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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chapter 24

小说:西城往事2·一天作者:舒远字数:0更新时间 : 2020-12-29 12:26:42
下午2:30
        风从地上慢慢刮了起来,  清清静静,田野上的小花随风吹动,温温柔柔,  有叶子飘起,  飘到了沈适的脚下,风又停了。
        沈适打着火,点了一根烟。
        男人之间谈事情都比较干脆利落,递一支烟好谈事情。面包车主是个中年男人,看着不难说话,于是检查了一下车上的划痕,  保险杠弄了点小摩擦,对沈适要价三百块。
        沈适眉毛一挑:“能不能便宜点?”
        “三百块还多啊,  这搁别人早给你要到五百块去了知道吗,再说我这好好开着车,  你迎头撞上来,  耽搁事都是轻的,  要真撞出个好歹,  你说这账是不是就不好算了。”
        沈适偏头看了一下那辆面包车。
        他夹着烟的手指了指那划痕,道:“保险杠问题不大,几道划痕也不是很严重,  要不了三百块吧?”
        “这还不严重?!非要受伤才算吗?”
        沈适:“兄弟,  你这可就是强词夺理了啊。”
        他话音刚落,  听见身后有脚步声,目光随意一抬,  陈迦南已经下了车,  踩着野地,  朝他走过来。
        她从衣兜里掏出三百块递给那人:“够了吧。”
        中年男人笑着接过:“够了。”说罢看了一眼旁边的沈适,  道,“兄弟,还是你老婆大气,你在家不管钱吧?”
        这一声“老婆”,喊得陈迦南一怔。
        沈适倒是一副坦荡样子,淡淡笑了。
        等到那个面包车开走,陈迦南正要转身上车,她刚往驾驶座走,腕子被沈适一拉,回过头,他咬着烟,笑。
        “我开吧。”他说。
        陈迦南犹豫了片刻,想起刚才差点出的事故,还是会有些后怕,也不辩驳,从他的手掌里,慢慢抽出腕子。他握的紧,似乎也没有立刻放开的意思。
        她皱眉,抬眼看他。
        沈适却忽然松开手掌,将嘴角的烟吸了一口,扔到地上,用脚碾灭,看了一眼风向,说:“走吧。”
        她迟钝了一下,跟着上了车。
        好像哪里的感觉有些不一样,自从那两通电话打过来,沈适似乎装着心事一样,却又表现得风轻云淡,陈迦南能感觉到。
        他将车慢慢开到路上,也没有说话。
        陈迦南将目光偏向窗外,看着被风吹起的树叶,飘飘零零落在地上,这样的天气里倒有些萧索。
        她随手插进衣兜,眉毛抬了抬。
        听见他问:“还剩多少钱?”
        陈迦南摸着兜里薄了一层的钱包,顺便拿了出来,很快的数了数,有些失望道:“七十块。”
        沈适:“那你刚才那么大方。”
        陈迦南:“你又说不过人家。”
        沈适把着方向盘的手一松,手指悠闲地敲了敲,偏头看了她一眼,特别强调道:“谁说我说不过?”
        陈迦南:“…………”
        “让你待车里别下来,再过会儿我这一百块就能完事。”沈适一边看路,一边开车说,“你倒是干脆,直接撂了三百块。”
        陈迦南蹙眉:“我撂我的钱,不行吗?”
        沈适:“行。”
        “你欠我的可别赖账。”陈迦南说,“这一路我都快倾家荡产了,要不是因为你,我现在早回岭南了。”
        沈适忽然笑了:“要不我们玩个游戏。”
        陈迦南看他:“什么?”
        沈适:“我们各自问对方一个问题,你答对了,我欠你的千倍万倍还给你,要是你答错了,你就得听我的。”
        陈迦南不太相信他说的话,这人太精明。
        沈适看她一眼:“玩吗?”
        陈迦南不敢轻易回答。
        沈适:“反正也是闲着,你赔不了。”
        “什么叫赔不了?”
        沈适:“就是不会输。”
        “你怎么知道?”
        沈适笑笑,没答她这一问,只是说:“刚刚打牌不也没输吗,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好了,你先问吧。”
        车里的气氛稍稍回暖,陈迦南松了口气。
        她顺着杆子往上爬,道:“还是之前那个问题,刚才牌桌上你的牌明明很烂,你怎么知道一定会赢?”
        沈适笑了一下,说:“你倒挺执着。”
        陈迦南:“我本来就是这样,不撞南墙不回头。”
        听到她说的这话,沈适募的愣了一下,确实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他随即笑了,对她道:“这个很简单。”
        简单吗?我擦。
        沈适:“打牌之前,你要先学会记牌,得知道他手里有什么,糊什么,要把他的牌抓在手里,这样不管怎么打,他都赢不了。”
        “万一别人打了他要的牌呢?”
        沈适:“那就再拆。”
        “可是这个‘万一’要是出现他可就赢了。”
        沈适:“不会。”
        陈迦南:“?”
        沈适:“今天他坐庄,我们三打一。”
        陈迦南一连N个惊叹号在眼前闪过。
        沈适:“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钱振豪(钱真好)祖上可是开过赌场的,他打牌不会差,听说当年就是牌打得好才做了副书记,他这个侄女学的金融,从她摸牌的手法就能看出来是老手,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原来你们仨串通一气,难怪。
        陈迦南:“要是他自己接到了呢?”
        沈适:“这个更不可能。”
        “为什么?”
        沈适:“真正的老手在洗牌的时候就已经赢了,每个牌的布局和方位,都注定了对方能接到什么牌,他赢不了。”
        陈迦南惊讶:“所以你在洗牌的时候就……”
        沈适看她:“不用这么吃惊,一个普通的技能而已。”
        陈迦南:“你还真谦虚。”
        沈适:“我爸从小就被爷爷训练摸牌,他能一手摸出一个王炸,当年也是凭着这个本事追到我妈的。”
        说到这个,沈适笑了。
        “当年爷爷打算培养他做个商业奇才,没想到他跑去学画,这一学就是几十年,玩牌也成了一个消遣。”
        他们这个家庭出身的孩子,难得自由。
        陈迦南想了想,问:“你的牌是谁教的?”
        沈适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妈。”
        陈迦南一怔。
        沈适莞尔:“后来他和我妈在一起才知道,我妈三岁就开始玩牌,喝白酒都不会脸红,算是祖师爷赏饭吃。”
        陈迦南听的愣愣的。
        “还有呢?”她问。
        “她是个好女人。”沈适最后说,“也是个傻女人。”
        这话听的人难过。
        陈迦南想起陈荟莲,抬眼看向前方,见到挡风玻璃外有山有树,远处有云,天不知道什么时候亮起来了,车里的广播跳到戏曲。
        很多年前,陈迦南看过一出折子戏。
        那时外婆还年轻,喜欢穿上绣了花的衣裳,站在院子里,一边听戏一边做个兰花指,眼神勾勾的。外公活着的时候说,当年喜欢外婆就是喜欢上了那双眼睛。那一年,妈还是个小女孩,扎着两个小辫儿,相信人间很好,可以活到100岁去。
        可她只活了45岁就走了。
        王朔在《我的千岁寒》里还写过一句话:“现在想人间,能让我想起来光线如雨的,都是人齐的时候,父母年轻,孩子矮小,今天还在远方。穿什么衣服不重要。好风水,就是该在的都能瞧得见。”
        好风水,就是该在的都能瞧得见。
        陈迦南好像忽然明白过来点什么,她看着远处的山和半明半暗的云,慢慢收回目光,看向沈适。
        “你呢,你想问我什么?”她轻道。
        沈适顿了顿,正要开口,手机募的响了。
        他一边开车,一边拿出手机瞥了一眼,下意识皱了皱眉,迟疑了片刻,对她说:“我接个电话。”
        很快接通,那边人道:“沈先生,查到了。”
        沈适只是听着。
        “今天早上周达只见过一个人,丰汇的凌总(开篇前几章那个打电话到老宅的凌总)。真是没想到,这个凌天强居然出这一招,找我们合作不成,转过身就翻脸。”
        沈适:“本来还以为这人有点本事。”
        “这几个月,他天天打电话谈合作,我们一直拒绝,不曾理会,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一定是他和周达商量好的玩这一出。”
        沈适看了看前边的方向,很快就到下一个村子,正有车往他们这边开过来,路不宽,他提前将车缓缓停在边上让路,一边把着方向盘一边道:“他太着急了。”
        “您说的是。”
        沈适淡淡道:“他那个公司几个月前就完了,留着的不过是个空皮囊,他急着找项目,我们不干,可是周达喜欢。”
        “周总都一把年纪,还是不消停。”
        沈适冷笑:“周达可是个吃鱼不吐骨头的人,我看这一回,凌天强就算找老天帮忙,他那个空皮囊都保不住了。”
        “那我们……”
        沈适:“静观其变。”
        “可是股价已经跌的很厉害了。”
        沈适:“再等等看。”
        “公司现在上下已经乱成一团了,股价弄的人心惶惶,不知道周达下一步会做什么,您不回来吗?”
        沈适静道:“我有更重要的事。”
        他挂了电话,目光一抬,副驾驶座已经空了,陈迦南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车,正站在路边弯腰拔草。
        沈适将手机扔到座位上,也下了车。
        他走在她身后,问:“做什么?”
        陈迦南蹭的站起来,一只脚往后倒去,差点没站稳,腰被他虚扶了一下,她惊得回头,小声嚷:“你干吗?”
        沈适觉得好笑:“你干吗?”
        陈迦南:“我摘花啊。”
        沈适:“这地方就咱俩,你这么小声做什么?”
        陈迦南被吓到也没好脾气:“要你管。”
        她说这话的时候像极了很多年前,她还是个学生,有着肆无忌惮的性格,和他顶嘴抬杠,怎么膈应怎么来的样子。
        扑面而来的怀念,沈适笑意更深。
        “怎么下车了?”他问。
        “难道坐车上听你打电话吗?很无聊的。”
        陈迦南说着,拍了拍手,从草堆里抬起脚,正准备踏出下一步,只听见旁边的树忽然抖了抖,有几只鸟叽喳叫着飞走,忽地只觉头顶吧唧一声,她倏然僵住,看见沈适一脸复杂的表情,抬手慢慢摸向头顶,一瞧,一堆鸟屎。
        她嫌弃的看着自己的手,有些尴尬。
        沈适忍着笑:“不用难为情,这是个好兆头。”
        陈迦南:“……”
        她抬手又抹了一把。
        沈适笑说:“别抹了。”
        陈迦南:“……”
        沈适指了指前面不远的村子,看这一路不停过去的自行车和三轮,想着前边应该挺热闹,便道:“前边应该有集,我们去洗头发。”
        陈迦南:“等等。”
        沈适:“怎么了?”
        她道:“不是各自问一个问题吗,你还没问呢?”
        他就这样看着她,一只手无所适从的搁在半空中,发丝被风吹起,目光有些无辜,又有些红了脸颊。
        “先留着。”他轻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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