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3.皆虚幻
这水潭深处山洞，与世隔绝，怎么生出这些生灵？众人在手忙脚乱的同时百思不得其解。
脸上的水珠滚到了嘴角，云啸无意间舔了舔，咸的。
这水咋会是咸的呢？倘若这水真如春阵主所说是雨水、雪水经年汇聚而成，应当是淡的才对，难道这山洞里还有盐？
水中的生灵们不再偷偷摸摸，好像潜伏已久的猎人终于等到了成熟的时机，不再藏头缩尾，开始围捕杀戮。
黑漆漆的水面上频频露出一个个黑黝黝的脊背，偶尔还有旗子一般的尾鳍在其中穿行。这些生灵，有的宽大，有的细长，有的修长且扁，正如云啸所说，有的像鸟，有的像蛇，有的像鱼。
它们开始频繁撞击骷髅，力道越来越大，沉闷的“砰砰”声更令人心烦意乱。
骷髅左摇右晃，旋转来去，朱兰兰连连尖叫，夏阵主也大声呼喝，叫骂不绝。
云啸、春阵主把胳膊伸出骷髅的眼睛，持剑乱捅，有些生灵甲壳坚硬如铁，长剑不能刺穿，要么剑尖滑到一边，要么剑身弯成弓形，偶尔刺伤某个倒霉的家伙，便会引发一阵混乱，有些猎手嗅着血腥味一拥而上，瞬间把那家伙啃得只剩白骨，尽管众人都是在江湖上打打杀杀混日子的，仍被这血腥场面唬得心惊肉跳。
其实以它们的个头、力气和能耐，要弄翻龙头骨只需随随便便将脑袋一顶、身子一扛或者尾巴一扫即可，待众人落水，一拥而上一阵撕扯，众人能剩下几根骨头都很难说。
可是，它们已经来势汹汹地聚集了好一会，除了把朱兰兰、夏阵主吓得咋咋唬唬，让云啸、春阵主慌得手忙脚乱之外，两颗骷髅仍旧晃晃荡荡地飘着。
众人渐渐看出了门道：这些生灵互相掣肘、彼此争斗，此处人迹罕至，好不容易来了几个鲜活的陆上猎物，大家自然谁也不会让着谁，看样子在分出胜负之前，他们不会轻易让猎物掉进水里，因为在一窝蜂的争夺中，强者未必有弱者利落，多半会出现强者尚未下嘴猎物便已皮毛不剩的情形，因此强者想法驱逐弱者，实在驱逐不走，便以胜负定尊卑，由尊卑定秩序，再由秩序定分食多少及食物优劣。
在弱者被驱逐或者秩序确定下来之前，强者将努力确保龙头骨不翻，他们赶走那些贼头贼脑想投机的弱者以及心急的同伴，以防它们撞翻龙头骨，使局面陷入混乱。
当然，强者们也不会让龙头骨安稳，它们偶尔轻撞慢扛，使其保持动荡，如此这般，一则可阻止猎物逃跑，二则能保持猎物的鲜活。
众人哪里都去不了，只能在慌乱中等待死亡，那滋味比死都难受。有那么好几回，朱兰兰都想直起酸痛的腰，不想再向外舀水了，这骷髅沉了就沉了吧，索性跟这些畜生拼了，别管是被咬死、冻死还是淹死，干干脆脆来个痛快的！总比看不到任何希望备受煎熬强！
可当她看到云啸如疯如狂地左支右绌、又是舀水又是用剑乱捅时，求生的欲望又不由自主地回来，她想不明白云啸那坚定的信念来自何处，暗暗纳闷。
其实云啸心里一直念叨的是，俺不能死，俺不能死，死了就见不到文秋了！他已经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了，只是下意识地舀一阵，捅几下，一刻也不得闲。
那边夏阵主时不时大喊：“春阵主，贞姊妹，咱可不能死在这里啊，我妹妹的仇还没报呢！”然而声音中的绝望谁都能听得出来。
那些生灵的争斗越发激烈，周围的水好似沸腾了一般，庞大的身躯在水面时隐时现，凄厉的嚎叫声时而传出，在山洞中回荡盘旋，听得人肝抖胆颤。
本已摇摇欲坠的两颗龙头骨在生灵们掀起的汹涌浪潮中拋高伏低，忽然，云啸和朱兰兰所乘坐的那颗骷髅被某个生灵的尾鳍狠狠打翻，云、朱二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抛了出去，朱兰兰的叫声尖而凄厉，千钧一发之际，云啸在半空中牢牢抓住了朱兰兰的胳膊，“嗙”的一声，两人竟而同时落在了一个生灵的宽大脊背上，那生灵貌似知道自己捡到了便宜，驮着两个人就往外圈跑，要找个地方独享猎物。
朱兰兰恍过神来想跳下去，被云啸一把拉住，她登时明白了云啸的意图；一跳下去必死无疑，呆在这怪物的身上还能多活一会。
反正总是要死的，多活一会也无妨。
其他生灵当然不会眼睁睁看着那生灵美事得逞，当即便有三个不同模样的生灵腾空而起，张着血盆大口向两人啃了过来，还有几只在水中围追堵截那生灵。
朱兰兰挺剑便刺其中一个，口中喝道：“本姑娘跟你们……”“拼了”二字尚未出口，她就已被云啸拽着踉踉跄跄跳到了另外一个生灵的脊背上。
对于这些生灵而言，她这一剑过去就算能在其中一个身上刺一个窟窿，它们照样能把她生吞下去。
那三个生灵重重落下，把那企图独吞二人的生灵砸得几乎翻了个个，如此以来，水中更加混乱。
云啸和朱兰兰尚未站稳，就瞧见他们脚下的生灵突然回过头来，伸着长长的脖子咬了过来，它口中上下两排尖尖的牙齿在微弱光芒下闪烁着寒光，云啸连忙扯着朱兰兰往它尾部跑，同时寻找下一个能跳的脊背。
便在这时，就听春阵主一声清叱，夏阵主一声叫骂，两人双双跳出了龙头骨，分别落在水中两条生灵的脊背上，那龙头骨即刻倾覆，最后一个火把熄灭，黑暗最终获胜。
云啸凭着记忆携朱兰兰跳到下一个脊背上，正要询问春阵主、夏阵主是否安好，脚下生灵突然下沉，云啸喊道：“砍，乱砍，别停手！”他放开了朱兰兰，好让她随意施为。
朱兰兰甫一落水，就被一个生灵撞得腰腹生疼，连喝两大口咸水，呛得眼冒金星，她听到了云啸的话，心里却想，砍，还砍什么？口中悲壮而又不乏柔情地道：“云啸，和你死在一起，我知足了！”
“啊，你说什么？”云啸正拼尽全力、全心全意挥剑驱逐那些伸嘴咬过来的生灵，着实没有听到朱兰兰在说什么。
好不容易说出的情话意中人却没有听到，朱兰兰有些恼火，她本想斥责云啸，可转念一想，都要死了，还是算了，她正要重复方才的话，一张大嘴已经咬上了她的胳膊，她感觉到数颗尖牙向皮肉中刺入，右手长剑没头没脑地砍了过去，口中斥道：“他-娘-的，敢咬本姑娘！”
不知为什么，她这很有把握的一剑却砍了个空，而咬在她手臂上的那张嘴也莫名其妙地消失了，紧接着身子急速下坠，她心里一颤，倒吸一口凉气，“啊”地一声落在了地面上，脚先着地，而后是屁股，摔得结结实实，直墩得她五脏六腑翻腾，头昏脑胀。
恍惚中，她意识到那原本冰冷的水在刹那间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而她正坐在松软的地面上，她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因为胳膊上被生灵尖牙咬出的伤口正隐隐作痛，她还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声音模糊，好像很远却又很近，可她依旧能听出那是云啸在叫。
突然，有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臂，她下意识地挣扎，那只手反而抓得更紧，并且轻柔而又急切地摇着她的胳膊。
“兰姑娘，是俺！是俺！恁受伤没有？恁没事吧？”
“云……云啸？咱们俩死一起了么？”她感觉这句话不像是从自己嘴里说出的，可那明明就是自己的声音，她环视四周想找云啸或者云啸的鬼魂，可那浓稠的黑暗让她产生了自己已经瞎了的错觉。
“咱俩都没死，恁受伤了么？”云啸的声音更加清晰了些。
“我的……胳膊被咬了，我的眼睛什么都瞧不见，也瞧不见你，我是瞎了么？”
“恁没瞎，是山洞里太黑了。胳膊伤得重么？”
“没断，不要紧。”她感觉自己被唬走的魂魄全回来了，脑子也清醒起来，她握住了云啸的手，摸着他的胳膊扑在他怀中，九死一生，固然有喜悦，却还有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她想在云啸的怀里哭一哭。
云啸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以示安慰，轻轻地道：“没事了，没事了，俺喊一喊两位阵主，但愿他们没事。”
黑暗中就听春阵主轻声道：“我没事，只是听不见夏阵主的动静。”听她声音，好像也是惊魂初定。
按照夏阵主的脾气性子，遇到这等事早就大呼小叫了，除非他已经遇难。
三个人摸索着会合，手牵着手转圈走，希望能够触碰到夏阵主的身子——他多半就在这附近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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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上的水珠滚到了嘴角，云啸无意间舔了舔，咸的。
这水咋会是咸的呢？倘若这水真如春阵主所说是雨水、雪水经年汇聚而成，应当是淡的才对，难道这山洞里还有盐？
水中的生灵们不再偷偷摸摸，好像潜伏已久的猎人终于等到了成熟的时机，不再藏头缩尾，开始围捕杀戮。
黑漆漆的水面上频频露出一个个黑黝黝的脊背，偶尔还有旗子一般的尾鳍在其中穿行。这些生灵，有的宽大，有的细长，有的修长且扁，正如云啸所说，有的像鸟，有的像蛇，有的像鱼。
它们开始频繁撞击骷髅，力道越来越大，沉闷的“砰砰”声更令人心烦意乱。
骷髅左摇右晃，旋转来去，朱兰兰连连尖叫，夏阵主也大声呼喝，叫骂不绝。
云啸、春阵主把胳膊伸出骷髅的眼睛，持剑乱捅，有些生灵甲壳坚硬如铁，长剑不能刺穿，要么剑尖滑到一边，要么剑身弯成弓形，偶尔刺伤某个倒霉的家伙，便会引发一阵混乱，有些猎手嗅着血腥味一拥而上，瞬间把那家伙啃得只剩白骨，尽管众人都是在江湖上打打杀杀混日子的，仍被这血腥场面唬得心惊肉跳。
其实以它们的个头、力气和能耐，要弄翻龙头骨只需随随便便将脑袋一顶、身子一扛或者尾巴一扫即可，待众人落水，一拥而上一阵撕扯，众人能剩下几根骨头都很难说。
可是，它们已经来势汹汹地聚集了好一会，除了把朱兰兰、夏阵主吓得咋咋唬唬，让云啸、春阵主慌得手忙脚乱之外，两颗骷髅仍旧晃晃荡荡地飘着。
众人渐渐看出了门道：这些生灵互相掣肘、彼此争斗，此处人迹罕至，好不容易来了几个鲜活的陆上猎物，大家自然谁也不会让着谁，看样子在分出胜负之前，他们不会轻易让猎物掉进水里，因为在一窝蜂的争夺中，强者未必有弱者利落，多半会出现强者尚未下嘴猎物便已皮毛不剩的情形，因此强者想法驱逐弱者，实在驱逐不走，便以胜负定尊卑，由尊卑定秩序，再由秩序定分食多少及食物优劣。
在弱者被驱逐或者秩序确定下来之前，强者将努力确保龙头骨不翻，他们赶走那些贼头贼脑想投机的弱者以及心急的同伴，以防它们撞翻龙头骨，使局面陷入混乱。
当然，强者们也不会让龙头骨安稳，它们偶尔轻撞慢扛，使其保持动荡，如此这般，一则可阻止猎物逃跑，二则能保持猎物的鲜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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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当她看到云啸如疯如狂地左支右绌、又是舀水又是用剑乱捅时，求生的欲望又不由自主地回来，她想不明白云啸那坚定的信念来自何处，暗暗纳闷。
其实云啸心里一直念叨的是，俺不能死，俺不能死，死了就见不到文秋了！他已经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了，只是下意识地舀一阵，捅几下，一刻也不得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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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生灵的争斗越发激烈，周围的水好似沸腾了一般，庞大的身躯在水面时隐时现，凄厉的嚎叫声时而传出，在山洞中回荡盘旋，听得人肝抖胆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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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兰兰甫一落水，就被一个生灵撞得腰腹生疼，连喝两大口咸水，呛得眼冒金星，她听到了云啸的话，心里却想，砍，还砍什么？口中悲壮而又不乏柔情地道：“云啸，和你死在一起，我知足了！”
“啊，你说什么？”云啸正拼尽全力、全心全意挥剑驱逐那些伸嘴咬过来的生灵，着实没有听到朱兰兰在说什么。
好不容易说出的情话意中人却没有听到，朱兰兰有些恼火，她本想斥责云啸，可转念一想，都要死了，还是算了，她正要重复方才的话，一张大嘴已经咬上了她的胳膊，她感觉到数颗尖牙向皮肉中刺入，右手长剑没头没脑地砍了过去，口中斥道：“他-娘-的，敢咬本姑娘！”
不知为什么，她这很有把握的一剑却砍了个空，而咬在她手臂上的那张嘴也莫名其妙地消失了，紧接着身子急速下坠，她心里一颤，倒吸一口凉气，“啊”地一声落在了地面上，脚先着地，而后是屁股，摔得结结实实，直墩得她五脏六腑翻腾，头昏脑胀。
恍惚中，她意识到那原本冰冷的水在刹那间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而她正坐在松软的地面上，她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因为胳膊上被生灵尖牙咬出的伤口正隐隐作痛，她还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声音模糊，好像很远却又很近，可她依旧能听出那是云啸在叫。
突然，有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臂，她下意识地挣扎，那只手反而抓得更紧，并且轻柔而又急切地摇着她的胳膊。
“兰姑娘，是俺！是俺！恁受伤没有？恁没事吧？”
“云……云啸？咱们俩死一起了么？”她感觉这句话不像是从自己嘴里说出的，可那明明就是自己的声音，她环视四周想找云啸或者云啸的鬼魂，可那浓稠的黑暗让她产生了自己已经瞎了的错觉。
“咱俩都没死，恁受伤了么？”云啸的声音更加清晰了些。
“我的……胳膊被咬了，我的眼睛什么都瞧不见，也瞧不见你，我是瞎了么？”
“恁没瞎，是山洞里太黑了。胳膊伤得重么？”
“没断，不要紧。”她感觉自己被唬走的魂魄全回来了，脑子也清醒起来，她握住了云啸的手，摸着他的胳膊扑在他怀中，九死一生，固然有喜悦，却还有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她想在云啸的怀里哭一哭。
云啸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以示安慰，轻轻地道：“没事了，没事了，俺喊一喊两位阵主，但愿他们没事。”
黑暗中就听春阵主轻声道：“我没事，只是听不见夏阵主的动静。”听她声音，好像也是惊魂初定。
按照夏阵主的脾气性子，遇到这等事早就大呼小叫了，除非他已经遇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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