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迎新人合府添余庆
<p>这一日是三月初九，兰兮起来服侍她妈妈往前院去。</p>
<p>原来那位新姨娘已于昨日晚间入府，为着她怀有身孕，那边太太免了许多礼数，只于今日辰起与家里要紧得人厮见了。</p>
<p>她妈妈走后不久，兰兮看着她兄弟吃了饭，就有她姨丈跟前的小厮叫崔岩的过来送东西。这小厮不过十三四岁，眉目间颇觉憨厚，又与玲珑相识，于是就叫进来说话。</p>
<p>玲珑问他：“什么贵重东西偏巴巴的这会送来，可给太太们瞧了？”</p>
<p>“正是太太瞧过了，才让送过来的。”</p>
<p>兰兮看去，却是尚绣工字锦的盒子，打开看原来是一对兽头钮螭龙纹的印玺，一方小篆刻着同道，一方刻着雅合，她便猜出**分，不觉红了脸，又觉便这样送到这里大不合规矩，未免粗率些，心内不快，脸上也有些悻悻的，只得命玲珑收起来。</p>
<p>又命枕玉给那小厮递了茶在矮凳上坐了，一边和他闲话，那小厮本是常在外班站队的，并不曾受过这样的抬举，一时脸热便道：“外边都传姑娘西施貂蝉样的人，竟不想又是这样随和体恤，却不象我们家里那几个姑娘。”</p>
<p>“你们家姑娘也是极好的，只是你不常在府里走动，到别枉听了旁人闲话，那就不好了。”</p>
<p>那小厮何等聪敏，道：“姑娘说的很是，我们也常听说我们大姑娘最是怜弱惜贫的，每每那个丫头受了气或是家里有个故事，大姑娘总提点着安抚，没有不妥贴的，大姑娘和姑娘你交好，这就是人常说的同气连声了。你们二人到象是亲姐妹是的。”</p>
<p>恰玲珑进来听他这样说，笑骂道：“好你油嘴的葫芦，偏在这里锯了口，只捡好话糊弄我们，我也常听你在别处这么说，没的叫人不待见。”</p>
<p>“姑娘和众位姐姐面前我哪里敢浑说，玲珑姐姐和戴川大哥相熟，可以打听一下，我崔岩可是那种心口两样，明里暗里两张皮的么？”</p>
<p>小厮说这话时面皮也涨红了，枕玉骂玲珑：“看把你张狂的，人家才几岁，你便这样欺负。”</p>
<p>崔岩见问，作势压低声音道：“姐姐姑娘不知道，这里边有个缘故，戴大哥竟是因为不受咱们这位新姨娘的待见，拿了个错，本来闹着要撵出去，还是老爷念旧，着他在西边料理行李物事呢。”</p>
<p>“这位姨娘倒肯动气，可终究为了什么呢？”</p>
<p>“还不是因为戴大哥说了句凡伶人便只有两件事见长”，话到此那小厮虽张口却未接下去。</p>
<p>兰兮便知不是好话，也不计较。</p>
<p>玲珑道：“原来这个姨娘却是个唱戏的，”</p>
<p>“可不是吗，她原是西宁督护府胡老大人养在家的戏班子里的小旦，那日胡老大人请咱们老爷过府听戏，第一出是《邯郸记》，这姨娘办的是何仙姑，一副伶俐模样，当时咱们老爷就说，这小旦似乎哪里见过，面熟得很，胡老爷道咱们老爷雅好天音，不如放在身边，以慰舟车劳顿之苦，当晚就做了这顺水人情。”</p>
<p>“这么说来这位姨娘你是见过的，却不知样貌怎样，性情如何？”玲珑问他。</p>
<p>“岂止见过，本来跟老爷在西的人就不多，凳大哥被撵后，就是我在近前伺候，说起这位姨娘的相貌，”崔岩顿了顿，瞧了一眼兰兮低头道，“说句该打的话，倒跟兰姑娘有几分相像呢”。</p>
<p>众人皆觉诧异，崔岩道：“只你们日后见了就知道我说的不差，虽说有几分像，可这姨娘脸上全无表情，冷若冰霜，行动上也透着小家子气，哪里比得上兰姑娘端庄和悦，一望就知是富贵多福的。”</p>
<p>玲珑笑骂：“如今在这里奉承我们，明又不知道哪里去奉承别人，也不知道你肚子里存了多少好听的话，到难为你都记得。”</p>
<p>小厮只憨笑，玲珑又问：“只不知道戴大哥究竟什么错处让新姨娘拿住了？所以说这姨娘刻薄心小呢，原是为了守安定候陈家送了两盆波斯国来的叫碎腊红的花，谁知咱们这位新姨娘见了这花喜欢的上前去闻，竟不想晕倒了，亏的我跑的快就近请了郎中来，否则乱子就大了，后来新姨娘问下来，人说是戴大哥让搬进内室的，也不知她如何跟老爷说的，从此只许戴大哥前堂听差了。”</p>
<p>众人听罢都自嗟呀，这时闻听院子里有人声，原来是楚姨妈回来了，那小厮便自出去不提。</p>
<p>兰兮见了她**，原想听听新姨娘的故事，楚姨妈却不提起，只问她送来的东西可收好了，又道：“你姨丈为着府里添丁进口，喜事连连，又时逢春月，吩咐下让你和她家姑娘们同去揽月阁挑些古董珍玩，也是添新纳彩的意头，还特差人嘱我告你只管捡喜欢的拿，莫要生分才好”。</p>
<p>兰兮答应着，这时七巧进来，行过礼，对兰兮道：“我们姑娘在回雪亭等着姑娘一同去揽月阁呢，姑娘就去吧。”</p>
<p>兰兮主仆二人走到回雪亭不远处，就见两个丫头并一个婆子簇拥着一个年轻女子施施然逶迤而来，兰兮扶着枕玉只得站住，那两个丫头面生的很，倒是那婆子见了兰兮，忙立住脚笑道：“兰姑娘好，这位是柳姨娘，才进府里不几天，想必你二人还未见过。”</p>
<p>二人以寻常的家礼见了，脸上都未免惊诧，兰兮未及言，那女子淡淡道：“想来姑娘也是去揽月阁的，那还是赶紧着吧，只怕晚了就没什么了，到辜负了老爷的恩赏。”</p>
<p>言毕起身自去，后边人只好紧忙跟着。</p>
<p>兰夕怔在当下，枕玉道：“姑娘可别多心，这姨娘新入府，又是那样的出身，难免说话没轻重。”</p>
<p>“不妨事，兰兮道，咱们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我也不是玉叶金质，哪里就吃不住几句不中听的话了，只是这姨娘的样貌果然如崔岩所说，我才见了到像是见了镜子里的自己，不免诧异。”</p>
<p>“哪里就像成那样，不过眉眼间几分相似罢了，论气度从容可及不得姑娘万一呢。”</p>
<p>“只是不知姑娘注意到没有，这姨娘头上倒戴着一把金栉，像极了咱们太太妆匣里的那只。”</p>
<p>“我也疑惑这个呢，或许妈妈给她的见面礼也未可知，”枕玉点头，二人遂向回雪亭去。</p>
<p>早看见朝云在那里招手见了礼，朝云便携着兰兮的手道：“你才也见着了吧，今天早晨在太太屋里，可是真真儿的唬了我一跳，咱们这位新姨娘到与你有几分相似，若不仔细辨可不错认了去。”</p>
<p>“这姨娘确长的美，我如何能及。”</p>
<p>“容貌到罢了，只是我看着性子甚是孤寒，怕不是好相与的，就是太太面前也是一副冰霜模样，如今虽说怀着身孕，只不知将来怎样呢。”</p>
<p>兰兮见她惆怅道：“姐姐也太操心了，还能怎样，既来了这府里，少不得养尊处优，也不亏她这样容貌。”</p>
<p>朝云轻轻的拍了拍兰兮的手似笑非笑的摇摇头，“不说这个，你姨丈传话，令我必携了你去揽月阁，只管将可心的多捡了，断不许客套，你如今已经终身有靠，虽说是客居在此，毕竟也是诗礼传家，书香之后，这妆奁之事必不能马虎的，父亲的意思，全由这边着力办就是了，不必姨妈操心。”</p>
<p>兰兮待要说话，朝云笑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且留着出门子时再说吧，这会子过去，想必岫云她们已经挑完了，我们可以细细的挑来。</p>
<p>揽月阁紧挨着后墙山子石，一溜上下三层的旁厅,出廊的阶梯设在这阁子的左右两旁，很像被两个臂膀怀抱着，没有楹联，只在第三层的重檐下挂了块乌木的阴刻匾额，题揽月阁三字，甚是别致。</p>
<p>朝云他们到时，管事的婆子忙一递的赶上前打千作揖，嘴里叨念：“姑娘们可来了，我正担心着怕个娘们再晚了，竟没有称心如意的”了。</p>
<p>朝云笑道：“妈妈好意，饶是这三层楼的东西，若没有妈妈替我们惦记着，来的早怕是也不得什么称意的呢。”</p>
<p>那婆子喜的枝摇叶颤，“还是姑娘知道我，二姑娘三姑娘拿的东西都在这账册上了。”</p>
<p>朝云就着那婆子的手上只一瞥道：“怎么新姨娘还没过来瞧东西吗？”</p>
<p>“人是来了，东西也捡走不少，只是新姨娘推说身上不适，又不会写字，不肯落帐。”</p>
<p>“不妨事，你们只管记清楚了报与太太就是了。”</p>
<p>“姑娘说的是，”说着递给朝云一本账册，只见上边有，描金重彩如意瓶一对，银掐丝嵌红宝石如意方尊一对，碧玉和合二仙插屏一扇，和田玉暗刻龙凤手镯一对。</p>
<p>朝云笑道:“选的不错，咱们这位姨娘很有眼光，奇怪，怎么还有潞绸？”</p>
<p>“这潞绸原是前天东郡王府送来的，太太库里放不下，暂放在这里的，统共就那么两匹，谁想被她瞧见了，也不问青红皂白，叫人拿了就走，咱们也拦不住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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