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劳燕分飞

　　
木儿的眼帘再一次打开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雪白的床单上，右胳膊绑着绷带，左胳膊挂着吊瓶。让他更惊讶的是，珍珍和纵横坐在床边。
纵横的头歪在椅子背上，正打着鼾声。
低头打盹的珍珍一看见木儿睁开了眼睛，美丽的眸子闪出亮光，她迅速起身，把那因奔波劳累而消瘦的脸庞凑过来，流着泪水，在木儿的额头亲了一下。
他的心头一热，泪水哗哗地流下来，他把头扭向另一边，他决心要离开这个女人。
不管上次被珍珍拒绝的事是真是假，他不想过问了，他只清晰地感到了某种不适合，就像起初爱钱劝说的那些话，现在想着真有道理。
门当户对，一句让他体验至深的话。
婚姻，成了家族的事。
床的这边，纵横的头后仰靠在凳子上，正睡得香，涎水顺着他爱卖弄的嘴角流下来，喜欢挥舞的胳膊顺从地耷拉着。
一只白嫩的手把木儿的脸又扳转过去，珍珍的脸已凑到木儿的跟前，突然把那躁动丰满的红唇压了上来，一下子堵在他的嘴唇上，两人忘情地深吻起来。
涕泪交流，爱意交融。
两天后，大雁公园的广场。
黑云密布。
“我还能怎样，他毕竟是我的爸爸。”珍珍望着木儿冷冰冰的脸庞说。
他认为，他和珍珍所有的一切都是米董操纵的结果。
“可他在你几岁的时候，你最需要的时候一拍屁股走人了。”木儿不满米董的强势插手，本来，就不该有这么多的插曲。
“这是他的错，我已经原谅他了。”美美撩起被风吹散的刘海。
“可他要把你嫁给一个你不爱的人，把你当作他的跳板，你还选择顺从他，而不考虑自己的幸福？”木儿有点恼火。
“我没有顺从他，我只是在极力劝说他，希望他能理解我的诉求。请给我时间，我相信会OK的。”珍珍靠近木儿，扬着精致的脸蛋。
“那你就继续劝说吧，直劝到那个富商娶了你！”木儿认为珍珍有点优柔寡断，或者踩着两条船。
“我再说一遍，我和他，只是工作关系，以后我不想再解说。”珍珍的脸沉了下来。
“那你不能离他远点吗？还一起去喝酒？我看清了，每个人都爱舔肥沟子！”木儿不相信她的话。
“那你拿出一百万来，我爸马上成全咱俩！”珍珍发火了，声音有点大。
大颗雨点落下来。
“好！好！连你也开始嘲笑我！我走了，你去嫁给他吧！我配不上你！”木儿倒退着，摊开双手。
“你走！走得越远越好！不要让我看到你！如果你不出现，我现在就不会这么痛苦！”她哭着喊。
巨大的公园草地，珍珍一个人蹲在地上哭泣，木儿的身影越走越远。
他甩头快步走出草地，他想着自己再也不会见到她了。
雨脚如麻。
雨水瞬间湿透全身。
突然站住，他不能留下她一个在这儿淋雨，她现在孤身一人。纵横早已经离开了这个城市了，虽然他还在讨厌这个儿时的同伴。
急忙转身跑回公园，空荡荡的草地上，雨花飞溅，没有了珍珍的影子。他发疯似的叫着她的名字，发疯似的奔跑在公园的角角落落，直到天黑，也没有找到她的影子。
自己怎么这么任性？
他拨通她的电话，提示关机。
他懊悔地坐在街边的木凳子上，任凭雨水浇灌着自己。手腕的绷带已经湿透，伤口隐约做疼。
一个小青年询问他，要送伞给他，他婉言谢绝。
雨水让他冷静下来。
他努力理清自己的思绪，自不量力，这一切该结束了，他想着，该干自己的事吧。
好久，好久，直到雨水停歇，车辆稀疏，他才去找到一家旅馆。
明天，他将走上新的旅程。
爱情，走着走着就散了。
苏达村，龙腾市南郊的绘画村。
远远地，墙壁上、石头上、山崖上的粗犷画作，带着浓厚的生活气息跃入眼帘。村口，大小汽车、三轮车拉着画框、画布、成品作品进出村子。
街上的老人，或者小孩，衣服上总有五颜六色的颜料。或者田间劳作的强壮妇女，脸上也有不曾发现的颜料点子。
听说这儿，从事油画的人员多达五六千。
街道旁，巷子里，到处是贩卖各种商品画、以及绘画工具、画框、笔墨纸砚。
过道里，商店里，总有拿着画笔创作的男男女女。
是不是看到培训学员的广告。但木儿没有多余的钱去参加培训班，那是最好的入门方法。他只能一家挨着一家的去问。
甚至挂着招收学徒的店里，在打量了木儿两秒后婉转拒绝了他。
那种眼神和语气好像在说，五大三粗的大个子不是端这种饭碗的人。
有愿意收留他的，又不想提供住宿。
他沮丧的走上一座拱形桥，河水，游船，岸边的红瓦白墙，到处涂抹着线条拙朴的原生态大作，仿佛遨游在童话世界中。
一个人力三轮车上到半坡，开始向后退去，骑车人奋力挽救倒退的车轮，可装满画框的车子义无反顾地要退回去。
悠长的桥上只有木儿一个人，他飞速赶过去，用双手顶住倒滑的车子，双腿用力，车子终于一点一点上了坡，又顺利下了坡。
骑车的是个小青年，胖乎乎的脸上大汗淋漓，一个劲儿地谢谢木儿，说自己从来没有拉过这么多的画框上坡，因为要走的大路堵车了，而这些画框却着急着用，万般无奈才冒险上坡。
木儿摸着画框，就像一只饿急的馋猫打着一只耗子的主意。
“听你口音是外地人，来这儿干什么？”小胖子问木儿。
“想学油画，没人要。”他无可奈何的语气。
“会点基础的东西吗？喜欢画画吗？”
“会素描和速写。”
“跟我去，我家里正需要人。”胖子真诚地说。
“太好了。可我需要住宿。”木儿两眼放光。
“住宿好说，店里有地方。”
“你们老板说了才算。”
“什么老板，我说了算，要去尽管跟我走就行。”胖子头一摆，就要跨上座椅。
“行行行，我去！”木儿跟在车旁跑起来。
“你的名字？”胖子回头问。
“梁木儿，你呐？”
“叫我尚高。”
拐了三四个短巷子，三轮车停在一间很大很开阔的门店前。
“阿爸阿妈，”尚高朝着两位六十多岁的老头和女人喊道，“在路上捡了一个工人，他叫木儿。”
“梵迪！夏加尔！”尚高又朝两个正在作画的青年男女喊，“这是木儿，绘画爱好者，烦劳两位关照一下，把你们的真招给透露一下。”
“OK！”那个看似文静的小青年转身扬扬手，粉色的颜料摔到年轻女子白嫩的脸蛋上。
女子高处小男子半个头。
大家嘻嘻哈哈地笑着，女子用小拳头捶打小青年：“讨厌死了梵迪！”
梵迪突然在夏加尔的唇上响响地亲了一下。
很明显，夏加尔伸长脖子积极配合了。
木儿的脸烧得难受。
“你俩快点结婚吧，别老是在这撒狗粮！”尚高喊道。
夏加尔转身吐了吐舌头。
尚高带着木儿把整个店面整理了一下，又拿出油画布、硅胶条、绷布钳、剪刀、码钉枪等，开始教木儿学着制作油画框。
木儿白天干些杂货，抽空坐在梵迪身后，看看作画的整个过程。梵迪也抽空看看木儿的素描和速写，称赞他对空间、形体、动态的把握很不错。
木儿信心大增，晚上下班后，在店里学习理论和动手实践。第二天上班前，又早起联系两小时。下班后去村子巷子到处观看学习，或者去野外实地写生。
不到一年，已经能够熟练临摹店里接来的单子。
一切看似顺利。
梵迪和夏加尔的公开秀恩爱让他痛不欲生。
他们两人作画很少分开过，有时合作一幅画，有时各画各的，总是形影不离，动不动接吻咋舌，如果不是两只手上染着颜料，准会黏在一起。
这个剧情如催化剂，让单身狗的木儿要爆炸了，本来，他要狠下心忘掉珍珍。
心不由己，他不由得想起他和珍珍在一起时的那个甜蜜。
他从时不时想起珍珍，到每时每刻思念，到魂牵梦萦，到痛不欲生。
每天下午，夏加尔的爸爸夏瑞准时接女儿回家，即使风雨交加也不例外。
梵迪一直叫夏瑞叔叔，而不是岳父大人，或者爸爸。
木儿有点不解。
这个夏瑞的腿有点儿麻烦。
尚高劝过夏瑞，不方便就别来了，可夏瑞不，每天准时来，而且几乎不怎么理睬梵迪，即使梵迪主动上前招呼也是如此。
“木儿，想不想挣个外快？”一天，尚高突然问木儿。
“怎么个外快？”木儿停下画笔。
“夏瑞让我问问你，愿不愿意去高店村画墙体画，**做的精神文明宣传，去十天。”尚高诚恳地说，“你已经连续四个月没有休息一天了，给你放个长假去放松一下，顺便去捞个外快，听说报价不低。”
“你说让我去我就去，听你的安排。”木儿说。
“好，明天就可以去，这几天接单不多，刚好是个空档。”
“  我怎么去？”
“你就坐夏瑞的车子去，和夏加尔一起干，她经验多。  ”
“为什么梵迪不去？”木儿停下画笔。
“这你就别问了，只管去干好活儿，把你的能力发挥出来，最后好结账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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