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云兮
水雾翻滚，一时间浣云潭下，只剩下悬瀑撞入潭水时候的轰隆隆的声音。
没有丹炉辅助，纯粹以临时凿刻出来的一对石槽石轮，凭借着自己对于灵力无比敏锐的感知，和妙到巅毫的对动作的控制力，方然完美地萃取出来了每一棵药材最精髓的药力，完美地将这一“炉”丹药的药力再凝合在一起，成为飘浮在石槽之上，那一片似云如霓的白色雾气。
这中间，只要出一丝差错，这一片药雾都会立时崩散开来，成为名副其实的一片雾气，从而功亏一篑。
在最后一刻，从玉珏之上所散发出来的那一片寒气，更是集合了方然对于丹、阵二道的全部领悟。
以寒气画阵，凝而为丹炉，一鼓作气，将眼看就要崩散的雾气聚拢在一起，变成了一颗外裹寒冰，内含药力的“冰魄寒丹”。
这看似简简单单的一颗冰魄寒丹，将方然对时机的把握能力，对灵力的控制力，对于丹阵二道的理解力，体现的淋漓尽致。
但是，同时，也将方然自己的心力和天机轮盘的算力，压榨的淋漓尽致！
所以理所当然地，当丹成的这一刻，全部心力灌注其中的方然，完全没有分心多想的余暇，自然而然地就以寒气托举着这颗冰魄寒丹，疾掠而出三十二尺，一指，将丹药推入了光天君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开的双唇之中。
光天君的双唇并不红润，而且因为寒气常年浸透，加上身负重伤，泛着一丝不正常的苍白。
这一缕苍白之下，传到方然手指上的，是带着一丝凉意的柔软。
这一丝柔软和凉意，让心神终于从炼丹过程中脱离出来的方然，浑身打了一个激灵。
开玩笑呢！
这可是初见之时，虽身负重伤，却随手一击，便让整个庚午分殿护殿大阵震颤，惹得暗天君以为有强敌入侵，急召一大群武极严阵以待的大强者！
一殿天君！
美极！
危极！
哗啦啦，悬瀑落下，产生出来单调而压抑的声响。
滴答，滴答，是溅出的水花砸在岩石上的声音。
扑通，扑通……这是方然加速的心跳声。
方然觉得一阵刺骨的寒意正缓缓升起，远超过冰魈洞中，这玉珏所散发出来寒气百倍！
“我……我不是故意的……光姐姐……打轻点，行不？”
方然笑得苦涩。
然而光天君却只是微微向后靠去，拉开三寸距离。
“云兮。”
她吐气如兰，寒气落在方然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指尖，落下一层薄霜，“帮我护法。”
“嗯？”
方然一愣。
“云兮……你的名字？”
光天君却已经双目阖起，盘膝而坐。下一刻，整个浣云潭石洞之内，气氛陡然一变！
那一挂接天悬瀑本是笔直落下，此刻却如同被什么力量牵引着一般，从半空中生生折断！
水不再是水，而是破碎开来，展现出来水属灵力最本源的样子——那是无数呼啸着的滚滚灵力龙卷！
无数细小龙卷纷纷扬扬，汇合在一起，变成更大的龙卷，再汇合，再变得更加宏伟巨大。
这些龙卷呼啸而来，向着光天君所在的位置，灌顶而下。
在光天君身后，一片绵延无际的巨大冰河凭空显现，迎着灵力龙卷，逆行而上。
轰！
一声比水入寒潭更加猛烈无数倍的巨大声响轰然炸裂，方然只觉心头似被猛然轰击，呼吸都为止一滞！
他睁大了眼睛，看着冰河与灵力龙卷轰击在一起，无比骇然！
这一条冰河，比他见过的厉海的山，烈简湖的霜，都要宏大百倍，凝实百倍！
不是虚影，而是如同真实存在在这一片天地之间，有若实质一般的一条冰河，此刻，正吞噬着悬瀑之中的无尽水属灵力。
水属灵力百川归海，汇入这条冰河之后，方然看的清楚，这冰河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扩张。
巨大冰块浮沉在其间，这些冰块也不断地扩大，冰结，从苍白一片，变得透明而剔透，似是一块块巨大的水晶一般。
“这……就是光天君的道韵……”
方然感觉到周围温度正在急剧下降。
光天君盘膝坐在这片冰河的正中，从她坐着的地方，一道道冰河裂谷扩张开来，扩散到更加广阔的外界去，遮天蔽日！
从最开始的惊骇之中，方然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这层层高涨的道韵，显示出来光天君的伤势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好转。
她背后那片冰河，正是方然被引渡灵力进她经脉之时，看到的那一片满目疮痍的冰川。
方然还记得那冰川之上，被以强横灵力强行开辟出来的河道，毫无章法，甚至显得有一些粗暴和疯狂。那是光天君以无上玄功强行开辟的经脉通路，借以容纳更多的灵力通行其间。
此刻片片雪花落下，落在这一片冰川之上，也落在这些毫无章法的河道之内。那些凄烈的河道，正缓缓发生着细微的变化，从一开始的杂乱不堪，逐渐带上了一丝玄妙和谐的韵味。
方然笑了。
“看来，这丹药，还是起作用了。”
方然手中的玉珏之上，寒气如同一缕缕细线一般，在光天君道韵冰河和悬瀑撞击产生的劲风之中，缓缓飘荡。
获得玉珏之后，方然重新推演丹方，此刻，再一次应证了天机轮盘那强绝的推演之力。
光天君之伤，要治表，以她所找的药材，不难。
但是要治本，方然以玉珏寒气凝成的这寒气外壳，却是最终点睛的一笔。
若是直接将药材所成的云霞吞服而下，此刻恐怕就不是片片雪花温柔落下，而是凭空要在光天君道韵冰河之上，掀起一阵无比强横的冰风暴，霸道地将河道冰川，尽数掩埋在其下。
积年累月，这冰风暴终将成为新的冰川表面。
但，那些河道，尚在。河道的杂乱不堪，只是被药力所掩盖，却无丝毫改善！
除非光天君此生再不与人动手，再不修行破境，否则，暗伤依旧，待得下一次爆发出来，便是道韵崩散，香消玉殒之时！
光天君的身形从一开始的盘坐，缓缓浮空而起。一双裸足垂下，足尖轻点在冰河之上，阵阵涟漪荡开。她的眉眼平和，发丝向上扬起，在冰河之中恍若一座清冷的冰雕。
素纱白衣缓缓飘荡，间或露出一截皓腕，或是半侧锁骨，飘飘若仙。
不知过了多久，悬瀑缓缓恢复了最开始的笔直落下，那一片冰川也逐渐隐去，不见了踪迹，像是从来未曾出现过一样。
光天君缓缓落在方才坐着的巨石之上，发丝垂下，双眼微微张开。
若说最开始，光天君给人的感觉只是慵懒清冷，此刻，却凭空多了一些如在云巅一般的圣洁，遥不可及。
然而下一刻，这遥不可及的感觉便骤然敛去，光天君目光落在方然身上时，已经变得和先前没有什么区别，依旧是倦懒不绾发，婉伸寒潭里，无处不可怜。
“怎么样了？”方然看着光天君，试探着问道。
光天君感受着周身灵力流转，经脉圆融如意，灵力流转周天，顺畅无比。她微微一笑，道：“病灶已除，差不多全好了。剩下一些琐碎的损伤，温养几日就好……多谢。”
最后两个字，方然能够听得出来，即便是清冷如她，说话时也难以压抑地带出来几分欣喜和雀跃。一瞬间眼前的仿佛不是高高在上的一殿天君，而是不知忧愁为何物的可爱小姑娘。
方然长舒一口气：“好了就好，紧张死我了。光天君诶，这要是治出点什么毛病，我得提头谢罪了。”
“云兮。”光天君又重复了一遍，“我叫云兮。是从家乡的一首歌中取的。灵皇皇兮既降，飚远举兮云中。”
方然愣了愣，脱口而出道：“云中君可是男的……嗯，不过你用这名字，也够霸气。”
光天君笑了笑，说：“父亲倒是希望我是男儿身……不过除了这一点，别的地方，我倒是从未让他们失望过。”
说这话时，光天君的眼神微微暗了暗，像是亘古存在的冰原上，阴云飘过时染上的一抹阴翳。
方然没漏看这个表情，心中微微一惊，没想到如光天君一般强大，也依然会流露出这样的表情。
光天君坐在那里，屈起一只膝盖，用手环抱着，将下颌抵在膝尖，幽幽说道：“不说这个了。成丹疗伤，此恩极重，不可不报。你之前说要找五方五行莲，我这段日子托人问了问，不日会有答复。除此之外，可还有我能做的吗？”
方然先是一喜。五方五行莲的下落，几乎是现在他最关心的事情，和荒辰的发展不相上下。五方五行莲是一种极其少见的灵花，就连玄门卷宗库这样的地方，都一时半会找不到任何信息。光天君这样等级的强者肯帮忙，自然是一件好事。
“多谢光天君。”方然说道。
“说了，我叫云兮。”
方然迟疑了片刻，说：“直呼一殿天君之名……是不是不太好……”
光天君哑然失笑道：“你是怎么称呼暗天君的？”
“呃……老暗？”方然这才发现，自己称呼暗天君的时候，倒是一点都没在乎影响好不好，纯粹怎么顺口怎么来，完全没在乎对方的身份。
“所以？”光天君笑着问。
“老……光？”最后那个光字只说了一半，方然立刻感觉到周围的气温瞬间降到冰点以下，更有从四面八方尖锐刺下的杀意席卷而来！
装傻充愣，会死。
“不老不老，韶华正茂。云兮，喊你云兮可以了吧……”方然立刻告饶。
“这才对。”光天君换了个姿势，双手支着身体向后靠去，满意地笑笑。
气温缓缓回升，杀机消散不见。
“云兮你还是笑着好看。之前都没什么表情的，冰冰冷冷，看着让人觉得害怕。”
光天君轻轻哼了一声：“你试试整天经脉被刀刮一样，无事可做只能玩石头，还能笑得出来？”
也是，她伤愈之后，给人的那种疏离感，立刻就轻了许多。
方然刚想说，其实自己冲破经脉的时候，那种感觉比刀刮也不遑多让，但是看着光天君的样子，还是决定不打击她来得好。
万一被对方恼羞成怒，差着这么大的境界，方然自忖是绝对打不过光天君的。
伤愈全盛的光天君，召水龙轰杀而下，那滋味儿，啧啧，方然这辈子也不想尝。
“不过还是有一句忠告啊，你那个无上玄功，强行破开经脉，对于根基的损伤很大。这次能够修复，下一次不见得就依样还能奏效……”
光天君点点头，说：“知道了。这次恢复万全之后，我会注意。”
方然看着光天君那一副言不由衷的表情，心说你会注意才有鬼。
光天君只当没看到方然那完全不带任何信任的眼神，接着先前的话追问道：“除了五方五行莲，还有什么别的我能做的吗？”
方然想了想，发现一时半会还真没什么可以拜托光天君的。除了五方五行莲，剩下迫在眉睫的事情就是加固荒辰防务。他已经通过组阵找到了法子，光天君强大归强大，却不通阵法，这个忙，光天君也帮不了。
他玩心大起，带着不正经，坏笑道：“啥都可以？”
光天君笑得危险：“说说看？”
“呃……”
看着方然纠结的表情，光天君浅笑摇头，然后素手向一侧挥动。她身后那片冰河重又显现出来，只是声势上比刚才已经收敛了许多。
只见那冰河之中，一块如同水晶一般的冰块缓缓浮起，然后飞向光天君伸出的手心。一路飞，一路寸寸变小。待得到了光天君手心的时候，这一块原本看着如同一座山峰一般的冰块，已经缩小到了只有拇指大小，看上去就像是一颗琉璃珠子一般。
光天君屈指一弹，这颗冰珠便飞到了方然面前，悬浮在空中滴溜溜直转。
方然凝神看着这冰珠，发现其间赫然立着刚才那一块巨大的冰块虚影，虚影之下还隐约有水波流转。
“这是……”
“你可以叫它云珠，是我的一缕道韵显化。你现在是三步，正是要感悟道韵为四步打基础的时候。道韵以五行八卦为本，演化三千。修水属道韵，可以以我的道韵为参照，彼此应证，对你大有助益。哪怕你选的道韵与水无关，也能多少有些帮助。嗯，再有就是……”
光天君顿了顿，方然感兴趣地问道：“再有就是啥？”
她缓缓道：“听说你惹上了成北涂？玄门内，高等级成员主动向低等级成员出手是大忌，他应该不会自己出手对付你。引爆了这颗云珠，便相当于我全力出手一击。无论给他卖命的是谁，承意以下，皆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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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中间，只要出一丝差错，这一片药雾都会立时崩散开来，成为名副其实的一片雾气，从而功亏一篑。
在最后一刻，从玉珏之上所散发出来的那一片寒气，更是集合了方然对于丹、阵二道的全部领悟。
以寒气画阵，凝而为丹炉，一鼓作气，将眼看就要崩散的雾气聚拢在一起，变成了一颗外裹寒冰，内含药力的“冰魄寒丹”。
这看似简简单单的一颗冰魄寒丹，将方然对时机的把握能力，对灵力的控制力，对于丹阵二道的理解力，体现的淋漓尽致。
但是，同时，也将方然自己的心力和天机轮盘的算力，压榨的淋漓尽致！
所以理所当然地，当丹成的这一刻，全部心力灌注其中的方然，完全没有分心多想的余暇，自然而然地就以寒气托举着这颗冰魄寒丹，疾掠而出三十二尺，一指，将丹药推入了光天君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开的双唇之中。
光天君的双唇并不红润，而且因为寒气常年浸透，加上身负重伤，泛着一丝不正常的苍白。
这一缕苍白之下，传到方然手指上的，是带着一丝凉意的柔软。
这一丝柔软和凉意，让心神终于从炼丹过程中脱离出来的方然，浑身打了一个激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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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是初见之时，虽身负重伤，却随手一击，便让整个庚午分殿护殿大阵震颤，惹得暗天君以为有强敌入侵，急召一大群武极严阵以待的大强者！
一殿天君！
美极！
危极！
哗啦啦，悬瀑落下，产生出来单调而压抑的声响。
滴答，滴答，是溅出的水花砸在岩石上的声音。
扑通，扑通……这是方然加速的心跳声。
方然觉得一阵刺骨的寒意正缓缓升起，远超过冰魈洞中，这玉珏所散发出来寒气百倍！
“我……我不是故意的……光姐姐……打轻点，行不？”
方然笑得苦涩。
然而光天君却只是微微向后靠去，拉开三寸距离。
“云兮。”
她吐气如兰，寒气落在方然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指尖，落下一层薄霜，“帮我护法。”
“嗯？”
方然一愣。
“云兮……你的名字？”
光天君却已经双目阖起，盘膝而坐。下一刻，整个浣云潭石洞之内，气氛陡然一变！
那一挂接天悬瀑本是笔直落下，此刻却如同被什么力量牵引着一般，从半空中生生折断！
水不再是水，而是破碎开来，展现出来水属灵力最本源的样子——那是无数呼啸着的滚滚灵力龙卷！
无数细小龙卷纷纷扬扬，汇合在一起，变成更大的龙卷，再汇合，再变得更加宏伟巨大。
这些龙卷呼啸而来，向着光天君所在的位置，灌顶而下。
在光天君身后，一片绵延无际的巨大冰河凭空显现，迎着灵力龙卷，逆行而上。
轰！
一声比水入寒潭更加猛烈无数倍的巨大声响轰然炸裂，方然只觉心头似被猛然轰击，呼吸都为止一滞！
他睁大了眼睛，看着冰河与灵力龙卷轰击在一起，无比骇然！
这一条冰河，比他见过的厉海的山，烈简湖的霜，都要宏大百倍，凝实百倍！
不是虚影，而是如同真实存在在这一片天地之间，有若实质一般的一条冰河，此刻，正吞噬着悬瀑之中的无尽水属灵力。
水属灵力百川归海，汇入这条冰河之后，方然看的清楚，这冰河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扩张。
巨大冰块浮沉在其间，这些冰块也不断地扩大，冰结，从苍白一片，变得透明而剔透，似是一块块巨大的水晶一般。
“这……就是光天君的道韵……”
方然感觉到周围温度正在急剧下降。
光天君盘膝坐在这片冰河的正中，从她坐着的地方，一道道冰河裂谷扩张开来，扩散到更加广阔的外界去，遮天蔽日！
从最开始的惊骇之中，方然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这层层高涨的道韵，显示出来光天君的伤势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好转。
她背后那片冰河，正是方然被引渡灵力进她经脉之时，看到的那一片满目疮痍的冰川。
方然还记得那冰川之上，被以强横灵力强行开辟出来的河道，毫无章法，甚至显得有一些粗暴和疯狂。那是光天君以无上玄功强行开辟的经脉通路，借以容纳更多的灵力通行其间。
此刻片片雪花落下，落在这一片冰川之上，也落在这些毫无章法的河道之内。那些凄烈的河道，正缓缓发生着细微的变化，从一开始的杂乱不堪，逐渐带上了一丝玄妙和谐的韵味。
方然笑了。
“看来，这丹药，还是起作用了。”
方然手中的玉珏之上，寒气如同一缕缕细线一般，在光天君道韵冰河和悬瀑撞击产生的劲风之中，缓缓飘荡。
获得玉珏之后，方然重新推演丹方，此刻，再一次应证了天机轮盘那强绝的推演之力。
光天君之伤，要治表，以她所找的药材，不难。
但是要治本，方然以玉珏寒气凝成的这寒气外壳，却是最终点睛的一笔。
若是直接将药材所成的云霞吞服而下，此刻恐怕就不是片片雪花温柔落下，而是凭空要在光天君道韵冰河之上，掀起一阵无比强横的冰风暴，霸道地将河道冰川，尽数掩埋在其下。
积年累月，这冰风暴终将成为新的冰川表面。
但，那些河道，尚在。河道的杂乱不堪，只是被药力所掩盖，却无丝毫改善！
除非光天君此生再不与人动手，再不修行破境，否则，暗伤依旧，待得下一次爆发出来，便是道韵崩散，香消玉殒之时！
光天君的身形从一开始的盘坐，缓缓浮空而起。一双裸足垂下，足尖轻点在冰河之上，阵阵涟漪荡开。她的眉眼平和，发丝向上扬起，在冰河之中恍若一座清冷的冰雕。
素纱白衣缓缓飘荡，间或露出一截皓腕，或是半侧锁骨，飘飘若仙。
不知过了多久，悬瀑缓缓恢复了最开始的笔直落下，那一片冰川也逐渐隐去，不见了踪迹，像是从来未曾出现过一样。
光天君缓缓落在方才坐着的巨石之上，发丝垂下，双眼微微张开。
若说最开始，光天君给人的感觉只是慵懒清冷，此刻，却凭空多了一些如在云巅一般的圣洁，遥不可及。
然而下一刻，这遥不可及的感觉便骤然敛去，光天君目光落在方然身上时，已经变得和先前没有什么区别，依旧是倦懒不绾发，婉伸寒潭里，无处不可怜。
“怎么样了？”方然看着光天君，试探着问道。
光天君感受着周身灵力流转，经脉圆融如意，灵力流转周天，顺畅无比。她微微一笑，道：“病灶已除，差不多全好了。剩下一些琐碎的损伤，温养几日就好……多谢。”
最后两个字，方然能够听得出来，即便是清冷如她，说话时也难以压抑地带出来几分欣喜和雀跃。一瞬间眼前的仿佛不是高高在上的一殿天君，而是不知忧愁为何物的可爱小姑娘。
方然长舒一口气：“好了就好，紧张死我了。光天君诶，这要是治出点什么毛病，我得提头谢罪了。”
“云兮。”光天君又重复了一遍，“我叫云兮。是从家乡的一首歌中取的。灵皇皇兮既降，飚远举兮云中。”
方然愣了愣，脱口而出道：“云中君可是男的……嗯，不过你用这名字，也够霸气。”
光天君笑了笑，说：“父亲倒是希望我是男儿身……不过除了这一点，别的地方，我倒是从未让他们失望过。”
说这话时，光天君的眼神微微暗了暗，像是亘古存在的冰原上，阴云飘过时染上的一抹阴翳。
方然没漏看这个表情，心中微微一惊，没想到如光天君一般强大，也依然会流露出这样的表情。
光天君坐在那里，屈起一只膝盖，用手环抱着，将下颌抵在膝尖，幽幽说道：“不说这个了。成丹疗伤，此恩极重，不可不报。你之前说要找五方五行莲，我这段日子托人问了问，不日会有答复。除此之外，可还有我能做的吗？”
方然先是一喜。五方五行莲的下落，几乎是现在他最关心的事情，和荒辰的发展不相上下。五方五行莲是一种极其少见的灵花，就连玄门卷宗库这样的地方，都一时半会找不到任何信息。光天君这样等级的强者肯帮忙，自然是一件好事。
“多谢光天君。”方然说道。
“说了，我叫云兮。”
方然迟疑了片刻，说：“直呼一殿天君之名……是不是不太好……”
光天君哑然失笑道：“你是怎么称呼暗天君的？”
“呃……老暗？”方然这才发现，自己称呼暗天君的时候，倒是一点都没在乎影响好不好，纯粹怎么顺口怎么来，完全没在乎对方的身份。
“所以？”光天君笑着问。
“老……光？”最后那个光字只说了一半，方然立刻感觉到周围的气温瞬间降到冰点以下，更有从四面八方尖锐刺下的杀意席卷而来！
装傻充愣，会死。
“不老不老，韶华正茂。云兮，喊你云兮可以了吧……”方然立刻告饶。
“这才对。”光天君换了个姿势，双手支着身体向后靠去，满意地笑笑。
气温缓缓回升，杀机消散不见。
“云兮你还是笑着好看。之前都没什么表情的，冰冰冷冷，看着让人觉得害怕。”
光天君轻轻哼了一声：“你试试整天经脉被刀刮一样，无事可做只能玩石头，还能笑得出来？”
也是，她伤愈之后，给人的那种疏离感，立刻就轻了许多。
方然刚想说，其实自己冲破经脉的时候，那种感觉比刀刮也不遑多让，但是看着光天君的样子，还是决定不打击她来得好。
万一被对方恼羞成怒，差着这么大的境界，方然自忖是绝对打不过光天君的。
伤愈全盛的光天君，召水龙轰杀而下，那滋味儿，啧啧，方然这辈子也不想尝。
“不过还是有一句忠告啊，你那个无上玄功，强行破开经脉，对于根基的损伤很大。这次能够修复，下一次不见得就依样还能奏效……”
光天君点点头，说：“知道了。这次恢复万全之后，我会注意。”
方然看着光天君那一副言不由衷的表情，心说你会注意才有鬼。
光天君只当没看到方然那完全不带任何信任的眼神，接着先前的话追问道：“除了五方五行莲，还有什么别的我能做的吗？”
方然想了想，发现一时半会还真没什么可以拜托光天君的。除了五方五行莲，剩下迫在眉睫的事情就是加固荒辰防务。他已经通过组阵找到了法子，光天君强大归强大，却不通阵法，这个忙，光天君也帮不了。
他玩心大起，带着不正经，坏笑道：“啥都可以？”
光天君笑得危险：“说说看？”
“呃……”
看着方然纠结的表情，光天君浅笑摇头，然后素手向一侧挥动。她身后那片冰河重又显现出来，只是声势上比刚才已经收敛了许多。
只见那冰河之中，一块如同水晶一般的冰块缓缓浮起，然后飞向光天君伸出的手心。一路飞，一路寸寸变小。待得到了光天君手心的时候，这一块原本看着如同一座山峰一般的冰块，已经缩小到了只有拇指大小，看上去就像是一颗琉璃珠子一般。
光天君屈指一弹，这颗冰珠便飞到了方然面前，悬浮在空中滴溜溜直转。
方然凝神看着这冰珠，发现其间赫然立着刚才那一块巨大的冰块虚影，虚影之下还隐约有水波流转。
“这是……”
“你可以叫它云珠，是我的一缕道韵显化。你现在是三步，正是要感悟道韵为四步打基础的时候。道韵以五行八卦为本，演化三千。修水属道韵，可以以我的道韵为参照，彼此应证，对你大有助益。哪怕你选的道韵与水无关，也能多少有些帮助。嗯，再有就是……”
光天君顿了顿，方然感兴趣地问道：“再有就是啥？”
她缓缓道：“听说你惹上了成北涂？玄门内，高等级成员主动向低等级成员出手是大忌，他应该不会自己出手对付你。引爆了这颗云珠，便相当于我全力出手一击。无论给他卖命的是谁，承意以下，皆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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