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3.12 星期四
一
餐厅之上的横幅又换：高二年级期末教与学竞赛总结暨提前进入高三状态动员大会
这是高二学生将受进一步摧残的通知，但在高三学生眼里，那样的日子却是一种奢求。虽然是一样的摧残，但至少时间上，还不能叫人如此绝望。
人只有在哭过以后，才能听懂比他们更悲惨的哭声。
好在这种悲惨已经时日无多。
何小天趴在床上，那本《平凡的世界》他以前就看过一部分，现在已经看到了第二十五章：
一个中学生就要开始养成每天看报的习惯，这样才能开阔眼界；一个有文化的人不知道国家和世界目前发生了些什么事，这是很可悲的……
他想，就算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事，却又无可奈何，这大概是最可悲的。
这是文化在两种层面上的无处安放。
赵羽道：“我觉得我们高中学生是买书的主力军，大学生基本不看，上班族什么的更不用说。”
何小天道：“我在电视上的新闻里，见大学图书馆有很多人占座，满满的全是人。”
赵羽道：“没几个人，我问过一本的学生，也问过二本的学生，都说人不多，我就问“你到底去没去过？’他说‘去过，真是没几个人。’除非是那些重点大学，不过去图书馆也都是学习的，不是看小说。”
何小天道：“哦。”
赵羽道：“要是把电竞加到高考里就好了。”
黄子敬道：“那你也考不过人家。”
何小天道：“垫腚是什么？”
赵羽道：“游戏，”
何小天道：“用什么垫？”
赵羽道：“电子竞技，简称电竞。”
何小天道：“哦。”
赵羽道：“很多大学都有那个比赛，清华大学老是得冠军。唉，学习好，游戏又棒，还让不让别人活了。”
黄子敬道：“清华大学的学生不一定学习好，也有很多是有钱才去的。”
赵羽道：“对，里面要么是学习好的，要么就是有钱的，他们都叫清华大学‘太子府’，里面都是些有钱人。太不公平了。”
黄子敬道：“都什么年代了还要公平，土不土。”
赵羽道：“我们那里有个大学生，他和一个学生聊天，一聊才知道他们是同一届学生，高考的时候他比那个学生多考了60多分，结果就因为人家是城镇户口，就考了个本科，他是农村户口，比人家多考了60分还是个专科。怪不得人家都想要城镇户口。”
二
考试结束是下午6点整，吃过晚饭，再随便准备一点明天要考的物理复习资料，就已经六点半了。
教室里仍没有安静，除了讨论各科考试的难题怪题，最令他们想不通和放不下的，还是那个浇花的怪男人。
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如果这是一个现实中活生生的人，应该连精神病院的大门都出不了。
但是出现在作文里，他又象征着一种怎样的精神呢？
智慧？溺爱？专注？还是多余？
这个男人愈发神秘，甚至蒙上了一层他们未曾涉足过的哲学色彩。
好在这不是高考，否则这个男人定会成为很多人一生的梦魇。
结论未定，朱德福一脚将门踹开，道：
“6点考完试，都6:30了还没收拾完！除了红日中学其余十几个县都放假了是吧？没个死数！你觉得物理自习很多是吧？哪个学校今晚不是一晚上的自习？”
他顿了顿，教室安静下来，又问：“物理二卷有几个大题？”
学生们道：“4个。”
朱德福道：“时间这么充足，今晚还有明天早读、吃过早饭还有一段时间，你就算一节课研究一个题型，怎么会没有用？一道题就要10分还多，1分多少人？去年一线是570，570~600之间每分都有近1000学生，有的1000多，10分在省里就能落下1万学生。再一个你想想，机会是均等的，你的机会多吗？哪个学校没自习？而且我说过，一个月内就要有同学从学校撤了，你想想你还能在学校呆几天？还是那句话，自己给自己制定一个计划，这五六节课每节干什么都要有数，平心静气，就算只突破一个点，到高考也是收获。就这么三个月了，你学会一个点到高考还能忘了吗？再一个，不学习的不准说话，不准外出，有同学我一出去就跟着我屁股后面交请假条，有病啊？你这不是找骂吗？学够了立刻回家等高考，一点都不为难你！”
朱德福刚走，换孙传伟进来，孙传伟道：“我进来的时候有同学还在看小说——呵呵呵，被我看到了又赶紧收起来，不用收，收什么收，呵呵呵，对吧？我可没收过你的小说吧？别说小说了，就算有同学上课玩手机我也没管吧？但是考场好像不能看手机吧？对吧？呵呵呵，别习惯性的带进去了，带进去也没用，没信号，呵呵呵，对吧？今天上午我监考的时候，看谭雁理综22题一点都没答，全都白着，这道是常识性问题，不会也别白着，正规考试是按步骤得分，只要有步骤就有分——虽然平常考试不这样，我也是看见结果不对就给你0分，主要也是为了让你重视结果，其实只要步骤正确，结果90%都正确，你步骤都正确，为什么不细心点做对呢？还有选择题，如果确实没思路，就猜一个，但是别猜两个，猜两个全对的可能性很小，猜一个得2分的可能性很大——当然你不需要猜，我知道。刚才发了一张物理学史，发这个主要是让你看一看，记住它，不是让你带进考场的。今天考理综，离开始还有三四分钟的时候，一个学生就拿着书很卖力的在背，真是笑死了，真要学好了空手进考场就行，没学好背那三四分钟也没用，但那个学生就是在背。你们可别那样，让人家笑话。”
三
王文强道：“怎么一直都是我在说话，你一直都在‘嗯’，你就不能说说你的事？”
何小天合上书，道：“我没得说。”
王文强道：“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也问我一个问题，我们交换。”
何小天道：“我对你没兴趣。”
王文强道：“可我对你有兴趣。放心，我一定会烂在肚子里。”
何小天道：“好吧。”
王文强道：“你高中三年有没有喜欢过一个女生？”
何小天道：“有。”
王文强道：“谁？”
何小天道：“你已经问过一个问题，这是第二个。”
王文强道：“这个不算，快说是谁。”
何小天深吸一口气，又呼出来，道：“这个女生刘阳伟也说过。”
王文强道：“李菁雅？”
何小天道：“小点声。”
王文强道：“你怎么认识她的？”
何小天道：“她和我坐同一辆回家的公车。”
王文强道：“一见钟情？”
何小天道：“可能吧。”
王文强道：“love at first sight。”
何小天道：“什么意思？”
王文强道：“一见钟情。”
何小天顿了顿，道：“寒假之前我让封泽帮我打听她的QQ号，结果他打听到之后没告诉我。”
王文强道：“不可能。”
何小天道：“真的。从开学到现在，我就和他说过一次话。”
王文强道：“封泽也让我打听过她的QQ号，我说我再也不会干那种事了，就没打听。你还想不想要？”
何小天道：“想，你能打听到？”
王文强道：“不能。”
何小天道：“那就闭嘴。”
王文强道：“好。我再说说我。这件事只有三个人知道，你千万别往外说。”
何小天道：“放心，你不说，我就不说。”
王文强道：“二班有一个穿黄衣服的女生，你认不认识？”
何小天道：“不认识。不认识对你最好，继续说吧。”
王文强道：“去年暑假的时候她加了我的QQ，聊得很好，然后开学了她想见我，就找了一个人找我。我寻思我长得也不好看，就没去。之后我们就再也没说过。”
何小天道：“这算什么。”
王文强道：“我发现你这个人很喜欢藏起来。”
何小天道：“藏什么？”
王文强道：“你有什么话都藏在心里，我说了一晚上你都没说几句。”
何小天道：“一个人在长时间的不被重视之后，就会形成一种条件反射，每次在说话之前都先问问自己，这句话说的对不对？还要不要再改改？有没有说的必要？时间一长干脆就不说了。话少其实也挺好，话少的人麻烦也少。”
王文强道：“你这样不好，在网上多说说话，这样有好处。”
何小天道：“话多有话多的好处，话少也有话少的好处。”
王文强想像是想起了什么，枕着手臂趴在了桌上，手中拨弄着一支中性笔，黯然道：“咱班主任说高考之后有人会死，我觉得可能就是我。”
何小天道：“为什么？”
王文强道：“我在寒假里上网，一想到学习就气的把手机扔到一边，不过不是扔在地上，是扔在被子上，过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又拿起来玩。我感觉我都快精神分裂了，到时候高度紧张，高考结束又放松，会不会猝死？”
何小天道：“嗯……”
王文强道：“嗯？”
何小天道：“嗯，不会。”
王文强道：“你在想什么？”
何小天道：“没什么。”
枯枝伸入天门
触不及渺远星辰
谁在暮色升起的旷野失神
转身与梦离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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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高二学生将受进一步摧残的通知，但在高三学生眼里，那样的日子却是一种奢求。虽然是一样的摧残，但至少时间上，还不能叫人如此绝望。
人只有在哭过以后，才能听懂比他们更悲惨的哭声。
好在这种悲惨已经时日无多。
何小天趴在床上，那本《平凡的世界》他以前就看过一部分，现在已经看到了第二十五章：
一个中学生就要开始养成每天看报的习惯，这样才能开阔眼界；一个有文化的人不知道国家和世界目前发生了些什么事，这是很可悲的……
他想，就算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事，却又无可奈何，这大概是最可悲的。
这是文化在两种层面上的无处安放。
赵羽道：“我觉得我们高中学生是买书的主力军，大学生基本不看，上班族什么的更不用说。”
何小天道：“我在电视上的新闻里，见大学图书馆有很多人占座，满满的全是人。”
赵羽道：“没几个人，我问过一本的学生，也问过二本的学生，都说人不多，我就问“你到底去没去过？’他说‘去过，真是没几个人。’除非是那些重点大学，不过去图书馆也都是学习的，不是看小说。”
何小天道：“哦。”
赵羽道：“要是把电竞加到高考里就好了。”
黄子敬道：“那你也考不过人家。”
何小天道：“垫腚是什么？”
赵羽道：“游戏，”
何小天道：“用什么垫？”
赵羽道：“电子竞技，简称电竞。”
何小天道：“哦。”
赵羽道：“很多大学都有那个比赛，清华大学老是得冠军。唉，学习好，游戏又棒，还让不让别人活了。”
黄子敬道：“清华大学的学生不一定学习好，也有很多是有钱才去的。”
赵羽道：“对，里面要么是学习好的，要么就是有钱的，他们都叫清华大学‘太子府’，里面都是些有钱人。太不公平了。”
黄子敬道：“都什么年代了还要公平，土不土。”
赵羽道：“我们那里有个大学生，他和一个学生聊天，一聊才知道他们是同一届学生，高考的时候他比那个学生多考了60多分，结果就因为人家是城镇户口，就考了个本科，他是农村户口，比人家多考了60分还是个专科。怪不得人家都想要城镇户口。”
二
考试结束是下午6点整，吃过晚饭，再随便准备一点明天要考的物理复习资料，就已经六点半了。
教室里仍没有安静，除了讨论各科考试的难题怪题，最令他们想不通和放不下的，还是那个浇花的怪男人。
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如果这是一个现实中活生生的人，应该连精神病院的大门都出不了。
但是出现在作文里，他又象征着一种怎样的精神呢？
智慧？溺爱？专注？还是多余？
这个男人愈发神秘，甚至蒙上了一层他们未曾涉足过的哲学色彩。
好在这不是高考，否则这个男人定会成为很多人一生的梦魇。
结论未定，朱德福一脚将门踹开，道：
“6点考完试，都6:30了还没收拾完！除了红日中学其余十几个县都放假了是吧？没个死数！你觉得物理自习很多是吧？哪个学校今晚不是一晚上的自习？”
他顿了顿，教室安静下来，又问：“物理二卷有几个大题？”
学生们道：“4个。”
朱德福道：“时间这么充足，今晚还有明天早读、吃过早饭还有一段时间，你就算一节课研究一个题型，怎么会没有用？一道题就要10分还多，1分多少人？去年一线是570，570~600之间每分都有近1000学生，有的1000多，10分在省里就能落下1万学生。再一个你想想，机会是均等的，你的机会多吗？哪个学校没自习？而且我说过，一个月内就要有同学从学校撤了，你想想你还能在学校呆几天？还是那句话，自己给自己制定一个计划，这五六节课每节干什么都要有数，平心静气，就算只突破一个点，到高考也是收获。就这么三个月了，你学会一个点到高考还能忘了吗？再一个，不学习的不准说话，不准外出，有同学我一出去就跟着我屁股后面交请假条，有病啊？你这不是找骂吗？学够了立刻回家等高考，一点都不为难你！”
朱德福刚走，换孙传伟进来，孙传伟道：“我进来的时候有同学还在看小说——呵呵呵，被我看到了又赶紧收起来，不用收，收什么收，呵呵呵，对吧？我可没收过你的小说吧？别说小说了，就算有同学上课玩手机我也没管吧？但是考场好像不能看手机吧？对吧？呵呵呵，别习惯性的带进去了，带进去也没用，没信号，呵呵呵，对吧？今天上午我监考的时候，看谭雁理综22题一点都没答，全都白着，这道是常识性问题，不会也别白着，正规考试是按步骤得分，只要有步骤就有分——虽然平常考试不这样，我也是看见结果不对就给你0分，主要也是为了让你重视结果，其实只要步骤正确，结果90%都正确，你步骤都正确，为什么不细心点做对呢？还有选择题，如果确实没思路，就猜一个，但是别猜两个，猜两个全对的可能性很小，猜一个得2分的可能性很大——当然你不需要猜，我知道。刚才发了一张物理学史，发这个主要是让你看一看，记住它，不是让你带进考场的。今天考理综，离开始还有三四分钟的时候，一个学生就拿着书很卖力的在背，真是笑死了，真要学好了空手进考场就行，没学好背那三四分钟也没用，但那个学生就是在背。你们可别那样，让人家笑话。”
三
王文强道：“怎么一直都是我在说话，你一直都在‘嗯’，你就不能说说你的事？”
何小天合上书，道：“我没得说。”
王文强道：“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也问我一个问题，我们交换。”
何小天道：“我对你没兴趣。”
王文强道：“可我对你有兴趣。放心，我一定会烂在肚子里。”
何小天道：“好吧。”
王文强道：“你高中三年有没有喜欢过一个女生？”
何小天道：“有。”
王文强道：“谁？”
何小天道：“你已经问过一个问题，这是第二个。”
王文强道：“这个不算，快说是谁。”
何小天深吸一口气，又呼出来，道：“这个女生刘阳伟也说过。”
王文强道：“李菁雅？”
何小天道：“小点声。”
王文强道：“你怎么认识她的？”
何小天道：“她和我坐同一辆回家的公车。”
王文强道：“一见钟情？”
何小天道：“可能吧。”
王文强道：“love at first sight。”
何小天道：“什么意思？”
王文强道：“一见钟情。”
何小天顿了顿，道：“寒假之前我让封泽帮我打听她的QQ号，结果他打听到之后没告诉我。”
王文强道：“不可能。”
何小天道：“真的。从开学到现在，我就和他说过一次话。”
王文强道：“封泽也让我打听过她的QQ号，我说我再也不会干那种事了，就没打听。你还想不想要？”
何小天道：“想，你能打听到？”
王文强道：“不能。”
何小天道：“那就闭嘴。”
王文强道：“好。我再说说我。这件事只有三个人知道，你千万别往外说。”
何小天道：“放心，你不说，我就不说。”
王文强道：“二班有一个穿黄衣服的女生，你认不认识？”
何小天道：“不认识。不认识对你最好，继续说吧。”
王文强道：“去年暑假的时候她加了我的QQ，聊得很好，然后开学了她想见我，就找了一个人找我。我寻思我长得也不好看，就没去。之后我们就再也没说过。”
何小天道：“这算什么。”
王文强道：“我发现你这个人很喜欢藏起来。”
何小天道：“藏什么？”
王文强道：“你有什么话都藏在心里，我说了一晚上你都没说几句。”
何小天道：“一个人在长时间的不被重视之后，就会形成一种条件反射，每次在说话之前都先问问自己，这句话说的对不对？还要不要再改改？有没有说的必要？时间一长干脆就不说了。话少其实也挺好，话少的人麻烦也少。”
王文强道：“你这样不好，在网上多说说话，这样有好处。”
何小天道：“话多有话多的好处，话少也有话少的好处。”
王文强想像是想起了什么，枕着手臂趴在了桌上，手中拨弄着一支中性笔，黯然道：“咱班主任说高考之后有人会死，我觉得可能就是我。”
何小天道：“为什么？”
王文强道：“我在寒假里上网，一想到学习就气的把手机扔到一边，不过不是扔在地上，是扔在被子上，过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又拿起来玩。我感觉我都快精神分裂了，到时候高度紧张，高考结束又放松，会不会猝死？”
何小天道：“嗯……”
王文强道：“嗯？”
何小天道：“嗯，不会。”
王文强道：“你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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