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 降天冲城
长丘贸城正上方约千丈，一片云上。
龙母真武舟收敛了所有的光华，看着灰扑扑的，丝毫不引人注意。
四周的灵力风暴呼啸，狂风撕碎层云，但是唯有真武舟之下的这一片云，稳若泰山，周围的风对它毫无影响。
腾云驾雾，这是龙族天生的本事。小嗷在进一步成长之后，从远处撕扯下来这么一片云垫在下面，遮挡住龙母真武舟，实在是再容易不过。
若是有人从长丘贸城里面抬头看，看到的也不过是云卷云舒，充其量能注意到云里面有那么一点不太协调的地方，但也绝对想不到，自己的脑袋顶上，就盘旋着这么一艘巨大狰狞的天舟。
小嗷按捺不住地绕着方然周身盘旋，利爪时不时地做一个抓挠的动作，就会有尖锐的啸鸣声传出，极是刺耳。
“娘亲，看什么呢？咱们直接下去撕了那个计云，不就了事了？”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凶性不改，目光流转之间，顾盼生辉，极其英武，但是也极其凶戾。
身躯虽然还远没有成年真龙那般庞大，但是也已经带出来了足够令人胆战心惊的威压。
方然伸出手按了按小嗷的脑袋，把那个比自己的头还要大的脑袋拨拉到一边，显露出被遮挡住的一面镜子。
镜子通体以青铜铸就，雕刻着繁复的花纹，看上去古朴典雅。
这面镜子，便是从迟怀归那里拿来的谛听镜。
千丈距离，可探一切生灵气息。
现在距离正下方的镇守府，差不多就是千丈距离。
此刻的镇守府上面，被一层浓重的雾气所笼罩，完全看不清楚里面的陈设布置。
渡入灵力，青铜磨成的镜子表面如同水波一般浮动，然后就有极其模糊的画面映照了出来。
这是被城防大阵遮蔽干扰的结果，使得几乎所有窥探性的灵宝法宝，都难以探视到镇守府里面真实的景象。
但是毕竟是能被渊默之主迟怀归看得上的宝贝，哪怕还没到法宝这个层次，谛听镜依然尽可能地照出来了一些隐隐约约的景象。
虽然朦朦胧胧看不真切，更没法看清楚面目，但只看大致的衣着打扮，也已经足够了。
从方然现在的视角，能看得清府内家丁下人们正在循例忙碌。
小嗷好奇地凑上来，龙脸挂着一丝奇诡的笑容，用爪子戳了戳谛听镜，说：“娘亲，这镜子……给嗷呗？嗷拿龙涎和你换！”
方然用眼角瞥了一眼小嗷，不咸不淡地说：“好让你拿去偷看大姑娘洗澡？”
小嗷当时就红了老脸，结结巴巴地辩白：“那那那不能！嗷是龙！龙……龙怎么看得上人！娘娘亲你别凭空污龙清白……”
方然淡笑：“当真？”
小嗷脸憋的通红，嚅喏道：“那个……也不是……那……”
小嗷身后，龙母凝出来巨大的龙爪，一把将小嗷抓起来，捏在手里团成一个球，丢到了一旁。
她威严的声音回荡在舟腹内：“这么谨慎，你怀疑有埋伏？”
方然不断调整着谛听镜，镜子里面的景象也不断地发生着变化，其中的人的身形也不断地切换。
他点了点头：“有埋伏才正常。”
玄门腰牌悬在他面前，迟怀归三条任务里面，对应击杀镇守计云的那一条，已经黯淡了下去，表示已经被接取。
任务里面的描述语焉不详，但是迟怀归的信里面，描述的却极其明白清楚。
那名叛变，或者说是千情谷安插来的镇守，正是长丘贸城的镇守。
无论计云是不是确认这个任务针对的是他本人，但只要他自己心里头有鬼，就免不了做出来一些安排布置，哪怕只是虚惊一场。
方然指了指谛听镜中的画面，里面是几个在扫地的杂役。
但是镜子的视角在他们身上聚焦了许久，他们却除了僵硬的重复着扫地的动作以外，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
“血傀儡？”龙母认出来了这种僵硬和不自然。
方然点了点头：“府内的下人，全部都已经换成了血傀儡。其中还有几个明显是活人，但看步态身法，也必然是有修为在身之人。也许是采花使，也有可能就是护花使。”
龙母难得有心思开玩笑，调笑道：“怎么，怕打不过？”
方然指出来不正常的人，少说也有三四名。谛听镜看不出对方的修为，但是如果按最坏的情况来考虑，那就是四尊道初上境乃至巅峰的护花使。
加上计云自己，便是至少五尊道初，且还是同出一门，且功法又能彼此配合的道初，合起来绝对是极其可怕的一股力量。
从常理上来看，一尊道初初境，顶多是中境，打五尊道初上境，也许是巅峰，怎么看，怕打不过都是正常。
方然一笑，摸出来巡抚大印，抓在手里面把玩着，说：“速杀不太可能，但是以城防大阵困住他们，一个个困杀了，却不成问题。”
“那你在等什么？”虚影凝出来的龙首显露出一丝疑惑的表情。
方然再笑了笑。
这次他笑，是因为龙母正在表现出来越来越多的情绪，这也就说明，她的神魂也正在一点一点的复原。
他指了指下方贸城里天舟起落的巡天港。
巡天港地势开阔，所以从千丈高空，很容易就能看得清其间天舟的起落，和地面上各种人群的往来。
在巡天港深处，一大群人正在紧张地绕着一艘外观上平平无奇的天舟忙碌。
“这是准备天舟离港？有什么不对的吗？”被拍飞了的小嗷又摇曳着游荡了回来，顺着方然的视线看了过去。
龙母真武舟起落完全不需要准备，所以小嗷对这个流程并不熟悉。
方然淡然道：“没有不对，要的就是它准备好离港。”
收起谛听镜，方然缓缓走到船首，低头望着下方人声熙攘的长丘贸城，以及坐落在贸城正中间的那一座镇守府。
现在正是日正当空，若是袭杀，并不是一个适合的好日子。
贸城之内无数双眼睛看着，也同样不是袭杀的一个好时机。
但是方然却丝毫都没有在乎这一点，自船首向着空中踏出一步，身形疾坠！
小嗷大呼小叫地喊了一声，但是明显是瞎胡闹凑热闹多过惊讶，然后疾掠一段距离，化作龙纹绕在了方然身上。
一人一龙，自上而下，向着贸城城防大阵落下！
正面冲阵！
且，是连巡抚大印都没有祭起，以一种硬碰硬的气势，直坠而落！
贸城之内，一个茶摊子上，老板端出来一碗碎茶渣冲出来，以大枣和粗糖调味的热茶，递到一个行脚游商的手里。
这行脚游商道一声谢，极其豪迈地一仰脖，便将一整个海碗里面的热茶尽数灌了进去。
热天热茶，激得这游商额头上直接冒出来一层热汗，热气腾腾。
“嗝……爽！”
他随手把海碗拍在了桌子上，同时拍出来的还有两个铜子的茶钱，然后仰头大笑。
笑到半截，那粗粝爽朗的脸上，逐渐浮现出来一种奇怪的表情。
茶摊老板拿了铜子，收了碗，看到客人的这异状，凑上去问：“客官，咋了？小摊这茶，喝的不满意？”
“不是……最近这渊默的天上，经常会有东西掉下来？”
茶摊老板一愣，然后一笑：“哈哈，客官说笑。渊默之野上面，掉什么的都有，但是咱们这贸城上面，那是有城防大阵护着的，什么都掉不下来。”
“那……上面的那个是啥……”
茶摊老板顺着游商的视线忘了出去，然后本来还堆着笑的脸上，也一瞬间显出来一模一样的呆滞表情。
“真的……啥东西在掉……”
仿佛传染一般，半条街的人、半个坊市的人、最终基本上是全贸城所有在外面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看着从天际云端落下的那道黑影。
有修为精深，能够隔着这么老远看清楚上面情形的，俱是直接瞪大了双眼，张大了嘴，无比的难以置信。
一处府院之内：“这是……一个人？谁？这么张狂？敢这么冲击贸城？！”
一间酒肆的雅座：“朗兄，上次有这种胆大包天的暴徒，试图冲击城防大阵的，是什么时候？”
“……似乎，得要是十几年前了吧？那时节我还小，就看着街坊们出去说看热闹，闹哄哄出去，闹哄哄回来。说是一支饿疯了的罪民想闯城，结果被当时的镇守激活大阵，全部碾成了一片血泥……幸好我没去看。”
“那这回……好像看起来，比饿疯了的罪民，要更强一些？”
“哈，城防大阵可是那位阵道宗师柳白所制，以一城地脉为根基，连陆地神仙都不一定能攻的进来。这次，来势汹汹，但估摸着也只有直接被城防大阵灭杀的份。”
镇守府内！
计云一步跨出书房，盯着从天而降的那道身影，面色沉滞如铁。
他身侧，一个声音传来：“计师弟，你说，这会不会就是接取了玄门任务，前来袭杀你之人？”
计云阴沉地一笑，道：“是不是，又有什么差别？如此胆大包天，光天化日冲击贸城，只这么一个罪名，就足够被千刀万剐！”
“会不会就是那方然？”
“哈哈哈哈，最好是他。诸位师兄已经就绪，府里面的下人，我也已经全部都换成了血傀儡。他来，千莲蚀天阵等着他！哪怕他是受了迟怀归的委托前来，但是贸城何等重地？镇守府又是何等重地？这可是执掌渊默的那几个大家族的脸面！区区一个罪民，区区一个迟怀归，哪来的胆子如此妄为？”
一边一直扫地的一个仆役打扮的人，此刻放下扫把，直起身子，仰头看了看天，说道：“方然啊……师尊一开始想要他活，但他不肯活。现在师尊想要他死，他倒是够乖，自己送上门来。千莲蚀天阵本就是困杀之阵，此刻又有了贸城大阵作为灵力来源，阵意连绵不绝，能够凝炼出来的圣息近乎无穷无尽。据说那方然本身就是一位阵师？正好可以让他知道，真正的阵道，和他那种闹着玩的小手段，天差地远。”
计云扬天大笑：“哈哈哈哈！正是！不过……”
他左手虚按，立时就有一方镇守大印出现在了他的掌中。
随着一阵极其轻微的波动，整个贸城中的人都能看到，在空中，一道肉眼可见的光膜骤然间大放光芒！
先前那游商惊道：“没想到我这辈子，也能看到一会贸城大阵全力激活的样子……那掉下来的东西，得是什么？天上的星星？”
府院之内：“至于吗？不就是一个胆大狂徒，哪怕正面冲城，何至于直接全力激活城防大阵？这……杀鸡用牛刀，太过浪费！”
下一刻。
方然已然落至城防大阵光膜的最外层。
看着骤然间大放光华的防护层，他依旧没有祭起巡抚大印，更没有试图夺取城防大阵的掌控。
出剑——寒气坠落！
无数条寒气瞬间触到了已然近在咫尺的阵法表面，然后，勾勒出来数个玄奥已极的符篆。
符篆刚一形成，就有一种和城防大阵如同同源，却更加晦涩幽暗的波动传出。那种感觉，就像是包裹在这寒气当中的方然，成为了大阵的一部分一样！
大阵，不会去阻拦大阵自己！
在这道波动之下，眼前那光膜，凭空便动荡了极其短暂的一瞬。
这种极短暂的波动，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反馈到计云的镇守大印之上。
他只是看到，方然疾速落下，然后——
剑光闪动！
穿阵而过！
“怎么可能？！他用了什么手段？！”
不只是计云，满城此刻仰头望天的人，全部都产生出来了极其荒谬的想法。
贸城的大阵，哪怕是被人以无上手段强攻而破，他们都觉得可以接受。
无非是更加强横的仙人出手而已，这种层级的存在，身为大家族棋子的他们，心知肚明！
但是……方然这种完全无视了阵法，穿阵而过的手段，超出了他们最不切实际的想象！
长风呼啸，天光黯淡。
一瞬间，周身被寒气和剑光所裹挟的方然，成为了所有人视线的焦点。
众目睽睽之下，方然正对着镇守府，轰然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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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母真武舟收敛了所有的光华，看着灰扑扑的，丝毫不引人注意。
四周的灵力风暴呼啸，狂风撕碎层云，但是唯有真武舟之下的这一片云，稳若泰山，周围的风对它毫无影响。
腾云驾雾，这是龙族天生的本事。小嗷在进一步成长之后，从远处撕扯下来这么一片云垫在下面，遮挡住龙母真武舟，实在是再容易不过。
若是有人从长丘贸城里面抬头看，看到的也不过是云卷云舒，充其量能注意到云里面有那么一点不太协调的地方，但也绝对想不到，自己的脑袋顶上，就盘旋着这么一艘巨大狰狞的天舟。
小嗷按捺不住地绕着方然周身盘旋，利爪时不时地做一个抓挠的动作，就会有尖锐的啸鸣声传出，极是刺耳。
“娘亲，看什么呢？咱们直接下去撕了那个计云，不就了事了？”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凶性不改，目光流转之间，顾盼生辉，极其英武，但是也极其凶戾。
身躯虽然还远没有成年真龙那般庞大，但是也已经带出来了足够令人胆战心惊的威压。
方然伸出手按了按小嗷的脑袋，把那个比自己的头还要大的脑袋拨拉到一边，显露出被遮挡住的一面镜子。
镜子通体以青铜铸就，雕刻着繁复的花纹，看上去古朴典雅。
这面镜子，便是从迟怀归那里拿来的谛听镜。
千丈距离，可探一切生灵气息。
现在距离正下方的镇守府，差不多就是千丈距离。
此刻的镇守府上面，被一层浓重的雾气所笼罩，完全看不清楚里面的陈设布置。
渡入灵力，青铜磨成的镜子表面如同水波一般浮动，然后就有极其模糊的画面映照了出来。
这是被城防大阵遮蔽干扰的结果，使得几乎所有窥探性的灵宝法宝，都难以探视到镇守府里面真实的景象。
但是毕竟是能被渊默之主迟怀归看得上的宝贝，哪怕还没到法宝这个层次，谛听镜依然尽可能地照出来了一些隐隐约约的景象。
虽然朦朦胧胧看不真切，更没法看清楚面目，但只看大致的衣着打扮，也已经足够了。
从方然现在的视角，能看得清府内家丁下人们正在循例忙碌。
小嗷好奇地凑上来，龙脸挂着一丝奇诡的笑容，用爪子戳了戳谛听镜，说：“娘亲，这镜子……给嗷呗？嗷拿龙涎和你换！”
方然用眼角瞥了一眼小嗷，不咸不淡地说：“好让你拿去偷看大姑娘洗澡？”
小嗷当时就红了老脸，结结巴巴地辩白：“那那那不能！嗷是龙！龙……龙怎么看得上人！娘娘亲你别凭空污龙清白……”
方然淡笑：“当真？”
小嗷脸憋的通红，嚅喏道：“那个……也不是……那……”
小嗷身后，龙母凝出来巨大的龙爪，一把将小嗷抓起来，捏在手里团成一个球，丢到了一旁。
她威严的声音回荡在舟腹内：“这么谨慎，你怀疑有埋伏？”
方然不断调整着谛听镜，镜子里面的景象也不断地发生着变化，其中的人的身形也不断地切换。
他点了点头：“有埋伏才正常。”
玄门腰牌悬在他面前，迟怀归三条任务里面，对应击杀镇守计云的那一条，已经黯淡了下去，表示已经被接取。
任务里面的描述语焉不详，但是迟怀归的信里面，描述的却极其明白清楚。
那名叛变，或者说是千情谷安插来的镇守，正是长丘贸城的镇守。
无论计云是不是确认这个任务针对的是他本人，但只要他自己心里头有鬼，就免不了做出来一些安排布置，哪怕只是虚惊一场。
方然指了指谛听镜中的画面，里面是几个在扫地的杂役。
但是镜子的视角在他们身上聚焦了许久，他们却除了僵硬的重复着扫地的动作以外，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
“血傀儡？”龙母认出来了这种僵硬和不自然。
方然点了点头：“府内的下人，全部都已经换成了血傀儡。其中还有几个明显是活人，但看步态身法，也必然是有修为在身之人。也许是采花使，也有可能就是护花使。”
龙母难得有心思开玩笑，调笑道：“怎么，怕打不过？”
方然指出来不正常的人，少说也有三四名。谛听镜看不出对方的修为，但是如果按最坏的情况来考虑，那就是四尊道初上境乃至巅峰的护花使。
加上计云自己，便是至少五尊道初，且还是同出一门，且功法又能彼此配合的道初，合起来绝对是极其可怕的一股力量。
从常理上来看，一尊道初初境，顶多是中境，打五尊道初上境，也许是巅峰，怎么看，怕打不过都是正常。
方然一笑，摸出来巡抚大印，抓在手里面把玩着，说：“速杀不太可能，但是以城防大阵困住他们，一个个困杀了，却不成问题。”
“那你在等什么？”虚影凝出来的龙首显露出一丝疑惑的表情。
方然再笑了笑。
这次他笑，是因为龙母正在表现出来越来越多的情绪，这也就说明，她的神魂也正在一点一点的复原。
他指了指下方贸城里天舟起落的巡天港。
巡天港地势开阔，所以从千丈高空，很容易就能看得清其间天舟的起落，和地面上各种人群的往来。
在巡天港深处，一大群人正在紧张地绕着一艘外观上平平无奇的天舟忙碌。
“这是准备天舟离港？有什么不对的吗？”被拍飞了的小嗷又摇曳着游荡了回来，顺着方然的视线看了过去。
龙母真武舟起落完全不需要准备，所以小嗷对这个流程并不熟悉。
方然淡然道：“没有不对，要的就是它准备好离港。”
收起谛听镜，方然缓缓走到船首，低头望着下方人声熙攘的长丘贸城，以及坐落在贸城正中间的那一座镇守府。
现在正是日正当空，若是袭杀，并不是一个适合的好日子。
贸城之内无数双眼睛看着，也同样不是袭杀的一个好时机。
但是方然却丝毫都没有在乎这一点，自船首向着空中踏出一步，身形疾坠！
小嗷大呼小叫地喊了一声，但是明显是瞎胡闹凑热闹多过惊讶，然后疾掠一段距离，化作龙纹绕在了方然身上。
一人一龙，自上而下，向着贸城城防大阵落下！
正面冲阵！
且，是连巡抚大印都没有祭起，以一种硬碰硬的气势，直坠而落！
贸城之内，一个茶摊子上，老板端出来一碗碎茶渣冲出来，以大枣和粗糖调味的热茶，递到一个行脚游商的手里。
这行脚游商道一声谢，极其豪迈地一仰脖，便将一整个海碗里面的热茶尽数灌了进去。
热天热茶，激得这游商额头上直接冒出来一层热汗，热气腾腾。
“嗝……爽！”
他随手把海碗拍在了桌子上，同时拍出来的还有两个铜子的茶钱，然后仰头大笑。
笑到半截，那粗粝爽朗的脸上，逐渐浮现出来一种奇怪的表情。
茶摊老板拿了铜子，收了碗，看到客人的这异状，凑上去问：“客官，咋了？小摊这茶，喝的不满意？”
“不是……最近这渊默的天上，经常会有东西掉下来？”
茶摊老板一愣，然后一笑：“哈哈，客官说笑。渊默之野上面，掉什么的都有，但是咱们这贸城上面，那是有城防大阵护着的，什么都掉不下来。”
“那……上面的那个是啥……”
茶摊老板顺着游商的视线忘了出去，然后本来还堆着笑的脸上，也一瞬间显出来一模一样的呆滞表情。
“真的……啥东西在掉……”
仿佛传染一般，半条街的人、半个坊市的人、最终基本上是全贸城所有在外面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看着从天际云端落下的那道黑影。
有修为精深，能够隔着这么老远看清楚上面情形的，俱是直接瞪大了双眼，张大了嘴，无比的难以置信。
一处府院之内：“这是……一个人？谁？这么张狂？敢这么冲击贸城？！”
一间酒肆的雅座：“朗兄，上次有这种胆大包天的暴徒，试图冲击城防大阵的，是什么时候？”
“……似乎，得要是十几年前了吧？那时节我还小，就看着街坊们出去说看热闹，闹哄哄出去，闹哄哄回来。说是一支饿疯了的罪民想闯城，结果被当时的镇守激活大阵，全部碾成了一片血泥……幸好我没去看。”
“那这回……好像看起来，比饿疯了的罪民，要更强一些？”
“哈，城防大阵可是那位阵道宗师柳白所制，以一城地脉为根基，连陆地神仙都不一定能攻的进来。这次，来势汹汹，但估摸着也只有直接被城防大阵灭杀的份。”
镇守府内！
计云一步跨出书房，盯着从天而降的那道身影，面色沉滞如铁。
他身侧，一个声音传来：“计师弟，你说，这会不会就是接取了玄门任务，前来袭杀你之人？”
计云阴沉地一笑，道：“是不是，又有什么差别？如此胆大包天，光天化日冲击贸城，只这么一个罪名，就足够被千刀万剐！”
“会不会就是那方然？”
“哈哈哈哈，最好是他。诸位师兄已经就绪，府里面的下人，我也已经全部都换成了血傀儡。他来，千莲蚀天阵等着他！哪怕他是受了迟怀归的委托前来，但是贸城何等重地？镇守府又是何等重地？这可是执掌渊默的那几个大家族的脸面！区区一个罪民，区区一个迟怀归，哪来的胆子如此妄为？”
一边一直扫地的一个仆役打扮的人，此刻放下扫把，直起身子，仰头看了看天，说道：“方然啊……师尊一开始想要他活，但他不肯活。现在师尊想要他死，他倒是够乖，自己送上门来。千莲蚀天阵本就是困杀之阵，此刻又有了贸城大阵作为灵力来源，阵意连绵不绝，能够凝炼出来的圣息近乎无穷无尽。据说那方然本身就是一位阵师？正好可以让他知道，真正的阵道，和他那种闹着玩的小手段，天差地远。”
计云扬天大笑：“哈哈哈哈！正是！不过……”
他左手虚按，立时就有一方镇守大印出现在了他的掌中。
随着一阵极其轻微的波动，整个贸城中的人都能看到，在空中，一道肉眼可见的光膜骤然间大放光芒！
先前那游商惊道：“没想到我这辈子，也能看到一会贸城大阵全力激活的样子……那掉下来的东西，得是什么？天上的星星？”
府院之内：“至于吗？不就是一个胆大狂徒，哪怕正面冲城，何至于直接全力激活城防大阵？这……杀鸡用牛刀，太过浪费！”
下一刻。
方然已然落至城防大阵光膜的最外层。
看着骤然间大放光华的防护层，他依旧没有祭起巡抚大印，更没有试图夺取城防大阵的掌控。
出剑——寒气坠落！
无数条寒气瞬间触到了已然近在咫尺的阵法表面，然后，勾勒出来数个玄奥已极的符篆。
符篆刚一形成，就有一种和城防大阵如同同源，却更加晦涩幽暗的波动传出。那种感觉，就像是包裹在这寒气当中的方然，成为了大阵的一部分一样！
大阵，不会去阻拦大阵自己！
在这道波动之下，眼前那光膜，凭空便动荡了极其短暂的一瞬。
这种极短暂的波动，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反馈到计云的镇守大印之上。
他只是看到，方然疾速落下，然后——
剑光闪动！
穿阵而过！
“怎么可能？！他用了什么手段？！”
不只是计云，满城此刻仰头望天的人，全部都产生出来了极其荒谬的想法。
贸城的大阵，哪怕是被人以无上手段强攻而破，他们都觉得可以接受。
无非是更加强横的仙人出手而已，这种层级的存在，身为大家族棋子的他们，心知肚明！
但是……方然这种完全无视了阵法，穿阵而过的手段，超出了他们最不切实际的想象！
长风呼啸，天光黯淡。
一瞬间，周身被寒气和剑光所裹挟的方然，成为了所有人视线的焦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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