似的愁眉苦脸？世上永远有人作恶，有一个杀一个，虽然不至于杀到无人作恶，但起码无人敢当你面作恶，也算是杀得不亏。”
温涟糯糯地说：“可是这个千情谷主，修为如此之高，怕是对付起来不容易吧？”
苏拉孜讪讪一笑：“我不就是打个比方嘛，这回的任务，金级才是杀字列，咱们做好咱们的，也算是为诛灭此獠出了一份力嘛。”
方然却用一种极肯定的语气说道：“这一回，我不会让千情谷主再逃掉。”
一旁一个先前没见过的玄门成员带着不确信道：“千情谷少说已有五百年历史，这一任千情谷主成名不下三十年，早破了冲盈大关。按你说的，他现在已经站在了地境巅峰，如今他又和域外邪魔勾搭到了一起，境界之高匪夷所思……方兄弟，你是黄级不假，可是千情谷主那等存在，就连同境中人都难说可以稳稳当当拿下，兄弟我不是看不起你，只是你这豪言委实有些过了。”
看到方然将目光移了过来，说出前面这话的玄门成员拱了拱手，道：“辛未分殿，紫级，宣健……修道不易，该稳，还是得稳呐。”
方然只是一笑，道：“千情谷主和我有旧怨，如今再添新仇，好不容易撞上他一回，总不能让机会就这么浪费了。”
“唉……我辈修道者，攀登道山不易，方兄，你可别被一时意气给冲昏了理智。看得出你也是承意境的强者，可是一境和一境差距越往后越大，承意和冲盈的差别可不是一两句硬气话能弥补得了的。”
宣健也不是恶意，只不过在他看来，眼前方然口中所说的必斩千情谷主之话，实在是有些夸大其词。
同为玄门中人，宣健也是想劝上一劝，免得眼前之人白白陨落。
苏拉孜拍了拍宣健的手臂，说道：“方然一个人不行，不是还有我们吗？咱们虽然只是紫级……哦方然是黄级……但能入玄门，不会有无用之人。大伙合力，即便是斩那千情谷主，也并非不可想象。”
宣健在苏拉孜巨大的手掌之下缩了缩肩膀，摇了摇头：“唉……大道本身就至艰，不小心谨慎些怎么成？”
寒暄过几句，方然问苏拉孜一行道：“我打算去接下来的几座浮陆看看。你们呢？怎么走？”
苏拉孜很快回答：“和你们分兵。现在谁也不晓得千情谷主下一步要去祸害哪里，巫翳姑娘船快，可以探查两处浮陆，我们和己巳分殿同僚的船各再去一处浮陆。到时候若是遇上了千情谷主，拖延为主，传讯入寻字列任务，大伙儿再合力围杀，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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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刻还目光苍凉、一脸凛然的小嗷，下一刻鬼哭狼嚎一声，将身躯从剑轮里头给拔了出来，卷动间便盘在了巫祷骨台的那节雷兽脊椎之上，眼睛里头泫然欲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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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突然跑出来？”
他问小嗷话的语气带着一丝担忧。
虽然龙躯天下至坚，但小嗷毕竟尚年幼。哪怕他觉醒了生前“敖武”的一丝记忆，在龙宫之中被无情锤炼，可若是要和方然的剑意对上，也依旧难免受伤。
那龙鳞上细碎的擦伤便是明证。
小嗷巨大的龙尾甩了一记，扯出来一声呼啸，然后他苦着脸回答道：
“母后说你的状态不太对，就让嗷现身出来示警……结果……”
结果就被一顿乱剑砍了一通。
简直太委屈了。
方然掐了一把眉心，尖锐的刺痛让他心境更清醒了几分。
只是一想起来刚才那些浮陆上的惨状，想到也许几天前还是欣欣向荣的一处处浮陆，此刻已经只余星辉几点，方然便又感觉到了那种愤怒，以及无力。
巫翳轻声道：“你刚才的样子真可怕……”
逆乱剑轮，携以暴怒所浇灌的滔天杀意，一旦真的失控，怕是能够直接绞灭了这巫祷骨台。
云兮叹道：“苍生何辜，方然，你得稳住剑心，才好为那些枉死之人报仇。”
“不错！”火尊者声音震动如爆炎，“老火我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也见过不少彻头彻尾的混账货，但是如此对凡尘俗世下手，天道不容！这等人，非得投入炼狱当中，挫骨扬灰了，连神魂都一并烧成渣滓，方才对得起那些枉死之人！”
其余人也随之点头。
生死写在榜文里、或是从别处传入耳中，终究是几个数字或是他人的一段不相干的故事。
亲眼目睹，方知那是一个个也曾活生生的人，一个个也尝喜怒哀乐的家，绝不是简简单单几行字就可以写尽。
修道者仙凡相别，但终究也曾是凡俗，曾走过红尘人间。
方然冲着众人低了低头，道：“是我失态了……”
然后他再度唤出灵海星图，星图之上标记着一连串的鲜红色小字，正是遭逢劫难的那些浮陆的位置。
他手指划过这些浮陆，连出来一条几乎笔直的线，再顺着线向灵海当中延伸，便能够看到在线四周，还分布着数座浮陆，散落在灵海当中。
火尊者脸色变了变，捋了一把贫瘠无比的脑门，说：“主事，怕不是这几座浮陆也要遭难！”
方然思索了片刻，对火尊者道：“回应寻字列的任务，标记出来前面这几座浮陆，提醒黄级的成员前去防备。”
“是！”
黄级的任务是一个护字，能有这一等级的玄门成员，除开方然这种被一殿天君特别对待的之外，多是道初巅峰至承意境之人，谨慎行事的话，遇上千情谷主未必不能抵挡一阵。
走过数个化为废墟的浮陆，方然以承天印引剑阵汇入地脉的同时，也在短短片刻时间之内，检查过这些枉死之人的伤势。
他已经可以确定，做下这等天理不容的事的，除了那委身于血魔的千情谷主，不作他想。
千情谷主的情况看起来不太稳定，从不同的浮陆之上掠过之后，留下来横尸遍野的情况各不相同。
譬如最开始的海平湾，算得上是最早遭他毒手的，上头的人气血虽然被吞噬一空，但是皮相只是稍显苍白。
而后头有几座浮陆之上的枉死者，几乎变成了一具具干尸，一身皮包骨头，可怖无比。
这说明千情谷主最初屠戮海平湾的时候，还没能彻底掌控得了那吞噬生灵血肉的神通，而随着他一路杀戮，对于吞噬血肉这种营生越发娴熟，所造成的一片死地也越发令人齿寒。
但到了最近的这两座浮陆，那些枉死者又恢复了海平湾上头的模样，只是抽离了鲜血，却没有变成干尸。
方然甚至在远离千情谷主经行路线的浮陆角落里，找到了几具还存有约莫一两成血量的死者。
千情谷主没有彻底吞噬掉这些生灵血肉，要么就是他吞噬到了某个极限，已经无法继续这种海饮鲸吞，要么……
方然皱起眉头，想到了血魔在刀圣洞府里头，那魔头企图通过吞噬地魔残余的魔念，达成噬上晋级的目的，一跃入天地玄三等之中。
他猜测，另一个可能，则是千情谷主无法压制住体内来自血魔的那残余的力量，刻意压制血肉的吞噬，压制血魔的复苏。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意味着千情谷主怕是已经超越了他先前的境界，通过这种旁门左道，往着某个更强横的境界踏出去了一只脚。
好在一路观察过来，千情谷主似乎没有破地入天的迹象。
方然有所推断，恐怕无论是谁的神识占了上风，等到了千情谷主和血魔的力量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的那一刻，便是这祸害破地入天的时候。
闭起双眼，他似乎还能忆起来那追杀自己掳走姐姐的天雷门贼人，忆起荒野上头被炼制成血傀儡的一个个所谓罪民，忆起天雷门西掌旗使分野里头大片的枯骨，和被枷锁锁起来等待着未知命运的那些俘虏……
一切历历在目。
巫翳突然小声提醒道：“有人靠过来了。”
侧目望去，可以看到两艘天舟并行，正在缓慢地靠近过来，其中一艘天舟之上站着几个方然熟悉的人，正冲这边致意。
雍容华贵自有仪态万方的武皇帝，身如浮屠配一把嵌满宝石短刀的苏拉孜，还有曾在方然这里购置过丹药的温涟。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方然不曾见过的面孔，都是神情肃穆。
方然出现在巫祷骨台边缘处，向着他们拱手致意的时候，他们明显显出来了一丝惊讶的表情，然后那种一路而来的阴沉压抑，也似乎稍微削减了一些。
苏拉孜身量最高最惹人注目，他咧开嘴，隔着老远便挥了挥手。
只不过当巫翳也出现在了方然身侧，用一双空洞而没有焦距的目光望向他们的时候，就连苏拉孜都仿佛缩了缩肩膀。
方然见状好奇道：“他们看起来很怕你的样子？”
巫翳轻声回答：“他们怕的是巫家，我又没有在外头一个人追着整整一个宗派杀到昏天暗地，或者占住整个洞府秘境的好处丝毫不肯出让……族里头的那些叔伯阿公，年轻的时候出门历练，闹得灵海不宁，搞得没人敢多和我说话……”
她的声音似乎还带上了一丝委屈。
方然顿觉无言以对。
三艘天舟靠近之后，苏拉孜扯着嗓门先是喊了一声“方兄弟，有些日子没见了，我又打了一头白牡牛，你可得一块来吃啊”，然后收敛了声音，对巫翳拱了拱手，道：
“见过巫翳姑娘。”
巫翳受了全礼，回了一句：“祖巫赐福。”
温涟糯糯地说道：“温涟要谢过方师的丹药呢。舍弟经脉大有改观，如今已经破道初在望了。等到了秋天金桂飘香，方师可要来饮一杯温涟酿的桂花酒啊。”
方然报以一笑：“一定。你们也是看到了募集令才过来的？”
苏拉孜说：“没错，我们猜多半是千情谷相关的人搞的鬼，方兄弟你又一直在查千情谷，所以咱们就想着撞撞运气过来看看，若是能帮上忙，那便再好不过。不过前头几个说是被祸害了的浮陆，我们去的时候已经只剩下一片飞灰了，啥也没有探查到，索性就再往前走一走，看看有没有旁的线索。”
方然说：“前面的浮陆是我焚了的……没时间把死者一一送回星辰入土为安，焚做一抹星辉也算魂归灵海。我刚才让火尊者传回去了寻字列任务的一些情报，前头的那四座浮陆估计会有危险，说不准哪个就会是千情谷主下一个目标。
“不过千情谷主现在的境界怕是已经到了冲盈巅峰，一旦他彻底融合了血魔残留下来的力量，恐怕很快就能破入天境，极是危险。你们当中如果有黄级在内，可以试着拦截一二。”
苏拉孜噎了一下。
“冲盈巅峰……天境……”
这确是已经超出了他们所能应对的范畴。
他再细细打量了一下方然，却发现这当年初见时不过武极境的年轻人，此刻竟是周身仿佛蒙上了一层云雾，已经令他完全无法看清了。
“你的境界……进境这么快？！”苏拉孜大惊失色。
方然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只愁进境太慢。若是修为的进境再快一些，也许我能更早钓出来千情谷主这幕后黑手，也不至于让那么多无辜之人惨死。”
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武皇帝此刻说道：“大物一举一动都事关生灵存亡，修道者就更是如此。谨言慎行确有必要，但我等一步步登临至境，从来有进无退，莫要囿于过往。更何况此事祸起千情谷主和域外邪魔，十八连星域之大，总有你顾及不到的地方。唯有越强，你可以照拂到的人才会越多。”
苏拉孜赞同道：“不错啊，修道者内修道心，外合天地，统领一方，庇护一方才对。
“你现在境界这么高，看千情谷主不顺眼，一刀劈了完事儿嘛，干嘛跟个小丫头似的愁眉苦脸？世上永远有人作恶，有一个杀一个，虽然不至于杀到无人作恶，但起码无人敢当你面作恶，也算是杀得不亏。”
温涟糯糯地说：“可是这个千情谷主，修为如此之高，怕是对付起来不容易吧？”
苏拉孜讪讪一笑：“我不就是打个比方嘛，这回的任务，金级才是杀字列，咱们做好咱们的，也算是为诛灭此獠出了一份力嘛。”
方然却用一种极肯定的语气说道：“这一回，我不会让千情谷主再逃掉。”
一旁一个先前没见过的玄门成员带着不确信道：“千情谷少说已有五百年历史，这一任千情谷主成名不下三十年，早破了冲盈大关。按你说的，他现在已经站在了地境巅峰，如今他又和域外邪魔勾搭到了一起，境界之高匪夷所思……方兄弟，你是黄级不假，可是千情谷主那等存在，就连同境中人都难说可以稳稳当当拿下，兄弟我不是看不起你，只是你这豪言委实有些过了。”
看到方然将目光移了过来，说出前面这话的玄门成员拱了拱手，道：“辛未分殿，紫级，宣健……修道不易，该稳，还是得稳呐。”
方然只是一笑，道：“千情谷主和我有旧怨，如今再添新仇，好不容易撞上他一回，总不能让机会就这么浪费了。”
“唉……我辈修道者，攀登道山不易，方兄，你可别被一时意气给冲昏了理智。看得出你也是承意境的强者，可是一境和一境差距越往后越大，承意和冲盈的差别可不是一两句硬气话能弥补得了的。”
宣健也不是恶意，只不过在他看来，眼前方然口中所说的必斩千情谷主之话，实在是有些夸大其词。
同为玄门中人，宣健也是想劝上一劝，免得眼前之人白白陨落。
苏拉孜拍了拍宣健的手臂，说道：“方然一个人不行，不是还有我们吗？咱们虽然只是紫级……哦方然是黄级……但能入玄门，不会有无用之人。大伙合力，即便是斩那千情谷主，也并非不可想象。”
宣健在苏拉孜巨大的手掌之下缩了缩肩膀，摇了摇头：“唉……大道本身就至艰，不小心谨慎些怎么成？”
寒暄过几句，方然问苏拉孜一行道：“我打算去接下来的几座浮陆看看。你们呢？怎么走？”
苏拉孜很快回答：“和你们分兵。现在谁也不晓得千情谷主下一步要去祸害哪里，巫翳姑娘船快，可以探查两处浮陆，我们和己巳分殿同僚的船各再去一处浮陆。到时候若是遇上了千情谷主，拖延为主，传讯入寻字列任务，大伙儿再合力围杀，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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