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3.11 星期三
一
凌晨5:50还不到，学生们就已经全数到齐。
冬天仿佛一剂强烈的镇定剂，活泼的人变得沉静，沉静的人更加沉静。
教室因为要作考场所以里面还只剩三十张课桌，大多数人都是两两凑成一桌，虽然便于聊天，但却没有几个人聊天。
压力不是来自考试，而是由考试决定的成绩。
人们畏惧真实，是因为真实需要代价。
努力未必能换来好的成绩，但一定能换来心安理得。
第一场是语文，他们大都在背诵作文的凤头集锦、名人事迹，也有的在背文言文和古诗。
考试考什么，他们就需要会什么。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不需要美德。
何小天旁边是王文强，王文强也是在背凤头集锦：“‘一是忍耐，二是坚持，三是不放弃。’这句子不错，写到作文里肯定好。”
何小天道：“你看点小说肯定比这个还好。”
王文强道：“我知道，我的意思是写作文的话还是这个好。”
何小天道：“也许吧。”
王文强道：“你觉得春晚李宇春唱的那首歌好不好听？”
何小天道：“一般吧，光顾着看特效去了。”
王文强道：“我觉得很好听——‘江河入海奔，万物为谁春，明月照不尽离别人。’这歌词写到作文里肯定加分。”
何小天道：“这歌词好像是郭敬明写的。”
王文强道：“那我回家就把它删了。”
何小天道：“为什么？”
王文强道：“喜欢一个人就要和他讨厌的人对着干，你懂吧？”
二
语文考试8:00开考，7:55分监考老师就发了卷子，并且嘱咐道：“先不要答题，等8:00哨响再答题，我们要严格的按照高考程序进行。”
学生们都点头表示同意，然后低头开始答题。
他们果然把一模当作了高考，这哪是5分钟，这分明就是他们的后半辈子。
只是对于语文来说五分钟还是可有可无的。
何小天只用一个小时就做完了所有的题，只剩了一篇看不懂的作文图画材料。
一个男人在雨中撑着伞给一朵花浇水。
何小天看到心烦，毫无头绪，除了“多此一举”之外他实在想不出别的词来，一直憋的浑身燥热，毛衣贴在身上痒的他抓耳挠腮，只想随便歌颂点什么，但组织并不给他机会。
唱颂歌也是有门槛的。
三
语文结束之后的一个多小时是生物自习。
教室里已经很少有人在做题，都是在背书。没有人能解释生物为什么是理科，就像他们学了5年生物，仍不能解释感冒为什么会发烧。
王文强道：“提问你一个问题，启动子的作用是什么？”
何小天道：“不知道。”
王文强道：“驱动基因转录RNA。告诉你，多背背第1章，背过你能多得10多分。哎，王腾飞，癌细胞周期变长还是变短？”
王腾飞道：“变短。”
王文强转向何小天，道：“记住它，你又能多得一分。”
11:30时，刘金凤进来教室，说道：“这次考试，生物也考单科，也考理综，都要加入总分，知道吧？单科必须考得好好的，单科是100分，考不好就只能得一半了，所以每个同学都要考好。理综也是，我们时间是有限的，所以你可能做不完，你就要先把会的做上，知道吧？把会的都做上，你才能达到高分，你要注意，生物单科一段是30个选择题，6个大题，一般都是这样。选择题影响你做对的因素，一是让你在选项中选一个描述错误的，你选了个正确的，或者要求你选正确的，你选了个错误的。这些都是非智力因素，只要你细心就不会有错。还有一个是审题，我们同学审题比较容易出错，你要抓住一点，不要想当然，把要求用横线标注下来，看明白人家话的意思。比如光合作用中二氧化碳消耗量求的是总的，二氧化碳生成是净的，不是去背答案，是懂得分析，知道吧？要看清楚是基因型，不要写成表现型，是表现型就不要写成基因型。所以希望同学们尽最大努力，考一个对自己有益的成绩。好，继续背吧。”
刘金凤说完时就已经要放学了，大概话多的人都擅长舍本逐末——而舍本逐末的人都擅长做官。
王文强道：“高考完你出不出去玩？”
何小天道：“不去吧。”
王文强道：“老是待在家里有什么意思？哎，王腾飞，高考完你出不出去玩？”
王腾飞道：“高考完我要出去打工。”
王文强道：“我想打工两个月，剩下一个月就出去玩，哈哈，是不是打算的很好？不过不太现实。”
王腾飞道：“去工地，去不去？陈仁刚要去，一天200。”
王文强道：“一天就能累死他，真的，那种活不是我们能干得了的。”
何小天道：“我们村有个发小让我暑假和他一起去青岛，给人搬啤酒，一天80，啤酒管够。”
王文强道：“管吃管住吗？”
何小天道：“不知道，可能不管。”
王文强道：“不管吃住还干个屁，一天80光吃住都不一定够。”
何小天道：“可能也管吃管住，青岛比潍坊繁华，80应该不算多，不会不管吃住的。”
王文强道：“你暑假买不买电脑？”
何小天道：“我妈说买，但是我妈说话不算数，全看心情。”
王文强道：“如果买的话装不装网线？”
何小天道：“应该装吧，不装网线要电脑有什么用。”
王文强道：“装网线一年要八九百块钱，去了大学之后一年在家也待不了几天，太浪费了。”
何小天道：“也是。”
王文强道：“我知道有个电脑能干的活，如果玩的利索的话一天可以挣三四百。就是网店给你钱，你再用他的钱买他的东西，好像还要填一些东西，反正一个好评10块，就是花钱买人气。我们那里有个人电脑玩的非常厉害，一天挣到800。”
何小天“嗯”了一声。他在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就会嗯。
王文强道：“怎么，对前途感到迷茫了吗？”
何小天道：“有点。”
王文强道：“我想起来了，一般高考之前，咱们学校门口就贴厂子招人的广告，不过一般就是坑学生。”
四
何小天一回宿舍，赵羽就迎上来：“你作文怎么立的意？”
何小天道：“唉，我说那个人就是傻逼，多此一举。”
赵羽大笑，道：“看到没老付，你错了，所有人都说那人多此一举。”
黄子敬道：“我写的题目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付泽坤道：“那样肯定不对，你没见外面下着雨，那个人一直专注着浇花吗？说明那个人专注于自己的事情，对于外界的干扰毫不在乎。”
何小天道：“你傻呀，那就是一幅画，当然就那一个动作了。而且打着伞就说明他知道已经下雨了，知道下雨还那么做，不是傻逼是什么？”
付泽坤道：“你写的是什么题目？”
何小天道：“我本来想写多此一举来着，但是这样显示不出作为一个新时代合格的中学生积极向上的精神风貌，所以就谈了谈教育。”
赵羽道：“跑题。”
付泽坤道：“绝对的跑题。”
王文强道：“根本就扯不到一起。”
黄子敬道：“还是脱裤子放屁最好，按老付那么写，也就40分。”
付泽坤道：“他只是表面上脱裤子放屁，作文题目的寓意不可能这么浅的，肯定另有深意。”
五
下午考完数学时，天色就暗了，冷冷的，仿佛世界只剩黑白两色。
最黑暗的，却是遥远的天际线。
生物考试已经过了20分钟，何小天才做了6道选择题。
他看着窗外，天地间雾色茫茫，他的眼睛仿佛也起了雾，胸口没来由的感到压抑，而且悲痛莫名。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自己正在以第三人称看着这个世界，就像一片脱离了树枝的叶子，可树依旧是那棵树。
城市的轮廓光影斑驳，高楼里亮起灯火。
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活呢？
学习，工作，结婚，生子，老去，死去。
他觉得自己就是被养在笼子里，专门负责下蛋的鸡。
他想哭喊，想撕扯，想反抗，却不知道笼子在哪里。
这世界广袤而没有边界，多元而包容，能容纳所有不同的肉身，却见不得一点灵魂。
就像一个表面认同你观点的人，他在听你说，却不想见你做。
灵魂与死亡相伴，要么麻木的生，要么卑微的死。
六
朱德福道：“这个叫酒精喷灯。2011年，那届学生是我最得意的一届，那会儿我还没教酒精喷灯，他们里面有个学生猜了一个喷火式酒精灯，这要让你们猜，你们能猜得出来？你们根本没法和那级学生比。你们这次一模考试，能进8个一线我就很满足了，当然进9个我更高兴，进10个我想都不敢想。我那一级学生，化学全部进一线，58个学生全部进一线，总分一直是53到57个进线，从来没到58个过，高考的时候进了32个——32个就很优秀了。这就是平常考试和高考的区别，你平常的时候做的题型没有没练的，没练的都是x，我从来只讲考试已经考过去的，能把人家考试已经考过的弄会，考清华北大不敢说，考重点很简单。也只需要讲别人考过的东西，因为从高一到高三，遇到的新题型不超过5次。有同学现在后悔也没用了，时间已经过去了，后悔也回不来了。这种题型在2012年的时候就练的没得练了，对于我们来说，这是山东理综的最后一年，你要抓住这个机会，我们的高三老师都把高考可能考的已经猜到家了，平常都给你指导到骨头里了，学不好就是你的事了。
从前年开始，山东省开始了一个模式，一模后收上17地市的卷子和高考题做对比，有重复的就改；二模后收上17地市的卷子，有就改；三模再收上去，再改。为什么？山东省的老师都把山东卷的题把握的骨头了——”
王娜道：“换人。”
朱德福道：“换什么人？你去？我都没去。所以最后一年，这是最后的一次机会了，等换了全国卷，山东老师起码三年内都指导不了这种从2012年开始就训练到没得训练的题，因为侧重点就不一样了。这次的一模再怎么变也变不了太多，充其量是情景新，情景再新高中老师能新到哪里去？高三老师都要回避，今年我和苏波都没去，以前每年我参与命题，一模题就是把以前考过的高考题一模二模三模改一改，改到面目全非就算胜利了。和高考题不一样，高考题是大学老师改的，我们的权利就是做一做，看看能不能做出来。我们一模的卷子，也就是一卷两个人、二卷三个人在那里出，找不出几个难题，整个化学在理综里就是保分的，理综在240分以上才有效，化学80以上才有效。选择题最多有一两个难，但是有些时候你不明白这个题也能做出来，这也很正常。我们的方法讲过很多，不要怕，别管是一模，就算到高考也是这个指导思想。
一个月内会有大批同学撤离，珍惜最后的阶段吧——再有在教室说话的立刻回家，要是因为违纪回家，至少有一次单招的机会我不会和你说，到时有很多单招的单子我也不会再打电话和你说了。
明天上午的理综是第一次正式考理综，第一次考理综肯定挣不到最满意的分，如果你早按我寒假前说的，一天两个半小时一套，现在也不至于这样。后悔了吧？告诉你，你这才是小后悔，后面你人生不如意的时候还多着呢。我这句话就种在你心里了，有同学头发白了也忘不了，不信你试试。
再一个，是申请助学贷款的，将来高考结束后，你上大学需要申请助学贷款的，这里有信纸，你写一个家庭情况，家里有什么人，主要从事什么工作，最主要是年收入，写明日期，个人身份证号和你家长的身份证号你，写一个就行，一般同学都是写父亲的，也有写母亲的。纸在这里有，写完我给你送到政教处。”
王文强道：“涨不涨利息？”
朱德福道：“这个是无息贷款——可能还要复杂一些。这只算第一步，你考上之后才有条件申请，要是连大学都考不上你还申请什么。学习才是最主要的，自己复习，不准讨论问题，任何人不准讨论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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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5:50还不到，学生们就已经全数到齐。
冬天仿佛一剂强烈的镇定剂，活泼的人变得沉静，沉静的人更加沉静。
教室因为要作考场所以里面还只剩三十张课桌，大多数人都是两两凑成一桌，虽然便于聊天，但却没有几个人聊天。
压力不是来自考试，而是由考试决定的成绩。
人们畏惧真实，是因为真实需要代价。
努力未必能换来好的成绩，但一定能换来心安理得。
第一场是语文，他们大都在背诵作文的凤头集锦、名人事迹，也有的在背文言文和古诗。
考试考什么，他们就需要会什么。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不需要美德。
何小天旁边是王文强，王文强也是在背凤头集锦：“‘一是忍耐，二是坚持，三是不放弃。’这句子不错，写到作文里肯定好。”
何小天道：“你看点小说肯定比这个还好。”
王文强道：“我知道，我的意思是写作文的话还是这个好。”
何小天道：“也许吧。”
王文强道：“你觉得春晚李宇春唱的那首歌好不好听？”
何小天道：“一般吧，光顾着看特效去了。”
王文强道：“我觉得很好听——‘江河入海奔，万物为谁春，明月照不尽离别人。’这歌词写到作文里肯定加分。”
何小天道：“这歌词好像是郭敬明写的。”
王文强道：“那我回家就把它删了。”
何小天道：“为什么？”
王文强道：“喜欢一个人就要和他讨厌的人对着干，你懂吧？”
二
语文考试8:00开考，7:55分监考老师就发了卷子，并且嘱咐道：“先不要答题，等8:00哨响再答题，我们要严格的按照高考程序进行。”
学生们都点头表示同意，然后低头开始答题。
他们果然把一模当作了高考，这哪是5分钟，这分明就是他们的后半辈子。
只是对于语文来说五分钟还是可有可无的。
何小天只用一个小时就做完了所有的题，只剩了一篇看不懂的作文图画材料。
一个男人在雨中撑着伞给一朵花浇水。
何小天看到心烦，毫无头绪，除了“多此一举”之外他实在想不出别的词来，一直憋的浑身燥热，毛衣贴在身上痒的他抓耳挠腮，只想随便歌颂点什么，但组织并不给他机会。
唱颂歌也是有门槛的。
三
语文结束之后的一个多小时是生物自习。
教室里已经很少有人在做题，都是在背书。没有人能解释生物为什么是理科，就像他们学了5年生物，仍不能解释感冒为什么会发烧。
王文强道：“提问你一个问题，启动子的作用是什么？”
何小天道：“不知道。”
王文强道：“驱动基因转录RNA。告诉你，多背背第1章，背过你能多得10多分。哎，王腾飞，癌细胞周期变长还是变短？”
王腾飞道：“变短。”
王文强转向何小天，道：“记住它，你又能多得一分。”
11:30时，刘金凤进来教室，说道：“这次考试，生物也考单科，也考理综，都要加入总分，知道吧？单科必须考得好好的，单科是100分，考不好就只能得一半了，所以每个同学都要考好。理综也是，我们时间是有限的，所以你可能做不完，你就要先把会的做上，知道吧？把会的都做上，你才能达到高分，你要注意，生物单科一段是30个选择题，6个大题，一般都是这样。选择题影响你做对的因素，一是让你在选项中选一个描述错误的，你选了个正确的，或者要求你选正确的，你选了个错误的。这些都是非智力因素，只要你细心就不会有错。还有一个是审题，我们同学审题比较容易出错，你要抓住一点，不要想当然，把要求用横线标注下来，看明白人家话的意思。比如光合作用中二氧化碳消耗量求的是总的，二氧化碳生成是净的，不是去背答案，是懂得分析，知道吧？要看清楚是基因型，不要写成表现型，是表现型就不要写成基因型。所以希望同学们尽最大努力，考一个对自己有益的成绩。好，继续背吧。”
刘金凤说完时就已经要放学了，大概话多的人都擅长舍本逐末——而舍本逐末的人都擅长做官。
王文强道：“高考完你出不出去玩？”
何小天道：“不去吧。”
王文强道：“老是待在家里有什么意思？哎，王腾飞，高考完你出不出去玩？”
王腾飞道：“高考完我要出去打工。”
王文强道：“我想打工两个月，剩下一个月就出去玩，哈哈，是不是打算的很好？不过不太现实。”
王腾飞道：“去工地，去不去？陈仁刚要去，一天200。”
王文强道：“一天就能累死他，真的，那种活不是我们能干得了的。”
何小天道：“我们村有个发小让我暑假和他一起去青岛，给人搬啤酒，一天80，啤酒管够。”
王文强道：“管吃管住吗？”
何小天道：“不知道，可能不管。”
王文强道：“不管吃住还干个屁，一天80光吃住都不一定够。”
何小天道：“可能也管吃管住，青岛比潍坊繁华，80应该不算多，不会不管吃住的。”
王文强道：“你暑假买不买电脑？”
何小天道：“我妈说买，但是我妈说话不算数，全看心情。”
王文强道：“如果买的话装不装网线？”
何小天道：“应该装吧，不装网线要电脑有什么用。”
王文强道：“装网线一年要八九百块钱，去了大学之后一年在家也待不了几天，太浪费了。”
何小天道：“也是。”
王文强道：“我知道有个电脑能干的活，如果玩的利索的话一天可以挣三四百。就是网店给你钱，你再用他的钱买他的东西，好像还要填一些东西，反正一个好评10块，就是花钱买人气。我们那里有个人电脑玩的非常厉害，一天挣到800。”
何小天“嗯”了一声。他在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就会嗯。
王文强道：“怎么，对前途感到迷茫了吗？”
何小天道：“有点。”
王文强道：“我想起来了，一般高考之前，咱们学校门口就贴厂子招人的广告，不过一般就是坑学生。”
四
何小天一回宿舍，赵羽就迎上来：“你作文怎么立的意？”
何小天道：“唉，我说那个人就是傻逼，多此一举。”
赵羽大笑，道：“看到没老付，你错了，所有人都说那人多此一举。”
黄子敬道：“我写的题目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付泽坤道：“那样肯定不对，你没见外面下着雨，那个人一直专注着浇花吗？说明那个人专注于自己的事情，对于外界的干扰毫不在乎。”
何小天道：“你傻呀，那就是一幅画，当然就那一个动作了。而且打着伞就说明他知道已经下雨了，知道下雨还那么做，不是傻逼是什么？”
付泽坤道：“你写的是什么题目？”
何小天道：“我本来想写多此一举来着，但是这样显示不出作为一个新时代合格的中学生积极向上的精神风貌，所以就谈了谈教育。”
赵羽道：“跑题。”
付泽坤道：“绝对的跑题。”
王文强道：“根本就扯不到一起。”
黄子敬道：“还是脱裤子放屁最好，按老付那么写，也就40分。”
付泽坤道：“他只是表面上脱裤子放屁，作文题目的寓意不可能这么浅的，肯定另有深意。”
五
下午考完数学时，天色就暗了，冷冷的，仿佛世界只剩黑白两色。
最黑暗的，却是遥远的天际线。
生物考试已经过了20分钟，何小天才做了6道选择题。
他看着窗外，天地间雾色茫茫，他的眼睛仿佛也起了雾，胸口没来由的感到压抑，而且悲痛莫名。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自己正在以第三人称看着这个世界，就像一片脱离了树枝的叶子，可树依旧是那棵树。
城市的轮廓光影斑驳，高楼里亮起灯火。
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活呢？
学习，工作，结婚，生子，老去，死去。
他觉得自己就是被养在笼子里，专门负责下蛋的鸡。
他想哭喊，想撕扯，想反抗，却不知道笼子在哪里。
这世界广袤而没有边界，多元而包容，能容纳所有不同的肉身，却见不得一点灵魂。
就像一个表面认同你观点的人，他在听你说，却不想见你做。
灵魂与死亡相伴，要么麻木的生，要么卑微的死。
六
朱德福道：“这个叫酒精喷灯。2011年，那届学生是我最得意的一届，那会儿我还没教酒精喷灯，他们里面有个学生猜了一个喷火式酒精灯，这要让你们猜，你们能猜得出来？你们根本没法和那级学生比。你们这次一模考试，能进8个一线我就很满足了，当然进9个我更高兴，进10个我想都不敢想。我那一级学生，化学全部进一线，58个学生全部进一线，总分一直是53到57个进线，从来没到58个过，高考的时候进了32个——32个就很优秀了。这就是平常考试和高考的区别，你平常的时候做的题型没有没练的，没练的都是x，我从来只讲考试已经考过去的，能把人家考试已经考过的弄会，考清华北大不敢说，考重点很简单。也只需要讲别人考过的东西，因为从高一到高三，遇到的新题型不超过5次。有同学现在后悔也没用了，时间已经过去了，后悔也回不来了。这种题型在2012年的时候就练的没得练了，对于我们来说，这是山东理综的最后一年，你要抓住这个机会，我们的高三老师都把高考可能考的已经猜到家了，平常都给你指导到骨头里了，学不好就是你的事了。
从前年开始，山东省开始了一个模式，一模后收上17地市的卷子和高考题做对比，有重复的就改；二模后收上17地市的卷子，有就改；三模再收上去，再改。为什么？山东省的老师都把山东卷的题把握的骨头了——”
王娜道：“换人。”
朱德福道：“换什么人？你去？我都没去。所以最后一年，这是最后的一次机会了，等换了全国卷，山东老师起码三年内都指导不了这种从2012年开始就训练到没得训练的题，因为侧重点就不一样了。这次的一模再怎么变也变不了太多，充其量是情景新，情景再新高中老师能新到哪里去？高三老师都要回避，今年我和苏波都没去，以前每年我参与命题，一模题就是把以前考过的高考题一模二模三模改一改，改到面目全非就算胜利了。和高考题不一样，高考题是大学老师改的，我们的权利就是做一做，看看能不能做出来。我们一模的卷子，也就是一卷两个人、二卷三个人在那里出，找不出几个难题，整个化学在理综里就是保分的，理综在240分以上才有效，化学80以上才有效。选择题最多有一两个难，但是有些时候你不明白这个题也能做出来，这也很正常。我们的方法讲过很多，不要怕，别管是一模，就算到高考也是这个指导思想。
一个月内会有大批同学撤离，珍惜最后的阶段吧——再有在教室说话的立刻回家，要是因为违纪回家，至少有一次单招的机会我不会和你说，到时有很多单招的单子我也不会再打电话和你说了。
明天上午的理综是第一次正式考理综，第一次考理综肯定挣不到最满意的分，如果你早按我寒假前说的，一天两个半小时一套，现在也不至于这样。后悔了吧？告诉你，你这才是小后悔，后面你人生不如意的时候还多着呢。我这句话就种在你心里了，有同学头发白了也忘不了，不信你试试。
再一个，是申请助学贷款的，将来高考结束后，你上大学需要申请助学贷款的，这里有信纸，你写一个家庭情况，家里有什么人，主要从事什么工作，最主要是年收入，写明日期，个人身份证号和你家长的身份证号你，写一个就行，一般同学都是写父亲的，也有写母亲的。纸在这里有，写完我给你送到政教处。”
王文强道：“涨不涨利息？”
朱德福道：“这个是无息贷款——可能还要复杂一些。这只算第一步，你考上之后才有条件申请，要是连大学都考不上你还申请什么。学习才是最主要的，自己复习，不准讨论问题，任何人不准讨论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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